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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豆儿太岁
龙哥揉了揉胸口,好不叫自己郁卒吐血。
第9章九、山居使倥偬
一时成好事,龙哥自得了痛快,卢蝎虎也不可谓不逍遥,到头来却把小虎子委屈地撂在了一边。屋内欢声婉转,屋外挠门撞墙,可怜小虎子饿着肚子在门口又叫又跳不见俩爹开门放他进去,气得他张嘴一口咬在木门上,尖牙深深嵌进门板里拔不出来,居然风干肉一般在门上挂到了天黑。
等龙哥没心没肺哈哈笑着把儿子从门上拔下来,小子已经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四大皆空了,任凭卢蝎虎抱在怀里百般哄劝,亲亲又揉揉,虎子就是不搭理他俩个。喂他最爱的桑椹果都不肯张嘴了,小尾巴无打采地垂挂成一条软绵绵的直线,不打卷,更不狗儿似的欢快摇晃。
结果龙哥圈指在虎子额头弹了下,告诉他:“回头你娘亲下了蛋头一个分你吃,行了吧?”
虎子立即不消沉不沮丧不鄙视俩爹了,欢欢喜喜往卢蝎虎肚子上一趴,嘴里头啊呜啊呜,口水淌了他一襟。
卢蝎虎的心思则完全从虎子身上转移了出来。
“娘亲?”他指着自己鼻尖,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困惑。
龙哥两手一摊,好整以暇道:“他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呀!”
卢蝎虎用心声抗议:“是你先把他的蛋生了一遍!还有二蛋,本来也在你肚子里!”
龙哥不愧为龙哥,活得久妖力盛,蛇皮加人皮,二皮脸都比普通人的无耻厚颜坚韧耐磨,径直反问:“本座有本事把他们放进你肚子,你有本事放回来么?”
卢蝎虎没有。
卢蝎虎不想当妈。
卢蝎虎却不得不认了自己是妈。
就连虎子都从旁补刀,初学语,开口对卢蝎虎甜甜地喊了声“妈”。当然他也许是想说马,或者是骂,还可能仅仅是随口蹦出来的无意义的音节,但落在卢蝎虎耳中确像是称呼,亲亲昵昵,欢欢喜喜。
他无奈地笑了下,到底不再拒绝。
如此过了一月,卢蝎虎顺利产下两枚蛇卵。
不同于头回的经验,今次卢蝎虎的肚腹并没有像怀虎子时那般隆盛,将产之日也就凡人孕娘子四、五个月的样子,小腹微起弧度,产卵时肚子也不甚疼痛。不过临近产期的最后那几日人变得惫懒了,不爱动吃得更少。意外产下的两枚卵倒都比二蛋大了一圈,不像白面馍,快赶上年节时候蒸的大枣饽了。累得卢蝎虎在床上卧了整三天,人家坐月子多发胖,他生完脸反消下去一圈,显得愈发瘦小。
龙哥顾念他辛苦,得了蛋先喂到他唇边。奈何卢蝎虎心中总有芥蒂,哪怕龙哥捧来二蛋作比信誓旦旦保证这回的蛋确实无胚,小子仍是下不去口,固执地摆摆手,情愿恹恹睡着。
却便宜了虎子。小么点点的一条蛇尾巴贪婪地圈住整枚蛋,使唤蛇爹给在蛋上开好口,信子吞吐,连清带黄,吃得一滴都不浪。差点儿意犹未尽又跑去啃二蛋,被龙哥及时揪住蛇尾巴提溜到门外晒太阳去了。
回过头来看见床内衰弱的卢蝎虎,龙哥不由得心生懊恼。自责大意失周到,自己辟谷辟出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喝西北风都当饱,便忘了卢蝎虎不过一肉胎凡人,往日吃素是孤苦伶仃没人照应,跟着自己还吃素是长年累月习惯成自然不想不求,倒是也能延命成活,可一旦有个病痛,光吃野果山菜如何撑得住?
