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夫人,请把手帕拿给我。”张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未曾料到,张宪会主动出这个头,不诧异。张家长子立即道:“请张太尉主持公道。”
张宪笑了笑,湛湛光逼人。
“张相公与国夫人情深义重,这手帕为定情之物,当由张相公携至九泉,以示永怀。”说着将手帕覆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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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头上。“国夫人,请坐到张相公身边,再说几句贴心话吧。”竟是决口不提殉葬之事。
张宪不提,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越过张宪。尤其李光松了一口气,“好,我们都先退避一下。”说着,还假意抹了一下眼泪。
张百感交集,反而默不作声了,低下头,用帕子替张俊仔细擦脸上的虚汗。
张俊心劳神,虽然进了参汤,身体也已难以支持,只盯住张,喉头一阵咯咯作响,目光渐渐地散了。
张颤抖着双手,将帕子伸到张俊的鼻下。半晌,那帕子纹丝不动。她又呆坐片刻,确信张俊已死,才反手将帕子盖到张俊脸上,又将钗环一一摘除,放声哭道:“相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解释一下宋代风俗,
缠足一般是妓、女和高门大户的女子才干的事情,当时已经有弓鞋,鞋头翘起以显示不同。
妾是没有法律地位的,韩世忠杨政等人的姬妾都是任打任杀,杀了之后如果主人高兴还剥皮充草(杨政),韩世忠凌虐姬妾甚至被编进了话本《碾玉观音》。
死前不咽气,杀宠妾是杨政干的。当时,杨政将死,诸将探看,问他还有何心愿,因何留恋人世。他回答因为有美妾在,所以暂忍一死。诸将当时就明白了,二话不说,把那美妾勒死了。杨政看到美妾尸体后,遂含笑而逝。
凝聚着张侬对张宪一片深情的手帕,随张俊下葬,哈哈哈
第185章终章燕云(15)
张报出丧讯,李光早有准备,立即以朝廷钦使的身份主持丧务,一面派信使飞报平江,一面让张宪充任护丧重任。这个护丧之任很不简单,一向由知书达理的子弟亲属担任,功勋卓著的官员去世后,则往往由朝廷指定。本来,这个位置应该待远在鄂州的张子盖前来,李光直接指派给张宪,是进一步强化了张宪在军中的地位,也间接宣示了朝廷并不认为张子盖是个合适的继任人选。那些原从将领,有敢怒而不敢言的,有心怀怨望的,更有嫌事闹得不够大的,但大部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虽则如此,各种谣言却禁不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及至三日大殓之期,朝廷的回复也到了,赐龙脑一百两、水银二百两并貂蝉笼巾朝服一袭为敛、且赐葬平江。于是张宪立即检点人马,从建康出发,披麻戴孝,赤足护送棺木南返……
………………
如果不算恼人的朝政与军务,岳飞行在养病这十几日,过得非常之惬意。平日里娇儿承欢膝下,贤妻随侍身旁,除了汤药饮食外,闲暇便与友邻吕相公谈古论今,好不优哉游哉。调养几天后,岳飞病势渐轻,遂将荒疏已久的七弦琴搬了出来,耐着性子跟妻子学琴。只是他高兴了,难有人就觉得拘束。岳吕两家既是比邻,岳云便乐得整天在吕府待着不回家了。
这天午饭后,李娃和岳飞做完例行的教学功课,岳飞在窗下看书,李娃伏在案上算账,偶尔抬起头的时候,目光撞在一处,便相对一笑,再各自埋头;岳云指挥者仆役们三三两两的在花园里忙碌叠石种树之事,最是安逸的一个午后。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厅堂传了进来:“五哥,我来了。”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老四。”岳飞惊喜地起身迎接。张宪因为和他太熟,向来不用通传。再打量一眼张宪,见他未穿常服,只着一身素淡衣服,愈发得形容朗润。他显是在为张俊戴孝,但又考虑孝服拜见岳飞不便,所以特地换的打扮。
“五哥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我看今天气色不错。”张宪说着扶岳飞坐回到榻上,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再养养,可别跟目疾一样,做成病根。”
“早好得八九不离十了,再说,我哪有那样金贵了?战场上被刺了几枪不照样生龙活虎。”
李娃在一旁笑着亲自给张宪端上果品。毫无例外,都是些岳家传统的市井甜食。“你就专挑鹏举不爱听的说吧。也就是他现在管不着你,要不,你可要小心了。”
张宪东调半年,身心俱疲,久疏这样亲切的氛围,笑道:“哎,国夫人挑礼了。五哥,我哪句说的不对,你尽管罚我。”
李娃闻言侧头看看丈夫,岳飞一脸严肃:“老四,虽则现在你不在我麾下,且不论咱们两人的情谊,纵是作为挚友,你若有行差踏错之处,我也少不得诤言相劝的。”
李娃再忍不住轻笑一声:“怨不得人都说老四是你的爱将。”
三人正在互诉离情,岳云一手泥地蹿了出来:“张叔叔,你来了,你还敢上我家来呀,就不怕见到我那德高(张子盖)仁兄吗?德高兄可是好拳棒,又擅相扑,被我爹□□得狠了,技击之术涨了一截。张叔叔可要小心了,你未必打得过他。”
张宪啐道:“祥祥,混说什么呢?”
