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一个传讯兵翻下马背,跳得太急,在地上滚了一圈。
渐将王早已掀起了毡子,紧盯着来人道:“可是押送粮草的队伍到了?”
地上那汉子翻身起来,跪在地上语气急促:“我们派出去的十余个探子只有两个人回到来,一个说离此不足二十里地,发现瑞国行军,人数不下十万,皆为骑兵,另一个说……”
“说什么!”渐将王双眉都竖了起来,两眼死死的盯着传讯兵。
那士兵低着头,哭丧着脸道:“另一个说在山脉一侧的隐蔽之处发现我荼族勇士的尸骸,离尸骸不远的地上有无数道车行的压辙,恐怕是我们的粮草……被瑞军劫走了!”
“什么!”渐将王满脸不可置信,抬脚踹了士兵一脚,大声嚷道:“牵我的马来!即刻备战!”
“报!!!”这次跨马奔驰而来的是大营门口的守卫,人还没下马已经大声嚷道:“瑞军攻寨!瑞军攻寨!”
渐将王刚抓起兵刃,闻言楞了一下,“不是说离此尚有十余里么?”
“恐怕瑞军此来,并不是只有一路兵马,所以……”日逐王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只怕也不止那十万骑!”
瑞国大军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从正面、左翼、右翼同时攻了过来,趁着荼族大军没有来得及防备的情况下,从双翼直攻进营寨之中。
战鼓擂擂声动四方,荼族兵将纷纷跨马御敌,但多日来粮食的紧缺让他们本就低落了士气,如今事出突然,更被杀了个猝不及防。他们从没想过远在西陲流火山脉另一头的瑞军竟会尾随他们而来,不但算准了他们粮草耗尽的时段,更在中途劫走了部落的补给。
初冬的冷风吹得战旗猎猎作响,渐将王屠克岂横刀立马于军前,紧咬着牙关对不远处压境的瑞国重兵怒目而视,片刻之前他们还是追逐猎物的猎手,如今却已成了别人利爪之下的猎物。
瑞国大军中忽然射出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深入层云,屠克岂盯着那响箭料想一个进攻的讯号,果然四面八方的瑞兵都同时加快了攻势。
“你去城头,看瑞军动向,到底有多少兵力,给我发旗语!”屠克岂推着一个心腹副将。
副将应了一声,回身往孤城跑,跑到层楼上极目远眺,只见瑞兵如潮水,滚滚推来。看着阵型按人数上算,倒是与己方不相上下。他从腰间摸出一面旗子,还未举起来,便听到后方有声响,原以为是己方人马,不料来人从背后直砍下一刀,副将痛呼一声,回过头去,却见来人穿着尚鄯国的服饰。
屠克岂站在城下回过头盯着城楼,看着心腹不知因何矮下shen去,耳畔轰隆隆想起呐喊之声,他定睛一看,那本应是荒弃的城池瞬间奔出无数尚鄯兵士,眨眼之间杀到近前,与瑞国大军两相夹攻着荼兵!
后方失守,粮草无继,战旗被一个尚鄯国的骁勇战将劈断在马前。屠克岂闭了闭眼,大势已去……
周牧白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停驻在战场略侧方的高岗上,眺望着三国军团混战的战场,当尚鄯国的二十余万兵士冲出城门,与瑞国大军对荼族形成合围之势时,她已然知道,此战再无悬念。
厮杀之声响彻云霄,残破的旄旆在寒风中萧瑟,血色的黄沙很快堆满了层叠的残肢断臂,各路兵马踩踏着自己兄弟或敌人的尸身,呐喊着相互搏杀。
她觉得她的心有些冷硬了,在这两年的战事之中,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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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生死,遇见了太多的别离。
天边流动着一片白色的浮云,湛蓝的天空澄澈如海水。牧白从战场中抬起头来,想着如流云一般柔软的人儿,一颗心,仿佛也在冰冷中悄悄的温暖起来。
纤荨,你在瑞京,可还好。
捷报传回叶郡时,周牧宸正在中营里与周若初说着话,听到前方告捷,周牧宸忽的一下从帅椅上站起来,两眼迸射出光芒,“太好了!”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在营帐里走了几步。
“恭贺殿下大战告捷,拓土开疆!”周若初眼眸略闪,盈盈一拜。
周牧宸托着她手肘让她起来,却看到她脸上的喜色并不如自己一般,于是怔了怔。
“你不欢喜么?”他道。
“欢喜的。”她浅浅一笑:“为殿下欢喜。”说罢福身,也不等牧宸再问,告退而去。
牧宸的心情低落下来,他也是聪颖的人,自然是明白的。大军决战取胜,他与她,便要别离了。
冬日的阳光渐渐稀薄,风终于停了。周牧宸从营帐中走出来,问侍卫若初姑娘在何处,侍卫回答若初姑娘回城里去了,他这才想到,女子在营中多有不便,周若初已经在城里住了许久。
“欢喜的。为殿下欢喜。”耳畔响起周若初离开中营时说的那句话,他心里忽然酸了一下。
“来人!备马!”
