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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酒吞北海
“你好,帮我转接到央大档案室的宋清同学。”
半分钟过后,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宋清是他的同系学弟,现在留校工作,大学时他曾经提供给对方不少帮助。
李琅玉报上姓名后,先是询问今日可有人查他档案,那边说暂时没有。松了半口气。
“宋清,劳你帮个忙,档案袋里有一份我的出国申请表和资助人信息,若有人来调档,暂时帮我把这两份起来。”
“好,放心学长,我会记住的。”
总算及时。匆匆挂断电话后,李琅玉站在原地,头皮仍是酥麻麻的,仿佛有一头的火苗子在乱窜。
幸好,幸好,赶上了。他像个死里逃生的战士,额头沁出细小的冷汗滴,脸上也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倦意。
他阖上眼复又睁开,缓冲了一会儿,刚转过身去,可还未压下急速的心跳,便再次感觉心脏从口中跳出。
他撞见了程翰良,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第14章十年无梦到长安4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这一声落地,犹如雷电从天外破云而来,戏台上铜钹相击,妖魔现形。
李琅玉喉结大动,颈窝里骨碌着一圈冷汗,右腿靠在沙发脚边,渐渐生起僵硬的感觉。
“一个朋友。”他稳定心神,想赌一把,“最近他回国了,所以想约个时间见一面。”
“那你上来,有样东西给你。”程翰良轻轻道,没有追究,听上去刚刚也只是随便问问。
李琅玉等了五秒,确定对方不会再问什么了,才迟疑地上了二楼。 amp;
程翰良给他的是一套深蓝暗条纹西装,双排扣,配上马甲衬衫和领带。
“穿上试试。”
李琅玉接过,没多问,径直去了卧室。料是好料,版型也俏,他身材匀称,线条修长,腰部窄得致,像木匠大师用刻刀一笔一笔雕出来似的,这一套穿上便是兰草生芳的俊气,夺眼的很。
“不错。”程翰良嘴角撑起笑意,似乎在预想之中。他走过去替李琅玉重新系好领带,掖在马甲里,“下个月我要去趟广州,前几年都是老张与我一同,这次想要个新面孔,所以我想带你去。”
李琅玉将腰板挺得笔直,听到这一消息问道:“四爷要去干什么?”
“见一些旧部,然后海关和税局那里要我去看看,还有出头占地的得去管管。”
“那……我要具体做什么?”
程翰良从黑色小盒里掏出一副无度数的金丝框眼镜,用质地柔软的纤维布料擦了擦,给李琅玉亲自戴上。
“这下更有模样了。”他端详了一阵,眼中闪过光晕,颇为满意,“不用做太多,当我的秘书就行。”
程翰良几乎是每隔两年回趟广州,那里一直在他官署之中。程兰听说这次李琅玉也一起去,便织了个香囊当作护身符送他。
“又不是去打仗,还怕我丢胳膊断腿?”他打趣说道,小女儿的细腻心思常常让男人无法理解。
“别瞎说。”程兰嗔怪道,“你这次跟去要好好听爸的话,遇到什么事别自己拿主意,他的旧部有些看起来很凶,但实际上人都很好,为人处世上放乖巧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程师姐。”李琅玉笑脸明豁,带着鼓囊囊的少年气。程兰本来还想再叮嘱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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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被他这样子逗弄得无可奈何,于是作罢。
出发的那天秋光极好,大早上的太阳催熟了漫山红叶,像成亲时的鞭炮纸末从山顶洒至山脚。
李琅玉上车后发现司机是个年轻小伙,额头饱满的五方脸,笑起来能看见一颗虎牙,十八岁左右样子,憨厚直爽。男孩说他叫小叶,身无长技,就会点拳脚,承蒙四爷看中,当了个半吊子司机兼保镖。小叶没读过书,对李琅玉很是尊敬,开始管他叫“姑爷”,后来聊开了,就改叫“少爷”,觉得这样更显亲切。
一辆车,三个人,路上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到了广州。
李琅玉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替程翰良打开车门,拿了行李和公文包。他们早已定好房间,“威斯汀”酒店五层,一套总统间,程翰良在主卧,李琅玉在偏卧,正好是面对面。小叶见他拎着重箱子,忙赶过去搭手,“少爷,这种事我来就行了。”
程翰良回头笑道:“小叶啊,你记得,出门在外得喊他李秘书。”
“啊?怎么能当秘书,秘书不是经常那什么什么的吗……”小叶含糊不清地将后面一句咕隆回肚子里,他见过的世面不多,平日里也就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在一起聊东扯西,基本围绕着某某高官与秘书偷腥这样的桃色新闻,久而久之,便以为秘书这个职业带了点不可说色。
李琅玉一下会意,轻戳了下他脑门,“想什么呢你,小小年纪道听途说,得让人教你多读点书。”
小叶受了训,立马贴在他身旁伏乖:“那李秘书你教我呗!”