左右思忖,虽说自己久不造杀孽了,蛇性的狩猎本能还在。更何况他一介山主,弄点荤腥哪需得自己亲力亲为?于是屋门开开合合,短短一去一回的工夫,龙哥手里就多了一提食盒。捧到床畔当着卢蝎虎的面一一打开,赫然是致的清粥小菜,两素一荤。素的是芦笋烩木耳、酒香煸苜蓿,荤的是香菇酿鸡蓉,清粥只是色清,里头滚了薄片鱼腩,火丁增味,芫叶提香,闻起来就馋人。
结果卢蝎虎只看一眼直接吐了。腹内空空,出皆黄水。
龙哥气急败坏:“你都没吃呐!”
卢蝎虎眼泪汪汪:“肉、活、可怜……”
龙哥翻白眼:“你也是活的,你不吃就得死,就跟它们一样可怜。”
卢蝎虎心里嘀咕:“那我也不吃。”
龙哥龇出自己凌厉的尖牙:“你再说一遍!”
卢蝎虎怯怯回:“不……吃不下……”
龙哥把粥碗逼到他嘴边,美目怒瞪:“吃了再吐,吐完接着吃!”
卢蝎虎畏缩地往床里头退。
“本座填食儿可没轻重。”
卢蝎虎继续可怜巴巴。
“又不是你杀的生,别扭什么?”
卢蝎虎双手合十抵在额前不停地拜。
“我呸!就它们是活的,那些花花草草果子蘑菇就不是活的啦?会叫的是命,不会喊的活该被你连根拔是不是?你说吃肉是杀生,本座还替花妖树喊冤叫屈呢!你还小蘑菇的命来!”
此番论调实乃生平初闻,却携着振聋发聩的效力,卢蝎虎登时宛如身遭晴天霹雳打个正着,眼神都熄灭了,三魂跑了俩七魄不还家,仿佛归去矣。
龙哥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他也实在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天生万物皆有灵,一花一草藏生机,四季的枯荣是植物的生发与死灭,岁月倥偬,人生一甲子道匆匆,于草植来说则不知已走过几个寒暑,历过几轮回。妖是不分肉身与叶脉的,聚灵以成,便都是活生生的。人有魂魄,妖有一息,皆乃世间的一抹存在。
温热的粥又被放近了枕边,大蛇凉血的手指圈起来,在卢蝎虎额头轻轻弹了一记。
“杀生是孽,但他生我无喜,你死了我舍不得,对我来说你生就比他生要紧。我只顾你生,不顾他们!”
卢蝎虎抬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不知为何脸有些热,心里头觉得熨帖极了,可开心。
“赶紧吃!养好了接着下蛋去!”
卢蝎虎愣在当场,硬生生把将要出口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是好话,感激的话,袒露了点滴心迹,回到肚子里之前路过心门,还是不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个笨丑丑,你不给本座暖床还想叫谁来?”
龙哥直眉瞪眼地给卢蝎虎喂饭,心里头也藏住话,嘴角却总不受控制地往上勾。
可惜顾自凄凉的卢蝎虎始终不曾留意到。
第10章十、可笑总自欺
一月复一月,龙哥是成日里哼哼唧唧抱怨日子乏味难捱,对卢蝎虎来说则有如白驹过隙,恍惚便入了秋。人家掐指算日子,小子数着蛇卵计岁月,自讶前后竟已育过三回无胚的蛋了。连着休养那几日,加一块儿,人蛇合居倒有小四个月。
不同于龙哥的百般挑剔,卢蝎虎身世使然,自幼逆来顺受,活得很有些清心寡欲。更甚者,有了龙哥和虎子陪伴,不再独自于世上踽踽戚戚,卢蝎虎只觉真是再好没有。
再看半蛇之身的虎子,大约尚不通人事,世间诸般诱惑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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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但凡有个温良淑德的卢蝎虎能叫他时时黏着,同样过得无忧无虑自在满足。
原本凭龙哥的道行,该当也是心中有明月、清风不扰行的,然而深山幽居好清静,到底他是山主,身边不乏小妖小怪伺候孝敬,亦常有过路的、慕名的、故交旧友登门拜会,所谓清静便也是个高山仰止的清静。出了林界半入了人间,修为浅薄的小妖们不敢现身来谒,卢蝎虎的小屋又是离群索居,头顶上过路的鸟都没几只,每天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着实把龙哥清静出了一种遗世孤立的苍茫感。他突然深切体会到了女娲造人的心境寂寞呀,是想破戒杀生都找不到个人来当冲头的无边遗憾!
