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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一条生路[快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倒入琼杯
听在徐星淳耳中,这话的意思就是“先娶过来,等狐妖渡了劫,就对它下手”。这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徐星淳心中暗喜,但因为不知道这和尚为何如此“贴心”地来帮助他,又有些迟疑起来。万一也是想要那颗内丹……
“不过,我”
“多谢大师成全。”徐星淳小心地说,想要探探这和尚的口风:是要钱财还好,若是要内丹,还得再商讨一番了。总之,先说点好话捧一捧他,“大师慈悲为怀……”
“这些无聊话就了吧,听着恶心。”和尚却出声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带了些嘲讽,“我与你合作,只是因为私心;我杀妖,也只是迁怒泄愤,无关正义,更没有什么慈悲。”
他垂下眼睛,指尖将握在手里的念珠轻轻捻动了一颗,眼里闪过一丝近乎缱绻的神情那珠子雪白如玉,竟像是某种质地坚硬的骨骼,“修不成五蕴皆空,也当不起你这口口声声的大师……”
他的身影原本与血肉之躯无异,凝实真切,随着话音却在渐渐淡去,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
“我不喜欢抛头露面,你尽快再找个除妖师来,就说是要驱邪好了最好是擅蛊术的,装的也行,反正只是傀儡。”说完这句,一张纸片从他袖中滑落下来,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和他最后的话一起落到了徐星淳的桌上,“这是能令妖物虚弱的香料,你找齐材料做出来,随意用在哪里吧。”
徐星淳马屁没有拍成,反而受了挤兑,有些悻悻然。想起和尚刚才那番直白的言语,说话时神情柔和,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阴狠的血气,又令他觉得心惊。
但徐星淳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决定了合作,便没有反悔的意思。他拿起那张纸,发觉上面写出的材料虽然有几样很不常用,但他为了谢君宇的病情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药材,因此现在便能凑齐了。
他准备唤来仆从,想了想,又将这配方上的香料药材分成几份,再胡乱添上些别的,重新抄录。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落在别人手上。
此外,既然已经是“快要”渡劫……迟则生变,既然陆老爷没有反对的意思,也不用再拖下去。该请媒人上门,就近择吉日完婚了。
“……谢君宇的妹妹?”
听到云征提起的人,陆攸只觉得十分茫然。他仔细地将狐妖给他的资料重新回忆了一遍,确定在原本的剧情中,这个“妹妹”从未出场过。
至于蛊虫?谢君宇几次重病将死,狐妖冒着可能会让他妖化、进而导致自己过不了天劫的风险,把妖气渡给他救命,也从来没察觉到他身体里有什么虫子。
……对于“救谢君宇离开徐家”的这个任务目标,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为什么剧情已经变得他有点看不懂了?
云征放在徐府的那只纸鸟或许看到了什么,但没来得及回来传达就被毁掉了。不过从他前几日看到的徐星淳对谢君宇的态度,他倒是能猜到一些说不定是云询给的那管药粉的缘故。他当时做出这样的布置,未必没有想让谢君宇有所好转、把那人的心思吸引过去的目的。
只是以云征的思路,也想不到徐星淳对待“喜欢”的人的手段,就是想方设法地折辱他,为此还让一直小心隔绝交流的妹妹来到了他面前。结果,谢君宇根本不觉得让妹妹知道这种事情是什么“屈辱”,装出挣扎的样子骗过徐星淳,趁机向妹妹传递了讯息。
两人都有点怀疑这一系列变动是因自己而起,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具体是怎么联系起来的,也不知道谢君怜为了救哥哥放出的蛊虫,又把云征绕到误区里去了。他们一起怀疑了一会徐星淳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鬼僧,最终因缺乏证据而只好作罢。
云征准备明日再去谢君怜那里,把情况问个清楚总不见得每次去都遇上那种状况吧?他已经让纸鸟去徐府内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那种之前亲自去时让他隐隐忌惮的阴翳,也已经散去了,似乎原本只是心神紧绷之下的错觉。
云征却不觉得是错觉。他对气息向来是很敏锐的,特别是那类偏向阴冷邪恶的气息师父最初顺口说这是同类相吸,后来大概觉得这样的评判不利于小孩成长,之后就改口说是他天生敏感了。云征没让纸鸟回来,准备晚上自己留在陆攸这儿守夜。
……他没想挑战自己的忍耐力,所以当然是守在门外。
白鸟陪着的时候陆攸能很正常地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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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换成云征在外面,他躺在床上翻来滚去,失眠了半个晚上。后来干脆下了床,溜到窗边和云征说话,让他讲以前各地云游除妖时遇到的有趣事情。