只带着东宫卫的两名心腹,周牧宸在暮色里策马奔往叶郡城池。
周若初暂居的院落在城中繁华闹市之旁,院落不大,却错落有致,颇有闹中取静的意思。
三个人在大门前翻身下马,东宫卫叩响门环,一个婆子迎了出来,周牧宸抬脚就往内院走。两个护卫都知道太子与若初姑娘有秘事要谈,自去一旁耳房里歇着了。
周牧宸绕过香径回廊,走到内院一处香闺之前,不知因何,一颗心噗噗的跳了起来。
他从未如这般,瞻前顾后过。
房里点着灯,他抬手敲了敲门,里边传出若初略有些柔弱的声音:“我不是说了不要扰我吗。”
仿佛哭过了。牧宸想。
“是我。”他顿了顿:“周牧宸。”
里边的声音停住了。过了好一会,也或者只是一刹那,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太子殿下。请进。”
周牧宸推开门,浅红色的烛火在窗下跳动,他看到她坐在一只浴桶里,柔嫩的肌肤因为温水的热度现出淡淡的粉红之色,青丝垂落在肩上,两颊俏丽,已如桃花。她离他,不过咫尺了。
他“啪”的一声将身后的房门关上,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把自己也关在房里了,忙转过身要出去。
“殿下……”若初柔软又带着怯弱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周牧宸的身形定住了。
一片水滴落入浴桶的声响,他知道,她从水里站了起来,理智告诉他快开门,快走!可那双腿却又如被下了定身术一般。
“殿下……”若初的声音已在耳边,香气缭绕。
一双纤弱无骨的手臂环抱住他,带着他慢慢的转回身去,他看到一滴清澈的水珠,从若初的眼睫上滑落下来,恰好滴在她胸口的尖儿上。
忽然间周牧宸只觉得血脉喷张,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呼吸渐渐凝重起来。
“殿下……”若初又唤了他一声,踮起脚尖,似乎想吻他,却又停下来,退开半步,“我漂亮么?”她的眼睛闪着一片光。
周牧宸眼中奇亮,忽然上前紧紧的抱住她,低下头,狠狠的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到江夏投来手榴弹一枚~谢谢~
第66章我想你了
再回到瑞京,已是来年的春天了,城郭之外野花烂漫,一丛复一丛的姹紫嫣红开遍了山野。
离城尚有二十余里地,周牧白望了望天色,嘱咐沈佑棠与手下副将照管好军队,自己带着沈岩沈岚并王府亲卫快马加鞭赶在城门关闭前跑了回去。
进到城里,先去了皇宫,给周凛和郑暄请了安。周凛早已过她的手书,也看了州郡的呈报,见她脸上犹有倦容,便令她先回府歇着,郑暄看她似乎憔悴了不少,拉着她的手心疼了几句,嘱咐她好生休息,过几日再带着王妃一道回宫。
维明大街上只住着几户人家,府邸拓着宽阔的庭院,往来之人多半金章紫绶,睿亲王府便是其中最尊贵的一家。此时金乌西沉,睿亲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前伫立着两只半人高的石狮子,在暮色中张牙舞爪,从石狮子再往里,才是几个值更的门吏。
小团子从府里走了出来,吩咐准备关闭府门,忽见一纵人策马奔到眼前,他正要喝问是谁这般放肆,敢在睿亲王府门前撒野,却看到自家主子由远及近,悠忽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殿……殿下……”小团子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
周牧白将手上的马鞭扔给他,一壁走进府门一壁笑道:“你小子,怎么又长个儿了。”
小团子抱着鞭子在后边一路跟着一路叨叨念,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王妃可在暖阁?”绕过抄手回廊,周牧白径直往里走。走得太快,小团子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大伙儿都不知道您今日就能到,王妃昨儿个回沈大人家去了。”
“嗯?”周牧白立即停下脚步。
小团子没料到他刹得这么急,差点一鼻子撞上去。
“往常王妃也时常派丫头去沈府里请安,前儿个回来的人说沈夫人贵体欠安,王妃心里着急,昨儿个就带着书瑶思源回去了。”
“可有人跟着?”