而一旦龙哥叹息完想不到别他消遣,卢蝎虎的屁股就倒霉。肚子里揣起蛋都保不住屁股,肚子里没蛋的时候更保不住。
很多时候卢蝎虎已经不再相信龙哥曾经是母的了。哪怕他的女体妩媚婀娜玲珑有致,卢蝎虎都当他是个幻觉。因为他屁股疼,经常疼,非常疼,下蛋的时候最最疼。
“你就不错了。蛇身育卵,少说也得十多枚,隔壁蟒家的有过一回下了百多个呢!本座如今只为了修行,一次就叫你产俩,都是心疼着你的。”
闻听此言,卢蝎虎当即就劝龙哥多下山去经历人间烟火的洗礼,到凡俗中修行。身为一个有着化蛟升龙这般远大志向的老妖,须得出淤泥而不染、入红尘而自清、吃人而不吐骨头的。这才叫定力!
龙哥结结实实扇了他脑门一巴掌,怒啐:“你才吃人呢!你全家不吐骨头!”
骂完了,变作个翩翩公子模样,施施然下山接受七情六欲的考验。
顽儿的事向来没准,龙哥每每下山少则三五日,至多的一回足过了十天才回来。到家一看,卢蝎虎操持家务带娃孵蛋,还“贤惠”地独自把蛋都给下好了。
确非龙哥未将卢蝎虎存在心上惦念着因而错过产期,哪回离去前也都留下召唤的符咒,只捏在手中连呼三声龙哥,当即现身。可卢蝎虎一次都没用过。固然是小子不欲打搅了他人的逍遥快活,另一方面,一回生二回熟,生蛋亦没有生虎子那么疼,卢蝎虎已不会怕得无措,龙哥在与不在他自己都能应付。觉得肚子不对劲了,就返回小屋卧倒床内歇着,再翻出备好的软垫置于身下好生接住蛋,小心翼翼切不敢叫蛋壳磕破了。
卢蝎虎始终相信,凭龙哥吹毛求疵外加得理不饶人的德性,但凡蛇卵有个闪失,他定管能叫自己重新生一遍。就跟当初生虎子一样。
而连着两回都是一脚跨进家门,正看见卢蝎虎在清理刚落生的卵,龙哥语气总显得怏怏:“你是打算临死关头也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卢蝎虎很累了,仍是天真地对着人笑:“不打紧!”
龙哥一把揪起想趁隙把两枚蛇卵统统笑纳的光头小虎子,一边吊打儿子,一边瓮声瓮气道:“蛋不打紧,人打紧!”
卢蝎虎怔了下,咧嘴露出发黄的豁牙,笑得丑憨丑憨的。
龙哥白他一眼,打个响指招来只山中草,给卢蝎虎摆好了热汤美馔,自己捧住枚蛇卵盘腿坐在床沿,品茗似的一口接一口,笃悠悠慢饮蛋液。
惯例歇养过几天,卢蝎虎身子无恙,这日一大早就见龙哥梳洗停当正在对镜试腰带,显是要出门。还当他又下山游乐去,不料他推过一只盛着织物的托盘,令卢蝎虎换上。展开看来,见是一领色样朴素用料剪裁却上佳的秋衫,衬里还夹里一层轻絮,恰能挡一挡秋凉。
卢蝎虎捧着新衣不换不拒,傻愣愣的很是不明所以。
“啧,老是我一个人下山,没劲!”
卢蝎虎拍拍脑门又指指脸上的胎记,一个劲儿摆手。
龙哥瞪他:“虎头帽呐?天热时候不肯戴,依你了。这会儿都凉快着呢,去找出来!”
