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朱松已经自顾自地接下去了。
“我都在邸报上看到了。”朱松带着浓厚的福建口音大声背诵道:“传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立国,危乱之道也。”这是薛徽言上奏中的警句,说的是官家一意孤行犯了众怒,将自取灭亡。
薛徽言红了脸,惭愧拱手相谢。
朱松并不罢休,又朗声道:“陛下进而有为,则其权在我,且顺天下之心,间虽龃龉,终有莫大之福;陛下退而不为,则其权在敌,且拂天下之心,今虽幸安,后将有莫大之忧。”此乃张浚以前宰执之尊,今临安留守身份的上疏。这两句尤其激励天下人心,直接谴责官家苟且偷安,日后必将招致大祸。不过,对官家而言,反正没有后嗣,又哪管死后的世道治乱。
“自古夷狄凌侮中华,未有若斯之甚这。原其所自,皆吾谋略弗臧,不能自知自强,偷安朝夕,无久远之计,群臣误陛下所致也。今兵民财用,皆祖宗之所以遗我者,而陛下不思所以用之,遽委身束手,受制于仇敌之手,此臣之所不晓也。陛下纵自轻,奈宗社何?奈天下臣民何?奈后世史册何?”李纲算是骂的最狠的。李纲这时任提举临安洞霄宫的闲职,却并未回福建老家,反而跟张浚同处临安。张浚还算是给官家留了情面,李纲直接质问官家,你和你那些手下是二傻子吗,甘心投敌,自轻自贱,纵然贵为天子,又岂能逃过天下悠悠众人之口,逃过史家秉笔直书!当然,李纲也是不知道,后世有许多不忠不孝的无耻之徒,正是以赵构为榜样的,并夸夸其谈投敌才代表了民意。
朱松又背诵了许多上奏,大恨未能早一步到平江。薛徽言见他气喘吁吁,不得不打断道:“朱兄此来不知下榻何处?”
“不要管什么下榻了,我也有一篇文章的腹稿,还请几位帮助修改。”朱松目光闪动,难抑激动之情,“彼以和之一字,得志于我十有二年矣,以覆我王室,以弛我边备,以竭我国力,以解体我将帅,以懈缓我不共戴天之仇,以绝望我中国讴吟思汉之赤子,奈何至今而尤为悟也。”
“大妙!六个以字妙绝伦。”薛徽言鼓掌赞道,“后面的一句尤显得有理有据,振聋发聩。朱兄果然笔力雄健,弟自愧不如。若是首相能看到这一点,也不至于处处被动了。”
两人议论到这时,才想起吕祉一言未发,忙询问吕祉意见。
吕祉轻叹一声。两个人说的都对。赵鼎身为首相的确没有大魄力,与金所争的大都是细枝末节。比如地界,不论以黄河旧道还是新道为界,没有河北地,所差都不大;再如,两国之间的礼仪固然是件大事,然而一旦议和,已经是最大的失礼,兄弟之国还是君臣之国,都是失算。但问题是,自己陷于行在不能回军,岳飞那边一地鸡毛难以出师,张俊则在全力拉拢腐化张宪,吴又生病了,种种事情赶在一起,让他深有无能为力之感。
“诸君所言,仆已洗耳恭听。仆只想问一句,若是和议成了,又该怎么办呢?”
这问话显然让薛徽言和朱松措手不及,两人犹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面面相觑。其实,朝中众人,真想到议和之后如何区处的,也不过岳飞等三两人罢了。
一时三人相对沉默,气氛很是尴尬。吕祉淡然一笑,起身站在窗前。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的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天色愈发晦暗,而廊上却传来了儿童的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
张子盖:凭什么张宪能装病我就不能装病了?必须装,不装不舒服
张宪:我装病是为五哥好,你装病是为谁好
岳飞:都闭嘴
今天双更,第一更。各人奏章都是扒拉的原文
第178章终章燕云(8)
父辈议论国事,小朋友自然在院子里玩耍。不过在院子里的是三个人,薛季宣和朱熹外加一个穿着白色貂绒斗篷的安娘。安娘在吕祉家已经住了几天,算是暂时安慰了吴氏膝下无子的寂寞。这些日子,她被吴氏可着劲头的宠爱,单衣服已经做了几套。现穿着的这件,是吴氏拿自己的旧斗篷改的,相当成人化,穿起来格外雍容华贵,又配了同色的蝉貂袖,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色打扮。故她不肯和两个小子一起去打雪仗,只在廊下站着。
朱熹和他父亲是两个脾气,小小年纪已经极其稳重,陪着薛季宣玩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站在廊下跺脚,一张俊秀的小脸因为运动泛起了淡红,身上冒着热气。
“姐姐在干什么呢?”
