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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豆儿太岁
卢蝎虎呆住。
“算日子有两个月了,听得见胎心。”
卢蝎虎讷讷低头瞪住自己的肚子。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总之,你不会生个虎子更不会生二蛋,丑丑,你神了。”
卢蝎虎抬起头来,仍是傻愣愣问:“龙哥,你是不是,变成人了?”
龚忻蓦地面色一沉,眸光深了许多。
第15章十五、只影向谁来
龚忻从没有如此焦头烂额过。
他一贯以为卢蝎虎笨笨憨憨的,胆子还小,十分好欺负。但原来憨子战胜别人压根儿不用靠智力,犯起拧来绝对坚如磐石易守难攻。并且这小子居然谙熟打蛇找七寸的法门,一针见血死死拿捏住了龚忻的七寸,翻来覆去只问一句:“你的角呢?”
洞府内的小妖仿佛遭罗汉的布袋一网打尽得干净,刹那间四寂无声,光听见龚忻呼哧呼哧用力大喘气。他负隅顽抗强弩之末,想不出好借口,唯有端起山主的架子故作严厉。
私心里,卢蝎虎其实有些畏缩,他怕龚忻当真恼了又来咬人,更怕他恼极了不咬脑袋改吃屁股。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小腹平平却是娇儿在藏,架子没人家大可身子比他重,高不过他不要紧,改千钧力坠,压死他。
于是卢蝎虎抱住虎子重重一个屁股蹲儿,撒泼坐地上了。
但他坐得不好,重心一偏,直往后仰。足底也没扒住,打了个滑弹踢出去,再把鞋蹬飞了。结果看在龚忻眼里,怎么都像是其人身子孱弱头晕眼花摔倒在地,登时张皇失色,闪身过来扑救。只见他蛮腰一拧,双臂一抄,两腿盘朵莲,坐地成佛,四平八稳将“妻”儿抱在了腿上。
开口先服软:“不气不气,乖乖,咱有话好好说,成不成?”
卢蝎虎自己跌得心有余悸,一手搂着虎子一手捂着肚子,说一句三点头,应得从善如流。
遂把人安置在榻内坐好,严严实实将被子捂到胸下,再令人奉来手炉让揣着,给秃脑袋上扣顶兔绒帽,肩头笼一领熊皮大氅,裹得密不透风满脸通红,龚忻这才算踏实了,扯袖揩了把额头的汗,径自扶着榻沿坐了下来。
抬眸相顾,见憨儿又咧嘴傻呵呵地乐,豁牙泛黄,胎记起皱,怎样看都是丑。可丑得龚忻挪不开眼,喜欢到心底里。
卢蝎虎无声地说:“龙哥,你别怕,我不冷。”
龚忻苦笑:“你怎知我怕是不怕?”
卢蝎虎垂眸想一想,又说:“龙哥,回来后我老做梦。”
龚忻不意外:“梦见谁?”
卢蝎虎不响了,嘴里不说,心头也不说。
不问梦里有什么,只问梦中人是谁,龚忻问得如此绝对又无谓,就好像他已听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答案不言自明。
“你觉得那是我?”
卢蝎虎犹豫了下,心说:“像!”
“哪里像?”
“除了她是女孩子,还有……”
“还有她很小,不会说话,眼是干净的,心是干净的,什么都喜欢,谁都肯相信。”
卢蝎虎莫名胸口发闷,脑海中倏来纷杂喧嚣的鸣响,眼睛酸胀,想要哭了。
他努力地望着龚忻,企图读懂他眸光中汹涌的痛,和向上勾起的唇角里蕴藏的憾。
“为什么要救我?”卢蝎虎突然溯回了源头。
“为什么要找我?”龚忻径直捻开了因果。
“我不小心的,就是意外。”卢蝎虎拒绝将最后的尘封拂开。
“不,我问的不是你,丑丑。”龚忻抬手托住他早已泪湿的面颊,蛇瞳咄咄,逼他来认,“回答我,丑(niu)文羲,为什么要一世又一世地来找我?我明明说过,情断,缘断,你我永不再见!”
