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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云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andycrush/春风沉醉
宁诗兰赶忙摆摆手,认真说道,我就是去瞧瞧,一会在廊子后面躲着,谁也瞧不见我哩。
陈之敬对她很是喜爱,嗔道,出来就带着一个丫鬟,方才还离了你,叫你爹爹担心,表哥给你寻个阁子,叫你好生瞧瞧。
说着便引着宁诗兰和千和往前院去。
宁诗兰追了几步,瞧着陈之敬清冷面庞,轻轻凑上去,握住陈之敬两根纤长尾指。
陈之敬反手将她小手握在手中,冲她一笑,便如冬日腊梅初绽一般,凛冽甘香。
114.
陈之敬牵着宁诗兰,一大一小到了前院。
陈之敬冲宁忠点点头,暗示宁诗蕊已打发干净。
宁忠心中宽慰,见着陈之敬身旁的宁诗兰,正羞怯地往陈之敬身后躲去,不由得越看这表兄妹二人越是喜爱,方才又多吃了几杯酒,趁着高兴,酒意上头,与身旁吴中泽和几个老爷说笑道,几位老兄弟,我这外甥过几年便娶了我家五丫头,到时候大家还要聚在此处,好好乐一场。
宁诗兰一听,脸烧的通红,抬头看看身边的陈之敬,见陈之敬正笑意吟吟地低头望着她,不由得轻叫一声,甩开陈之敬的手掌,飞也似的跑走了,千和赶忙去追,院中几桌人都哈哈大笑,向宁忠和陈之敬道喜。
人群中只有吴鸿飞趴在桌上,似是不胜酒力,面颊绯红,抬眼望了陈之敬一眼,随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举着杯酒,要敬他一杯。
陈之敬将他拉开几丈,背了人群热闹的主桌,继而低声笑道,昌之才养好了身子,怎的又喝了这么多。
吴鸿飞拽住陈之敬腰间不松手,双眼通红,快要落下泪来,嘴中不住嘀咕,陈之敬忙将他拉到没人处,厉声喝道,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还拉拉扯扯作甚。
吴鸿飞打了个酒嗝,泣声道,你要我娶你表姐,我便娶了,如今你要娶表妹,我们生生世世都是连襟,我心中高兴至极。
陈之敬冷笑道,自然是好兄弟,以后互相照应。
吴鸿飞眼帘一垂,酒力翻腾,头脑昏沉,身子前后晃动,拉着陈之敬,低声哀怨道,你说我蠢笨,不适合做官,我也记在心中,违了家里的意思,非要行商。
陈之敬见有人往这里张望,已有些不耐,硬声道,昌之到底要说什么。
吴鸿飞抬起脸来,拽紧陈之敬腰间,附在陈之敬耳边,眼眶红红,泣声道,仲荷,我什么都听你的,若你能眷顾我几分,我死了也甘心。
不等他说完,陈之敬便掐住吴鸿飞的面颊,沉声喝道,你可真是迷魂汤吃多了,胡言乱语,不怕你爹爹打死你。
吴鸿飞面颊吃痛,人也清醒几分,被陈之敬捏着面颊,却舍不得推开,轻轻柔声道,我与你做了连襟,也要与你做契兄弟,这辈子缠在一处,谁也分不开。
说到此处,声音也大了起来。
陈之敬心中登时厌烦,将他推开,面上阴晴不定,瞧着吴鸿飞神色痴迷,好似癫狂,生怕他当众说什么丢人的话来。
刚平息了三姑娘那边,要是这吴鸿飞闹起来,真真是麻烦至极。
忽听身后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正是那翡翠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对吴鸿飞说道,吴公子,身子还伤着就吃了这许多酒,叫老爷怪罪我们下人看护不仔细。
陈之敬转头看去,见翡翠倩然一笑,冲他点点头,便向吴鸿飞走去,叫来两个护院,不管吴鸿飞推搡,便就近架出了前院。
陈之敬趁众人围着主桌,也跟着出去,将醉醺醺的吴鸿飞摁在一处假山后,翡翠刚打发两个护院走的远些,陈之敬便对吴鸿飞厉声喝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在这云城立足,想要要挟我,也不看看我是哪个。
吴鸿飞落下泪来,捉住陈之敬一只手掌,捧在胸口,低声哭道,仲荷那夜不也是,不也是对我有心,怎的如今,我事事顺你心意,你倒恨我怨我,半分好颜色也不给我,叫我俩变得仇人一般。
陈之敬此时头也大了,甩开吴鸿飞双手,背了身子,微一沉吟,沉声道,我陈家如今就剩我一丝血脉,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断断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叫人笑话,引舅父厌弃,昌之若是为我着想,就该知我艰辛。
说罢回过身去,握住吴鸿飞冰冷手指,见吴鸿飞兀自垂泪,便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昌之对我心意,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定与昌之并蒂交颈,共锦同生。
吴鸿飞听了,满面涕泪,轻轻点了点头,陈之敬抚了抚他冰凉面颊,好声说道,身子还这般虚软,快快回去歇息,叫人心疼。
说罢叫了护院送吴鸿飞回院子,才出得假山,拍拍手掌,只觉麻烦邋遢,浑身不适,见翡翠别着脸立在一边,不由得心中暗忖,也不知这贼丫头听去多少,真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谁知一抬头,就见顾君立在近前,面色惨白,盈了泪目望着他。
115.