“啊,怎么是混说。”岳云要拉张宪的手,被张宪闪身躲开了。
岳云大笑:“张叔叔,没关系的,我手上的泥早搓掉了。就是真弄脏了,我这里也有手帕子,替你掸尘。”
岳云话里带刺,张宪脸色不由变了变,跺脚笑骂。岳飞顺手抄起桌上镇尺,打到儿子肩头,“没大没小的,还不快给你张叔叔请安。”
岳云扭扭手腕,唱歌一样道个大喏:“给张叔叔请安。等张宣抚入土为安了,张叔叔就更安了。”
张宪皱皱眉头:“你小子到底听了些什么碎嘴说的闲话,夹枪带棒的,让我也听听。”
“我也不好说,反正有人听了以后气得哭了一场。”
岳云依旧嬉皮笑脸地,岳飞脸色一沉。
“祥祥,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怒容是对儿子做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埋怨儿子的意思。如果说有所不满,也只是不满儿子太过乖觉。儿子借着几句玩笑话,把他不好直言的事情捅了出来,既让张宪有个准备,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这种性格在幕府中游刃有余,却有失古贤臣的忠厚本色。
“哥哥,”张宪劝道。“祥祥跳脱了些,但……”
岳飞径自打断道:“老四,你坐过来,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张宪不敢再有异议,依先前在军中养成的习惯,立即坐到岳飞对面的椅子上,挺直腰板,一言不发地静等教训。
岳飞却又犹豫了。真不是他喜欢打听别人军中的秘事,只是关系到了张子盖,不能不有个交代。所以,虽然相信张宪的人品,但还是要问个详情。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宣抚使与个大家庭的家长别无二致。今天大新妇和二新妇闹不和了,他得赶着去排解;明天家里又揭不开锅了,他就得即刻拿出体己来上街去买柴米,晚一会儿都会出大事。真是劳心劳力,睡觉都总恍惚,以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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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悬着一把利剑,督促他每天奋力再奋力。
张宪见五哥不言语,又等了等,直接道:“那些谣言都是没影的事情。我在江东的时候,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跟谁说好。现在总算是可以一吐肺腑了。”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张俊如何买自己,如何买不成又改为利诱傅选等人,如何图谋将自己逐出军中却反而劳累过度发病身亡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惊心动魄的地方,忍不住泪光盈盈。“五哥,你对张子盖是结之以真心,纵然打了他也是按军法行事,至功至正。我这里却不然,纵是都统制之位,也必得谄事大将,否则便是心怀不轨。那位大的,自从知道侄儿被打之后,更是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就是临死前,也唯心心念念于将我拉下马罢了。那块手帕,直教我越想越是心惊。今天,我竟还能与五哥重逢,实在是侥天之幸。”
岳飞听着,知道张宪不无夸张,但在张俊手下也实在是憋屈紧了。只是他跟着张宪一起骂张宣抚,也是十分地不妥。只好安慰道:“好在军务逐渐上了正轨,你要用心操练,不可堕了鄂司的威名。”
张宪犹然不解气:“那也得看朝廷派谁来接任江东宣抚使。就有人遗表上奏非得依父死子传之例,以为这还是建炎年间的镇抚司呢。五哥,你说这人是不是猪油蒙心?”
建炎十五镇抚司,可以世袭土地人民,岳飞也有幸忝列一镇。岳飞只好笑笑:“毕竟还是正色立朝的君子多,譬如,”顿了顿,用自己举例是不行的,“吕相公。”
一句提醒了张宪:“我正要谢吕相公。当初若非吕相公提点,让我加意小心,只怕有人就得手了。哼,想指望买傅选几个便能成事,也太瞧不起人了。傅选的手下又何尝没受过我的恩,不是我的人?”