蒙住了视线的泪雾在低低的啜泣中渐渐晕散,那一个自远处的时空缓缓行来的影像重重叠合在路过的每一张面孔上。这些人走在同一条寂途,有老有少,高矮俊丑,最终糅出一个天命弃养的卢蝎虎立在笔直单行的道路尽头,承载了所有人的执着与思念,向着龚忻伸出了手。
这条路,走了四百年。
这条路,轮回九世,今生是第十次,他来寻四百年前的已失已忘,只为了誓约里的莫弃莫离。
握住了那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头,拼尽全力告诉:“说好的呀,忻儿!那一世人族不容妖,便换我来入异界。舍弃功名爵禄,抛却家门承继,斩断命理安排,纵然夺我七窍玲珑天残地缺,也要换一世一面。直到天容我地容我道法情理都容我,轮回里修得一甲子是共你始终的,我便与人甘休与鬼甘休,与诸佛都甘休。”
龚忻泣骂:“哪个与你说定的?谁要你十世甘休?”
卢蝎虎抬起泪眼哀哀一睹:“哪个又与你说定的?谁要同你两清?清什么?如何清?”
清不成的!
难断难清,难舍难分,难追问何以,难相忘诀离,情不得终,便作纠缠,陪你上天入地越古今,百年韶光一瞬,集成我迈到你面前的这一步。
“这一世,我陪你,我愿成妖。你要我么?”
龚忻要,言语诉不尽,吻中落道白!
第16章十六、人话很难学
纵使前缘缔结,过奈河便是斩断,往事归葬于当世,今生的人非过去的心窍,一切都该是新的。
也确然,卢蝎虎本是忘记了。若非黄泉冥途走过一遭又还生的话。
“其实每一世也该只记得当世的事,孟婆汤喝完了,仍是一场空。”话到此处顿一顿,龚忻无奈地笑起来,“但你这个被街坊四邻称为文曲下凡的神童,却把聪明劲儿用在钻地府规矩的空子上。人事可忘,执念难消,你总在过桥时心中默念寻我这一件事,因此多少对前几世的自己留下了大概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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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
而所谓印象,不过如同街头擦身而过的一面之缘,终究只能让卢蝎虎确认他们同自己的一点关联,至于他们是谁,怎样人,在各自的人生里经历过什么,他全是不能知晓的。除了最初那一世丑文羲同龚忻的别离凄凄,也只得固定住的一段画面,反反复复重复的放手与挽留,总不得遂,情有始无终,九世空。
这因果积攒了四百年,已成了魂之根本。再没有寻常的今生苦尽下世甘来,那人自时空的沧海桑田跋涉至此,每一世都抛却一些,寿命、智慧、容貌,最后不惜求残求拙,舍却七窍玲珑五体康健,宛如割肉献祭,将自己供奉给撰写命书的笔,化劫为缘,才有了重新走到龚忻的面前卢蝎虎。
记起了因果,他依旧是笨拙的,未得锦心绣口,难书千古文章,就会看着心上人傻呵呵地乐,别无所求。
龚忻亦只需他这样。唯此一人,朝夕相对,了却痴迷。
于是卢蝎虎惶惑:“那我如今是死了还是活着?”
龚忻语焉不详:“是我要你生,你只为我生。”
卢蝎虎似懂非懂:“所以他们夺去了你的角?”
龚忻自嘲地笑:“不!是我破了杀人的戒,又擅引天雷,天道降罚,封我修为,将我贬作人身。”
何其讽刺的天罚?
