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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灯]朝元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领淡鹅黄
杨戬平日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曾如此横眉怒目高声斥责过什么人,一时众人都呆住了。只梁菡芝因执掌鸾台,替王母拆看来往密折,多少知道一点杨家旧事,又曾听宫人指出寸心腕上玉镯,此刻见杨戬说的情真,心下已经是信了,因也笑道:“我说呢,有这么一对好父兄,自然三公主也是个好的......”
“三公主好不好,我不知道。”杨戬截断她道,“我只求索还母亲遗物,余下的事,我都可不加计较。谁知三番五次来说,她却托词不给。你这样百般抵赖,杨戬也就只好撕破面皮,当众讨还。”
“瑶姬公主仙逝之时,我尚在冲龄,真君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也不曾听父王提过。这镯子同帕子一起,俱是我母后给我,自幼带在身上的。”寸心揉搓着手中的绢帕,展开看了看,又极不情愿的将臂上玉镯褪下包好,丢在杨戬手内,想想又道:“只是真君一世英雄,这样挟怨报复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是大丈夫所为。”龙女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只一把声气娇怯到十分,叫杨戬听了莫名想笑。他正要说什么,只听身后脚步声,来人匆匆走近前来,拧着嗓子喝道:“赵忠、夏恽,你们俩死在这儿了?还不带了人赶紧跟我回去?”
☆、第16章
来者正是新晋的永安丞王弼,他左手怀抱一柄尾,怒气冲冲瞪着赵忠夏恽二人喝道:“我那边多少事等着人去做,你们偏偏在这里耽误工夫!回头阿爷寻不到人,又要我替你们遮掩。”梁菡芝正因摸不清杨戬的意思,又不好公然拂逆,一见了王弼,立时眉开眼笑,忙上前道:“王少丞来的正好,我们已经拿住了嫌犯,这就请少丞处置。”
王弼发作了两个小黄门,威风已经抖足,转头朝梁菡芝道:“姑姑既然这么说,那杂家就把人先带走。”说罢给两个小黄门丢了个眼色,赵夏二人会意,上前推了寸心一把。龙女被他们推搡得一个趔趄,忙用余光去看杨戬,却见他一脸漠然,直是视若无睹,不更加忐忑,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随着二人蹒跚走出竹林。王弼朝杨戬一拱手,也自跟了上去。
龙女行至半路,心中七上八下,正不知王弼要将自己带去哪里,也不知天奴会如何发落自己,一头踉跄行走,一头心内盘算着见到天奴又该如何答对,正思索间,不防王弼自后大声道:“厨下正缺人手,你二人且先去,我自将她送去见阿爷就是。”眼见他二人诺诺连声而去,王弼上来将尾一摆,换了一副面孔笑道:“三公主,累你受惊啦!”
寸心见他忽而正颜厉色,忽而满面笑意,也觉十分蹊跷。然而龙女今日所闻所见尽皆光怪陆离,人人说的是一桩事,心内想的却是另一桩,因此也不惊慌,只站住脚步,轻声道:“少丞大人有何吩咐?”。
那王弼摆摆手:“三公主,杂家与你品级一样,当不得‘大人’二字。说了归齐,咱们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他眼瞅四下无人,走进前来,附耳说道:“你也无须担心,今天这事儿,我们阿爷并不知道。”
“不知道?”寸心一惊,瞪大了双眼望着王弼,只见他颇为自得的笑道:“梁菡芝来向我们借人时,只说是宫中失盗,并未提及三公主的名讳。还是昌容妹子瞧见他们尾随你进了竹林,心知不好,来寻我帮手,杂家才知她们要拿的是你。”王弼捏了兰花指,向竹林的方向虚点了点,嗔道:“姓梁的平日里正眼都不看我们,每每背着人骂我们‘阉货’,今儿我偏要她知道知道,没了我们这些‘阉货’,她什么也办不成!”
