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李光为人还是颇有风骨,他虽然被张俊的丧事耽搁了,但属官依旧遍巡了江上,是以知道实情。“这次巡江,据臣观之,淮西一军仅在鄂州之下,将士揖睦,训练严,风貌大有改观,吕祉确有功劳。至于吕祉行在的行踪,臣也略有所知。他多数时间都遵圣旨,闭门谢客,所交往的不过薛徽言、朱松一二人。”
“这两人官位虽低,反对和议却是甚力。”万俟道。所有人里,以他最忌刻吕祉,弹劾吕祉便出自他的授意。这两人算是你死我活的政敌,是以他连忙提醒官家,希望官家就此将吕祉一贬到底。
“的确如此。但据臣所知,吕祉跟两人多次相会,却并未赞同他们的主张,反而劝两人多想想和议之后该如何行事。”李光垂头回道。
“吕祉竟然如此行事?”万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他,他可是张浚……”
“的确,吕祉初为张浚幕僚,”赵鼎道,“但张浚既贬,他也获官家重谴,于是改弦更张赞同朝廷也是有的。何况吕祉因那桩事声誉大损,士林再以他为标杆,也是断断不可能的。朱松、薛徽言也是因为与吕祉有故交引见,所以才走得比较密。”
赵鼎、李光连连回护吕祉,却也不是秉公直言,只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万俟两人越是忌惮,他们便越要拉拢。只要张浚不予起复,以吕祉之柔顺,不怕不投向自己阵营。
“哦,这样说来,这些举措竟真是有效果的。这些人,非要吃过一次亏,方才明白道理。”最高兴的是官家,“吕祉是个可用之材,不过提拔太快,朕看他前些时候恃宠而骄,这回经历过挫折,闭门思过,果然又是一番气象!”
“正是。陛下用人,恩威并施,臣子无不仰服天威。”赵鼎道。
“陛下,”万俟急切间声音都岔了,“大奸似忠情伪……”
赵构最不满吕祉的,不过就是主战罢了,吕祉只要在这点上肯改弦更张,官家再没有不原谅的。这时,万俟再做出这样的论断,就操之过急以至于适得其反了。“万俟卿家,说得太重了。朕看,就让吕祉依旧回军吧。还有,适才说到改过自新,朕倒想起了一个统领江东宣抚司的合适人选。刘光世受的教训也够了,你们问问他,是不是洗心革面了。要是能尽忠国事,这江东宣抚司就给他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韩世忠的墓穴给张俊了
考虑是不是加个张俊的番外。张俊的整个计划是这样的,把张宪手下买的差不多之后,就要污蔑张宪行刺了。但是,这行刺理由不能用谋反也不能用通敌,这样都会牵连岳飞,剩下的就只有情杀了,这就必须牺牲张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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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终章燕云(17)
官家某些时候,比手下的大臣看的清楚。他不是不想尽罢大将,只是目前时机还不成熟。如果仓促将张宪提拔到与杨沂中等同的位置,不只会让杨沂中离心,恐怕也将给岳飞招谤,最要紧的是,张宪并无救驾之功,官家内心对其是排斥的。所以不如重新启用吕祉和刘光世,左右两人被狠狠教训之后,敛了许多。当然,为了维持虚心纳谏的形象,这个提议还必须征得宰执大臣的同意。于是官家又将断然的语气改得轻柔了,补充道:“朕一直说,淮西、江东两处最为重要,若是所任非人,必致大害。卿等再议议,要是还有合适的人选,就此一并提出。”
赵鼎为了力压万俟和范同,也不再坚持己见,率先首肯道:“果然臣等不如陛下识人,两人既经思过,必能痛改前非。尤其刘光世改任江东,张俊部下也是以西军为主。西北人尤重世将,光世定能拾人心,于目前众议纷纷的局面。两人都是再恰当不过的,臣等请为陛下贺。”
赵鼎这番话出口,把个万俟急得向范同频频使眼色,希望能挽回圣意。
官家却不容万俟再辩,极有风度地轻笑两声,道:“也是上托祖宗威灵,本朝人才颇为可用。赵卿既也以为二人可为起复,下去后从速拟旨来呈。”
……
吕祉接到诏书的时候,正在花厅陪着吴氏赏春景。春序正中,百花争放,这桃花坞地气本旺,不惟桃花开得极是灿烂,连那满野的油菜花也结了小小的骨朵。只是后院犹未休整完毕,可堪寓目之处不过一两景。即使如此,两人也颇自得其乐,饮酒吟诗,吴氏间或采一两株枝干清奇的花木,做供瓶之用。吕祉接到岳云传报,忙整肃衣冠,摆香案接旨完毕。
吴氏笑道:“若非奴家知道这是道复职的圣旨,险些要给相公道恼了。”
“这话从何说起?”