四百年前初获人身,小小的女妖对红尘俗世充满好奇,一心只想做凡人学伦常,去人间的喜怒哀乐里体味一甲子。她必须装得口不能言,因为空得了人肉皮囊,可依旧没有学会用人的鼻子嗅,用人的眼睛看,唯有靠蛇信分辨气味和距离。张口露了信子,妖的身份自当败露。
漫无目的地游戏了几年,辗转混进大宅邸为仆。主人家有位小公子,擅作诗文,慈悲温厚,蛇妖编造了孤苦的身世,他信之不疑,因着年龄相仿,渐成莫逆。小公子教给蛇妖好多书本上的人间道理,蛇妖则提笔与他分享山野轶趣,两处都是新鲜,宇宙浩瀚五洲广袤,便觉人同妖都渺小得微不足道。
虽不足道,却你有情我有意,此生足道,此心足道。
小公子总是太小了,未及弱冠,灵慧的心眼里堪得破悬疑难问,堪不破所谓的规矩法度纲常和世故。他以为喜欢便可以相守,告白了就成约诺,自己足可掌握。小女妖什么都信他的。又怎会不信?
及后,小公子离乡赴考,女妖不得从。临别话依依,说好了静待良人衣锦回,披红挂来迎娶。走不到半日,思念实长,一息牵丝,扯过了山扯过了水,扯过星移斗转,须臾便成春秋。于是剥落伪装催动法术,蛇信捕捉风里的气息,引她追随而去。
“原只想不近不远地跟着,看他平安抵达就好了。”忆叙往昔,龚忻并未将卢蝎虎叠作丑文羲,你是你,他是他。对着你说他,眼中已可波澜不惊。
怀炉早凉,闲置案头,龚忻捉卢蝎虎两手笼在自己掌心温暖着,蓦然喟叹:“所以也许是我的出现颠倒了他的命格吧!妖命不可书,人命则由天定,我是跳跃的变,他是恒久的不变,我们撞在一起,一世的命盘全都被我搅乱了。”
搅乱的王公命横生了血光劫,林间遇匪,夺财更取命。任文章锦绣辩才一流,在真正的恶徒眼前俱皆枉然,纯粹的暴力是无有道理的,一念生杀,由人不由己。
同样是义无反顾现身来救,同样怒气勃然乍现原身,同样的不计后果悍然腥戾,那时的丑文羲怕了,面对一地尸骸和独立当中的大蛇,怕得腿软口拙,狼狈跌坐在地,蹭着泥和血不住往后退避。
“可你救了他。”卢蝎虎垂着头,显得低落,将他处的作为楔成罪己的檄文。
龚忻环臂搂他入怀,手在他背上轻柔地抚:“但怕妖是人的本能。就像兽吃肉,鸟捕鱼,你不能因天生的造就而谴责他们杀生不悯。这不公平!”
卢蝎虎点点头,心里的声音仍旧闷闷的,嗫嚅:“我也怕。但我不离开你!”
龚忻笑:“乖丑丑,你想走已是来不及喽!”
到底没将故事中的后来在言词间继续铺呈,许它就此戛然而止,莫忆莫憾莫再遗怨。
天真的卢蝎虎未曾细想,既是人妖殊异远远推拒,又何来几世的执念?又怎生那场心魂中挥之不去的决然分离?