寸心听到这里,已知王弼是看在柳昌容的面上,更兼素日不愤梁菡芝为人,方才出手相助,忙施一礼道:“亏得昌容妹妹待我至诚,又有你这么古道热肠的好朋友,帮我躲过一劫,寸心日后定当重谢。”
王弼还礼道:“昌容妹子是我乡党,每常说起三公主,都感叹你不自矜身份,最肯提携后辈。何况前日西海来人,送了阿爷珍珠之外,也与了我们不少好处别说这事儿阿爷他老人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岂有向着外人,不顾自家姐妹的道理呢?杂家只带你去内官监转上一遭,回去还当你的兰池舍人就是。”
龙女这厢有惊无险,回到下处见了柳昌容,自然互道辛苦受累。梁菡芝那厢大周章,要整治的人却毫发无损,直把她气了个倒仰,待要去问王弼,又并无确凿证据,只得忍气吞声别图他谋。寸心日间见了梁卫二人,倒也不动声色,面情上照旧恭敬,只暗暗提防,再不肯露一丝马脚。如此数月有余,两边皆相安无事。忽报托塔天王李靖同三太子哪吒领兵在西梁海平了蛟魔王,大胜凯旋,玉帝同王母喜不自胜,广招群臣在瑶池赐宴已罢,又遣寸心领十数个宫婢内监,捧了许多物件赏赐给天王夫人。什么象牙嵌玛瑙灵芝如意,菩提龙眼数珠,白玉龙脊壶也有,玳瑁如意转盒也有,至于金银八宝水晶玉器不一而足,一眼看去,琳琅满目祥光四射。
龙女带着从人,浩浩荡荡来至无上常融天,至大门处报名而入,在花厅谒见殷氏夫人道喜,交割了赏物,又蒙殷夫人看座留茶,领了喜钱,这都是素常的规矩,也不须详述。稍坐片刻,寸心便辞了出来,行至二门上,只见三太子哪吒臂缠红绫倒提银枪,踩着一对风火轮,带着鱼肚药叉二将兴冲冲穿门过户。龙女躲闪不及,被他正撞在身上,“腾腾腾”倒退数步,若不是柳昌容在后托了一把,几乎跌坐在青砖地上。





[宝莲灯]朝元路 分卷阅读15
寸心一见哪吒,不由得怒从中来。一千二百年前,这顽童还只七岁,在东海沿子上沐浴,不想被巡海的三太子敖丙撞见,一言不合顿起争执,怎奈敖丙技不如人,几个回合下来被哪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是敖丙命该如此,正赶上哪吒年少气盛,想着父亲李靖时常念叨东海龙族行云布雨随心所欲,不去旱地救灾,偏向涝处降水,全不顾百姓生民,早已是存了一颗抱打不平之心,那日正被敖丙撞在手里,岂肯轻易放过?当下运了真气在手,几拳将敖丙打死,又扒了龙皮抽了龙筋,直将堂堂龙族正神踩于足下,方才出了一口恶气。
东海龙王敖广见爱子被杀,岂肯善罢甘休!他先将李靖告上天庭,又纠集四海龙兵杀奔陈塘关下,拿住李靖夫妇二人,逼着哪吒自裁谢罪。哪吒为救双亲,不得已引颈自戮,所幸后来有师父太乙真人出手相救,才得以莲花化身征战封神,又随父王兄长受封天庭,方成正果。但李天王府和四海龙族的梁子,自那时结下,便再未开解。
这哪吒在下界擒妖有功,今日宴席上被两宫盛赞,又遭众将围随敬酒,一时兴起便多喝了几杯。他知是自己脚下失了准头,冲撞了对方,本想打个哈哈解释几句,但见面前女官不过是五品服色,却满面不豫,像是自己欠了偌大人情,不也烦躁起来,当即将火尖枪一指寸心,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我府中恁大样?还不快些,呃,与我闪开!”
寸心自知身份低微,往日见了李家父子,都是低眉顺目侧身而过。此刻一见杀害堂兄的仇人如此志得意满耀武扬威,不一阵光火,踉跄几步站定,也不让道,只死死盯着哪吒。只她自上天庭以来,把与生俱来的刁蛮娇纵都了九分,想了想又是在人家王府,普天同庆的日子,实在不好当众生事,只得将牙咬了又咬,闪过一旁垂手肃立。
哪吒本来有了八分酒意,更兼满身疲惫,也不愿同一个女子计较,见她让到边上,随甩开大步往前行去。不料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听柳昌容小声嗔道:“仗着自己官大,撞了别人,就这样去了,好生无礼!”