安娘指了指鹦鹉,“教它学诗。”
小孩一般都最喜欢动物,尤其是吕家这只翠羽大鹦鹉,极其聪明,会说好几句话。鹦鹉扑扇着翅膀跳了两跳,叫道:“学诗学诗!”
朱熹笑道:“可见万事万物都是有道理的,这鹦鹉机灵,会说人话。若是那些个蠢笨的动物,再学不会的。”
“哦,是吗?”安娘抬起眼睛瞟了朱熹一眼,“那么你说说,为什么鸟能在天上翱翔呢?”
朱熹这年龄,正喜欢逞能,见一个贤淑的小姐姐,肯向自己请教问题,心中窃喜不已:“自然是因为鸟有翅膀。人要是有翅膀,也可以的。”
“那人为什么没有翅膀呢?”安娘追问。
“姐姐竟不知道吗?人要是有翅膀,还能成人吗?岂非成了鸟人?”
鸟人是句骂人的双关,这时小胖子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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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一个人无聊也跑回到廊上,正听见这话,当即哈哈大笑,说道:“朱哥哥骂人,我要告诉大爹去。”
朱熹大窘,气道:“就你饶舌。”
安娘倒没动气,笑道:“人也可以有翅膀的。譬如,我按那鸟翅膀的形状,做一对翅膀出来,绑在身上,又会怎么样呢?”
“这个,”朱熹被问倒了,沉吟不语。说能飞,对小姐姐是不负责任,万一小姐姐真的做了,结果不能飞,摔下去就麻烦了。说不能飞,毕竟自己没有亲自试过,未太打击人了。
一旁的薛季宣别看年龄小,却是一个行动派。一晃圆圆的脑袋,叫道:“我们现在就做翅膀去。”说着,就要去拉安娘。
七岁的朱熹被个四岁的顽童鄙视了,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伸手拦道:“做做做!你知道做翅膀要用什么东西吗?单单一只羽毛的价钱就吓死你,另外的支架、胶水、丝线等物我就不跟你算了。”
薛季宣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顶了回去:“哥哥什么都知道,怎么不知道人为什么不能飞呢?”
安娘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朱熹见到安娘的笑容,不禁一愣,方才醒悟这小姐姐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刚刚是在逗弄自己,不禁大为泄气。
这时,安娘正色道:“我虽然年纪小,但看了许多书。咱们中国的书,虽然把做人做事的道理说得极透,但依我看,在研究万事万物的道理上终究欠缺了一些。就像你刚才说的,万事万物都有道理,若这道理不能为我们所知,却是遗憾了。”
朱熹听了,真是又欢喜又忧伤。一则小姐姐原来是认同他的话的,二则想到人世间许多事情自己还不明白,以吾之有涯探万物之无涯,穷尽一生不知能发现多少,不起了浮云苍狗之叹。但他对于一个女孩子比自己懂得多,能指点自己还是很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道:“姐姐未太自信了些,才多大,就一副博览群书老气横秋的样子。”
安娘依旧笑道:“五经之类的已经看过了,现正看些诸子百家的东西。《老子》、《庄子》这些个俗书,想必弟弟也博览过的。”
朱熹心里有些发虚。他不像安娘,是要走科举的。安娘读书略读即可,他却要一字字的钻研,现在也只刚开始学春秋。心里虚嘴上却不能虚:“当然,老庄之言,不过是叫人无为,无聊得紧。”
“那我现在读的一本书,不知道弟弟看过没有?”
“姐姐但说来听听。”
“《九章算术》。这书是《算经十书》中的一种,薛伯伯说,若我对这方面感兴趣,不如就看这本。我看是看了,但其中有许多不懂之处。听说,这世上只有袁先生(袁溉)对此道最为。本来,我爹是想留下袁先生教我的,可惜袁先生俗事缠身,未能如愿。只好我自己瞎想了。”
朱熹根本没听过《九章算术》的名头,也不晓得安娘所说的薛伯伯、袁先生都是谁,懵懂点头。
薛季宣却乐开了花:“我大伯我大伯。”听这么美丽的小姐姐提自己大伯的名字,真是浑身舒服,气死那个沉着脸的小哥哥。
朱熹见被薛季宣比下去了,立即道:“哦,我也正在学习这本书,有不懂的咱们一起讨论如何?”
