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朝元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领淡鹅黄
“做神仙不好么?”寸心挑眉问道。
“神仙有什么好?”柳昌荣一发愁苦起来,“先头修炼的时候,人都讲脱去皮囊羽化成仙之后,有说不完的妙道,享不尽的好处。谁知道上了天,竟是做杂役当下女,哪里有什么妙道好处,做不完的事,挨不完的累才是真的,却又死不得!”
寸心无声的一笑。凡人修道同考功名一样,历尽艰辛,图的是那份尊贵自在,岂料耗尽心血得到的结果竟然是与人为仆,自然令他们大失所望。寸心与柳昌容不同,她是龙神,一落草就是地仙,从未尝过人间烟火,自小在绮罗丛中长大,多少仆役妇人围随,满眼见得都是珍珠如沙兰桂如薪,并无向上之意,若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便可算是平生志遂。于她本心,其实从未想过要屈尊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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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更别提还要察言观色勾心斗角,把简简单单的神生过得如此惊心动魄。
那一日在竹林里,寸心面带微笑,坦然承接着杨戬审视的目光,心内却在不住的嘲讽自己昔日无比尊贵的西海三公主,总是带着悲悯的神情望着匍匐在地的侍从们,那时的寸心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要被人用这样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视。可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她深知自己势单力薄,要想解救三哥,甚至想要报仇,都必须依靠别人的力量,而这个“别人”,正好就是眼下权势熏天炙手可热的司法天神。
在杨戬这样的男人面前,龙女毫不期待能够掩饰自己的心思,所以她干脆一一剖白寸心需要利用杨戬的力量去复仇,杨戬何尝不需要利用寸心的内援来揣摩王母的心思,侦测天奴的一举一动?“利用”“需要”这两个词,真是一字无虚。
寸心的唇边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望着犹自滔滔不绝的柳昌容,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如今说这些也无益,你既到了这里,少不得还是要用心习学。”龙女将银勺交给昌容,看她笨拙的搅拌着鎏金调达子内的茶汤,须臾又道:“方才的话,同我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让外人听见。若不留神,又被人借故训斥责罚于你,我可真未必救得了你了。”
柳昌容撇撇嘴,满心不情愿的答道:“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们,整天价寻事儿。上次要不是姐姐正好路过,姓卫的那小蹄子几乎不曾把我治死!”她气哼哼的将银勺丢在案上道,“王弼说,下次要是再有人敢欺负我,他就......”小仙娥顿住,羞涩的偷眼看一看寸心,没再说下去。
“看不出,那王弼倒是个热心人。”寸心抿嘴一笑,也不看面红耳赤的柳昌容,自顾自捡起银勺,从调达子里舀了一勺茶汤细品,“嗯,这味道就近了。”
“想不到你升任兰池舍人,还依旧要亲自来章泉取水。”杨戬的身影又一次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在寸心背后,这一次,他却紧走两步,径上前来接过了她手内的筠篮。
寸心正嫌篮内的玉斗金勺沉重,见他出手提了去,也松了一口气。她四下望了望,见无人在旁,因笑道:“碾茶打茶的功夫有人替我做,只取水这一件,她们学不来。”她偏头看看一身常服的杨戬,好奇道:“我听闻真君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说是平妖去了。这会子如此悠闲,想是妖怪望风披靡,真君奏凯而还了?”杨戬却不答这话,又行了两步方道:“云梦泽离鹰愁涧不远,我去看了看你三哥。”
寸心蓦地住脚步,直直盯着杨戬宽阔的脊背,愣了一霎才问道:“三哥......他好么?”杨戬也停下来,转身,望见寸心苍白得不见血色的面容。这龙女一向镇定自若,极少慌乱,唯有提到她这位双生哥哥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遮掩不住的忧心和伤感。此刻她纤细的双眉纠结着,眼内隐隐泛着泪光,满面期待,却又怕杨戬带来的是更加残忍的消息,那样疼痛中带着企盼的神情,看得显圣真君冷硬的心肠也不禁隐隐作痛。他别过头,不去看寸心,略停了一刻才道:“敖烈比刚去的时候平静了许多,看不出喜怒。我若不提你,他都懒得同我搭话。”
寸心点点头:“不怒不喜也好。喜则惊心,怒则伤肝。他不知道还要在里头囚禁多少年,心情平复了,才熬得过去。”
杨戬看着面容极似敖烈的龙女,知道她正极力压抑心内波澜,不由得想起鹰愁涧下玄铁锁链加身的玉龙三太子。那敖烈忍着扑面而来的凛冽罡风,艰难的一字一句说道:“天庭拿我,不过是抽骡子惊马,借此敲打四海龙族,以儆效尤,并不为真的要杀我。如今我父王同三位叔伯俯首帖耳,他们也就达到了目的。寸心的意思我懂,她是想留在瑶池,守时待势,开解我这个兄长。只是她不明白,天庭好不容易寻个借口制住了我,想要放我,谈何容易?”他的嘴唇已经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血口,殷红的血色染满了唇纹,却仍旧不肯停下休息:“真君,敖烈生平不曾求人。如今我只求你同我妹子讲,叫她尽速离开天庭,不要再耽搁了。西海出我一人替全族为质也就罢了,何苦连她也搭进去?”