☆、第17章
哪吒醉眼迷离倒不理会,旁边鱼肚将居高临下瞧了柳昌容一眼,只见是个低等宫婢,遂把脸一沉道:“你是哪里的奴才?懂不懂规矩?”他将手一指哪吒又道:“这是托塔天王的爱子,勇冠天军的第一猛将,三坛海会大神!也是你这贱婢能随意指摘的?”
柳昌容却毫不畏缩,将头一仰呛了回去:“我等是娘娘差来颁赐赏物的,你这样当众作践我们,想是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鱼肚将不料这小宫婢如此胆大,铜铃大的双眼瞪得溜圆,喝道:“贱婢,你这是讨打!”说罢将腰中剑鞘一横,手握剑柄,作势就要拔剑。
寸心见势不好,一个箭步挡在柳昌容身前,口中冷笑道:“好一个三坛海会大神,手下将佐个个豪气干云,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眼里没有王法了么?”哪吒急着去见母亲,看他三人纠缠不清,早就一肚皮的不耐烦,此时满腹酒气上涌,冲得一张小脸酡红似血,强忍住要吐的冲动,愤愤道:“你们这些监宫人,个个仗着主子的势头横行霸道,今日欺负到小爷头上来,真真是活腻了!”
寸心不怒反笑:“那是自然,在你李哪吒眼里,别人的性命都是草芥一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反正出了事,自有你那绝顶的好师父兜着!”
哪吒不防她提及师门,倒是一愣,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寸心一番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死鬼敖丙的家人怪不得一进门就闻到海鲜的腥臭气。”他左手将火尖枪背到身后,右手戟指寸心骂道:“别说是你个小小龙女,就是你们四海龙王一齐再来,小爷也照样抽筋扒皮,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你休要猖狂!”寸心气得几乎迸出泪来,“要不是你作恶多端,怎会失却娘胎里带来的肉身?至今窝在莲藕荷叶里,一万年也长不大!”
怒气冲天的哪吒三太子最恨的就是这一句,一口恶气从心而起,将火尖枪一挺,就往龙女胸前刺去。寸心躲闪不及,被他真气罩住全身,半分挪动不得,因此只将心一横,眼一闭,僵直了身子迎上扑面而来的杀气。
不料枪还未到,耳边似有风过,一个影子斜刺里冲出,横亘在二人之间,堪堪阻住了火尖枪的来势。哪吒被那人单手握住枪杆,抽也抽不得,挑又挑不动,气得跌足道:“二哥,你拦我作甚?”
杨戬也不答话,松开攥住枪杆的右手,屈了中指一弹,正打在烈焰一般赤红的枪尖上,也不知他使了几分气力,那火尖枪“锵”的一声弹开,响声之大,震得在场诸人俱都耳膜生痛。
寸心睁开眼,正看见显圣真君铁青着一张脸,冷冷扫视着周围瑟瑟发抖的监并宫婢,末了转身朝龙女道:“今日天王府大喜,百官奉旨前来道贺,岂有你等无赖撒野的地方?如此不知起倒,该当何罪?”
寸心强压下惊魂未定的心绪,朝杨戬一蹲身道:“真君容禀,原是哪吒醉中无状,并非我等故意生事......”
“胡说!”杨戬一口截断她道,“三太子助天王平妖,居功至伟,怎会与你等下人一般见识?分明是你存了私意,前来挑衅,怎么反倒诬陷别人?”
“我存了私意?哼,只怕是有人挟怨报复吧?”寸心似乎也动了气,红着双眼指向哪吒道:“他一言不合立动刀兵,真君竟视而不见,还要构陷我们,真真是好同袍好手足,倒不知公理何在,天条何在?”
“你问天条么?”杨戬冷笑道,“我如今就是天条,你待怎样?”说罢也不等寸心答话,径朝身后的大太尉康安裕喝道:“还等什么?将这以下犯上的龙女捆了,发往神殿刑场,先打二十脊杖,杀杀她的威风!”