陈之敬这时已用光了所有好颜色,见着顾君,心中戾气横生,只觉今日诸事不顺,所有人都来为难自己,不由得怒道,叫你好生在院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生怕吴老爷瞧不见你。
顾君身子发颤,上前一步,捉住陈之敬衣襟,一双泪眼泛红,哽咽道,我怕你叫人害了去,怎能安心。
陈之敬气的低声道,都与你说了是谁做下的,里外都拾的干净,用你在这里裹乱。
这时来了个小厮,对陈之敬等人说道,少爷,老爷唤你赶紧回去呢。
陈之敬打发了这人,去解顾君手掌,却是纹丝不动,只得气道,你又要怎样。
顾君低下头,一滴眼泪已是落了下来,蚊声说道,我跟了少爷一路,少爷与吴公子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陈之敬不耐地推了他几下,却是推不动,气的面色发白,只道是连顾君也来为难自己,更是气急败坏。
翡翠在旁瞧见,上来拉扯顾君,口中说道,君哥儿还不放手,耽误少爷正事。
话音刚落,就被顾君挥手推开,跌在一旁,几个护院正要上前,被陈之敬当场喝退,转头对顾君低声喝道,你还反了,敢动手了。
顾君抬起脸来,提着陈之敬衣领,颤声道,你将下辈子许给吴公子,这辈子要娶五小姐,那我呢。
陈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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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心中一团乱麻,方才只是安抚那姓吴的,胡乱编排,什么下辈子来生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到时候投了胎去,不知哪个做了牛马,任人宰割。
陈之敬若是也像糊弄吴鸿飞那般安慰顾君,倒是当下便脱了身,可他却心头莫名泛起一阵狠意,低声冷笑道,不只五姑娘,四姑娘才是正房,你可要记清楚。
顾君听闻此言,手也软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死死盯着陈之敬,喃喃问道,那我呢,少爷将我置于何处。
陈之敬别过脸,正了正衣领,心中虽有丝不忍,却知道若是不趁机将此事给顾君敲打明白,便如吴鸿飞一般,后患无穷,沉声说道,你救我多次,爱我护我,那些凄冷岁月,与我相守,在我心中,总会待你与旁人不同,你勿要忘记。
顾君听了,心中好似揉成一团,身子也颤抖起来,喃喃说道,与旁人不同,与旁人不同又怎样,我只要与少爷一起。
陈之敬见他神色凄苦,心中也不忍起来,脱口而出道,我哪会舍弃你,我在哪里,你也在哪里,不管将来如何,咱俩总是在一处的。
他说了这话,眼眶也有些泛红,却是心中所想。
顾君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纤细身子好似雨打了嫩荷,颤声道,我与少爷一处,便是只要少爷一个,少爷也只有我一个,少爷许了那吴公子来世交颈同生,这辈子,却要我与别人来分。
陈之敬言语一滞,听他越说越疯,低声斥道,难不成叫我与你每日胡天胡帝,断了陈家香火,死了以巾遮面,无颜见祖宗爹娘么。
顾君一听,双腿一软,慢慢靠在身后假山石上,胸口起伏,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之敬瞧着这人单薄身子,靠在窟洞嶙峋的山石上,更是显得纤细瘦削。
园中枯木方抽的新芽,嫩绿丛丛初生。
北地的四月天正是好风光,微风送来丝丝暖意,却挡不住春寒冷冽。
陈之敬心中不忍,慢慢走上前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可曾想过,十年二十年后,咱俩都老了,还这么凑在一处,没有子嗣没有功名,沦为他人笑柄么,不如早做打算,我也不会亏待了你,等你年纪大些,定给你分宅分田,叫你寻一处好人家姑娘,到时你有了儿子孙子,若还甘心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赶你。
顿了顿又说道,眼下你是痴迷,到了鸡皮鹤发那时,再回头来看,只是少年时一番笑话。
116.