折腾到天色将明的时候,他才总算有了困意,怕侍女过来时来不及变回去,以人形裹着被子睡了坚持没有理会侍女几次叫他起来,一直睡到了将近中午。
刚醒来时他还迷糊着,已经习惯性地展开了妖术。然后,就被外面侍女低声交谈的内容惊得一下子清醒了徐家的媒人上门来了。
第150章
谢君宇这天醒来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几日前服下的药粉依旧在发挥作用,某种温暖的力量随血液流遍全身,缓慢修补着昨日身体所受的折磨。心脏旁边有些发痒,像是被小虫子的脚爪轻轻地挠着,一团被强行注入身躯的活力,迫使他已疲惫不堪的脏腑继续运行如常。
谢君宇起初想着,他是不是终于要死了,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梦游般地来到了窗前,推开窗户,让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窗格上清晰地刻着他吃痛时指甲留下的痕迹,他却一点都没想起那个带给他疼痛的人,只是眯着眼睛注视着外面的光线。
妹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以为只是幻觉。谢君怜叫了好几声,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既然不是要死了,谢君宇也就不继续只穿着中衣傻站在窗口了。他裹上外袍,又将暖手炉抱进怀里,一边听着谢君怜讲述之前她所做的事情,也发现了手腕上虫咬的伤口。他伸手按了按胸口,觉得有趣:这里真的有一只虫子?
“那和尚后来又找到我了。”谢君怜小声说,蛊虫传递过来的声音里带着振翅般的“嗡嗡”声,“隔壁的黄猫以前经常到院子里来遛弯,早上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我一跳……他说只要有人问到时,我都说蛊虫是新来徐家的那个除妖师给的,他就会替我们掩盖这件事,不让姓徐的怀疑。”
“徐家来了个除妖师?”谢君宇问。
“哪来的除妖师,就是他身边的一个侍卫……换了身行头、弄了伪装,搞得像个跳大神的,我还是一见就认出来了。”谢君怜有些紧张地说,“那和尚倒是像个除妖师。他在帮姓徐的做事,又这样装神弄鬼,到底想做什么?”
谢君宇沉吟了一会,没有随意猜测,反过来又问妹妹:“那有没有人来问你?”
“还真有,刚来过一个。”谢君怜说,“也是直接出现在院子里,不知哪来这么多奇怪的人……感觉不是徐家的人。我按照那和尚的吩咐说了,他好像没信,但也没再盘问我。”顿了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哥哥,我今早还看见……姓徐的请了媒人,去陆家提亲了。”
谢君宇没说话。他听得出妹妹语气中的忿忿,当然不是因为怕他“失宠”,而是在担心那个即将嫁过来的人。但只说了这一句话,妹妹也就沉默了,没有再说出什么“我们去提醒陆家那家伙不是好人”这样天真的提议以他们的身份,见得到陆家能管事的人吗?陆家会信吗?就算信了,会在意吗?就算在意了……也不一定就会拒绝提亲,说不定反而想把谢君宇这个“麻烦”处理掉。
他们见过太多人性中因私利而生的丑恶,实在不敢为陌生人下这样的赌注。
片刻的寂静,谢君宇坐在床边,环视着这个逼仄的囚牢,微微苦笑。
“哥哥,我们逃吧。”谢君怜突然说,“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她没有问谢君宇的身体状况,离开徐家提供的医药后能不能支撑,谢君宇也没有问她已经嫁人成家,怎么舍得抛弃掉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他们就像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困难和危险,在三言两语间轻易地约定了计划:就在徐星淳成亲的那天,趁他脱不开身、府内忙乱的机会,一起从这个困住他们的地方逃走。
前段时日徐星淳频繁来陆家拜访,和陆老爷相处融洽,这门亲事在双方默契之下早就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请媒人过来也只是走个形式。徐星淳还请了位算命先生过来,那老头一把雪白胡须,仙风道骨的模样,当着陆老爷的面合了两人的八字,说最合适的吉日就在下月初八,更晚些的也有,但就不如这个日子那样好了。
徐星淳表示,虽然时间是有些紧张,不过他早已备好聘礼,回去后亲自安排各项事务,到时一定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于是选定了日期,交换聘书,约好过几日来送聘礼。虽然送聘礼和订婚期这两个步骤颠倒了,也没人提出有什么不对,陆老爷说话间始终笑眯眯的,亲自送徐家一行人离开。
等他回到房里,准备用午饭,却见陆夫人脸上没有多少欢喜的意思。陆老爷只当她是舍不得孩子出嫁,因为此时心情好,难得软下声调问她:“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徐家……是不是太着急了?”陆夫人有些迟疑,“下月初八,只有十多天时间,要给攸儿准备嫁妆,婚服也还没有做好……”
“你之前不是写了个单子给我看过么?就照那个来好了。”陆老爷乐呵呵地说,“那小子到底是年轻,做事心急了些,也算不上错处。”