神殿大牢里,一身血污的西海三公主委顿在低矮的榻上,满是尘土的长发披散着,自肩膀滑下,顺着她纤细的腰身垂向地面。她听见牢门响动,轻轻挪了一下身子,立时觉得背上撕裂一般疼痛,却哼也不肯哼一声,只咬着下唇,艰难的撑起双臂,望着那人来的方向。
杨戬原以为寸心尚在昏迷,见她醒转,忙疾走几步来至榻前,一眼看见龙女苍白的面色,叹了一声道:“我特地交代过,让他们下手轻些,不想还是......”寸心一见是他,心头一松,横了杨戬一眼嗔道:“幸亏是交代过,要是没交代,我还不如死在哪吒枪下倒痛快。”
杨戬一笑:“若打得太轻,反而不像,你岂不白白受了苦楚?”他口中虽这样说,却还是偏身坐在榻边上,替寸心把了把脉,须臾放下她的手腕道:




[宝莲灯]朝元路 分卷阅读16
“不妨事,没有内伤,将养几日就好。”
“正是呢,真君大人的话就是天条,您既说了‘几日就好’,那便是好不了,也要装作好得了。”龙女一气说完这几个“好”字,额上已经扪出细汗,想要抬手去擦,又似乎牵动了背上的伤处,让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杨戬在旁见了,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出口。牢房里极暗,只有石壁上开了一扇小小的气窗,日光泰半被挡在墙外,只有一小束光线,艰难的穿过窗口,在砖地上投射出昏暗的圆影。龙女瘦弱的身躯伏在杂乱的榻上,仿佛一颗华美的珍珠陷在泥沼之中,一丝怜惜在显圣真君心中一划而过。他本以为寸心无辜受刑,必定满心愤懑,却不料她如此放达,来时打叠的满腹言语,到头来竟无一字可以安慰,想了想笑道:“你原说为了你三哥,再难也忍得,我还不信,此番终于心服口服。”
寸心喘了半晌,方勉强笑道:“这算什么?我素日听闻,这些皂吏入职时,都要用绵纸包了豆腐来打,练到一杖下去,绵纸完好,中间豆腐已经稀烂,外面依旧是四四方方的一块,纹丝不动,这才是第一高手......”她将下颌抵在臂上,又歇了歇才道:“如今我外面看着伤重,筋骨却丝毫未损,可见是托了您大人的福。”她扭头望向杨戬,眨了眨眼笑道:“你且去吧,说不定就快有人来了。”
果不出龙女所料,当晚便有柳昌容奉王母口谕,命杨戬放了寸心,又叫几个小黄门将她抬将出去,也不回瑶池寸心的下处,径往永安丞辖下濯龙监安置。也不知王弼使了什么巧法,竟然说动了神医扁鹊亲至,几帖药下去,不出三日,龙女居然可以下床行走了!随侍的柳昌容喜得见牙不见眼,摇着王弼的手笑道:“平日里不见你有多大能耐,怎么这会子这样能干起来?”
王弼脸一红道:“我哪儿有这么大本事?还不是医神瞧在阿爷的面情上,才亲来看诊,要是单我,一百个也不中用!”他摸摸后脑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寸心一拱手道:“三公主,阿爷说,等你大安了,还要过来瞧你呢!”