岳飞没料到还有这一节,即道:“吕相公府与我这里就隔着一条街,咱们同去拜望。”
这条路十几日来,岳飞已经走得极熟。吕祉有时还闭门不见客,却从来不会挡岳飞的驾。当下就有仆役引张岳二人进入后院,但见有四个穿着军服的效用正在库房前忙于和吕府管家交接,吕祉则披着大氅,负手观看。
其中一名西军属官道:“这盒子里装的是十斤上好的野山人参,有一株已经成了人形。最是大补脾胃,生阴血。吴相公言道,那几株小的可以拿来和丸药,那大的最好藏起来,以后或有妙用。底下那一盒是虫草,这是珍惜玩意,东南见不到,专产于西北,主治肺肾两虚……”
吕祉听这吴亲信介绍药材已经小盏茶时候了,却还没有完,不停有珍惜药材献上,从犀角到虫草,不一而足。这片千里相送的盛情,让他很是感动,不知何以为报。他见岳飞进来了,忙迎上去,笑道:“多谢岳少保,这次我是叨了少保的光。”
岳飞愕然,“吕相公这话从何说起?”
“嘿,你看吴相公知道少保病了,就巴巴地从四川派属官送药过来。看见没,这是虫草,专医咳嗽、气短。”
吴那属官恰巧岳飞认识,叫杨祖云。他忙解释道:“吕相公说笑了,吴相公这礼是带给两位相公的,虽不贵重,却是我家相公的一片心意。好教两位相公得知,吴相公这阵子害病,所以川陕宣抚司进了一批药材,相公病榻之上,想到军中劳苦,疲耗神,难有些头疼脑热的。自己身子好了,这些药用不完却浪了,就派末将检点急需的药材,一式两份,交送吕相公、岳相公。”顿了顿,又笑道,“本来,我等还劝吴相公,说是千里送药,怕是犯了忌讳。吴相公当时笑说,与二位相公肝胆相照,有什么可忌讳的。若是换做另外一些人,还真就高攀不起,自然也就不能送了。”
吕祉先已听杨祖云说过一回,这会再听,依旧觉得无比的解气,笑道:“吴相公真是个妙人!仆承他盛情!”
岳飞当然更得承情。
这杨祖云原是先到了鄂州,却听说岳飞朝见未归,又马不停蹄赶到行在送来的。只是顺路先到了吕祉家,就跟吕祉交接了。
“吴相公的病可是大好了?”岳飞问道。
“已经痊愈销假了。哎,那病发作的时候,真是把我等吓了一跳。好在延请名医,得以治愈。”
吕祉笑道:“你是没见前两日岳少保的样子,也能把人吓上一跳。形容消瘦,咳得连头都抬不起。好在现在也已经好了。”
“这样说来,倒是我来的晚了,该被责以军法。”
三人寒暄一番,张宪又给吕祉见礼毕。杨祖云交接清楚,就与那四名效用辞别,去岳府送药了。
吕祉望着张宪点点头:“张太尉,别来无恙否。”
第186章终章燕云(16)
张宪上前,不待吕祉谦让,就是一个到地的深揖,口中只称:“谢吕相公。”
吕祉忙闪身避开,岳飞把住他的臂膀,说道:“安老应该受,也当得起。”语气坚决不容置辩。
吕祉这时若再推辞,反成了不给岳飞面子。他料到岳飞也已经知道了张俊一事的详情,遂淡淡一笑,安然受了张宪三揖,又缓缓道,“江上风云变幻不定,张太尉一舸渡江,翩然南来,想来大是不易。仆当略备水酒,为太尉接风洗尘。”这话语带双关,不止张宪听得长叹不已,连他自己也是感慨万千,喜忧参半。喜的是局势大变,吴身体痊愈那武将中的祸害却终于被磨死了,忧的则是张宪一军归宿不明。但他却并未直言张俊死后江东宣抚司如何安排,反而话题一转,笑道:“只是我这里没有酒蟹这等奇珍,唯日常饮食而已,张太尉海量,想必是不会见怪的。”
岳飞一听酒蟹这名字,便皱起了眉头,“这又是什么稀罕物?听这名字,必是尽功夫方成一菜!哎,国家方忧患之时……”欲言又止。
“吕相公,”张宪打量岳飞脸色,忙岔开话题道,“感荷盛情,只是我还要尽护丧之职,实在无法多做盘桓。拜见两位相公之后,便得疾驰回营了。今天晚上,尚有一波吊客要哭祭致哀呢。”
吕祉本就打算将谈话引到这上面,如何处理张俊的身后事,不只是件丧家亲族咸与哀荣的大事,而且关系到朝局动向。“哦,”吕祉故作诧异,“不知那位指葬何处?吊客、吊客,上头不知打算何时亲临?”说着拱一拱手,示意这上头指的是官家。
“嘿,赐葬灵岩山,也是块得天独厚的福穴了,听堪舆的人讲,白虎青龙成拱抱之势,前有朱雀翔舞,后有玄武护主,当主张家后代人才辈出。官家对功臣不可谓不厚。不过,”张宪停了停,要强调地原是后面这句,“我昨日护棺到行在后,上头至今未曾临奠,丧家不有些流言蜚语。哎,总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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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频频摇头,显是很看不上张家的嘴脸。
“这意思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吕祉望向岳飞,笑道:“岳少保可有什么高见?”