陆夫人还想说什么,他便不耐烦起来,“难道还是别有目的不成?”心里对妻子生出了一些厌烦:提亲时也是,小孩子懂什么,不都是听父母的安排?非要再去问愿不愿意,结果闹了一场,关起来才算是变得乖巧了。现在亲事都已定下,又来纠缠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扫兴。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庶子这种直白的话,他这样自恃身份的人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陆夫人却对他的态度看得分明,因此也不再说什么,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地用过午饭,陆老爷说了声“今晚我歇在月娘那里”,就到书房去了。
陆夫人习惯了丈夫对她的冷落,也不觉得难过。她在房里独自坐了会,决定去看看还被关在屋里不准出门、已经好几日没见的小少爷那孩子对她坦白“心有所属”的事情,她没敢对老爷说,怕没说都要禁足,说了肯定逃不了一顿毒打。她偷偷打听了一番,起初怀疑有个侍卫不太对劲,细查起来却又没什么异常,最终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听说他这几天乖了许多,不知是真的想通了,还是装出来的?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已成定局,比起从仆从的闲言碎语里得知,还是她亲自去说吧。
云征到谢君怜那里去了一趟,听到的说法完全符合他之前的猜测,反而让他怀疑起来。女人好像对他的到来有所准备,也没有询问他来意的打算,被他一问便迅速地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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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特意想要让他察觉到异常一样。
他还去看了那个所谓“用蛊虫的除妖师”,不知是不是怀疑在前、先入为主的缘故,他总觉得这个除妖师也像是假的。虽然装扮和带的用具挺像是那么回事,但有一点不对:常年和蛊虫相伴的人,身上总会有很多毒疮和咬伤,这个人身上虽然也有些伤痕,却都是利器造成的。
云征在徐府周围转了几圈,留下一些记号,还给师父师弟又发了一封信,询问他们那边的情况。他还有些奇怪徐星淳一大早出门,又是备礼、又是请人的是在干什么请到的人还一看就是个骗子等反应过来了,他站在陆家附有禁制的院墙边,看着那一行人远去,对这有所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愤怒,只是一时间弄不清自己的心情更多的是不安,还是不甘。
……他自幼跟在师父身边,最初在山上是木屋茅舍,等到下山云游,有时形如乞丐、餐风饮露,有时被礼若上宾、登堂入室,在他看来,这几种境况并没有多少区别。比起地位钱财,他更喜欢能任意来去的自由,和掌握于自身的力量毕竟要是真想要名利,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很容易的。他还知道,那个人同样不在意这些。之前说到跟着他离开或许要居无定所,语气中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只有在这种时候……或许是唯一的时刻……
居然也会有这一日,对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生出渴望。想要万贯家财、更好的出身好能直接走到人前,光明正大地带他走。
而不是只能这样看着……等着,想着要怎样避人耳目,偷偷地再将他从别人手里抢回来。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云征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天边一点白色降落下来,拢翅膀落在他肩头,并同样在外人眼中隐去了身形。他和白鸟对视了一眼,从另一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沉郁的脸色,只觉得就算是曾经和师父一起被妖兽追赶得亡命奔逃、差点死掉的时候,都不如此刻这样狼狈。
云征站了一会,慢慢敛好情绪,觉得定亲这件事,对那人来说肯定也是个十分糟糕的消息。他就别一副心情低落的样子去寻求安慰了,还是表现得可靠些吧。
趁门口无人,他这次终于是走正门进了府内。回到小院里,正想去找陆攸说话,到了门口却发现屋里还有别人。他还算及时地反应过来,回习惯性去推窗户的手,闪身躲在了一旁。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位打扮素雅的夫人被侍女扶着出来,陆攸送到门口,十分别扭地叫她“母亲”,与她道别。
听在陆夫人的耳中,这种别扭就成了依旧心怀不满的证明。她暗自叹了声气,只觉得是小少爷不亲近自己了,对他表现中和以往不同的些许异常也没有多想。想到房间里空荡的景象,她又问还要不要书,或者把她养着的小狗抱过来?说了几句,见他确实不想交谈,只好藏起神情中的低落,笑着告别走了。
陆攸其实是太紧张了他怎么知道真正的小少爷在这位嫡母面前是什么样的表现?刚才谈话的全程他都低着头,必须回答时也只用字数最短最少的句子,就算看出陆夫人有些伤心,也只好做出疏离的态度。
总算等陆夫人走了,他松了口气,回忆起自己刚才都回答了些什么,又头疼起来:陆夫人貌似问了他要不要学女红……他应该是摇头了吧?