顾君泪眼朦胧地望着陈之敬脚边一处新抽的嫩绿幼草,好似瞧的入了迷。
陈之敬心中无端酸涩起来,直想上前将他抱入怀中,亲吻那泪湿面颊,却因着翡翠和几个护院在旁,强自忍了。
就听顾君喃喃道,少爷为我打算的如此妥帖,我心中也甚是感激。
陈之敬手掌在袖中紧紧握住,掐的掌心也泛红,别过脸去,低声道,你知道就好,我怎会害你。
说罢转身离去,出园子时回头望了一眼,见顾君还在原处站在,动也不动,好似失了魂魄,心中难过起来。
他知晓顾君对他死心塌地,终有一日伤心至此,先前总是一拖再拖,不忍点醒他,如今娶亲之事叫宁忠当众捅了出来,已是不能再拖,便是长痛不如短痛也好。
转头望向前院众人,已是喝的杯盘狼藉,划拳听令,丑态百出,更是心烦意乱,索性向左右说道,老爷问起,说我吃多了酒,身子不舒服,早回去歇了。
说罢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路上见身后只有翡翠等人,唯独顾君没有跟来,心中有些发慌,知道顾君从此要与自己生分,不由得心神疲累,暗忖道,凭这人心性,早晚都有这一日,只是不愿来的如此早。
回到自己内屋,还是不见顾君身影,心下不安,打发雪雁去寻他回来。
翡翠捧了热茶给他,柔声劝道,少爷毋需担心,君哥儿早晚想明白了,便知道少爷待他已是比旁人亲厚。
陈之敬拂了拂茶叶沫子,喝了一口,面色如常,看似随意地说道,他今日跟了我一路,什么都听了去,又是个死心眼,自是伤了心。
翡翠平日里总是在陈之敬面前装的体恤他人,此时便应道,君哥儿也是木楞了些,好在不曾闯出什么祸乱。
陈之敬将茶杯放在一边,瞧了翡翠一眼,让紫述月之等人先出去,单留下翡翠说话。
翡翠心口直跳,以为陈之敬终是待她心腹一般,却听陈之敬悠悠说道,你瞧咱们那堂屋的诗画,如何品评。
翡翠此时瞧不见那堂屋诗画,凭着记忆说道,诗词不甚记得,单单记得是月下一只吊睛大虫,我这去再仔细瞧瞧。
陈之敬笑道,了了,我来教你,那猛虎出山,多是晴日觅食,此画却挂了月亮,便是指此虎蛰伏山中,虽时机未到,却摩拳擦掌,暗中窥伺,心中好似已有全盘打算,我当日瞧了,便向舅父要了来,挂在堂中,每日瞧着,便是提醒我自己,处处忍耐,勿要行差踏错。
翡翠只道是如往日在陈家,二人老爱坐在一处说笑,想起这半年来颠沛流离,如今光景重现,心中酸涩复又甜蜜,柔声说道,少爷志向高远,胸怀气度,个中心思,翡翠这才懂得。
陈之敬又道,你再瞧瞧你身后那幅画,与堂屋那幅一起,又如何作评。
翡翠笑道,少爷今日可是考校起我来。
说罢回头一望,也是一幅瘦长的月下落雪图,画境凄凉,一轮弯月高挂,纷纷细雪落下,只有半腰伸出一支枯枝,残叶覆雪,上面窝着一只小雀鸟,正缩着身子,身上也盖了白雪,小小黑色眼珠子,正痴痴地望着月儿。
这幅虽不是名家手笔,画工却甚是传神,将那寒夜凄冷孤苦,一笔一划都用那雀鸟的弱小展现出来。
引得观者如入山中雪夜,凉意满身。
117.