卢蝎虎苦着脸讨饶。
“不成!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我扛着你去!”
卢蝎虎跳上床扒着床柱,却意决绝。
龙哥一指吊篮里已经大了两圈的蛇卵眯眼邪笑:“不听话,本座现在就把二蛋吃了,带虎子回洞府。”
一言不合就咬人,咬人不够还吃蛋,不得不说龙哥逼人就范的手段委实粗暴下作,奈何行之有效。不需说第二遍,也不必确认,卢蝎虎是真信他说得出来就敢做。一个做了半辈子女妖只因厌烦就任性当起了男人,还自己下蛋自己吃,更抱男人睡男人逼男人下蛋的蛇祖宗,卢蝎虎实在不认为这世上竟能有什么事是龙哥不敢想不会做的了。
“也不能这样说!”卢蝎虎在心里稍稍修正,“将事情颠倒过来看,叫他别当龙了,他是不会肯的;让他放过我,他也不许;犯天条的事他一样都不敢。哎呀,龙哥其实也挺怂的!”
这些话一字不漏全叫龙哥的读心术采去了,便听走在前头的他胸腔里重重地哼出两声冷笑,阴阳怪气儿道:“胆子是不如你大了。你勇冠天下!”
卢蝎虎登时抿嘴捂心口,腹诽一句:“不是说好不对我用这术了么?”
龙哥扭头飞过一记眼刀:“那你就别老用肚子说话啊!”
“本来就不是要说给你听的。”
“这句你也没动嘴!”
卢蝎虎噎了噎。
“分明就是你自己图省事儿!”
卢蝎虎无法反驳。
“你还不如虎子努力向上,他都学会讲人话了。”
为了替既是妈又是爹的龙哥佐言,扒在卢蝎虎肩头的虎子当即说了句字正腔圆发音清晰的人话:“宝贝儿亲一个!”
于是他俩爹瞬时一个气瞪眼一个瞪眼怔,随即都来捂他的嘴。
龙哥低声咆哮:“小王八蛋,听墙根儿,不要脸!”
骂完了倏一顿,跺脚更气,愤然唾地:“呸!王八他二大爷!”
此刻,卢蝎虎的脸已红得跟热水烫了面似的,巴掌胎记颜色都跟着变深了,好像枚应季的绯叶张开在眼角,又譬如坊间新起的妆面描摹,竟是在他脸上焕发了一抹丽色,不比原来突兀难看了。
偏他果然听话,出门来老实戴起了童趣的虎头帽遮住瘌痢斑驳的秃脑袋,土黄色的帽帘披垂耳侧,各色碎花头拼凑出一张吐舌作怪的兽脸,还不忘额头正中拿黑线粗粗地绣上一个“王”字,威仪是没有的,可是滑稽逗趣极了。
两厢一搭,直将少年衬得活泼俏皮,哪里还见丑怪?眼前只得一个稚嫩无暇的娇儿郎。国色天香是未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滋、滋味?”思绪绕过一匝,龙哥猛地惊醒,不由被适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打了一激灵。甩甩头又望卢蝎虎,仍是越看越喜欢,心跳都有了怦然的节律,于是立即不敢多看了,撇过脸去瓮声瓮气催促:“不扯闲话了,瞎耽误工夫,赶紧走!”
便还踩着荒草葳蕤的土路往下去到繁华人世。
总以为将穿村过桥入市集走乡镇,孰料下山后路越走越偏,却越走越熟。终于卢蝎虎停了下来不肯再踩着龙哥的脚印往前去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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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双臂不由自主圈紧了兀自兴致盎然的虎子,眉眼间缀满了狐疑与惶惑,嘴唇轻颤,血色渐失。
龙哥回身看向他,明知故问:“干嘛不走了?”