“好啊,先把《论语》背了。”他笑着将箱子拿回来,至于身后那位丈二和尚,则一个劲地琢磨《论语》是什么玩意。
在广州的头一周,程翰良带着李琅玉拜访了几位老友,如程兰所说,刁难古怪的凶神性子,见到小年轻先要□□一番,等相识熟了又洒脱地成了忘年交。李琅玉听到他们讲起山东战事,国军这回复了烟台与威海卫,但整体趋于被动。旧友旁敲侧击程翰良,试图询问他的立场,然而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个男人早年从戏班出来,说话论事都戴上了脸谱。
他说,乔司令还在。这似乎是个答复。
人事部的书橱里堆积了一年的人才档案,手一碰全是灰,边边角角像是镶了层毛状保护套。还有杂乱无章的货物通行记录,只分了几个大文件夹,若有事情查找起来得上一整天。部长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稀少,大腹便便,一脸的纵欲过度模样。他见了程翰良,像豚鼠似的胆战心惊,恨不得拿出一年的神劲,让几个属下从各窝里滚出来干活。
程翰良只是坐在那,翻着文件,也不开口,却如一口大钟般罩住了整个办公室,一窝蛇鼠乖顺得不像话。
通行记录的分类是个细致活,程翰良不打算等他们,而是把文件全部交给李琅玉,让他去干,将新秘书资源利用得十分到位。
一下午,加小半个夜晚,李琅玉就窝在房里埋头于这些陈年资料,且不说部分纸张都犯了潮,碳素字糊成个□□球,光是各种潦草手写备注就教人难以辨认。他觉得自己再过不久就得需要一副真眼镜。
而就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李琅玉突然撞到了“冯尚元”这一字眼,他家做烟酒生意,又从海外进的货,每次量都很多,而且交易频繁。李琅玉往下看去,觉得有些奇怪,烟酒都是一个发货地,但却是分不同线路进入广州,运烟的那一条饶了七八个拐,而且那么多的烟货每次装箱都没满,像是故意留出空间,徒然增加成本。他一时不懂这中间曲折,只是留了个心眼。等到全部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
李琅玉想把文件拿去给程翰良过目,快走到门前时听到里面有人唱曲,非常清亮温柔的年轻男声
“不夸万户公侯贵,只羡鸳鸯戏绿丛。爱阳春,迷烟景,秉烛夜游,不让那古人,情纵。流连花国,飞觞醉月,倚翠,偎红。”
还有偶尔传来的低笑声,如金玉撞击,李琅玉知道这笑声所属是程翰良。卧室门虚掩,他小心地推门而入。
果真是倚翠偎红。
一位穿着素白长衫的清秀男子坐在程翰良腿上,不过二十余五的样子,白`皙的手指间夹了块打拍的红牙板。他见了李琅玉,大方地起了身,毫无做作羞涩之态,端的是温润风情。
“四爷,你既然带了人,怎么还召我过来?”他细声说道,含着春情的笑意望向程翰良。
程翰良先问李琅玉:“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四爷早点休息。”撞见人家的好事当然得赶紧走,李琅玉带上门,总算信了当初三姨太的那句妄言。
“刚刚那是谁?”蝶生又坐回程翰良的怀里。
“我家女婿。”程翰良答道。
“哟,让我开了眼!我以为四爷你会招那种上阵杀敌的野汉子。”
程翰良往他嘴里塞了粒核桃仁,道:“那兰兰肯定看不上,爱美人之心,人皆有之。”
蝶生眯起眼,调侃道:“可你家这美人也是奇怪。”
“说说。”
“都给你当女婿了,却还是喊你‘四爷’,不喊你爸。”
“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程翰良摩挲着他的下巴,英俊的面庞上伏上了探究的笑意,像竹林里的微风拂进人心里。
蝶生身子一软,贴上前,“肯定是四爷对人家做了什么过分事,把人惹毛了。”
程翰良眉眼笑得更开了,“我猜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广州出差是我喜欢的剧情,会发点糖~
第15章十年无梦到长安5
十月的广州,秋色还未长开,相较于北方各地漫山朱红勾心斗角,这里的秋天倒像个晚熟的小姑娘。