“相公一刻前还是风轻云淡的气度,接旨之后反而皱起了眉头,就像有天大的心事一般,奴家难道不该给相公道恼吗?”
“哦!”吕祉接旨之后,将通盘形势又重新加以一番考虑。这些日子来,他做出闭门思过的样子,对和议缄口不言,总算是有了成效。只是,想到朝野反对议和的声势因为未获朝廷实权人物的支持而渐渐趋于沉默,大批的异见者被官或者外放,这些人皆为敢于抗颜犯上的国家栋梁,又让他五内摧伤。而前些日子他更是不得已拒绝了后世鼎鼎大名的胡铨之邀,尤深抱吁天之憾。想到胡铨,他又想起,直到此时此公都还未曾激烈反对议和,非但那道流传千古的《乞斩秦桧书》不会问世,连其真实意向都藏于迷雾之中不得头绪了。他则是既已得罪于同志,如今更在这当口接诏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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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宣告天下,自己也赞同朝廷议和之举,成了趋炎附势的小人,势必更将为清议所不齿。哎,清议清议,上辈子的清流们,不惜牺牲性命誓死抗争乱命,真是一部写不尽的斑斑血泪史。先贤们若是在天有灵,见到自己今日之作为,不知是否会冷笑不已?这番曲衷固然无愧于天地,但终究有愧疚于灵台。
吴氏见他沉吟不语,掏出帕子来,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吕祉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一腔心事却无从说起,只道:“夫人所见不差,我的确是着恼了。一旦官复原职又该案牍劳形,不能常伴夫人左右,焉能不恼?”
吴氏立于花下,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只道:“相公真是特立清操,冰雪为骨玉为心。别人欢喜还来不及,相公却恁地不快活。哎,奴家恨不得是个男儿,也好替相公排解忧烦。”
款款道来,眉梢眼角说不尽的清愁,吕祉心中有如鹿撞。
同是复官,吕祉这边是忧中有喜,刘光世那边则又不同,大张旗鼓地恨不得宣扬地天下皆知。自从倒霉之后,老刘隐藏行迹,只以酒色自娱,过了起码有大半年的逍遥日子。其间,郦琼以谋反重罪枭首示众,张浚以宰辅之尊罢为临安留守,这两个对头一死一贬,反不如老刘高卧家中笑看风云。老刘也本以为将终老牖下,没承想新年伊始,朝廷即命自己复出掌兵。虽说这个“掌”字就是个虚名,凭着张俊的手下和岳五的爱将这两拨人在,实权就无论如何没有落在自己手中的可能,但宣抚使的头衔终归是捞回来了,何况,建康那是几朝古都,绝非庐州这种极其艰苦的所在可以比的。张俊在建康的宅邸富丽堂皇,且有四时常温的泉水和心营造的园林,也一并都归自己享受了。