翡翠说道,便是少爷先前吃了这许多苦,以雀鸟自比,如今苦尽甘来,自是如虎添翼。
她说到此处,感怀身世,想起之前流落军营,望着那可怜雀鸟,心中更是执念横生。
陈之敬摇头道,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翡翠不解,就听陈之敬说道,品画论诗,皆为境由心生,我也不能要你懂我全盘心思,单让你瞧那月下猛虎,踌躇满志,蓄势待发,只是借着月光,要一展所长,可这内屋的雀鸟,却只是安静等待春日,浸着月光,就满心欢喜,眼神痴迷。
顿了顿才说道,一个机关算尽,一个单纯懵懂,我在外谋算,自然喜欢猛虎这般的人物,可回了自家床上,谁又愿意提着心眼,自然喜欢雀鸟这般痴痴笨笨的。
说罢望着那幅画,悠悠叹道,你瞧这雀鸟,得了些月光蒙身,就满足安逸,蠢的让人心疼。
翡翠听他话中有话,心下隐隐不安,就见陈之敬不再瞧那幅雪夜图,一双凤目盯着自己,平日里清冷面孔此时已有些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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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
只听陈之敬说道,今日已说开了,索性一并都了结了去,你如今这算计的心思,我也不能将你留在我房中。
翡翠闻言,登时落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哭道,少爷何出此言,叫我知晓个分明。
陈之敬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口唇,才转头盯着翡翠,厉声说道,我这院中大小事,你都了如指掌,我不叫顾君跟着我去前院,便是不想他引出麻烦来,你今日跟了我一路,顾君在我们身后跟着,你敢说不知道,还是你想他闯到前院去,引出些麻烦来,叫我厌弃他。
说罢将茶杯摔在翡翠身上,茶杯哐啷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残茶泼了一地。
翡翠面色一白,心中有鬼,瑟瑟说道,翡翠冤枉,那顾君在人后跟着,我一心瞧着少爷,哪里知晓。
陈之敬上前踹她胸口一脚,高声怒道,好你个不知晓,你早叫人盯死了顾君,哪个瞒得过你的法眼,你若是叫冤,我倒是问问你,今儿在假山,那顾君就在一侧听着,与你当面站着,你也叫他听个透彻。
翡翠此时方知忘了这处,捂着胸膛,只觉心口被踹的绞痛,口中腥甜,又苦于陈之敬恼怒于她,不念往日情份,更是觉得哀怨,哭声叫道,少爷恼他偷听你说话,何苦迁怒于我,我一个女子,怎拦得住他人高马大一个汉子。
陈之敬冷哼一声,瞪着翡翠说道,你再要强辩也于事无补,你尽心的手段,我多年来受用过,这般放任顾君来偷听,便是故意让他与我闹起来,心中生分,哪里是为了我好。
翡翠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少爷和顾君,早晚都有这么一日,你们二人的事情,怎能怪在我身上。
陈之敬坐回榻边,斜眼瞥着翡翠,冷笑道,我自是知晓逃不过这么一日,可是我这身边,留不得你如此这般算计的心思,先前在我陈家那个歌妓,洗身子的时候你就知道这蠢货留了东西,瞒着不报,等月事迟了才来告诉我,安的什么心思,我当时纵容你,竟让你愈加无法无天,如今趁着咱们主仆情份还在,给你寻个去处,得日后翻了脸,没法子拾。
翡翠听了,心中终于明白透彻,不是陈之敬瞧不上她的姿色,而是自始至终都防着她。
她半生痴迷,皆为了眼前这人,此时倒惹人嫌弃,满腔爱恋都成了笑话,尽付流水,不由得喃喃说道,少爷心中早就分明,还将我留在身边这许多年。
陈之敬冷冷道,你办事是个麻利的,可总是贪得无厌,我如今,再也无法留你,你拿着几百两银子滚出宁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翡翠痴痴地望着陈之敬苦笑几声,最后更有些痴狂,站起身来,披散着头发,悲声说道,少爷打发我走,还不是怕我将你与吴公子的事情捅出来,我对少爷情意,怎会如此。。。
话说了一半,陈之敬已变了脸色,心道这贱妇果然都听了去,赶紧叫了张华等人进来,堵上翡翠口唇,后面那句情意,从未入耳,只是以为翡翠要挟自己,沉声对众人喝道,就这么拖出去,找个没人处打死。
118.