岳飞以手加额,诚恳道:“张宣抚毕竟是飞的旧帅,如今一旦身故,莫须去哭祭一番?”
这人也真是善良,吕祉跺脚道:“少保,你以久病之身,到灵前或有妨碍,若是病情反复,岂非有负官家?”
岳飞正想反驳,也意识到事态不同寻常,不禁脱口而出,“哦,安老说,官家……”
…………
官家对张俊的丧仪办理可谓前隆后慢,天壤之别。张俊刚死,他便指葬灵岩山,又命枢密使李光亲为治丧大臣,都统制张宪赤脚护丧,际遇之隆,为一代之仅有。然而等众臣扶棺到了行在,虽然按礼辍朝三日,却并未亲行易服之礼,也未到张俊灵前痛哭祭奠,实际上颇有置若罔闻的意思。虽然用的是大行皇帝三年之孝未满,不便亲临的理由,但态度变化之大让张家颇有措手不及之感,招致烦言也就可以预料了。正像吕祉推测的那样,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朝廷中有人在竭力阻止大办张俊的丧事。而这显然又涉及到权力的重新分配,说得明白些,就是有人要拿丧事做靶,决定江东宣抚司的前途了。
是以,外朝虽然停了,内朝却在后殿官家的暖阁中,开得热火朝天。一干重臣,包括首相赵鼎,枢密使李光,以及新近入阁的参知政事万俟和其党羽范同,聚在一处,正就江东宣抚司的处置,进行激烈的辩论。
“和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亏得王伦抗言争辨,总算是金宋之间有了兄弟之国的名份,再过几天就要释放王伯龙了。这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出什么事端了。要是被虏人知道,江东宣抚司因为张伯英之死而陷入乱麻,让这些人以为我朝可欺,再兴兵南侵,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慷慨陈词之人正是李光,他这几日操劳过度,那部原本油光水滑的丰茂胡须现在粘连在一处,连带着人也委顿了许多。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他又提高嗓音,说道,“这一军的归属,还请陛下与诸位相公早日定夺。”
“泰发真是个急性子,咱们今天聚在御前,不就是为了定夺此事吗?”新任御史台长官,接替万俟荣升后空缺的范同慢悠悠地接道。他本来没有内朝议事的资格,不过官家喜他为人权变,和议之上出力甚多,特意让他列席。反而另外几个执政如王庶等被排斥在外。他居功自傲,老实不客气地奚落了一番老资格的李光,又提醒道,“泰发相公适才的宏论恰中关窍,不过臣尚有一孔之见。臣以为,选帅之事,不止关系到江东宣抚司,还关系到和江东唇齿相依的淮西宣抚司。”
官家一直懒洋洋地坐在御椅之上,闻言略动了下身形,耸着眉毛,说道:“范卿一语中的,今天议的说是一件事,其实是两件事。江东要安排好,淮西更要安排好。诸卿都是老成谋国的,谅不必朕多言,只管把那献替之策一一说来。范卿,”官家直接点名,暗示了献策的顺序,“卿适才所言当有后文。”
“是,”范同躬身道,“臣请先为官家,论诸军分地。川陕吴一军有七万之众,荆襄上流千里是岳飞分兵把手,自蕲黄至镇江,则地不及川陕、荆襄之广,兵却有淮西宣抚司六万人,江东宣抚司六万人以及淮东宣抚司六万人,这还不算御前司三万之众,是有二十万雄兵,横阵于江北。然而,合这二十万之众,不过是张宣抚突然去世,泰发相公竟然忧虑不已,谆谆于防备虏人变卦,这其中的缘故深可检讨。”
范同离题千里的一番叙述,让赵鼎、李光都非常诧异,搞不清楚此人的真实意图。但相处下来,同是主和派,彼此并不和睦,甚至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赵鼎已经深知范同之阴险,也探听到范同与万俟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秘计,不凝神戒备,预备他猝然抛出什么“高见”来。
“兵是很多。”官家顺着范同的思路同意道:“但每次南侵,总须是调岳飞东下,李卿的忧虑不无道理。依范卿之见,这是什么缘故呢?”