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用心,丑文羲之于蛇仆,恰如卢蝎虎之于龚忻,畏而不却,钟情不问此身有别,毅然相从。
是那一个庞大的家族不许,爹不许娘不许,所谓惜他爱他的人都不许。他们需要这天下公认的英才在朝堂上展抱负,在史书中留功过,在芸芸众生中活得挺拔嵯峨耸入阶层的云端,成龙成神,成就丰碑。
他们纠结起一群真的假的半吊子的僧侣道士活佛大仙,乌泱泱杀上了绿林青山间,敲锣打鼓烟熏火燎彻夜咒骂蛇妖,符纸烧作灰铺天盖地地飞扬,好像灰色的蛾蝶被裹挟在热烈的气旋里不得解脱,只能向上飘啊飘,直到灰烬散裂化作齑粉,徐徐落返人间。
一切的闹剧未能有一项伤及龚忻分毫。她只是灰心了,这人世容不下妖容不下情,容不下人中龙爱上妖中人,她再不想修炼成人入轮回了。毁洞推山,断却人间路,从此她是水月洞天一方雄主,远离红尘,闲人勿扰。
然而在她兀自避世的四百年里,丑文羲未肯放弃。第一世,他英年郁郁而终,下得幽冥求鬼君赐缘,修改命书许他遇妖。鬼君不允,他便自己来找。
九世轮回,每一世其实他都遇见过龚忻了。只是孟婆汤叫他忘记前缘,心上人立在面前亦不能即刻相认。可龚忻记得的。即便换了皮囊,即便姓名庚辰皆异,她是蛇,蛇识人不需目视,唯有一根信子,辨出了往昔。
辨出了也不敢相认,总是狼狈逃离,一躲再躲。做女子躲不掉,索性化男儿;此山躲不掉,便翻山越岭往他乡,钻入密林深处幽谷巨罅。即便如此,那人仍是来了。
丑得不被人喜欢,笨到经年独活失语失智,舍弃了为人的所有追求与向往,跨过了轮回宿命,筚路蓝缕创出一条直抵心门的路,得来一个首肯,许了他这一世的有缘有分。
卢蝎虎什么都不知道,知足了。
龚忻什么都记着,亦知足了。
缘否劫难,唯一语应对:“去你妈的!”
虎子又学会了一句人话。
真他妈不怎么样的人话!
第17章十七、蛇性不餍足
别看堂堂山主活了八百年,自诩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什么稀奇古怪都见识过,唯独伺候孕妇这件事,他实在嘴硬不起来,灰头土脸地承认自己就是个纯粹的门外汉。而照顾孕夫,更连书本上都查不到了。特别抓瞎!
诚然,龚忻自己生过孩子,不过那是蛋不是人,最长一次就是怀虎子,统共也就三个月。
又诚然,卢蝎虎也生过孩子,不过也是蛋,每次孕一月,除了肚子涨,没啥特别的感觉。虎子乃例外,并且严格来说,虎子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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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蛋,不过直接在他肚子里孵化了。
于是卢蝎虎这第三胎怀得可谓是跌宕起伏,叫整个洞府鸡飞狗跳。
两、三月时吐得昏天黑地,吃得更少,成天恹恹贪睡,本来瘦削的人硬生生又消下去一大圈。把龚忻急得早春时节漫山遍野搜罗食材,变着方儿做酸甜可口易消化的吃食给小子试着吃。但凡他能吃下去超过半碗并且不马上吐的,当即叫边上跟着的小怪执笔书记,保证常做常有。
四、五个月胃里头好歹消停了,天候渐暖,衣裳单薄身子藏不住,眼见着卢蝎虎的小腹隆了起来。他倒只好像发胖了似的毫无自觉,不吐不乏胎相也稳,便又开始带着虎子活奔乱跳地在山里头皮。上树采果、踏溪捞鱼、掘土翻蕈,闲来还不忘登高一眺,抒发慷慨的情怀,虎子固然顽得不亦乐乎,每每却把龚忻看得心惊肉跳,腿肚子打哆嗦胃里头直痉挛,头皮都炸起来了,后脊梁一阵阵发汗发凉,恨不能晕死过去一了百了。
总算连哄带劝有惊无险保足了七个月,山中亦暑热,卢蝎虎是身也重背也疼,腰上宛如盘了个千斤坠,坐不住躺不起,走路撇着腿呼哧带喘,动作笨拙迟缓,成天光坐着都能汗流浃背,自身后看过去,实在好像只大懒熊。越吃力肚子里头小家伙还越不省心,睡醒了就拳打脚踢动如脱兔,一天得翻好几个筋斗。气得虎子忙不迭为“亲妈”打抱不平,瞅准卢蝎虎肚皮上顶出来的小拳头,张大嘴狠狠咬了下去。
结果拳头没咬着,咬疼了卢蝎虎。
龚忻揪住他小尾巴倒提起来连扇几下屁股,不无担忧:“尚在娘胎里就不放过,这娃的醋劲儿可太大了。”
侧卧在逍遥凉床上的卢蝎虎则操心别个事。
“哥……”
听他心里那个小声音含羞带怯地低低唤来,龚忻顿觉不妙,扭头一看,捂脸闷笑。
“怎、怎么办呐?”