“有的。除去伺候的丫头粗使的婆子,管家还派了七八个小子抱着礼匣,再有二三十个府丁护着一道去的。”小团子恭恭敬敬的回答,末了又补充道:“马夫都派了顶好的几个,驾车最是稳妥。”
周牧白点点头,踱了两步,又转身往来路走去。
“殿下这是要往哪儿?”小团子一溜小跑跟着。
“自然是去接王妃。”牧白脚步不停,说完觉着不好,又正经道:“她母亲贵恙,我也是当去瞧瞧的。”
“诶哟,从咱们王府到沈家隔着小半个城呢,爷跑了一天的路,且这天色都黑了,”小团子脸上哭唧唧的,“是不是明日再去?”
周牧白斜他一眼,小团子忙低了头,睿亲王那眼色使得明白,是嫌他多管闲事了。
廊下的灯笼依次亮了起来,牧白看看天色委实沉了,只得又转回身,往寝殿暖阁里去了。
高枝九烛台上燃了半高的蜡烛,碧进来问安,她与睿亲王也算自小一起长大,不想当日一别,再相见竟已三年有余。
周牧白问了她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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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明日沈佑棠也该到沈府了,碧的脸蛋儿便悄悄的红了起来。
再闲谈几句,小丫头进来回道偏殿浴池里已备了热水,周牧白“嗯”了一声,自去沐浴梳洗,出来时见碧抱着大巾布等在门外,心里竟有几分温暖。许久不见,碧还记着她的习惯,浴池外边是不留小丫头的,她随手接过巾布自己拭着发道:“你也去歇着吧。不必伺候了。”
碧习以为常,淡笑着指指外边道:“寝殿里刚沏了一壶明前春。”见牧白点了头,才又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牧白回到寝殿,饮了几口茶,心里却还是有些闷闷的。随手将巾布扔在一旁,忽见窗外有个窈窕的身影在晃,心下一动,忙跑过去打开房门,倒把外边看烛火的丫头吓了一跳。
丫头退开一步请了安,牧白挥挥手让她下去了,又回到房里发了一会呆,才郁郁的躺到床榻之上。
分明是千里迢迢赶了回来,却偏偏睡不着,牧白拥着锦被翻了翻身,忽然觉着锦被里有熟悉的香味儿,她将脸蛋埋了埋,外边云板敲过三更天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心里盛着事,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牧白已醒了过来。值夜的丫头要去厨房传热水,她懒怠等,用冷水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更衣束冠,也不带人,独自骑着马,就往沈府行去。
沈府后宅北苑里,沈纤荨陪着母亲用了早膳,看丫头们端上药来,又与母亲说了几句闲话,待得药凉了几分,才接过青瓷盏,一勺一勺的喂她母亲用了。
方允荷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春寒潮重,难犯些咳嗽,见得女儿已贵为王妃依然这般孝顺,心中一片安然。
用了药,方允荷便有些困顿了,纤荨担心她此时睡多了晚上又难入眠,便与她言谈些西陲的景物。忽见屋子外边叽叽喳喳的吵嚷,纤荨使了个眼色,思源立即转了出去,不过片刻又跑回来,咋呼着道:“小姐小姐!殿下来了!”
纤荨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她母亲已从暖榻上坐了起来,急道:“是睿亲王殿下?”
“是睿亲王殿下!”思源两眼睁得圆溜溜的,脸上带着喜色:“丫头们说殿下如今在前堂里,太老爷和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前堂里了。”
方允荷听了便拍了拍纤荨的手笑道:“这是想你了,来接你呢。”
屋子里的丫头都眯着眼睛笑,沈纤荨脸上飞起红云,不依的道:“娘~~~你笑话我。”
“都是当王妃的人了,还这般爱撒娇。”方允荷摩挲了一下女儿的手臂,言道:“快去吧。一会让你爹爹留着殿下在家里用了膳再走。”
沈纤荨这才起身,忽而又听到外边一片吵嚷,小丫头打着门帘子进来急匆匆的道:“大老爷引着殿下往这边来了。”
方允荷一听,忙要从暖榻上下来,沈纤荨拦着她,只听外边沈琪轩已经到了。周牧白隔着屏风给方允荷磕了个头:“小子给岳母大人请安,听闻大人贵体违和,小子一早便赶了过来,如今可好些了?”
