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薛徽言身子虽然虚弱,神却极是振奋,朗声道:“兄千万不要自责。兄今日离京,弟但凡有一口气在便必来相送。何况,弟自觉这身子健旺了许多,已经不碍事了。兄不知道,弟二月初躺在床上打摆子那几天,才是萎靡,贱内差点便要主张易箦之礼了。”
“嗨,”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松笑道:“亏得张相公死得好死得巧,这一死正把袁先生送来了,德老的病从此一天好过一天,现在已经搀着能走动了,比前些日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朱松也是爆筒子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捎带上了已死的张俊。
“朱兄,错了,不是张相公要叫张郡王。”薛徽言虽然年少,却比朱松老成,不阴不阳地补充道,“追封郡王是朝廷特典,咱们要用这最新的敬称才对。”
张俊追封就是前两日得事情,吕祉闻言大笑道:“薛兄先时说身子健旺,弟还不敢相信,听了兄适才这句,知道兄于天下事了如指掌,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几人已经搀着薛徽言坐在了躺椅上,为的是怕薛徽言坐石凳受凉。这躺椅却是岳云事先预备出来的,想得极是周到。
袁溉拿眼睛白了吕祉一下,“哼,若非德老的病不碍事了,我又岂能让他来送你,砸了我的招牌,安老你就算是宣抚相公,我也不能饶的。”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话。”吕祉也不在意袁溉的古怪脾气,只问道,“袁先生妙手回春,在下佩服不已。不知先生可否见告是用了什么仙丹,方让德老转危为安?”
“安老,你不知道吗?”袁溉笑问。
“我又不是医生,怎么晓得热病该如何医治!”
“简单简单!你们都把头靠过来,我告诉你们。”
在座众人虽不是大夫,却也很是好奇,这位形如小猱的袁先生又要泄露什么惊天的秘闻,自然照做无误。
袁溉压低声音说道:“都听好了,我偷了一段王气,才能为德老续命。”
袁溉虽然很有本事,但向来喜欢大言不惭,这所谓的王气续命之说尤为超过常识之外,除了吕祉以外,其他人不将之视为袁溉开的玩笑,唇角上扬露出个含蓄的微笑。但吕祉记得非常清楚,袁溉去年离开庐州的时候,分明说过建康“王气”郁郁葱葱,此回旧事重提,恐有深意。于是他指着北方问道:“先生以前曾说过,那里王气如何?”
此处往北三十里,正是官家暂居之地,众人以为吕祉是在问中兴之大业,却只有袁溉与他心照不宣“那里”指得是建康。“越发浓厚了,看上去如有实质。”
吕祉正想再问,半躺在木椅上的薛徽言捶着胸口笑道:“安老,你莫要被袁先生给唬住了,我这病可跟那劳什子的王气没有半分关系。这病本来只是风寒,结果碰到了朝廷中那一码事,郁气伤肝后又再冲肺,方成连绵之症。”那一码事自然是指官家和首相主导下的“议和”大计。薛徽言久病体力不支,喘息片刻后又道:“却被那虎狼医把郁气当作邪气,连用大凉之药屡加舛伐,生气几近这才病危。后来听说张郡王薨了,又听说朝廷有起复吕兄之意,生气渐旺再加上袁先生的几副灵丹妙药,总算把自家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然而毕竟元气大伤。好在现下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自然之气生发旺盛,袁先生吩咐我以自然之气补自身的元气,多在春日里走动走动,病才能好得更快。看,我现在来送兄,正是件一举两得的美事。”
薛徽言对张俊的怨毒之情也是不经意间便流露了出来,听说张俊死了竟然大喜,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大哥薛弼的影响。
“不要再谈那件大事了。”朱松挽起袖子,像个乡下人一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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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地说道,“现在朝廷里诸公正心安理得地等着虏人的回话呢!”
“哦,那么朝廷诸公其实都是赞同和议的?”久未说话的岳飞沉思问道。
“那些不赞同的现在也都赞同了,还能怎么样!”朱松显然对这个提问相当苦恼,言罢闭紧了嘴唇。
吕祉也清楚,自从挞懒不再坚持对宋的册封之礼后,在万俟全力打压配合之下,反对和议的风潮几乎平息了,至于得地多少反而不在这些缙绅之士的考量范围之内。左右前朝那些有名的大臣,诸如王安石、司马光都曾经许赐蛮夷土地,而赵鼎的谈判竟然能回大宋并未实际占领的土地,简直是超迈前人的大功。吕祉俊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冷笑,啜了一口茶道:“是的,也不能怎么样,终究各自干各自认为对的事情罢了。”
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让众人一时间冷了场。都不想提起,却还是左拐右拐绕到了这个令人痛心兼之伤心处上。沉默了片刻,袁溉生硬地说道:“安老,也并非世间所有事都能以对错评价。比如你那本流传自大秦耆老的《几何》,我在德老家已经拜读过了。”说着,袁溉走到吕祉身边,手按在他的肩上,“让我说什么好!我还从来没见过一本书中会有这么多处错误的!”