刘光世接旨之后,一面感激涕零地叩谢皇恩,一面就决定非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乐上一回,营造跟朝中重臣再拉拉关系。于是连设宴款待都分了几波,头一回是赵鼎、李光、万俟诸人,为了致意保举之情,每人还特别赠了千两白银。要放过去,赵鼎、李光自高身份,是断然不会受邀的,但今时今日为了勉励刘相公“勉力报国”,也只好抛去宿怨,做出和衷共济的模样了。这场盛宴,极尽奢华,不只是正主们有馈赠,其余仆从也各有礼金,宰执面前上的菜肴有百十道之多,仆从则是减半招待。一伺盛宴结束,便有好事者将这场宴会的菜单誊抄刻版,广为传播,一时间,平江府大街小巷的饭馆都打出了刘府菜的招牌。而第二场宴会规模则要小的多,宴请的也仅是其私交,不过岳飞、吕祉和张宪三人。
酒宴刚开不久,刘光世已经接连喝了三、四大杯的清酒,酒气行遍全身,脸上变了颜色,身上燥热更是不已,于是敞开了青绿绣金的文士袍服,露出一袭粉色的直缀,真个风骚独领平江府。
“安老,”刘光世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到吕祉桌前,“咱俩是什么交情!你来行在居住也足有一季了,竟然一次也不来见洒家!洒家很是伤心,每日临风自叹,惆怅满怀。幸得咱爷们一道复职,这酒须是干了,方见你对我的真心。”
吕祉跟刘大衙内打了两年交道,还从不曾见过他这半是撒泼半是讨好的神气,至于“真心”更是不用提了,每每有恨不得把刘光世一脚踹到九霄云外的心思。不过时过境迁,他既赴宴便是要跟刘光世修好,于是笑道:“相公此言差矣,仆既获朝廷重谴,不敢不闭门自省,若是反其道而行之,仆左右已是罪身,唯怕于相公不利。然而这一番心意,既不能获相公见谅,终究是于心有愧于理有亏,这一觚清酒,仆不敢辞,唯相公明鉴。”说着,仰头而尽。
吕祉酒量甚豪,这等场合遇有劝酒从不推拒,此一作派相当讨行伍之人的欢心。刘光世当即一饮而尽,笑骂道:“安老,你别欺负洒家多喝了两三杯,就来蒙骗洒家。你和岳五过从甚密,恨不得传遍了平江府,打量洒家不知道吗?岳五,是也不是。”
岳飞正在啜着酸梅汁,闻言一怔。他为了凑上刘光世宴请的日子,特地把回军的时间押后了三天,为的就是跟这位以前的老上司尽释前嫌,至少不能给张宪招怨。这倒好,前嫌还不曾解释,刘光世反而先行发难。“传遍了平江府吗?我倒不知道呢!不过这段日子,自家每日向安老讨教,讲古论今,说句大言不惭的话,确实自觉学问有所增长。”
刘光世扶着吕祉的肩膀哈哈大笑:“岳五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原来是你日日叨扰安老的。倒是洒家的不是了,洒家原该背上插一根荆条去见安老,看安老还拒洒家于千里之外的!”刘光世说干就干,顺手把粉色直缀撕开了一道,“来人呀,给洒家拿木棍来,赶快!洒家要负棍请罪。”
张宪本来一直坐着,默默研究刘府鱼的刀工。这鱼乍看上去与一般鲤鱼毫无区别,吃起来才知道,浑身上下的鱼刺都被剔得一干二净。张宪正冥思苦想若是自己又该如何下刀,这当口见自家宣抚使闹得实在不成话,只好站起恭敬搀扶劝道:“相公愿意负棍也好愿意负荆也罢,都不必请罪。相公是国家重臣,多年勋劳威震一方,至今军中犹然感戴,又有什么罪呢?”张宪其实不愿凑这屈己讨好的热闹,张俊倾轧一事让他心灰意冷,刘光世同是西军宿将,同是风评不佳,张宪早存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心思,然而碍于岳飞、吕祉的劝慰,只能再次勉为其难。
“哦!原来洒家不必请罪!”
“正是!”