安娘学《九章算术》,是有经世的思想在,父母对她的古怪脾气,既不限制也不鼓励。此时,难得有个小哥哥表示了相同的兴趣,异常欣喜。“譬如方程一章,我就不太明白。”
“方程……”朱熹有些下不来台,他并不明白方程是个什么东西,脸色愈发地红润了。
安娘是个细心的孩子,猜出朱熹是一时逞强,于是背诵道:“程,课程也。群物总杂,各列有数,总言其实,令每行为率。二物者再程,三物者三程,皆如物数程之,并列为行,故谓之方程。这个倒是明晓,但那些解法我就有些糊涂了。”
吕祉看到这个情形,但觉是天赐良机,比听和议的那些议论顺耳多了。笑着踱步到走廊中,把那本默写的《几何原本》递给朱熹。
“伯伯这里恰巧也有一本书,可为《九章算术》的注释。”
朱熹翻了翻,没看懂,老实交给安娘。
安娘天资极高,略一翻看,已经惊呼:“这书与《九章算术》不同。题目少,都是什么公理、定义。”
吕祉汗颜,这正是中西方数学的大不同。西方数学有一套完备的证明体系。他有些后悔了,不知那错误百出的《几何原本》会不会带歪了娃娃们。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脆响,大雪压断了院中李树的一根枝丫。
朱熹和安娘却全未受到影响,两个人书本摊在膝盖上,头碰着头,聚会神地读了起来。
薛季宣急得从走廊一边跑到另一边,又跑回来,“哎呀,你们看完没有呀,也让我看看。”
……
朱熹和安娘可以对这书的来历不闻不问,朱松和薛徽言就不能不刨根问底了。
索性,朱松和薛徽言都是非常开明的人,并不觉得只有科举的学问才是唯一正道。否则,一般的老夫子,看见吕祉掏出《几何原本》,就得暴跳如雷了。
朱松只是微笑道:“吕相公原来学究天人,于算数一道也颇有研究。”
薛徽言则道:“常听直老提起,岳宣抚的女儿若是男儿身,当为天下奇才。适才听安娘所言,想来是有些真知灼见?”
吕祉苦笑:“岂止是真知灼见,简直一语中的。不过朱兄,你所称赞的,我可实在不敢当。这书,并非是我写的,而是出自大秦。”吕祉早就想好了,这回不再编是他们村的学究写的,而是透露了一些实情。
“哦。”两人还是疑惑。
“汉代出西域,甘英曾到过海西诸国,此书即大秦所出。”
吕祉这样一解释,两人就明白了。
薛徽言背了一段《汉书》:“大秦国一名犁,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
朱松道:“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辄废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吕祉:“正是如此,这个国家民风与中国迥异,国家不只有许多奇珍异宝,文明也很昌盛,有许多饱学之士。只是他们钻研的与我等不一样,喜欢探究自然的道理。”
薛徽言继续脑补:“吕相公想来是经营军中回易,到了大秦,看来史书上说的都是真的了!万里之外的异邦,想想都激动不已!”薛徽言露出了无限向往的神色。
吕祉暗道:真是要多谢张俊,亏得他生意做到了海外,连带省了我的解释。
朱松继续刨根问底:“大秦的风俗真是立贤吗?那岂非成了三代以下之仅有,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吕祉无奈摇头:“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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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朱松也赞叹道:“若得有生之年,到大秦一睹究竟,也算朝闻道了。”
吕祉咳嗽一声:“诸君,还要说和议之局吗?还是继续说大秦的风俗?”
这时,吴氏走了进来,笑道:“你们说得真是热闹,我来问一声,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何时开宴?”