“威斯汀”酒店坐落在市中心以北,顶层有一块贵宾观景区,适合看夜景,白天则能眺望到天边的黛色山脉。这几日公事不多,李琅玉和程翰良一般待在酒店里,有时去去顶层,不怎么常出去,上次撞见的那个白衫男子也来了三四次,李琅玉从小叶口中得知他叫蝶生,曾经唱过戏,名字还是那时的艺名。两人逢面时话都不多,不过点头之交。
小叶扒着门沿说,蝶生一定是四爷的情人,你看他,从头到脚都是脂粉气,铁定的兔爷没跑。唱戏的十之八九都有点那啥。
李琅玉把他撵回屋,抵了一句,别整天嚼舌根,说不定人家只是在交流艺术,提高下神文明。
当然,提高到床上也是有可能的。
吃过午饭,李琅玉回到房里,刚巧有人这个时候来找程翰良,穿得挺考究,戴着副圆框眼镜,有点夫子味。来人叫汪富珏,是广州“万祥翠”玉石店的老板。李琅玉过来递茶时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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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的事情。
“程四爷,今年秋会的‘坐阵’还得劳烦您再帮忙一次。”
“今年不想了。”程翰良从李琅玉手里接过茶水。
“是……价钱不够吗,我可以加的。”汪富珏诧异道。
“不是价钱,是乏了。”
汪富珏不知道怎么接这茬,想了想,诚恳道:“我今年看中了一块好毛料,百分之八十肯定,机会难得,求四爷赏个脸出面。玉石这行业竞争激烈,小店生意也不如以前,我打算参加完今年的赌石大会就金盆洗手。”
汪富珏巴着深陷的眼窝看向程翰良,像跪地长拜虔诚求雨的农民,躬着背,十分为难的样子。
缄默了一分钟,程翰良终于大发慈悲:“那好吧,不过我还是不坐阵,我替你找别人。”
“找谁?”
“让他去。”程翰良朝李琅玉努了努下颌。
“这位……先生?”汪富珏小心地选择称呼,不知该用什么来称这位小辈。李琅玉尚在状况外,也是满脸错愕,这话题何时转到他身上了,他从不了解赌石这一行,更不知他们讨论的‘坐阵’是什么。他下意识地去看程翰良,正好撞见对方的视线,有狡黠的笑意自那静水无波的眼底荡出。
“会不会太年轻了,这种事不能开玩笑,据说那边请的人是钱虎,钱虎是什么人你也知道……”
“汪老板,你何时见过我开玩笑。”程翰良笃定道,言语中是不容置疑的自信,“我说他可以就一定可以,不信你睁大眼睛等着瞧。”
“祥月苑”是广州最大的赌石会场,其中月字与玉谐音,意为吉祥美玉,行家里手。每年春秋分会都能吸引市内外的大批富商及品玉专家,各大报纸也会做专门报导,许多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也有人倾家荡产,万金散尽。然而来的人如过江之鲫,只多不少,贪得无厌是天性,盛产金饽饽的地方就是一片浑水江湖,人人都在厮杀,人人都以为自己是最后赢家。
李琅玉随程翰良来秋会场是在一星期后,他这次终于不用戴那副徒有其表的绅士眼镜,鼻梁上卸了重负,轻松自在地像朵随时来去的云。
“祥月苑”分了十六个厅间,每一个厅间即代表一个原石场口,越往里,场口越有名,产出高档翡翠的几率也愈大。李琅玉他们去的便是这藏龙卧虎的一厅。 amp;
俗话说,赌场之中窥百态,百态背后见人间。由南至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走马廊上结了一轮轮初阳,满室光辉乍泄,所有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管三等六等或九等,都接受着这光辉的母乳,他们褪去了阶层分化的互相偏见,君子小人同桌相会,富商贱民三番较量。进了“祥月苑”,人人都是赤`裸的、平凡的,全部身家系于运气。
程翰良带着李琅玉于一厅东北角暂时落座,点了两盏信阳毛尖,不急不慢喝着,正戏还没开场,两人先看热闹。李琅玉注意到一厅里多为身份尊贵的有钱人,也有不少玩命赌徒,正中央是张西式方形长桌,最右侧抬上了一架大铜锣,面无表情的老叟立在那里,活像尊石像。