刘光世瞪起眼睛哈哈笑了两声,忽然用力将酒壶掷在地上,那酒水溅湿了身边张宪的衣襟:“张宪,你知罪吗!还不给我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555555555,我这是出国别人在玩,我抱着电脑写出来的更新
第188章终章燕云(18)
在座众人早看出刘相公是在演戏,没有细乐歌舞,没有清客作陪,唯有四人花厅密谈,这是要谈心腹事的规模。但刘衙内会如此发作,却出乎意料之外。张宪木然立在当地,既不请罪也不为自己辩解,目光漠然投视远方,恍若刘光世冲着空气大吼大叫。吕祉则含笑看着刘衙内,不愠不恼如春风拂水,反看得刘光世垂下了眼皮,那瞪圆了的一双吊眼瞬间便失去了气势。
还是岳飞圆场道:“刘相公,诚如相公适才所言,安老与相公久为知交,我与张宪更不必说,建炎年间即曾听命于相公麾下。容我说一句托大的话,这里每个人都可谓与相公交情深厚。相公既然见责张宪,不妨直抒胸臆,也好让他明白错在哪里。就算我听了,想必也能从中受益,有所改进。”岳飞已经隐约猜出,刘光世这场戏不只是演给张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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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演给自己看的,所以语气特别地小心,尤其在最后更诚恳地请刘光世指点错处,算得上唯谨唯慎了。
刘光世哪里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挤出几滴眼泪,随即借酒装疯拉住岳飞袖子,顺势揩了一把脸:“岳相公,洒家该叫你一声相公才对。朝廷视你为本朝的韩信张良,洒家这对打仗一窍不通的笨鸟,又如何能指点岳相公!纵使是洒家那部将张宪,也瞧洒家不起呢!岳相公请看,洒家适才叫张宪跪下,张宪可有半点要跪拜的意思吗?对,张宪就是看不起洒家,洒家说他罪无可恕难道错了吗!”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有带着两分疯癫,逼得张宪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了。紧皱双眉上前半步,撩袍袖半跪在刘光世面前,却不垂头,仰着脸道:“既是宣相以为末将藐视,请依阶级之法处置末将。”
“嗨,张宪,你让洒家处置你,洒家偏不处置你!怎么着,事事都听你的,咱俩到底谁才是宣抚使呢!你也不必在洒家面前做出这副形容,洒家清楚,适才那番话是说到你心坎里面了。你孤高自傲,压根不想在洒家麾下,那颗心只装着岳五。”说着,刘光世大大咧咧地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张宪眼前,伸出长腿挑着脚尖踢在张宪弯曲的膝盖上,怡然自得,“张四,你就因为这副性情,所以才得罪了新死的那位。嘿嘿,你莫要立起你那双桃花眼,仔细思量洒家说得对或不对。岳五,你的部将你知道,他和那位闹成这样子,你不得好好寻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呢?”
刘光世说这话时双眸湛然,哪里还有半分醉态。他说得,张宪当然不服,嘴角牵动似要冷笑。岳飞则是一怔,半晌不语。旁边吕祉算计着,刘光世的牢骚看起来也发得差不多了,至于最后那半句“不清不楚”,大概是刘衙内从来没正经说过这许多话,以至于词穷不能达意所致。这时节,双方脸上都有些下不来,便该自己劝一句好话了,这也是刘相公非要拉自己赴宴的用意。
“刘兄,”吕祉变了称呼,笑道,“兄开诚布公直抒胸臆,四字确评一语针砭,令弟也感佩不已。既然兄已经教训过了,我看张宪也有悔改之意,不如且恕他一回。”说着,用眼睛示意张宪起立,刘光世倒也不做阻拦。
“我观兄纵是发怒,言语间却也是一片谆谆爱护教导之意,总是怜惜张宪的才干,不忍他一错再错。兄今日私宴,不妨再多心提点一二,日后回到军中也好上下同心。何况,朝廷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岳飞也亲自端了酒壶,为刘光世斟酒致谢:“刘相公,请满饮此杯。飞还要多谢相公当头棒喝。”
刘光世挣足了面子,懒洋洋地斜乜岳飞一眼:“岳五,你又不喝酒,空口白牙地赚洒家喝酒,不好,大大地不好。”
岳飞十分地窘迫,低声道:“不知相公还有何吩咐?”