寸心静静听完,没有再说什么,只抬手将腮边珠泪拭去,红着眼自杨戬手内接过筠篮,福了一福,低低的声音说道:“多谢真君。娘娘就快起身,我不能再耽搁了。”说罢转身去了,留下杨戬一人,在竹林内默然望着她的背影。
☆、第13章
寸心料得不错,她返回瑶池的时候,王母已经起身了。通常这时分她尚在梳妆,董双成执梳,卫承庄捧盒,寸心在一旁看着人煮茶,一待梳洗罢即刻奉上,然后青鸾开道,众女官随王母摆驾玉清宫,这都是惯熟的规矩。
可今日寸心一入水榭,立刻觉得气氛不同往常她刚刚挑帘,就见柳昌容立在廊柱下,面色白得人,受了惊的孩子一般,直愣愣盯着丹樨之下。那里跪着的,正是董双成,手内还捏着镶金白玉梳,一言不发,只低着头,死死盯着身下的盘金银线栽绒毯。
王母皱着眉,一手扶额,尚未梳拢的长发散在肩头,缓缓滑落到她的手臂之上,又被她极不耐烦的拨开。躬身立在王母身后,正低声禀报什么的天奴见了,忙从妆台上捻起一根金簪,十分娴熟的帮她将发绾起盘好。王母微微一转头,躲开了天奴的手,起身行至阶下董双成的身侧,也不看她,只轻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那董双成抬起头,望着瑶池之主的双眼内满是泪光,须臾却咬了咬嘴唇,摇摇头,没有出声。王母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二个,都是这样。去了一个七儿,又走一个八儿,我原以为你是最老成的,不想也......”她的声调忽然高了起来,“你们也不用哄我,都走了最好,一个也别留!”话音未落,满殿里女官连寸心在内,“唿”的一下跪倒一片,却没一个人敢接这茬。
寸心是不明所以,柳昌容是战战兢兢,卫承庄是幸灾乐祸,只有梁菡芝低头想了想,膝行数步赔笑道:“娘娘,双成妹妹自掌管蟠桃园以来,一向勤谨,今儿这事儿也是一时糊涂,绝非有心背弃娘娘。再说,那东方朔上天偷桃,妹妹见他是个才子,不忍责罚,私自纵放是有的。”她瞟了天奴一眼又道:“若说两情相悦私相授受么,奴婢敢用性命担保,那是绝没有的事儿!”
王母未及答话,只听天奴冷笑道:“你的性命值几个钱?你只知道东方朔上天盗蟠桃,却不知道,你这双城妹子,还曾经偷着下界去过汉宫吧?”此言一出满殿人等皆是瞠目结舌,寸心急忙抬眼看向董双成,巴望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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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反驳,却不料双成仍旧只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王母原也盼双成辩解,如今一见她这情状,越发失望,疾走几步上阶落座,目视天奴。那小人得了旨令,朝王母一拱手,得意洋洋招进几个小黄门来,将董双成套上枷锁,拖下殿去不提。
双成这一去,寸心仿佛失了主心骨似的,好容易强撑着伺候王母用茶毕,便寻个借口遛出去,想看看天奴将董双成带往何处,再做打算。不料刚下了金波桥不远,便见影影绰绰两个人躲在花阴处窃窃私语,隔着枝叶,寸心也看不清爽,细细听去,却像是梁菡芝与卫承庄二人。
“姑姑,你方才出言救那贱人,倒把我吓出一身汗来。”说话的是卫承庄。
“哼,”梁菡芝轻笑了一声,“你这小蹄子,心肠忒直。明摆着姓董的死在今日,我那么说,不过是在娘娘跟前卖个好儿。”
“还是姑姑有心计。”卫承庄笑道,“姓董的自己作死,明知娘娘最恨女仙思凡,偏偏要勾搭那个什么东方......什么来着?”