桌上摆了一排石头,除了最靠近铜锣那端的两处座,其他几乎都满了。李琅玉不懂这赌石门道,就看见有人绷着眼珠子,直溜溜地看庄家一刀切下原石某部分,两眼差点呜呼,仿佛要送命。
程翰良告他,那准是切毁了。赌石之所以有意思便是从败絮中择出金玉,天下石头奇形怪状,人皆肉眼凡胎,欲取美玉,必担其险,这本身就是一种刺激。
“那块毛料倒是不错,应该能切出好货。”
李琅玉顺着程翰良的目光望去,一个左眼带着黑眼罩的中年男人将原石从水中取出,他身形偏瘦,下巴锋利,颧骨也是极高,身上带着匪气,最可怕的是那只眼睛,像蛇眼一样歹毒又明。
“为何要沾水?”李琅玉问。
“验石的常用方法,水若散得快,说明毛料内部结构松散,孔隙多,这种出不了好玉。”
那眼罩男人拿着放大镜,埋着脑袋仔细观察石头表面,又伸手擦了几下。切这里!他对庄家说道,声音阴冷。
周围人纷纷被他这一声吸引过去。这速度太快了,切石是整个赌石中最关键的一部分,一刀穷,一刀富,剖开多少、从哪剖都非同小可。然而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下了决定。
“确实是那里。”程翰良说道。
玉石切割机顺着中间偏右的那道裂纹下了刀,呲呲的机械声冷酷无情,所有人都翘首以待。
“有了,有了!”
“刚好,不偏不倚,还是红的!”
人群沸腾起来,仿佛穷乡僻壤里出了个状元郎。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
“居然是红翡。”程翰良也来了点兴趣,“这么多年我也只遇过一次,还是七年前,当时想着做对血凤凰,可惜差了半边。”
李琅玉对这屋里的异样兴奋表示不解:“为什么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明明知道输多赢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他修的是理科,从期望值等角度而言,无法认同这种风险投资是划算的。
程翰良无声地笑了笑,他没有选择说服,而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世上有些事情值得你去冒险,即便血本无归。赌石赌石,赌的不是石头,是人心。
说这话时,李琅玉正好偏头与他双目相对,那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生起了巨大漩涡,将他吞没进去。李琅玉突然颤了颤,手中茶水轻晃。他莫名感觉到一种敬畏,这让他不由记起他的父亲傅平徽,也有这样的力量,满怀慈悲,看破不说破。
“那你输过吗?”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蹦出这么一句。
程翰良摇了摇头,“我运气向来很好,从来不曾输过。”
这确实是实话。
半小时后,汪富珏过来找他俩,程翰良看看手表,时间到了。
三人来到长桌右侧,会场众人见到程翰良都是意想不到的样子,让开位子,表现得很恭敬,唯有刚刚那位押中红翡的男人坐在位上,冷眉冷眼看着他。汪富珏告诉李琅玉,他就是钱虎。
“汪老板好大的面子,又请来程中将哩!”
“四爷今年还坐阵吗?”人们边说边请他到那处保留的位子。
程翰良也不兜圈子,直接招手让李琅玉走近点,“坐在这里。”
李琅玉刚一坐下,周围声音瞬间灭了下去,仿佛他这一坐犯了不得了的大忌,窃窃私语声都在议论。
他蹙了蹙眉头,睃视在场一整圈,所有人的神情都难以言述,唯有钱虎从鼻内哼出一声冷笑,“程中将,你拿个娃娃来轻视我,会不会太狂妄了。”
程翰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李琅玉旁边,回道:“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你尽管让他开眼。




入赘 分卷阅读13

“那我就不客气了!”
钱虎起身跨步,坐到了李琅玉对面,拿出一柄□□,一颗子弹,“啪”声清脆扣在桌上,道:“诸位做个见证,也别说我以大欺小,既是程中将发的话,我便让这位少爷尽尽兴。坐阵不论身份,还是老规矩!”