“岳五,你给我倒一杯,再给你那原先的部将倒上一杯,洒家和他喝上一杯。”刘光世笑道。
张宪很想把那酒杯摔到刘光世脸上。这杯子是青铜爵,仿照周制复古的,分量颇为沉重,若真砸上虽不至重伤,鼻子出血是必须的,可惜了刘衙内一副好容貌。不过,这酒是岳飞斟的,他便不好发作了,闷声闷气地道一句“相公请了。”先仰头一饮而尽。
“好,好,好!”刘光世连叫三个好,背手走到张宪跟前,一伸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岳飞斟酒。岳飞默默叹了口气,再次将杯子递到刘光世手中。
“张四,你不必忧心。今天,洒家跟你交个底,吕安老还有你岳五哥作证,”刘光世吹了一下酒杯,“当职必待你如王德例,断不为张伯英之行。若违此誓,天地共鉴。”说罢,也是一饮而尽,随即将杯掷在地上,哈哈大笑。
查其言观其行,刘光世虽然举止乖张,但吕祉相信其一番话是发自肺腑。老刘被朝廷凭空派到江东军中,没有半点根基,比起曾与刘家军互相械斗的一群如狼似虎的花腿好汉,还是温文尔雅的张宪更容易拉拢。这位刘家衙内最是善于保命,自然要刻意结交以备万一。揆情度理,若是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形,必然是战战兢兢刻意奉承;换做岳飞则是推心置腹视若家人。但刘光世是个出身高贵的市井“无赖”,既不屑于推重张宪,也不屑于将一颗心坦坦荡荡地示与人看,所以便心布置了这一出好戏,拉着吕祉与岳飞作证。这却又不同于阴险嫉刻的张俊了。总之,话说到这个份上,下面就要看张宪的表态了。
要是个资质差一些的,听了刘光世的誓言,就该感激得热泪盈眶。张宪倒是镇定自若,脸上毫无波澜只跪倒在地,以示不负此心。
“好了,好了,”吕祉拍手道:“上下同心,此乃朝廷之福。我和岳兄既为鉴证,自当陪饮一杯。”这话其实很不尽然,朝廷怕是巴不得诸将不和,以为牵制之势。
“正是,两位老弟,须是同饮此杯。”刘光世眯起眼睛,摸着下巴上修整得极漂亮的胡子,笑道,“咱们这些行伍的,绍兴初曾在建康结拜,正好凑成十兄弟。如今,死的死散的散,想起来好不感伤。咱四个也不必搞什么搓土焚香的虚文了,现下里既然共饮,就算是重结兄弟之缘了。就是一桩,千万别让那些大头巾们知道了。”不让大头巾知道的言外之意乃是要瞒着朝廷。这位刘衙内心眼也着实地灵活。
岳飞虽然为张宪由衷地感到高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刘相公,”
“呸,叫洒家一声刘兄,总不成不坠了你岳相公的威名吧?你看安老,这一张嘴就跟涂了蜜一般。”
刘光世也着实地嘴欠,捎带损了吕祉,怪他适才与岳飞称兄道弟。
岳飞又是滞了一滞,他向来就拿这位刘相公没有办法,气也气不得,只好做没听见,举着酸梅汁朗声祝道:“弟祝刘兄鹏程万里,重整江东一军。”
刘光世又笑道,“老弟,你字鹏举,这鹏程万里你用还差不多。洒家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刘光世字平叔,是以有这一句调侃,“你可不要指望洒家也心心念念地北伐、北伐!哎,对了,老弟,洒家问你个事,要是北伐不成功,你是不是真不开酒戒了?酸梅汁真这么好喝不成?”