吕祉笑着起身:“同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叮,系统提示:送出道具,错误百出的《几何原本》,成功激发了幼年朱熹对自然科学的兴趣。智慧加5,任务完成后,可以兑换。
叮叮,系统提示:激发了朱松、薛徽言探索周边国家的兴趣。体力加1,任务完成后,可以兑换。)
两更求鼓励
第179章终章燕云(9)
宴席间的气氛颇为沉闷。吕祉显然神思另有所属,淡淡地劝两人留待有为的道理。朱松、薛徽言也是识趣的,想到吕相公三个月假期将满,届时如何前途未卜,若果真不能复临淮西一军,那于抗金大业是不可估量的损失,遂也熄了谈论和议的心思,只默默吃饭。
事实上,中下级臣僚与天下士民的抗议也的确未得到诸大将的有力配合,除韩世忠外,其余人等都是一言不发。这样一来,朝廷便好腾出手脚,拾这些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小臣了。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新近提拔为中书舍人兼侍读,兼直学士院的勾龙如渊。这位的大笔被官家亲自赞扬为“文章用意深远,却遣词造句平易近人”,深得官家的喜爱。其实则是为了官家秉笔的胡铨同样反对议和,不能上体圣意罢了。
于是勾龙如渊上台后,又援引了莫将等人,羽翼既丰,便建议赵鼎:“相公为天下大事计,而邪说横起,不如使人弹劾那些不量彼己之人,则相公大业可成。”赵鼎为了平息舆论,想想也没有办法。万俟和范同早就嫌赵鼎不够果决了,自然拍手称庆。于是勾龙如源第一个带头,在临近元旦之期,对诸异议臣僚发动了凌厉的攻势。最狠的是,勾龙如渊本是张浚荐拔,他为了报效新主子,第一个攻击的便是张浚,说张浚好大喜功,专一误事,富平之败,几乎倾危了整个国家。把个天下奇才张德远气得引病辞职。薛徽言为此面折廷争,因为太过激烈,险些在廷上动了手,薛徽言回去之后,便生了重病。
至于民间的风潮,诚如万俟所言,召一二名士,以正视听即可。比如,大儒胡安国。
胡安国年末开讲《春秋》,已经成了一大盛事,传遍了平江府的街头巷尾。因为胡安国并非程颐的私传弟子,所以他开创的这一学派,在当时的地位不算一枝独秀。以程学正宗传人自居的闽学,声势就远比胡的湖湘学派浩大。但架不住有官家金口玉言,“安国明于春秋之学,比其他人所得更为深刻,朕时刻置之左右,每二十四日一通读。”
既有官家亲自为之抬轿子,胡安国的名声就逐渐超过了其他理学宗师。这次,胡宗师讲学一个月的消息早在九月就放了出去,引得四方好学之士子,齐集平江。月末第一天开讲的时候,除了朝中高官及其子女悉数参加外,还有无数好热闹的,把个平江府的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甚或有奸猾之辈,高价倒卖起了入场票。至于无数的小商小贩,趁机捞了一笔小钱,更是不一而足。
胡安国自然也明白朝廷的用意,不过他是大儒,也不能堕了自己的名头。春秋大义,尊王攘夷,头一场不讲攘夷讲尊王,次序微一调整,意思就显现出来了。
这样玩弄微言大义的花招,自然瞒不过吕祉的眼睛。连带着胡安国的形象,在吕祉心目中都矮了许多。
老人家其实也是心中不安,开篇明义,操着崇安口音的官话说道:“春秋是经世大典,圣人假鲁史以示王法。”这就明着说了,自己此回讲春秋,就是来向在座诸位展示“王法”来的。什么叫“王法”呢?胡安国瘦小的身躯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声音极高,屋宇为之一震:“周道衰微,乱臣贼子纷出,人欲肆虐天理不存,之后乃有五霸迭起,表面上服从周天子的号令,实则反其道而行。既乱政迭出,之后,更有夷狄制华夏之惨剧。所以,仲尼深以乱世诸侯窃取大权,政令出于大夫为忧。仲尼德配天地,虽然道不行于当世,但制春秋之大义,垂于未来。亿万年间,唯斯人也。”
胡安国话音落地,听讲的众人就有些骚动,都是读书人,微言大义是分得清的。老夫子的主旨是,君道不振,所以才招来了夷狄交侵。先不论春秋时候的情形,反正孔圣人是著经非做史,这番言论拿到现在说,必然有实指。
就有人窃窃私语了,咱们现在这情势,别也是君道不振吧?虽然还没有五霸之诸侯,可也相差不远了。
还有人道,又比如现今那些个指责议和的臣子,该怎么算呢?君道不振的罪魁祸首?