☆、第18章
对于三十三重天上的众家仙人来说,这里的日子过得很慢,洞天云暖,闲庭笙歌,一派诗酒乐升平。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瑶池近来黜落了几个女仙,又有几个宫人递补晋封。不过这些事向来但凭王母的喜好,又不牵涉朝堂,自然也就没人愿意事去探究背后的缘由。
每日贴身侍奉王母起居的,已经换成了新晋的凤阁少使柳昌容。她同玉帝驾前的永安丞王弼私交甚笃,二人同是淮扬人氏,少不得互相提携帮衬,明争暗斗了七百余年的玉清斗牛二宫侍宫人之间,竟奇迹般的亲近了起来,不要说平日里互通有无拾遗补缺,就是两宫在上,也莫名觉得诸事顺手,不复阻滞。
新任鸾台监敖寸心,据说是中书令天奴大人亲自向王母推荐的。这天奴虽只在玉清宫奉职,却领命掌管检查一应所有监宫人,因一向与原任鸾台监梁菡芝不睦,早就想捏个错处将她拿下。只是梁菡芝在王母身边日久,又把手下宫人整治得俯首帖耳,一丝错处不露,要不是寸心里应外合从旁相助,天奴还真不知何日才能扳倒这块挡路大石。因此梁菡芝一去,他就立刻入秉王母,力荐西海三公主补了这个要缺。消息传出去,别人尚可,唯独真君神殿的草头神透出信儿来,道显圣真君得报,虽然不曾说什么,但面色艴然不悦,掷了笔墨文卷下界,传闻是去庐山散了散心。
此刻瑶池后头寸心的房内,老中书令头戴方巾身穿鹤氅带笑而立,满头华发总成两条粗大的麻花辫,衬着粉嘟嘟的脸颊,一眼望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片刻,寸心才得明白所谓鹤发童颜,总要搭配一部雪白的长须,方才有道骨仙风之感。这天奴什么都好,唯独没有胡子,看起来就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她心内忍不住想笑,举止却十二分的恭敬,先将懿旨交于身后的柳昌容,方才朝天奴一躬道:“前番蒙内相援手相救,我还未曾报答,今日又劳您亲自举荐,寸心后学晚辈,怎么承当得起?”
天奴点头笑道:“公主助我除了心头刺,杂家自然投桃报李。你既升任这鸾台监,日后杂家少不了还有许多事要请公主照应。”说着便目视身后王弼,永安丞会意,忙将一只镶珠嵌宝的小铜匣递了过来。寸心口称“不敢”,将那匣子打开看时,只见其内一串金光灿烂的钥匙,却正是此前梁菡芝腰上所挂的那一串。
“你可知这钥匙是做什么使用?”天奴笑道。
“之前只见梁姑姑随身带着,至于所用为何,还望内相指教。”寸心将钥匙取出,依样挂在腰间丝绦上,又请天奴上座,方才问道。
天奴一笑:“凤阁少使并兰池舍人,俱是伺候娘娘日常起居文卷,是光明正大的差事。鸾台监则不同所谓苍鸾为信、青鸟传音,这鸾台是替娘娘发处理往来秘件消息的所在,辖下三千六百耳报神,这些钥匙,正是开启密奏匣子之用。”他坦然接过寸心双手奉上的茶盏,品了一口方道:“你别看知道鸾台的人少,有了这处所在,上至阁臣瞒天过海,下至边将吃酒斗殴,三界内大小风吹草动,陛下与娘娘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你集兰池之笔、鸾台之匙于一身,也算是瑶池女使之冠,再过些日子,只怕连我都比下去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龙女心头一凛,忙起身施礼道:“内相说笑了。寸心能有今日,全靠老大人提携奖掖我只求不在人前受辱罢了,哪里敢称什么‘女使之冠’?我来的日子浅,年纪又轻,必然不能服众,若有不明之处,自然是唯内相马首是瞻。”
“自家人,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中书令大人满意的打量着眼前的龙女,含笑起身,目光在屋内逡巡,落在窗下的几案之上。“水晶山子石杂家见过无数,你这尊格外剔透。就是如今玉清宫里,也没有这样好物件公主果然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眼里有水!”