“能怎么办?”龚忻甩手一抡,就见虎子擦着洞顶划过一道悠长的虹弧,径直飞出门去。再打响指落下石门,俯身勾住卢蝎虎的衣带哑声道:“谁叫你喜这一口呢?不许我咬,倒叫臭小子得个便宜,莫非让他来给你舒服了?”
卢蝎虎双颊涨得通红,啐他:“呸!”
龚忻自胸腔深处震出得意的哼笑:“那你是想要个母的呀,还是公的?”
卢蝎虎脸快埋到胸口了,心念却转得无比快,简直可算脱口而出:“这样好!”
*********************************再咔嚓
所谓贬作凡人,却并非修为封禁彻彻底底成了人。龚忻到底是修得了角的候补大蛟,自身已带几分仙气,杀人亦是为着救人,所以天上单单派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吏下来传达几句斥责,抹去尖角,叫他闭门悔罪。
可既然没了角,大蛇的威风也顿时弱了几分。更有甚者,蛇身确实矮了不止一星半点,再也不能顶天立地地竖在洞当间,生生缩了一大半。蛇头蛇尾抻直了站卢蝎虎跟前,才比他高俩头,脑袋小得只有个泡菜坛子大,跟原来一比堪称袖珍。
故此,山主大人心里头闹别扭,好面子,就不爱在小子跟前现出原身来。当人就当人!横竖他人身修得阴阳通杀,做人也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别人家妖怪道行浅化个人身还怕不稳怕露馅儿,他奉天命做人,压根儿不劲儿。
唯独行好事时觉得忒别扭。那两条细细长长的大白腿夹也不好盘也不妥,跪久了膝盖疼,坐着还使不上力,不如他那遒扎柔韧的半条蛇尾,勾连缠绵摩摩挲挲,垫在身下不会麻,绕上腹腰不怕沉,翻来覆去任他怎样折腾,都不拘会伤着小子。如今他蛇身缩了一圈,□□也跟着细短,倒不似人身的这般雄壮好使。偏偏卢蝎虎身子重了,骑不住又压不得,躺平了更对胎儿不利,气得龚忻恨不能把自己两条人腿拗折了盘成圈。
并非耐不住,独自在深山里住了几百年,辟谷饮露清心寡欲,角都修炼出来了,他龚忻正经是要成仙成神的,这点定力不能没有。奈何今番却是丑憨憨催得紧,四五个月时就爱半夜里往人身上蹭,喊热喊燥,要蛇尾抱抱好阴凉。丢个虎子给他抱着,贴身总阴凉吧?还委屈了。悻悻然背过身,面朝里卧着好半天不搭理人。
相识相认相处相守,说长不短,亦将一年时光。龚忻从未将卢蝎虎当成前世的丑文羲或是别的谁,丑亦喜欢笨也可爱,纯就迷上了这小子的单纯傻乖。几曾想到有了孕,且孕了人胎后,小子的性情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也不可说很大,依然乖依然憨依然滥好心,不会说话心里头偷偷顶嘴是常有的,顶完了总是被龚忻听得一清二楚,又给教训回来。真说变,确乎就是这点闺房情欢,变得主动与放肆,仿佛有了瘾头。
龚忻揣摩了一晚上,也被冷淡了一晚上,没睡着,天没亮就悄没声儿独自下山找间医馆潜进去顺了几本医书来看。别的勿需记,落睛处单瞧见一句话:人有别,孕乃欲,非邪淫,适度承欢,恩爱怡情,助产矣。
一翻扉页,笔者还非杏林大家,一个没听过的名儿,书也是自誊非模印的,龚忻揣度着约摸是这家先人自己钻营出来的总结,没给烧了留存至今应是经过论证,有用。遂挂着一脸暧昧不明的坏笑又钻回了寝洞。
其时早已日上三竿,卢蝎虎贪睡还未醒,虎子枕在他胳膊上睡得口水四溢,被蛇爹抱起来放竹笼提溜到屋外挂洞顶上都不晓得,兀自打着鼾,好梦香甜。