吕祉白皙的脸庞腾地红了:“果然错误很多吗?”
“哦,原来你也知道错误很多?你是怎么知道的?并未听闻安老你对数术有所研究呀!”
袁溉连着问了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问在了关键之上,吕祉却难以回答。他知道错误很多,是因为他读过原本,但这不能向袁溉直说,只好含混搪塞,“赐书之人是个不认字的耆老,我猜错误必然不少。”
“哦,安老既然这样解释,我也就不再追问了。不过,书里错误虽多,难得的是展现了一个全新的风貌,我以前从来不曾想过,数术之法还可以做如此之提炼,这世界上聪明人真是数之不尽。我当时就决定了,后半生就以修订完善此书为第一位的要务。”
“袁先生,以你的才学,难道要终老于这一本《几何》上吗?”薛徽言惊道,“先生若能入两位相公之幕,成就岂非不可限量!”
“哼,”袁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副庸人安知我鸿鹄之志的表情,“德老,你也不必再劝我了,你那陈辞滥调我听了怕有一百遍了。你若是真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不要扰我心智。我把这书中的错误都订正完善了,只怕成就要超过你们将来复失地的功劳呢。就是我生也有涯,年岁不饶人,不知将来能否尽志?可叹呀可叹!”
袁溉说完,自顾围着凉亭疾行一圈发泄郁闷,再转到薛徽言身前,忽然停下笑道,“或是把你那淘气极了的宝贝儿子薛季宣交给我,我把术数的本领都交给他!如此,便成了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可不大妙!”
岳飞回来平江府居住这些日子,已经不止一次听安娘提到过这本奇书,此时见袁溉感慨逝水光阴,要徒,连忙插道:“小女也对此书极是推崇,不知先生可愿一教小女?”
朱松也道:“我家大哥,最近也是废寝忘食地钻研此道,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袁溉哈哈大笑:“你们先不要上赶着求我,我可有言在先。让我教可以,但我只教术数,举业之类的腐儒之事,一概不要指望于我。就连当初我考进士,也不过是游戏人间而已,旁人能考上我自然也能考上,却不是为了做那不得自由的什么官。”
吕祉暗道,您老是不能做官,一心想着改朝换代的,若是做了赵宋的官,受了赵宋的恩,岂非德行太亏!
不过袁溉这一盆冷水浇下,薛徽言和朱松却不能不慎重考虑了。反而是岳飞直接道:“小女愿任先生教导,不胜感激之至。”
“岳相公真是一个爽快的人!妙呀!”袁溉仰天大笑。
同时却还有一人也大笑道:“都说岳飞国而忘家,我看也不过是个整天为儿女谋的!”发笑之人正是替薛徽言抬肩舆的长大汉子。
岳飞迎上那汉子挑衅的目光,并不发怒,反而周身劲力内敛,虎目神光湛然:“怜惜子女又如何不能国而忘家了?又如何不是大丈夫。还请壮士赐教。”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要回国了
第190章终章燕云(20)
这汉子身材高大,生就一张黑黝黝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行动间透着粗豪之气,天生一副赳赳武夫的样貌。吕祉却格外注意到,此人一部连鬓络腮的大胡子,极其仔细得修剪过,长短恰到好处,兼有抵御北地风霜之功效,却又不至于因常年奔波而累赘到生虱子的地步。这是一个细人,吕祉默默想着,细人行粗鲁之事,一定是有所求,于是难好奇更甚,端详着这所谓的轿夫的脸,头脑内搜索起可能的名人姓名了。
“你这赤佬,好生无礼!既知道面前之人是谁,还敢大声叫嚷,来……”朱松的人字还没有出口,忽然感受到一道威严的目光注视在他的后颈上,心中一寒,生生住了口。回过头,正对上岳飞的示意。说也奇怪,岳飞平日那张厚道而淳朴的圆脸,此时既机敏又透着一种大将的杀气,只让人想起了“虎威”二字。没有人敢惹这只老虎发怒。
“乔年,让他说下去。”岳飞沉静地道。
那汉子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是给自己大气,方慨然道:“就我所知,南朝的大将都喜欢在立功之人的名单中,夹带自己亲属的姓名,就连韩世忠都不能幸。然而又有人说,岳相公却不是这样的,非但不会在立功之人的名单中夹带亲属,反而还扣押自己儿子的战功不报。我信以为真,所以多方打听,特意来长亭拜会岳相公。然而见了之后,我才知道传言是不可信的。素号清廉正直的诸位相公,聚集在一起却连和议之事都不敢议论,唯知道汲汲于功名富贵,还有子女的读书上,更甚者,是给个女娃子请老师!呵呵,好笑呀好笑。”
岳飞等他笑完,不慌不忙地弹了下衣裳,叫道:“岳云,这位壮士适才既然提到了你,你且站过来。”
岳云见到父亲形容,便知道是动了真气,哪里还敢不依,规规矩矩地站到父亲身边,目不斜视盯住那汉子。