这话一出,龙女便明白了,忙寻了原盒出来,亲手将那水晶山子装入,口中笑道:“这石头原是他们送来,为道贺我晋封的。”她将盒子交于侍立一旁的王弼又道,“我本打算请娘娘过了目,就送往玉清宫进上,如今既是内相亲至,自然还是您了带去,替我呈进御览。”
好容易送走天奴并王弼,西海三公主透了一口气,蹙回身来,只见柳昌容攒着眉头,正将案上摆放的东西一一装盒。见龙女进来,昌荣撇嘴嗔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把那水晶山子好。怎知入了他的眼,轻飘飘几句话,就赚了我们一个宝贝去。”




[宝莲灯]朝元路 分卷阅读17
寸心莞尔:“不值什么,你去看看礼单上,若还有什么中意的,只管拿去便是。”昌荣听她如此说,面上一红:“姐姐这话说的,我才不似那老货一般贪心!”她嘴上这么说,一双妙目却不住朝案头望去,忽然在一堆琳琅满目的锦盒间看见一只巴掌的白玉盒子,忙拿起来给寸心查看:“姐姐,人家送礼都是越大越好,怎地这玉盒如此之小?敢是装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寸心也觉诧异,只见里头别无他物,盛满了殷红如血的药膏。龙女自己也不明所以,忙命昌荣拿出礼单来,寻了半日,这盒子却又不在其上。二女一丝头绪皆无,只得将那玉盒搁在一边,昌荣便笑道:“好糊涂的人!送礼原就是为讨好,他送了东西来,又不附上礼单,哪个知道是他送的?且这样小,又不知如何使用,真真笑死人!”她说着,抬眼一看日影,吃了一惊道:“不好,娘娘就要起身了,我的午茶还没制呢!”
寸心笑着看她去了,自己把玩那玉盒半晌,又用簪挺挑了些许药膏放在鼻端闻闻,其味如兰似麝、不绝如缕,也说不清是何种草药所制,只那盒子玲珑可爱,便将它掖在袖中,径出门往瑶池而来。尚未出院门,便见一个青衣道童,急匆匆自外低头而入,不留神与寸心正走了个对脸,几乎一脚踏在龙女足上。那道童不过总角之年,见寸心一身宫装,忙举手问讯道:“福生无量天尊!姑姑可知西海三公主现在何处?”
寸心见他懵懂有趣,便抿嘴笑道:“你寻三公主作甚?”那道童仰脸道:“今早我师父叫小道送了个东西来,指名要给三公主。小道来时她却不在,所以只好放在了房内案上。不想走的匆忙,竟把师父交代的方子给忘了,怕三公主不晓得如何使用,因此少不得再跑一趟。”
龙女心中一动,忙将袖中玉盒摸出来问道:“你说的,可是这个物件?”那小道童喜道:“正是!”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裱纸,双手递与寸心道:“如此甚好,有劳姑姑将此方转交三公主,小道就可回去交差了。”
“哎~”寸心见他转身离去,忙出言唤住:“你就这么去了,难道不要亲手交于她本人么?”道童摆摆手:“不用不用,左不过是盒祛疤除瘢的药膏,又不是口服的,用不坏!小道丹炉的火还烧着呢,要是回去迟了,师父准又骂我!”一边说着,一边拔脚便走。
寸心哑然失笑,朝背影喊道:“你师父是哪个,总该告诉一声吧?”小道童头也不回道:“兜率宫,道德天尊!”
☆、第19章
太上老君!寸心一怔,想不到这小小玉盒竟出自兜率宫中。当初她负伤在背,也曾求医神华佗配了不少祛疤的药膏来用,岂料这行刑所用的五色棒乃是天道所化,留下的伤痕竟不能被寻常药物抹去。寸心初时尚有耐心,及至试了数十种药膏仍旧不验,也就慢慢断了念想。如今又是谁说动了幽居太清圣境的道祖,亲自炮制了一副药给自己疗伤?
寸心想了想,忽而无声的一笑,想起刚刚伤愈不久,杨戬曾经悄悄问过她,为何在人前针锋相对,人后也绝无半分好脸色给他看。自己那时嗔道:“真君自是肉身成圣清心寡欲,我将来回了西海,可还要嫁人呢!如今留了一身疤,哪个肯要我?”杨戬听了默然不语,之后便听哮天犬说,主人独自去了一趟庐山,回来带了好些紫金血藤,说是兜率宫太上老君的生辰将近,拿去给他上寿。寸心那时还满心诧异庐山至宝乃是金星宋石,斫而为砚便是光艳璀璨呵气成云的上好文房之宝,现成的绝佳寿礼,杨戬为何单拿紫金血藤去道贺?敢是老君又钻研出了什么奇丹妙药,只少这一味紫藤?现在想来,那人倒真是心细如发,趁着自己晋升的时节,嘱咐兜率宫将药膏随众人贺礼一同送来,鸦没鹊静的,就算是被人看见,也与真君神殿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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