“东方朔!”梁菡芝一口截断她道:“这书生我也见过,端的是才思敏捷,人又生的风流倜傥,怨不得董双成动心。只是她好死不死犯在天奴手里,那就谁也救不得了。”
“可不是!”卫承庄接口道,“那腌阉人每常因咱们不肯归附,巴不得有个机会整治一番。不过这次被他抓到姓董的,倒替姑姑除了一根心头刺。”
梁菡芝“嗯”了一声道:“倒也巧,你不是眼气那龙女爬在你头上么?如今董双成凤阁少使的位子腾出来,得空我在娘娘跟前荐你一荐,也就是了。”二人说着便向外行来,寸心避无可避,慌乱间一眼瞥见身后池塘,也顾不得多想,忙一头扎进水中,化身成鱼,在荷叶下瞧着二人走过,方才露出头来。
是夜显圣真君正在神殿内批阅卷宗,一手执笔,一手向几上去拿茶盏,刚刚擎在手中往唇边送去,不留神其中一股水柱激射而起,直奔他面门而来。杨戬一惊,抬手将盏向前一送,正掐了个法诀要打时,只见那水柱轰然坠地,弹起无数颗水晶般剔透的散珠,汇成一个人形落在阶下,正是龙女寸心。
西海三公主以手抚胸,气吁吁透了一口气上来,方朝上一拜道:“真君恕罪。我不请自来,皆因情势紧急,万望海涵。”杨戬扫她一眼,自行至殿外交代数句,入内闭了殿门,却不近前,只在数步之外站定。
寸心定了定心,将早前瑶池所见备细讲了,又一揖道:“董姑姑有恩于我,又是为天奴这小人逼害,还求真君出手相救。”
杨戬眉棱骨一跳,淡淡道:“这是午前的事,你到此刻才来求我,只怕董双成已经在雷州断肠崖受苦了。更何况,你当时既在瑶池,为何不求娘娘法外施仁?”
寸心低了头,半晌道:“娘娘在气头上,我若出言顶撞,难一同受罚,尚有何人肯为我等求告?”杨戬面上依旧一丝表情皆无:“我听闻董双成临去前对你颇有怨言,嗔你不肯相助,你倒也不计较。”
“真君,董姑姑是娘娘最心爱的女官,必定还要回来的就算是回不来,这也是种福田的事儿。”寸心昂首直视杨戬,“至于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我只尽我的心罢了。”
“尽心么?”杨戬笑道,“那十斛珍珠,也算是尽心了。”
☆、第14章
珍珠!寸心呼吸一滞,日前她确曾传信回西海,请父王暗送十斛上好的珍珠与天奴,不知这事怎么传进了杨戬的耳内,他此刻问出,必是疑心自己暗中勾连天奴,别有图谋。龙女急速瞟了杨戬一眼,见他似笑非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喜怒,只得强自镇定,从容答道:“钱财俱是身外之物,唯有骨肉亲情不可割舍。那厮害我三哥身陷囹圄,我西海上下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消心头之火。只是眼下,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杨戬盯视这龙女移时,忽然一笑:“我这里长夜漫漫,只得一壶清茶,不想方才被公主毁了,你却还要我救人?”寸心满心忐忑,岂料杨戬竟是这话,心头也是一松,遂笑道:“不值什么,不过是开樽烹茶罢了,我赔你一壶便是。”说罢端坐案头,自使扇子扇滚了风炉煮水。
显圣真君便也慢慢踱过来,在她对面坐了,却不说话,只留神看她行事。须臾水滚,西海三公主挽了窄袖,露出雪白的里衬,一痕雪腕上,那只莹润的羊脂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杨戬注目那镯子良久,不由自主抬手去摸,他没有碰到玉镯,却触到了寸心纤细的腕子,龙女一愣,持杯的手抖了一抖,几乎不曾丢了那夔龙犀角公道杯。她下意识攥紧了杯耳,还是被其内溅出的滚水烫了一下。
杨戬顿觉赧然,想要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寸心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从腕上褪下那镯子递与他道:“这原是你母亲赠与我的,你想看,直说便是,何苦害我......”龙女双颊红了一红,没再说下去。
杨戬歉意的一笑,双手捧过玉镯细看。那镯子犹自带着寸心的体温,触手如脂如膏,像极了他记忆里,母亲温暖的指腹。此刻万籁俱寂,神殿里亦无风过,唯独梁上风铃的玉坠轻轻摇摆,敲击着彼此单薄的身躯,叮当有声,一股无可名状的悲凉瞬间漫上他的心头。杨戬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气,将玉镯递还给寸心,尚未开口,只听那龙女道:“你留着吧,也算物归原主。”
杨戬摇摇头:“家母既将它赠与你,那便是你的了。”寸心没再说什么,接过镯子戴好,捧过一碗茶来道:“来不及去取章泉水了,将就着用吧。”杨戬微笑,取过茶碗了一口,点点头道:“天奴一向深恨瑶池女仙自恃清高,不肯俯就,若不是这些珍珠,只怕此刻去往雷州的路上,你就要与董双成作伴了。”
寸心亦自斟一杯饮了,笑道:“此等小人我在西海见得多了,不过青蝇附骥,却自以为身份贵重,惯常借势压人。其实离开主人,他连臭虫都算不上!”