岳云瞅着吕祉笑道:“今天这讲学有意思了。明知几位宣抚使要元旦入贺,先放出这种话来。”
岳雷拽拽大哥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岳云拍拍岳雷脑袋,让他稍安勿躁。
岳雷有些不自在,原都是和安娘一起听讲学的,这两天安娘和朱熹痴迷于读《几何原本》,连这盛事都错过了。
吕祉淡淡一笑:“平日也不见你治经,今天倒跟我说起微言大义了。一家之言,你且老实听着,再多嘴,看我罚你的薪俸。”
岳云一缩头:“相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孔圣人的纲纪我平日也听得少,这回一起补上了。”
吕祉心知岳云不服,这孩子久在幕间,不要说微言大义,就是书奏上有些许污迹,都能推断一番。只是看书跟安娘一个路子,都是观大略而已,所以作文上不太成器。他也无意强求,更懒得纠正,听之任之下来,岳云越发地神了。不过今天这样的场合,还是少言语为妙。
“还多嘴!”吕祉板起脸训斥道。
这时,胡安国已经正式开讲了。从王道开始,讲僖公二十四年,“天王出居于郑”这句。解释道:“王者以天下为家,所以四方归依王者,犹如天万古常在。”
其实,胡安国尊王,尊的是王道。既然是王道,则人君必须担负起天下道德楷模的重任,最喜欢引用的一句,就是“人心唯危,道心唯微”。这道心也就是天理,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所以“人心”是不可靠的,这时候就必须用天理来约束了。即使是贵为人君,也不能违背了这个天理。但他今天的主旨,是为了平息反对和议的风潮,所以这王道解释得很是变扭,自己都觉得情理不通。
他心底先怯了,下面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攻击胡安国这一王道理论,最好的例证就是关于杀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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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罪的看法。
于是,就有一名白衣书生,站起来恭敬问道:“武夷先生正论堂皇,小子一事不明,敢请决疑。”
以胡安国的身份地位,当然不能不允许有人提问。他自恃熟《春秋》,托大道:“但说无妨。”
白衣书生身材高大,此时直起腰身,自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顾盼微笑道:“圣人缘人心以定罪。但为什么栾书身为元帅,亲自抓捕厉公,又让手下杀死了厉公,《春秋》却只称以国弑君,而不书栾书的姓名呢?这是什么道理?”
这白衣书生真是大才,既春秋,问的问题又异常刁钻,场面当时就有些混乱。厉公是个不修德的恶君,栾书杀了厉公,是否天经地义。引申一下,就是对无道昏君,该持什么态度。比如现在的那位官家,倒行逆施,一心议和,不念社稷宗庙之耻。该不该予以严厉的谴责呢?胡安国如果说是,那就再也别想邀官家的宠信了。如果说不是,那就落得个天下人嗤笑的伪君子名声,也很不好受。
岳云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吕祉只禁说话,于是跟着好事之人鼓起掌来。
胡安国怔了怔,示意自己的长子胡寅帮助控制场面。继而缓缓道:“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句话之后,又补充道,“人主若作恶多端,难弑君大祸。”他算是把两方面的意思都补充全了,不过这样的表态,难被人嘲笑为投机了。胡安国说完之后,唉声叹气不已。
吕祉一拉岳云衣袖,两人排开众人,向白衣书生靠去。
那书生闻言躬身施礼:“受教了。”
“秀才,你姓氏名谁?”胡安国很是大度,知道自己难受讥笑,却给这青年一个扬名的机会。
书生显然也明白胡安国的用意,笑道:“贱名不足挂齿。”姿态也极是清高。
吕祉已经挪到书生近前,见他年龄不过三十,眉目俊秀,说话略带川音,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位名人,“请问贵客可是姓虞?”
书生已经坐下,闻言秀眉一扬:“贵人如何得知?在下虞允文,与相公见礼。”他见吕祉服色,知道对方是高官,但态度间依旧不卑不亢。
果然是虞允文,吕祉大喜。史书上言道,虞允文因亲疾不愿出川,现在看来,情势有变。“早听人说彬甫是个才子,一见之下,诚非虚言。”
虞允文极是窘迫,问道:“还不知相公名讳。”
“吕祉。”
“啊,竟然是吕相公。”虞允文立即起身见礼,“吕相公威名传于华夏,我敬仰已久,正欲投笔从戎,效力沙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好办,你愿意做我的幕僚吗?”吕祉笑吟吟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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