人群又一下子欢腾起来,两三个地痞赌徒吹了好几声口哨,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压轴节目,有些富人眼里也窜出看热闹的闪光。李琅玉愈发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
钱虎将那颗子弹装进枪里,随意转了几圈弹轮。他把阴笑从脸上刮下来,换成颐指气使的轻蔑,“小子,‘俄罗斯□□’,你敢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
1.赌石的部分有资料参考
2.俄罗斯□□起源于十九世纪,自杀式赌博游戏,经常出现在各种美剧、意大利黑手党、tvb剧里,传到中国应该是在1970年以后,这里只是为了情节发展强行提前。
第16章十年无梦到长安6
俄罗斯□□是近几年兴起来的赌博游戏,源于国外,李琅玉或多或少听说过一点,以命相赌,血腥残忍。
“六次机会,咱们一人一发,看谁先抽中这‘鬼弹’。”抽中了,那便是自杀。钱虎鼻头撅得老高,狠毒劲哧溜哧溜地游于两个大鼻孔间,冲天雷似的蹦出来。
“我若不赌,你能如何?”李琅玉昂起漂亮的下颌,轻轻松松靠在椅背上,搭起二郎腿,他就不信这群赌徒还能强迫人。
周围爆出哄笑。程翰良也露出好笑的神情。
钱虎阴阴地说:“程中将没告诉你,坐了这把椅子,就不能反悔吗?要么赌下去,要么砍手砍脚,留下`身体一物,这就是坐阵的规矩!”
程翰良确确实实没告诉他。他被坑了。
李琅玉发根作痒,有电流爬过整个脑袋。他瞥了眼身旁悠哉闲哉的始作俑者,那人心安理得地喝茶,反倒是汪富珏,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李琅玉若是输了,他不仅拿不到想要的毛料,还得承包庄家的赔损。
山穷水尽,只能单刀辟出一条路来。
“怎么开始?”
“猜先。”
起初那位站在桌子右侧的老叟让人搬来一副骰子,两个白亮的小立方块躺在瓷碟里,李琅玉随意猜了个小,钱虎一掷,竟是个大,他嘴角扬起,好整以暇看向李琅玉。
失了第一局,轮到他了。
李琅玉拿起骰子,摸上手发现不似想象中光滑,有几面稍显粗糙,边缘起了微小的毛,应该是用过很多次的。钱虎闭上眼睛,冥思一阵,突然睁眼,猜大。
李琅玉将骰子抛在碟里,一个四,一个五。输了先手。
开局不利,这对赌博的人来说是个风向,大部分赌徒很信这个。
老叟敲了一声铜钹,所有人都端着一颗心。
钱虎将枪对准太阳穴,两指搭上枪栓,周围人屏住了呼吸,李琅玉也紧张地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目睹这种杀人游戏。钱虎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有人说他是在向老天借气,运气这种玄学谁也说不准,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过了好长时间,忽然,“咔嚓”一声,清清脆脆猝不及防地从枪管里跳出来,围观者发出惊叫,几个女人吓得捂住了耳朵。
结果是空弹!
李琅玉倒吸一口凉气。钱虎眉头舒展开来,睁开眼,将枪支滑向对方。
“该你了。”冷酷地像在宣读遗言。
黑色的枪身像条粗壮的□□蛇,李琅玉抓过去后手上仿佛被咬了一般,数不清的湿汗伴着燥热从手心里流出来。他缓缓举到头顶,闭上眼,却迟迟没有开枪。四周的催促声愈来愈大,他心跳得也愈来愈快,大有雨夜山洪爆发之势。千思万绪也在这时冒了出来,二十多年只一瞬,他想起了许多模糊面孔,一个个倒成尸骸,最后是满脸血迹的父亲,在火光里看着他。
喉咙里已成窒息的水潭,李琅玉胸闷得想要作呕,可是如雷的人声在耳边络绎不绝,似乎要将他推向死路。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搭在他的左手背上,也不嫌弃那上面都是汗,似有似无地揉`捏着修长的指骨,很舒服。
李琅玉没有睁眼,他知道那是谁的。所有人都在逼他送死,只有一人为他作了柔情。偏巧这人就是下套的罪魁祸首,也是奇怪。
他突然卸下了所有心防与负担,拉开枪环。
是空弹!
李琅玉如释重负,脸上浮起微红的晕儿,眼睛久未见光,一下子有些晕眩。程翰良仍然握着他的手,李琅玉就这么任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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