“老兄,”吕祉上前拍着刘光世的肩膀,“北伐这事由不得你我,到时候怕是要身不由己。咱们今天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就图个一醉方休。来,干了此杯。”又笑着对岳飞道,“若是不幸醉得不省人事,兄可不许袖手旁观。”
……
吕祉等四人那晚尽欢而散,宿醉到第二天醒来,还是头疼不已,只依稀记得似乎把刘光世灌得大醉,当场躺倒在地又哭又笑,自己喝到最后虽尚能把持,也已经到了极限,亏得不曾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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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那样出丑,尽吐到岳飞身上。又将养了一天身体,才算是没有大碍了。
只是离开行在之前,却也只有这一场宴请了。其余朝廷中人固然早知道吕祉重新赴任的消息,却没有几人前来话别。万俟等人自觉与他势不两立,主战派的帽子算是在他头上戴定了;赵鼎等人则视他为背张浚的小人,不可深交,点水之恩,互相利用罢了;而朝中清流却又是另外一番心思,只觉此人先主战后主和,乃是万俟等人的余孽,自然也是万万不能相送的。吕祉这回可真是被官家害成了孤臣,冷清清地挨到二月二十五,启程之日,十里长亭,除了自家的亲卫,不过岳飞、朱松、薛徽言与袁溉四人前来送别。
第189章终章燕云(19)
长亭送客,原是岳飞先到。他见吕祉形容上懒洋洋的,似是对目前境况很不满意,便心想了许多鼓励的话,慢慢说给吕祉听,生怕冷了场面。吕祉心里一面感谢岳大哥的体贴关心,一面又想着回到军中后有许多难办的事,第一就是向官家谢恩,千头万绪搅在脑子中,多少有些魂不守舍。好在岳飞这次带来的幕僚于鹏、孙革两人甚是健谈,一旦岳、吕二位相公对坐发呆,两人便和岳云一起说笑,总算是个宾主尽欢的局面。
但众人左等薛徽言三人不来,右等还是不来,不有些不耐烦。岳飞原定下了明日返回鄂州的行程,也有很多事情要办,正要举手告辞先行,却瞥见转过山脚处有一顶肩舆飞速奔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骑,正是朱松和袁溉。
“这下好了,”吕祉拍手道,“兄且暂留片刻,容旧友一见以叙别情。”
岳飞最是敬重读书人,何况薛、朱、袁三人风骨铮铮,又是旧交新雨。
等肩舆抬到亭中,那走在前面的轿夫一打帘子,另有一名胥吏上前,小心翼翼地掺出了一人,正是岳飞麾下参谋官薛弼最钟爱的小弟薛徽言。时令已是仲春,南风送暖,绿野融翠。薛徽言却是身形瘦弱似不胜衣,宽大的衣袍随着南风微微起伏。
岳飞看得心疼不已,赶上前搀住薛徽言胳膊,“德老,怎么几天不见,竟病成这个样子!你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是呀,若知道你的寒疾如此之重,断断不能让你拖着带病的身子来送弟。”吕祉也握住薛徽言嶙峋的一双大手,“此情此义,固然让弟铭感五内,却又自觉受之有愧,无以自处。哎!”他说着长叹一声。其实,他是知道历史上薛徽言正是死于此疾的。是以听说薛徽言于年初发寒疾,后病情逐渐加重时很是担心,生怕一病不起了,期间也探望过两回。但自袁溉扶灵而归,他便请这位当世名医前去为薛徽言诊脉。后来袁溉又向他解释,说这寒疾加重原是庸医误用药所致,薛徽言实非寒疾而是郁火入肺冷热交攻的热疾,调护君臣佐使的药物后很有成效,他才放下心。薛徽言捎信要长亭相送,也不曾拒绝。谁知今日一见,还是病骨支离的模样,若是薛徽言的病又因此加重了,他心里哪能过意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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