“大哥功绩如何,我又是否徇私舞弊,上有昭昭天日,下有诸贤口舌,是非不必我去说。”岳飞缓缓站起身,白皙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冷笑,“然而,你来自北地,与我同吃过太行风霜,但想来带兵不多,所以今天我不怪你,反而要给你讲明白道理。”
那汉子闻言略略抬起浓眉,显是对岳飞三言两语便窥破其身世感到吃惊。
岳飞却不理会他,自顾自道:“带兵越多便越难,是以昔年韩信有云,韩信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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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益善,汉高祖为之惊叹不已。我也是近年越发觉得,若没有几个得力的助手参谋赞画,很难挥兵十万,一举北上。你不要以为,这些得力的助手定是武将,其实不然,”岳飞横了大汉一眼,见其面带不屑,又慢条斯理地接了下去,“大军的粮食筹措、补给安排,甚至衣物发放,都非得通算学的人来主持谋划,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反之,若只知逞一腔血气之勇,不明彼己,则纵有小胜难大败。飞既以身许国,昼夜常思报效,舒君王宵旰之忧,只恨飞少时穷困未曾多读些书,每每行军打仗有所遗漏,未能保万全之胜。于是,平居常告诫子女,要读书志学,纵然是飞的子女,也不可依仗父亲的势力,非得练好自己的本事不成。所幸小女颇有几分聪颖,又酷爱数术,若得名师指教,日后或有成就,为军中回易,能为国家有所贡献,也不枉我今日一番用心。至于其余诸子,则待稍长大之时,我便让他们步大哥的后尘。届时父子一道上阵杀敌,岂不痛快!怜子亦是大丈夫,不知壮士可同意岳飞之见吗!”
岳飞问的是那大汉,薛徽言和朱松的脸上先挂不住了。两人才知道,岳飞竟有如此的志向,真称得上以身许国的仁人志士,说一句圣人也不为过。扪心自问,两人适才却只斤斤计较于袁溉但教兵法与数术之道,生怕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将来恐无法顺利出仕做官,境界不过于地渺小。朱松尤其懊悔,当时该搬出只学兵法数术,便不能为往圣继绝学的理由来。再一转念,数术不论,兵法便不是往圣的绝学吗?正如袁溉所说,当今官家治下的盛世,科举制艺除了培养些只知道趋炎附势赞同和议的小人出来,实在和往圣之道沾不上边,或许有一两个凤毛麟角之辈,不曾被迷住眼睛,但那学问却全是从科举之外来的。难道自己的孩儿便忍心看着他为博一个功名,在考场上胡乱邹几句颂圣吗?还舔颜自诩乃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思来想去,不由地越发迷茫起来。
薛徽言却比朱松见机快,见那大汉呆立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于是提起中气呵斥道:“兀那汉子,岳相公在问你话,你还不赶快回答。本官念在今日你尚能在路上加以援手替我那害了急病轿夫的情面上,或许尚能求岳相公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你这不敬官长的罪过。”几句话撇清了和大汉的关系,薛徽言轻快地叹了一声。
那大汉却依旧目不斜视,对薛徽言的言语恍若未闻,似在决断一件很是为难的事情。
岳飞却不容他再犹豫,断喝道:“还不快快报上姓名!你与太行山的梁小哥是何关系!从实一一道来。”
这句话一出,大汉不由一怔,抬头正对上岳飞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后,大汉不再犹豫,立即单膝跪地唱了个大喏,“兴仁府李宝拜见诸位相公。还请诸位相公恕李宝适才张狂无礼。”
“兴仁府李宝?”岳飞犹豫地念了一遍,“兴仁府……”
“对喽!俺是京东西路兴仁府人,也算是岳相公的小同乡了。”兴仁府在山东和岳飞的出生地汤阴差得有些远,李宝眨眨眼睛,又补充道,“俺和岳相公都是黄河边上出生的,不算小同乡也算大同乡了。”这情态十分地泼皮,岳飞被他逗得笑了,“我想起来了,梁小哥说你是个有名的泼皮。”
“嘿,”被揭穿老底的李宝发出尴尬的一笑,“岳相公,老提梁小哥做什么,俺跟他这太行一丈青可没有太大的关系,俺们是各干各的。泼皮李三是朋友们送俺的诨号而已,他这梁小哥却把俺这诨号到处宣扬,有辱众位相公视听。”
众人都被李宝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弄得啼笑皆非,岳云骂了一句,“哥哥兴仁府人,都和我爹攀上同乡了,还说不是泼皮!”