他坐在床边想来想去,到后来就发起了呆。云征站在窗外看了他一会,最终没有进去,又悄悄地走了。他看出陆攸现在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安慰或依靠,而是独自安静地待一会,于是决定再去探探徐府那边的情况,等晚上再回这里来,将得到的讯息告诉他。
大概是陆夫人来过的缘故,陆攸觉得小院里侍女的态度都变得更殷勤了一些,将被褥抱出去晒太阳,还换掉了熏香炉内的香料他更希望的是别用香料了,可惜这个要求没被答应。新换的熏香有股略带苦涩的味道,比起之前的甜腻香味好闻多了,但不知为何,他闻到这味道后一个劲地犯困,用晚膳时险些在桌边坐着睡过去。
陆攸疑心香料里安神的材料放多了,或者是有什么对妖怪不太好的成分?他让侍女还是换成之前那种好了,侍女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就一直没回来。最后他才想起还能问系统,系统态度爱理不理的,但还是帮忙检测了香料的成分和他的身体状况。
“不具备毒性,对身体无害,你就是单纯想睡觉了而已。”它说,“这香料确实有舒缓神、安神助眠的作用……可能是用量太多了?”
陆攸刚听到定亲的消息时想独自待着,过了这些时间就想见云征了。但云征一直没回来。他偷偷往熏香炉里倒了水,又开窗通风,最后还是困得受不了,早早地爬上床睡了。想着今天太晚就算了,明天要是还不换,不如故技重施,把水倒在床上,把熏香炉也扔到窗外去……
他像陷入昏迷一样迅速地沉入了睡梦。结果,后来熏香一直没换,他也没能将想法付诸实践因为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或是沉睡、或是半昏半醒的状态,再也没能完全清醒过来。而之前总是放任他独处的房间里,也多了留下来照顾他的侍女,面孔陌生,日夜都有人守在旁边。
昏沉中他听见侍女的小声交谈,提起抬进陆家的聘礼,提起徐星淳;在短暂而不为人知的时刻,他感觉到像是鸟儿翅膀扇起的微风抚过他的脸,温度偏低、指尖有茧的男人的手继而触碰到同一处地方,但总是来不及感受更多,思绪又被汹涌而来的困意截断……
如同被困在一个漫长而单调的梦里,一直昏昏沉沉的,转眼就到了徐家过来接亲的那天。
第151章
一只的手轻轻推着陆攸的肩膀,将他推醒了。他睁开眼睛,见到屋里一片昏暗,有人影忙碌地来去,传来各种物件被拿起放下的细微响动,布巾在水中浸湿又拧干的水声。他被扶着坐了起来,侍女动作轻柔,帮他洗漱、更衣,将披散的乌发仔细梳顺。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熟悉的苦香。说是醒来,也没有完全恢复清醒,身上还是绵软无力,靠着身边侍女的搀扶才勉强维持着坐姿。因为意识还是迷糊的,陆攸没有想起任务的存在,他忘记了狐妖必须完成的报恩,只剩下内心本能对正在进行的事情的抗拒。
他甚至没考虑后果,想要直接变回狐狸,趁周围人惊慌时从这间让他不舒服的屋子里溜走但身体里的妖气却像是也睡着了,一点都不肯听从使唤。这个人类的身躯是狐妖老老实实修成的,不是走捷径用术法幻化出来的,调用不了妖气就不能完成变化,连想在失去意识时恢复原型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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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里走动的侍女都默不作声,轻手轻脚地动作着,柔软的手替他修饰鬓角、描画眉毛,这些轻轻的触碰也像是催眠一样,陆攸努力想忍住困意,不要再睡过去,却还是越来越难以维持清醒了。
有人拿来了一个雕花的象牙盒,盒子里盛着膏状的胭脂。一点凉意落在唇上,红色被仔细地晕染开来,将唇形轮廓勾勒得鲜明。侍女走开去取发钗时,他从摆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脸色苍白,嘴唇鲜红,梳过后尚未绾起的发丝散落在肩头背后,这些颜色鲜明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镜子里映出的人回望向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成亲时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却显得很美……是一种妖异得叫人看了害怕的艳丽。如果他以这一身妆扮出现在荒屋孤坟之类的地方,活脱脱就是一只勾人魂魄、吸人气的艳鬼。