“他是小人,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显圣真君眼皮也不抬,只盯着碗内碧绿的茶汤出神。
龙女抿嘴一笑:“窃闻‘德胜才为君子,才胜德为小人’,真君自量,德胜乎?才胜乎?抑或德才兼备,君子小人莫辨乎?”
杨戬“喷”的一声笑开,又饮一口茶道:“这厮贪得无厌,你以金珠玉宝骄慢其心,还是对的。只天奴此人滑溜得泥鳅也似,又在天庭经营多年,耳目甚众,还是陛下跟前贴身侍,轻易是扳不倒的。对付这样人,光靠金珠只能防其一时,要除掉他,一定要彻底去了他戒备之心。”他放下茶碗,望着寸心,“天奴因女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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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与他为伍,正愁不能插手瑶池,若得其人假意逢迎,投入他门墙以为内应,我们行事就便宜了。只是......”杨戬停住,垂下眼帘,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点漆般的瞳仁,却没再说下去。
龙女亦低了头,思索半晌,宛然一笑道:“放心,为了三哥,再违心的事儿,我也做得。”她双手紧紧交握又放开,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望着杨戬道:“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要见机行事,必要的时候......”寸心顿了一顿,“真君下手不要留情。”
她这样一点就透,却让杨戬心内涌上一丝懊悔。这龙女同三妹年纪仿佛,本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自己却要她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屈身事贼,不能说全然问心无愧。但他也深知,眼下天奴与自己虽然相安无事,却早晚必有一争。且不说杨戬不屑以大击小,只说他身为外臣而处心积虑整治侍,也需要大周章,若可有人在内出力牵制天奴,那便再好不过。但杨戬行事细万分,宁可等待时机一击而中,也不愿意盲目出手祸延己身,因此冷眼旁观多时,才等到寸心这样心地瓷实,且有求于自己,又易于掌控的人选原本侍不过以揣摩上意为能,但揣摩之心人皆有之,能够揣摩得恰到好处,进退得宜就实非易事了。杨戬亲见这龙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由人人排挤的下等婢女一路高升为王母每日不可或缺的得力侍从,其能力的确不可小窥,若失了这个机会,难将来措手不及。他想定了主意,伸手取过茶壶,替寸心续了一杯方道:“你才说,要我帮董双成什么?”
龙女却不知对面那人一霎时动了这许多心思,见他问起,忙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改动,只是请真君裁度着,别让姑姑在下界受苦过甚,也就是了。”杨戬颔首道:“这个容易,你且寻一件她随身的东西来,不拘首饰簪环皆可,我叫人带给那处地仙,交代几句便是。”
☆、第15章
寸心本以为,董双成下界不过一日,要在她房内寻一件首饰,当是极容易的事情,岂料到了她屋内一看,不但箱笼几案,连妆盒并枕边匣子内一应物件全数不知所踪。愣怔间,柳昌容开门进来,见她在内发呆,遂苦笑道:“姐姐,别找了。董姑姑刚走,那边就来人,搜刮个光,连朵绒线花儿都没剩下。”
寸心气得咬牙,想了想也无如奈何,幸而龙女平日同双成交厚,知她卧榻下有个暗格,打开从中摸出一个锦囊来看了看,取出一方绢帕塞在袖内,又将锦囊交于昌容好,便急急往瑶池后头竹林行来。
因白日里不好交接,她原是同杨戬议定,将双成的贴身物件压在竹林深处一块青石下头,做上记号,稍后杨戬再入内取出,不想刚刚弯下腰,还未将帕子放入,就听背后一人冷笑道:“三公主,这石头下生了笋子么?叫我也瞧瞧?”寸心急忙回首看时,只见卫承庄独个儿立在身后,倚着一根碗口粗的竹子,正窥着眼向她手内张望。龙女又惊又怒,口中却笑道:“可不是?这竹林里除了笋子,也长不出别的阿物来。”
“是么?”卫承庄离了那竹子,凉凉道,“你既是来挖笋子的,怎么不带家什?若挖出来什么宝贝,你就拿衣裙兜回去么?”她说着,也不待寸心答言,自转头向竹林外高声唤道:“梁姑姑,你若再不来,笋子就长成竹子,吃不得了!”