方允荷忙道不敢当,又让沈琪轩扶她起来,忙乱了好一阵,沈琪轩先陪着周牧白出去了。
沈纤荨望着屏风外熟悉的身影似乎回了回头,心下一甜。她母亲看在眼里,便笑了笑。
这日的午膳和晚膳都是在沈家用的,因着小酌了几杯,天色又晚,索性在沈家歇下了。
沈家一直备着个独立的院子,房舍都是极好的,预着王妃回来省亲之用,这一夜周牧白与沈纤荨便回到了这个小院。
待到丫头们都散去,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她们俩了。
牧白挨在床头,脸上还有些倦色,看纤荨从妆台前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她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纤荨的嘴角弯了弯。
“可想我了?”牧白道。
纤荨不说话,只弯着眼睛看她。牧白揽着她的腰坐直起来,抬着头看她,纤荨便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浅笑道:“你说呢?”
牧白这才笑起来,又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间,“我想你了。”
“嗯。”纤荨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长发,“你昨夜里这般晚才到,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你还说!”牧白抬起头,嘟着嘴道:“我急赶慢赶赶了回来,你却不在府里!!!”
看她带着委屈的神情,纤荨不由得失笑:“这不是母亲病了么,况且我也没想着你这般快就回来了。”续而又正色道:“往后可不许这般一个人跑来,若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哥哥呢?怎没和你一道回来?”
“你还想着你哥哥!”牧白越发不依了,昨日的委屈劲一股脑儿都发了出来:“我昨夜里想你想得都睡不着,你都不想我!”
纤荨愣了愣,留心看她脸上果然泛着酡红的酒色,眼睛已经略有些迷瞪了,方知她是醉了。只得哄着她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这时候出府。你昨夜睡不安稳,现下先安睡了可好?”
牧白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双手还是拢着纤荨不放。纤荨又等了等,才扶着她躺了下来,自己往一旁吹熄了灯,在她身边侧躺了下去。
床幔里透出熏香,牧白缓缓的眨了眨眼,搂着纤荨还不肯睡,纤荨蜷在她怀里抱着她手臂,听她半醉的声音低低的道:“我并非说是你的不是,岳母大人贵体欠安,做子女的理应回来侍奉。我只是忽然想,我的亲生父母早已故去了,想来我往后也不会有子嗣,虽则父皇母后都待我极好,可在我心里,这一生,也唯有你是我最最亲近的人了。”
纤荨听她语音渐渐含糊,一颗心却是酸酸软软,她倚过去在她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明知她已经睡着了,却还是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也是我这一生,最最亲近的人。牧白……我想你了。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打榜,所以,周五周六周日周二周三,各一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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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软烟花瓣
周牧白醒来时沈纤荨并不在身边,她望着顶上花帐繁复的绣纹发了一会呆,仿佛在分辨这是西陲还是瑞京。枕畔还留着纤荨发丝上的香味儿,牧白抱了抱枕头翻了翻身,长舒一口气,才掀开锦被坐起身来。
一束暖阳落在窗前,带着早春温暖的花香,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思源抱着一套簇新的锦袍进来,见牧白坐在床沿揉眼睛,回头打趣道:“喏,你夫君醒了。”
沈纤荨佯怒着拍了她一下:“怎么说话的呢!”