吕祉却知道,这位李宝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一员虎将,原本是绍兴九年才南下归宋,不愿赴韩世忠军中效力,却主动来归岳飞,至鄂州充当马军。但李宝当时不受岳飞重用,于是暗中结识四十余人,准备私渡长江北上。此事被发觉后,岳飞将这些人关押了十余天,方加以审问,李宝自承其罪,请求岳飞释放其他人等,自己愿一死抵命。岳飞以为李宝是名勇士,遂命其重返故土,组织抗金义军。绍兴十年北伐战中,李宝连战连捷。待岳飞班师后,李宝受金将攻击,不得不再次率众南归,抵达楚州后被韩世忠留。但他依旧想追随岳飞,于是截发恸哭,要求重新回归岳家军。岳飞回覆,同为国家杀敌,何分彼此,他才留到了韩世忠军中。这一留就留了二十年,直到完颜亮南侵,李宝才重新扬帆出海,将金军的战船堵截在唐岛,一场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南宋能够生存,实赖李宝之功。
“恭喜岳兄又得一员虎将。”吕祉上前一步,示意李宝起身,又责备道,“像你这样来投靠的,也真是少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抗金义军怎么的,尽扯着嗓门嚷嚷,还故意说出些气人的话。嘿,换个心胸狭窄的,怕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呢!”
李宝低下头,笑道:“吕相公说得是。不过,俺在北边的时候,就听见过岳相公的威名。那一丈情成天界宣扬,说岳相公是鄂州及时雨,有求必应。俺心里头着实有些不服,觉得那小白脸,呸呸,梁小哥是夸大其词。因此上这回归宋,特意来看望岳相公。”
“哼,我说按你这泼皮归宋的路线,应该,”本来想说韩相公,岳飞却觉得不合适,生生改道,“既然见了我,等朝廷受官,你该归谁便归谁吧。”
李宝闻言扑腾又跪下了,“既见了岳相公,宝又焉能再归旁的什么人!”
岳飞却摇摇头,笑道:“既然归宋,自然要听朝廷指挥。你若愿意随我,便安静等待朝廷划拨。不过,我问你话的时候,你为何一动不动,非等德老说破你的行踪,你才跪地参拜。由此可见,什么及时雨,都是你编出来的谎话。”
左一个及时雨右一个及时雨,吕祉听得有些魔怔,难不成《水浒》里面那位孝义黑三郎原来姓岳?
李宝却激动地连连摇头:“俺那会儿是在想,岳相公怎么一眼就看穿了俺的底细。这本领比俺强上了一百倍,哎,世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人?一时想得入神,所以没有听见相公最后的问话。对了,岳相公到底是如何看穿的?”
岳飞一笑:“你也不必捧我,我若真那么厉害,第一眼见你便该知道了!”