寸心不料她还带了别人,忙也朝那边张望,果见梁菡芝的身影,后头还跟着三五个宫装婢女,两个小黄门,一群人踩着落叶枯枝,气势汹汹的向这边走来。龙女心下着忙,又不知梁菡芝来了要如何发难,只恨不得肋生双翅离了这里去,脚下偏又半分挪动不得。
卫承庄见梁菡芝走来,忙施了个礼笑道:“姑姑您瞧,这又不是取水的时辰,她不在瑶池整理文卷,跑到竹林里来搬弄石头。敢是偷了什么东西,到这里埋藏不成?”
梁菡芝看也不看寸心,只向身后一个宫婢道:“你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那小宫娥一蹲身道:“回姑姑的话,我才在董姑......不,董双成房外路过,瞧见舍人姐姐进去,拿了个什么出来,就往这里来了。”
“哦?”梁菡芝微笑着转过头来,“我正说帮双成妹妹整理些衣物送去,得教她在下头受苦,这还没容出空儿来,三公主就先去了。”她慢慢踱过来,上下打量着寸心,“我原以为,董双成待你不薄,你我姐妹是一样的心,却不料你竟卷了她的体己,私自搬运出来,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董妹妹要是晓得了,可不要哭出几缸泪来!”
寸心未曾听完,已经心头火起。梁菡芝带人查扣了董双成尚未带走的细软,又见宫婢报说寸心入内搜寻,便索性要串通手下,将这黑砖砸到自己头上来了!当下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俗话说,拿人拿赃捉奸捉双,姑姑要是疑心我盗窃宫人财物,大可将我捆了,送往娘娘面前,若当场搜出贼赃,我就认了这罪!”
卫承庄“哼”了一声道:“何必去烦娘娘?就在这里搜,管教你心服口服!”她还要再说,却听几声犬吠,一只黑色细瘦的猎犬穿林过木狂奔进来,众女吃了一吓,忙闪开一条通道,看那细犬跑到人群中间,就地一滚化为人形,朝寸心一躬身道:“三公主,我主人说了,请你到神殿,有句懿旨上的话不清楚,要当面问你!”
寸心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呆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这必是杨戬依约来取信物,却见自己被人困在林内,才派了这狗儿前来解围,不由得心头一宽,忙举步要走。
“慢着!”梁菡芝往前踏了一步,挡在寸心身前,对狗儿道:“哮天犬,我们这里正要搜身查贼赃,你若是现在带了人去,岂不是连真君大人都说不清楚了?”
“既然怕说不清,那就一起到神殿,当面说,说清为止。”杨戬不知何时也入了竹林,立在人群外淡淡开口,倒把梁菡芝唬得一颤。她转回头,未及出声,就见杨戬了墨扇,徐徐行至寸心跟前站定,皱眉嗔道:“还不走?”
寸心一愣,她当然知道杨戬所为何来,但众目睽睽之下,杨戬如此做派,岂不反而使梁卫等人生疑。她握着绢帕的手攥出了冷汗,想了想也只好先脱身再说。寸心刚一迟疑,那边梁菡芝已经开口拦道:“真君大人,这样不好吧?这龙女身上可还有着一起盗案呢!”
“盗案?”杨戬瞥了她一眼,“那好,你们跟我一起回神殿,找出人证物证,审明谳定,将她下狱就是了。”
“......真君,这是我们内宫的人,又不是大事,就不劳您心了。”梁菡芝指了指两个小黄门,“这里有两位监,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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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什么,由他们禀报天奴大人处置,也就是了。”
“那不成,”杨戬早已看到二人,略一沉吟已是得了主意,摇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既为司法天神,就不能坐视鸡鸣狗盗之辈横行内外。更何况,”他转向寸心,冷冷道,“疑犯是这等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寸心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她是个伶俐人,默然片刻,已经明白杨戬捣鬼,遂亢声道:“真君这话糊涂,我何曾做过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
“你没做过,可你西海做过!”杨戬环顾四周,忽然拔高了声音,“当初我母亲被你父王蒙蔽,以玉镯为信,私相约为秦晋之好。后来我家变蒙尘,颠沛流离之际求助于你西海,却不料那嫌贫爱富胆小怕事的老龙竟绝口不提亲事,将我兄妹拒之门外,任我二人自生自灭,还说不是背信弃义?”杨戬刀子一样的目光横扫过来,瞪得龙女心头一凛,听他愤愤道:“你父王只顾明哲保身,以为暗室欺心无人知晓,不曾想到几百年后,他的儿子会落在我的手里无义之人也只配如此下场,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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