思源抱着锦袍跑进来,一边笑一边嚷着:“姑爷救命!小姐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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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姑爷可怜可怜我呀。”
周牧白眨眨眼道:“让书瑶救你便好了。”
跟在后边进来的书瑶惊了一下,立即偏过头瞪了思源一眼,思源却是不怕的,只是红着脸望她家小姐。
“你俩不是最要好的么。”牧白懒洋洋的展了展手臂。书瑶低着头上前给她换鞋子,思源抱着锦袍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纤荨看她俩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走到榻前捏了捏牧白的耳垂,牧白就势挨进她手里,眯着眼睛打了个薄薄的哈欠,像只慵懒的猫。
转眼已是初夏,瑞京里的人们都换上了轻便的服饰,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艳丽的衣裳走过十二坊,沿着十二坊遍植的秋木棉花儿都绽放了,一阵风过,又纷纷扬落了一地。
京城最热闹的茶馆里,跑堂的伙计忙着招呼新落座的客人,后厨子里送上来刚做好的点心,几位客官啜了几口茶,眉飞色舞的说话。这话题多半围绕着皇族近来的两件大喜事,一则是宝亲王周牧翼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即将迎娶的是皇商江家的三小姐江雪燃,江家大老爷特奉上白银一百万两白银作为幺女的嫁妆。
“一百万两!”一个白衣公子咋舌道:“江家嫁女儿这般豪气。”
“你当皇家为什么能允了宝亲王娶个商贾女子呢。”同桌的青衫公子狎笑着压低了声音:“咱们和荼族打了几年仗,国库里花了多少银子,江家说要把银子捐给国库,陛下当然就闻弦知雅意了。”
“听说这门亲事是户部尚书亲自做的保。”前边那白衣公子抚在他手臂上也压低了嗓门。
青衫公子但笑点头。
“兄台不愧是侍郎大人的府上常客,这般事儿都知晓。”又一个公子哥儿挤着眼睛奉承。
那青衫公子便红了脸,将话头转到时下多谈论的第二件事儿上:“听闻陛下此番为小公主招驸马是不论家世但论人才的,两位兄台都是百里挑一的良俊之才,何不往去一试。”他眼神转了转,眼里都带了轻薄的调笑:“他日雀屏中选,连着小弟也能沾沾光啊。”
才说着,跑堂伙计又送来几碟子茶点,几个人拍着手上的扇子,都哈哈笑了起来。
皇宫里倒没有民间那般多的热闹,周凛自春末便犯了心口疼,御医们诚惶诚恐的聚在一起会诊,再黑压压跪了一地请求皇帝平缓心绪多加休息。
周牧白进宫请安时周凛神尚好,半倚在卧龙榻上和她叙了好一会话,边境的纷争告一段落,与军休养,与民生息,服役的兵吏需按功绩及过失奖惩,伤亡的将士则按律例抚慰其家属亲眷,林林总总许多事,再有国库的支拨与州郡的税赋都需要考虑进去。
牧白颔着首一一应了,外边小池子在门帘处回禀,太医院院使来了。牧白听了便起身告退,走了几步,听到周凛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忙又折回身来。
“父皇。”牧白跑前两步跪在卧龙榻旁轻拍着周凛的后背,却看到周凛的发鬓已然半白了。“请父皇龙体保重。”周牧白心中恻然,双膝跪地磕了个头,隐去眼中一片酸楚。
周凛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担心。
走出寝殿大门,候在门前的太医院院使向睿亲王行了礼,牧白嘱咐了几句,又见小池子也候在一旁,便问他可知太子在何处,小池子回道太子殿下出宫去了。牧白驻足想了一会,转身往锦钰宫行去。
锦钰宫外的七色堇才刚结了花蕾,七重花瓣都是淡淡的颜色,在阳光下泛出一点柔润的水泽。
一时周牧歌和周牧笛都在锦钰宫里陪着郑暄用茶点,见她来了更是欢喜,一道坐着给她说些宫里的趣事。长公主周牧歌的孩儿取名黎,三岁有余,正是淘气的年纪,在寝殿里追着一个小宫女嘻嘻哈哈的跑,看到陌生的睿亲王,小孩儿咬着手指头一双眼睛哒溜溜的转,牧笛招招手唤他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一下。
“方才听闻皇长兄出宫去了?”牧白接过牧笛递来的翠玉荷花酥,放在唇边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舔舔嘴赞道:“母后宫里的点心果然致。”
“这是我和皇姐吩咐御厨做好了亲手拎过来的!”牧笛捉着黎的手作势挥了挥小拳头,看牧白脸上沾着点糕屑,抬了抬下巴。
牧歌也看到了,笑着递了张丝帕子过去。牧白将那一小块酥糕吃完,接过帕子道了谢,在嘴角拭了一下。
“前两日琼州州牧发来呈报,各郡油籽花丰,但田间多有蛴螬灾害,户农一则是喜一则且优。那本是你看着成长起来的新政施行,你父皇属意让你去看看,但你皇长兄说你才远道回京,让你多歇几日,便替你去了。”
“皇长兄不也是才回京,比我早不了几日呀。”周牧白眨了眨眼,思索片刻又挨近了皇后一本正经的道:“定是皇兄偏疼我,让我留在京里多陪陪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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