李宝恭敬叉手道:“那不一样,俺特意用轿夫的身份做掩饰,一般人都不会怀疑俺的身份。岳相公还是厉害。”
“哎,你一口一个夸我厉害,是非得逼我透露这识人的秘密呀!也好,我就告诉你吧。这道理其实简单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啊啊啊,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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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的确有专家说,宋江的人物形象有岳飞的影子
第191章终章燕云(21)
岳飞笑着望了李宝一眼,将目光投向更为辽远的天际,又转回头重新盯住李宝,一字一顿地说道:“在这位置上坐得久了,难会夹了百倍的小心,纵使夜里躺在床上,也不能即刻入睡,先要回忆一遍日间做的事情,哪一处做的好又有哪一处做错了。若有错了的,便得立即改正,片刻不能耽误。这样一来二去,想得既多总算多少有些心得,于看人处世一道上,别的也还好,但凡是涉及行军打仗之类,虽不敢说明察秋毫,但鲜少有大的纰漏。所以李宝,你不开口倒还好,你一开口虽然是责备我的声气,我却立即知道了你实则对我是有所求,再看你衣着装扮谈吐举止,猜出你是义军便八九不离十了。至于说太行义军,则是因为你口音虽不是北话,个别词却夹杂了明显的北音,必是与梁兴他们有过接触,索性诈你一诈,不想你竟是默认了。”
岳飞说到此处,自觉如此心机有失赤诚君子之道,颇有几分尴尬地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当时那句南朝也真是大胆,若非当时看破你的身份,我也断不会在你面前长篇大论,早就着人把你械送官府了。”
“哎,原来如此。怨不得岳相公当时拦住了那位大官人,俺还得多谢岳相公没有把俺送官了,否则真要是被当成奸细撵回兴仁府,俺这张老脸可就没处放了。梁小哥更得在俺面前卖弄,”李宝跺着脚,皱起眉,学着梁兴的口气道,“看呀,李哥,你还说嘴这回到南边要见识一遍花花河山,再跟那些个大将称兄道弟,这回可好,被人家绑回来了,还要让我搭救。李大寨主你呀,怕不是吃那长江里的鱼吃昏了头。”
李宝一个虬髯大汉,把梁兴那略带着冷峻的责备口气学得惟妙惟肖,岳云想起梁小哥俊美的容貌,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李三哥,你是来之前见了梁小哥不成?还是跟他打过赌,非要来招惹岳相公?招惹也就罢了,你倒还把我也给牵扯进来了。哎,不说了,我这就草奏接着辞请防御使去。”岳云在去年已经因为庐州数战大捷,积功提为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这已经属于武官的第十三阶,算是跨过遥郡刺史,一跃进入了中级武官的行列。尤其这个左武大夫属于当时所谓“横行”的阶官,非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才能授予。正六品的官位于他20出头的年纪而言,不可谓不高,所以李宝适才话里话外都是影射岳云的位置乃是依靠父亲得来。这时岳云旧话重提,自然不可能真个请辞,却也算是对李宝的疑心做进一步的解释。
“应祥,你过来,到我这里来。”吕祉笑命道,“还嫌不热闹,戳在那里给你爹裹乱吗!”
岳云即刻应是,拉着李宝的手摇道,“李三哥,告诉你一件事,我们鄂州的鱼是最鲜的,不过你跟着岳相公可一定不要贪吃,得真昏了头。什么时候回去,记得替我向梁家哥哥问好。”
“都记住了。”李宝倒是爽快一口应承,又向吕祉唱喏道,“还没来得及单独拜见吕相公。李三早听说出了个顶厉害的进士宣抚,能使一百二十斤的大刀,不但能上阵杀敌下马草奏,还是个能掐会算的智多星,庐州城下呼风唤雨,一场怪风就把四太子打得大败。”
吕祉是真心实意替岳飞高兴,丝毫不觉得李宝冷落了自己。这会见北方义军真是淳朴,竟然把自己也传得神乎其神,反而扶额苦恼。呼风唤雨听起来很像是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的本事,就不知道是否也给自己起了个了不得的绰号,千万别是入云龙就好。“多谢诸位义士抬爱,不过庐州城下我军能够大胜,乃是将士用命的功劳,更要多谢岳兄赴援及时,绝非是我神通广大。岳机宜得以升防御使也是血战获得。你今后若到了鄂州军中,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奋勇杀敌立功才是军人的本分。岳兄最是爱护麾下将士,人尽其才,一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吕相公,千万不要再提这糟心的事了,俺刚才也是猪油蒙了心,”李宝脸黑,羞愧也不容易看得出,“则是这一试,却不枉俺来这一回,既受了岳相公教导,也受了吕相公教导。俺李三别的或许不行,但也知道听人话吃饱饭的道理。俺在太行山是为了杀金贼,回来还是为了杀金贼,只要能杀金贼,俺风里来雨里去都绝无怨言。”
这位日后的“忠勇”李宝,也是着实地会说话。对岳飞和自己的逢迎虽然露骨却并不矫情,而只言片语间透露出来的与梁兴的情谊,则是既带着几分别扭又十分地亲热,让人眼前几乎立即就浮现出了另外一位义军领袖梁兴英气勃勃的样貌。
“你呀,在岳相公麾下还愁不能杀金贼吗!”吕祉笑道,也是真心希望,经过这一遭不打不相识,李宝不要再像历史上那样,领着小兄弟们偷偷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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