啊,狐妖的话,应该也差不多……陆攸在昏沉中这么想着,发觉来为他绾发的侍女目光躲闪着,都有些不敢让目光落在他脸上。确认恐怕是逃不了了,他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故意在那侍女看过来时朝她笑了笑,让她把手里的金钗掉在了地上,又慌张地赶紧附身去拾那一丝笑影便停留在他唇边,一直没再散去了。
不知道云征现在在哪里……之前昏睡的时候,云征应该是来看过他的。不知他这些日子去做什么事情了?他偏开目光,注视着旁边蜡烛上燃着的火焰。片刻之后,大红的喜帕从头顶覆盖下来,将眼前景象全部遮去,这火焰映到眼中的光还静静地又存在了一会,才随着困倦的意识一起沉入了黑暗。
旁边侍女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才没有让坐着就睡着了的人的身体朝另一侧倾倒。她和另一个侍女对了个眼色,彼此都有些不解:据说小少爷这几天总是昏睡不醒,连房门也不出,是在装病想逃避亲事,老爷还为此好一阵发怒……怎么现在看样子,好像是真的病了?
但房里还有一个侍女,是徐家送过来的,说之后就让她侍候小少爷,提前来熟悉一下小少爷的习惯。这个唤作白露的侍女脸上总是带着笑,手脚麻利,什么事情都抢着做,对小少爷久睡不醒的异常则视而不见。既然徐家都不介意了,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她们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白露笑眯眯地倒水端茶,打理房间,然后就候在了门口。等隐隐能听见外面迎亲的锣鼓声了,片刻后有人来敲门,问小少爷有没有准备好了?侍女想再把小少爷唤醒,被白露拦住了,只让她们扶小少爷到门口。没有兄长送亲,便由健壮的仆妇背着,脚不沾地地送出大门,直接送到喜轿上去。
说来也怪,前段时间一直是响晴的天气,池塘里水都要被晒干了,这一天是选好的吉日,天气却阴沉了下来,云层堆积,掩住了阳光。不过就算如此,外面还是比房内明亮,白露看清被扶出房门的人身上大红的嫁衣,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是她记错了,还是这件衣服……和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她特意又回了趟屋里,去查看放嫁衣的那个木盒,里面自然是空的。再去看那件衣服,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她记得原本嫁衣上有金线绣的云霞鸟雀,十分华丽,此时新娘身上的那件却素雅了不少,样式好像也改变了。但她没发现错处,也没时间仔细回想或检查,只好就留着这些怀疑,跟上了往门外走的队伍。
徐家来迎亲的是八人抬的大轿,礼乐队伍手里的唢呐和铜锣上系了崭新的红绸,一口气不歇地吹奏着欢庆的曲调。徐星淳骑着高头大马,马身上也装饰着红绸,面如冠玉,看模样是位光照人的好郎君。他脸上笑得开心,还带着恰好好处的期待,谁也看不出被掩藏在表象下面的漫不经心,还有一丝焦虑。
他频频往喜轿看,因为陆府的大门也在同一个方向,别人只当他是心急在等新娘出来,从围观人群中发出些善意的调笑。只有徐星淳自己知道他是在看什么,虽然他其实看不见:那和尚早上又出现了,说今天迎亲时可能有人来捣乱,他会候在轿子附近,守株待兔。说完翩然而去,在他桌案上留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死鸟,恶心了他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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