顾君和雪雁进了院门,就见几个小丫头躲在廊下瑟瑟发抖,似是受了惊吓。
听闻翡翠方才被打死,雪雁登时变了面色。
平日里陈之敬虽是时有打骂,却不曾伤过他们下人,比起旁的院子,倒是亲厚许多。
有时心情好,还撒些银钱给他们,引得雪雁多日来以为陈之敬是个和善的主子,小脾气是有些,混一混也就过去了。
她往日嗔娇,现下听闻连这个从京城追随而来的大丫鬟冷不丁就被打死,自然是后颈子冷汗直流,回头望着顾君。
顾君也是胸口起伏,手脚发凉,向月之喃喃问道,现下人呢。
月之吓得脸儿都白了,眼眶红红的,小声说道,早就烂成一摊血肉,张华他们叫我们不敢看,出府扔乱葬岗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顾君心中绞痛,他虽是与翡翠不对付,可也算是同过富贵共过患难,这小女子沦落风尘,又在白水镇受尽欺侮,却咬紧牙关捱到陈之敬身边,想起那日在望江楼后厨相遇,冬日白气袅袅,翡翠腊黄的小脸,瘦削身子,一身粗布衣裳,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己。
也算是他乡遇故交,却不敢上前相认。
想着想着,竟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顾君压低声音对月之说道,因着什么事儿,你们也不劝劝。
月之哭道,就少爷和翡翠在屋里说了一会子话,少爷就发了脾气,叫了张华和邓司这些人进去,出来的时候,翡翠嘴里还堵着,我们也不知道因着什么事儿,君哥儿你又不在,谁敢去问。
说话间,张华和邓司带着几个护院走了进来,众人望向这几人,都是噤若寒蝉,见张华裤子衣角上还有几滴血浆子,月之和百蕴这些年纪轻的,吓得捂着嘴哭出声来。
张华望了顾君一眼,低下头去,快步回了下人屋子,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去跟陈之敬回话。
雪雁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回头推搡顾君几把,口中小声哭道,若是你在,还能说上句话。
紫述方从堂屋出来,听了这话,眉毛一挑,对雪雁怒道,都在胡乱嚼什么舌根子。
月之和百蕴不住地往角落里躲,紫述见了,一人给了一巴掌,小声道,要哭寻个没人的地方,在这里哭给谁看,往日里也不见你们对她多亲。
说罢也是叹了口气,让月之和百蕴回屋躲着,唤了荼芜和沉光进去伺候,才对顾君说道,君哥儿,你快进去罢,方才那情景,谁也拦不住,徒添一顿打。
顾君眼眶一红,低声道,不进去了,今儿你们守夜,我去给翡翠尸。
紫述气的脸也白了,捉住顾君衣袖,小声骂道,少爷正在气头上,你还要引乱子出来不成。
顾君甩开紫述,低着脑袋蚊吟道,我与翡翠相识一场,救不得她性命,还能让她暴尸荒野么,少爷若是生气,打死我便是。
说罢转身出了院子,紫述和雪雁对看一眼,都是神色慌张。
就听张华出来对她们说道,少爷叫君哥儿进去呢。
雪雁一听,转身就躲了去,紫述跺跺脚,瞪了那没出息的丫头一眼,只身进屋小心与陈之敬回了话。
陈之敬听了,一声不吭,望着那幅雪夜图,半晌才说,今儿你们都不用守了,我一人睡就是了。
119.
雪雁坐在自己屋中,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院中有动静,顾君还未归来。
她与百蕴月之一个屋子,此时洗了面,胡乱抹了些油膏,闻着发梢浓浓甜香,才缓缓定了心神。
月光冷冷照入屋子,百蕴和月之早睡的熟了,两个小丫头眼睛还肿着,却是吓得不轻。
雪雁站起身来,持灯想去院中瞧瞧,忽见一个女子身影映在门上,背着月影儿,黑黑一




岁云暮 分卷阅读66
条,雪雁登时吓得身子一软,忽然轻轻几下叩门的声音,听见紫述的声音,雪雁才回了魂儿,悄悄开了门,捉住紫述,口中嗔道,姐姐可吓死我了。
紫述瞥着眼睛,拉着雪雁,轻声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雪雁说道,我瞧着君哥儿还未回来,心里有些着急,他会不会在那乱葬岗子,叫脏东西。。。
紫述掐她一把,嗔道,就你会编排这些个事情,不怕那些东西找上来。
雪雁急道,那女子平日心性,如今死的这般惨,难保不回来索命,少爷贵人命旺,她不敢去缠,若是缠上君哥儿,也说不准,我等着君哥儿回来,就是想着给他摆个火盆,叫他跳过去,再摆个水盆照照,没东西跟着,才安心。
紫述低着头说道,君哥儿给她尸,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害了君哥儿。
雪雁点点头,低声叹道,姐姐说的是。顿了顿才问道,姐姐来找我何事。
紫述有些难为情,抓着雪雁衣袖,喃喃说道,你今儿去跟我睡,我那屋子大的,现下就我一个。
紫述和翡翠两个大丫鬟往日住一间大屋,地方宽敞,如今翡翠没了,紫述望着翡翠那处床铺,心里唏嘘久了,无端端害怕起来。
雪雁知道紫述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捏了捏她的手,叫她等一会子,转身取了枕头棉被,心下又有些计较,在针脑筐里取了把大剪刀,才一并抱着,跟着紫述去了她房中。
紫述奇道,拿着这东西作甚。
雪雁将棉被铺在紫述榻上,口中叫道,先说好,我今儿跟你一床,你可不行叫我去睡翡翠那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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