而那一整天里卢蝎虎都没起得来床。两人在石榻上翻来覆去试过各种恩爱的姿势,久旱逢甘霖般双双纵欲过度了。
因此莫看卢蝎虎肚里揣个肉球体态一天天笨重,但闺房之乐两人确不曾耽误过,数月来“怡情”得很是畅快淋漓。
就连这会儿他躺着的藤床,亦是为了便于欢好,由龚忻照着贵妃榻的样式改的,看似整张床,半边实际是拼凑的脚凳,撤了便成把躺椅。
******************************继续咔嚓
夏日春痕,绯靡绮丽。
而洞外头虎子顽强地扒在石门上,尖牙凌厉,居然把石门啃出个窝窝来,大小正好埋他委屈巴巴的小脸。
第18章十八、妖仙神鬼人
又是一年霜白枫红层林尽染,山中景色最是绚烂,想起许多,也放下许多。
通往废村的小路重又铺满了荒草,孤立半山的茅屋前山茶盛败几度,兀自在舒爽的秋风里开出最后的一茬赤霞如锦。
地已荒了,院中光景倒未见萧条,屋顶的茅草半新,檐下少蛛网,门环无锈蚀,摘了挂锁轻轻推开,枢合顺畅地扭动,不曾发出行将腐朽的呕哑。
龚忻没有打算再回到此间来的,偏嘱咐小妖勤于照看着,不许小院蒙尘。是一种难以明说的未雨绸缪,为卢蝎虎留住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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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聊以怀慕的牵挂,不想他回来,却知他流连。
一年了,蝴蝶花使再度爽约,思亲的人始终没能等到托信入梦来的传说真正实现。
然而卢蝎虎不会失望,失落,失神地在原地踟蹰不前了,深山里有他的前缘再续,亦是他的退路和归宿。
回来看看,向过往道个别,终于都放下了。
归程上信步,优哉游哉,半是景色留人,半是卢蝎虎现如今这身子实在走不快。临近足月的肚子沉沉向下坠,本来脚肿腿抽筋,时而腹痛腰酸,胎儿入盆后更加百般不适,瘌痢脑袋上珍贵的发丝一把把地掉。龚忻看在眼里委实觉得惨不忍睹,索性拂袖一抹,径直把小子的脑袋给剃光了。
人无我有心平,人有我无急眼,卢蝎虎出生伊始就始终顽强地往有辫人群里挤,头发再少它也是一道门面,十分争光。结果龚忻直接给他来了个“光明顶”,把不能说话的小子委屈得生了几天闷气,死活不肯戴虎头帽。为表忏悔的真诚,山主揪自己的发下来给他扣着,不喜反还伤心了,思念头发呀,捋着那一把油光水滑的长发戳了肺管子,吧嗒吧嗒掉眼泪。
龚忻就抱着虎子给他跪下了,连哄带求:“好丑丑,信夫君的,你那是胎毛出得不好,刈掉头茬儿,多刮刮肯定比你现在长得密。”
卢蝎虎瘪着嘴,泪眼汪汪撇过脸来,将信将疑地望着龚忻。
龚忻顿觉心尖儿上狠狠打了个颤,脑子里先蹦出个字丑,再蹦出三个字得顺眼,叫他只想一件事调戏。
低头看见小子的肚子,一抹脸,忍。
于是突然翻脸霍地立起来,指尖直戳到人脸颊上色厉内荏地呵责:“本座可是这一山之主!”
那又如何?
“趁机是不是?恃宠是不是?还有没有矜持了?”
坐着呢!
“顶嘴?!”
顺风。
“你再说!”
欺负哑巴
卢蝎虎眉一垮,登时嚎啕大哭。
当然是在心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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