范同微微一笑:“臣以为,是未能开都督府的原因。绍兴六年,伪齐南侵,张浚都督江上,诸将不敢不用命。自张浚被贬之后,都督府随之解散,诸将没了统帅,遂自行其是的多。今日之事,若要防备有变,臣看须效法过往,重开都督府,方能到震慑虏人的奇效。而陛下既为天下苍生计,力主和议,则重开都督府,以文统武,自是祖宗家法,也是应有之义。一举数得,臣请陛下三思。”
“谁能当此重任?”
“此一重任,非首相莫属。”
君臣一番对话,把个全神戒备的赵鼎惊得个目瞪口呆。早知道万俟觊觎更进一步,万没想到范同竟会想出这样一个釜底抽薪的建议。真个由自己督师江上,则建炎故事势必重现,吕颐浩为秦桧排挤的殷鉴不远。自己的首相之位不保,与金议和的功劳岂非全落入万俟老儿的手中?赵鼎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金銮殿上,真想对这个巧舌如簧的小字辈饱以老拳。
“赵卿?”官家用提问的语气说道。
“臣,向来短于戎事,故建炎年间陛下命臣督师川陕,臣以不明军事恐误国事力辞。时至今日,臣依旧非总戎之材,并不敢欺君博誉。是以,范中丞之见虽是于理有据,奈何与势不符,终有未尽之处。”这话表面上是说自己才疏学浅,实则暗指范同没有当政经验。
这一来范同的面子便挂不住了,神色颇为尴尬,暗道这老儿也是争权夺利的一把好手,以退为进的把戏耍得好,倒是漏算了这些所谓“正人君子”正色立朝辈的无耻。
官家时至今日,也是见惯了这些大臣们的口是心非,竟是丝毫不以为意,淡淡问道:“卿即不可,李卿身为枢密使,这次巡视大江,又与诸大将有所交往,不知可否?”
“万万不可。”赵鼎见官家还有坚持此议之心,心里老大的不自在。让李光督师,则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必然单薄,“非是泰发识见不及,盖因泰发资历浅薄,骤然督师,诸将难心存轻视。”李光是枢密使,赵鼎的托辞当然不能说其不知兵,只好搬出资历说事。
官家嘴角微微牵动,近乎恶作剧地问道:“看来,朕要择个知兵且素来德高望重的,只有召回张浚了?嗯?诸卿以为如何?”
赵鼎心头一颤,召回张浚这个主战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官家不准备议和了?他和张浚纵为好友,此时也绝不能顺水推舟。只是,自己既然不愿张浚入主中枢,万俟和范同也必然不见其成。于是他颇有风度地沉吟不语,以为对手自会起而反对。
不想范同见机极快,反而怂恿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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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回张浚,则虏人以为我无意讲和,虏人反而成了急于求和的。这一来,他们非得坐卧不宁,再行让步不可。如此,赵相公的领土之划分,或许能够谈成。”
这番巧辩把个赵鼎听得瞠目结舌,感到局势有失控之嫌,非得横下一条心,把这歪理邪说彻底剿灭不可。于是道:“臣与张浚亲如兄弟,义同生死,唯是为国计,如张浚督师,则权未过重,非祖宗家法。”
官家本也没打算重新起用张浚,只是这话从赵鼎口中说出,更觉舒心畅意。“那卿的意思是?”
“不如官家亲统六军,张俊既死,便可不设宣抚使,他的军队如杨沂中例。”
“首相所言委实极有见地。”李光立即补充道:“天下兵皆官家之兵,贯以御前,名正言顺,再不能有烦言迭起之虑。淮西也不妨依法处置。”
这一建言不啻于醍醐灌顶,有豁然开朗之感。官家虽富于修养,也不禁喜形于色,然而只一瞬间,眉头却又皱了起来。“待张宪如杨沂中例,张宪的资历未太浅,无人会服。至于淮西……啊,吕祉近来如何?朕听说不少人寻过他的门路?淮西一军情况到底如何?李卿,你一一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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