卢蝎虎不肯置信,双足下意识往后蹭。
“喔?你看见啦?我头回来都没发现呢!草长得太高太密,埋上了。”龙哥侧移两步,俯身拨了拨半人高的野草,露出其下一块叫风雨剥蚀得辨不出字迹的石头。他抬起脸冲卢蝎虎眯眼狐笑,说:“要说是土生土长的,总记得界碑立的位置。”
卢蝎虎浑身打颤,眼中含住泪。
龙哥站在那石头旁不进不退,也不说话,似一场无声的催促。
可卢蝎虎没有动。他像是知道前方的吉凶,固执地不肯踏入既定的陷阱。龙哥为他设下的陷阱,捕他的人,要他的命。
“所以你真的知道村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奇怪啊!”龙哥的眼缓缓张开,蛇瞳迸射出冷冽的光,“本座的猜心术居然从未读到丝毫。除非你忘记了,但显然你没有。那么你是如何做到不想不念,不恨的?”
他话音凉凉的,负手近前几步,目光直直逼视。
“疫病夺去了半村人的命,也包括你爹。幸存下来的全跑了。他们连尸首都顾不得掩埋,最后纵一把火焚了村。你的屋子在半山,风向不助威,所以没有烧过去。但始终无人来通知你疫病的扩散,他们连放火都没有警告你一声,那些人抛弃了你,更不在乎你会不会死。是吗?”
说一句泪一行,卢蝎虎泣不成声。
龙哥来至他跟前,抬手托他下颚,迫他仰起头,很轻很慢地问他:“为什么这样都没有恨?为什么要继续一个人住在山里?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这段心?”
“我没有看见。”卢蝎虎用自己的声音诉说,“我从小笨,不是亲眼见过的,不是亲耳听到的,就想不出来。我不知道生了病的人是什么样子,也没看见大火烧起来时候的景象。我去山里找蝴蝶花了。娘说人死了之后魂会化作蝴蝶飞去极乐之境,说蝴蝶花就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惦念,采了花献在坟上,梦里花仙会替故去的人捎话来。我想,”他哽咽着,“我就想听听,爹跟我说话。我没送过他。”
龙哥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不再问了,也什么都不想听。
可他依旧痴痴自语:“我不敢走远,怕此地的花仙不认识路,把爹的话捎丢了。三年了,她一直没有到梦里来。我等了三年。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龙哥笼着他,手在他头上一下又一下抚,柔极了。
“不是的!”他说得无比肯定,“是你爹他放心了。走时无牵无挂,去后无欲无求,这叫瞑目!”
“唔!”
卢蝎虎在他怀里用力点了点头,忍一忍,嚎啕大哭。
第11章十一、嗅色可餐矣
走了一趟荒村,什么心结都解开了,也不再存着不可说的秘密,一家三口最终没有去镇上,反而往深山里遍赏秋色绮景了。
丧父三年独居十年,卢蝎虎终日与兽鸟为伴共花草谢岁,曾经自认是这山里半个通。结果蛇洞里走一遭,他才深刻体悟山外确实是有山的,密林之中更有乾坤,宇宙万物人兽魑魅,自己连“人”这一项都未窥透皮毛洞悉本质,又怎堪天下种种惊奇?一言以蔽之,他觉得自己太嫩!
此番入山,便凭着龙哥引路,去踏行自己不曾探索的荆棘,去发现重重遮蔽后豁然开朗的水月洞天。山中岁月长,山中也有不凡和隽永的生机昂扬。
看过了这一年最后的颜色璀璨,龙哥问卢蝎虎,愿不愿随自己回逍遥洞府,山主的殊荣与他共享。卢蝎虎却只说回小屋去,继续孤孤单单地等一个梦,当他的普通人。
龙哥似料到了卢蝎虎的答案,或者他又食言用了猜心术早早便探知,但也未作强求。低头看着怀里的虎子,故意问他:“你要做人还是当妖?”
虎子尚不会自如表达,学舌过的词句都不足以拼凑出他的心声,索性啊呜一口咬在蛇爹虎口上,挣扎落地,扭着蛇尾巴嗖嗖窜到卢蝎虎脚边,熟门熟路顺着腿爬上了肩,搂紧了不撒手。
面对无措又歉然的卢蝎虎,龙哥不过瞥了眼手上不痛不痒的牙印,耸耸肩,甚无奈道:“没办法,孩子大了主意也大,管不住,你受累,还接济着吧!”
虽说才在肚子里待了一天,但好歹是自己生出来的娃,卢蝎虎断断不会嫌弃,简直疼都来不及,当即欣然应允。
龙哥便放心了,拍拍手说:“走吧,回了回了!”
言罢抬脚往前去。
卢蝎虎在后头抱着虎子,怔怔地忘了迈步子。
龙哥等一等他,催促:“快着点儿啊!天黑了道儿不好走。”
卢蝎虎习惯性在心里嘀咕:“你家不是这个方向啊!”
龙哥站着没动,表情也无变化。
卢蝎虎继续嘀咕:“是送我呀,还是真跟我回去?”
龙哥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卢蝎虎大着胆子再嘀咕:“不是会读心么?有本事你猜呀?”
龙哥冲过来狠狠赏了他一记爆栗,怒叱:“小兔崽子蹬鼻子上脸,试探起本座来了,找不痛快是不是?屁股痒了直说!”
卢蝎虎儿子都不要了,径直拿虎子的脸挡了屁股。
可怜虎子头上脚下莫名其妙亲了一回亲爹的屁股。
可叹卢蝎虎到底没能保住自己的屁股,当晚上又被妖艳夺人的美男蛇给翻来覆去采阴补阳了。
翌日龙哥神清气爽,大早上起就摆着自己风姿绰约的胯在屋外头忙活。卢蝎虎被那条硕大的蛇尾巴折腾了一晚上,饶是身体已熟悉了那样异常的□□,奈何一届凡人还是打小就养得不善的羸弱凡人的小身板,总是经不住龙哥的予取予求,日上三竿都仍软绵绵睡着,浑身骨头仿佛全叫蛇缚绞碎了,整个人了无生气地趴伏在床内,连翻身的余力都没有。
龙哥也不来扰他,兀自在外头搞出不小的动静。虎子最是好奇,便不缠着卢蝎虎撒娇使赖,转而投奔了蛇爹的怀抱。隔着薄薄的一层木板门,不时能听见小儿兴奋的笑声。
终于卢蝎虎亦是抑制不住窥伺的欲望,挣扎着撑起身来,抓件披衣搭在肩头,托腰扶墙,慢腾腾挪到了门边。拉开门,入眼堪称翻天覆地!
原来龙哥施术,轻巧地在屋门前围了一方篱笆院,翻起两块百步见方的闲田,左菜右花,篱笆墙边另栽有一树山茶并两株绿萼梅,俨然田园意浓。又思不可居无竹,蛇喜竹阴,卢蝎虎鬼使神差般走出屋门绕到墙角张望一眼,果不其然,小屋依山势,后坡上密密匝匝立起一排入云的青色屏障,随风摆荡,像极了腰上没骨头走路爱摇臀的龙哥。
“啪”结结实实一记掌掴落在后脑勺,卢蝎虎被打得足下趔趄,直往前冲,差点儿扑在地上。亏得龙哥及时将他腰腹捞住,嘴上却啐:“不在屋里躺着跑出来吹风,没病找病生呢?”
卢蝎虎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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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胳膊站好些,揉一揉适才叫他打疼的脑袋,两眼张得老大,既惊且喜,孩子似的傻乐:“住、住着……家……”
龙哥白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也知道自己原来住的就是个窝棚啊?”
卢蝎虎继续挠发丝所剩无几的瘌痢头,嘴能咧到耳后根,露出一口七出八列的参差黄牙,傻憨傻憨地说:“不、不会!”
“你不会修本座会啊!满意不?”
卢蝎虎嗯了声,重重点一下头。
“那谁走路没骨头啊?”
卢蝎虎顿了顿,居然嘟起嘴一脸委屈。
龙哥挑衅着:“说,说,快说,本座没开着天耳呢,且听听你自己说的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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