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娘子

楚楚摇着凤姨胳膊，“是你说，你做糖醋排骨做得好，季大人还说你做比凝香阁掌柜做都好呢！”
“王爷娘娘恕罪，不是奴婢不识抬举，只是管家早有吩咐，府里再也不让做这道菜了……”
楚楚冲萧瑾瑜直眨眼，“要是王爷想吃，管家还管得着嘛？”
“这……这要听王爷吩咐。”
萧瑾瑜看看满脸期待望着自己楚楚，转向诚惶诚恐凤姨，“你做糖醋排骨当真做得很好？”
“回王爷，都是奴婢自己瞎琢磨，实上不得台面！”
萧瑾瑜稍一思忖，“你今天就做一回吧……”
“奴婢……实不敢王爷面前献丑。”
萧瑾瑜浅笑，“你若当真做得比凝香阁好，我就为你题个字号。”
楚楚两眼放光，狂扯凤姨衣袖，“凤姨，你赶答应呀！”
“是，是……多谢王爷！”
萧瑾瑜这才把目光移回到楚楚身上，她胃口一直好得很，今早没吃早饭，这会儿该饿坏了吧，“除了糖醋排骨……你还想吃什么？”
楚楚答得毫不犹豫，“糯米鸡，红烧肉！”
“……再添一盘香菇菜心，给我一碗小米粥。”
“是，奴婢这就准备。”
楚楚追补上一句，“凤姨，可别忘了糖醋排骨！”
“是，是……”
听着凤姨发飘脚步声走廊里渐远，萧瑾瑜把疼得发僵脊背靠回到椅背上，轻蹙眉头看着楚楚，“你很喜欢吃糖醋排骨？”
楚楚摇摇头，满脸认真，“排骨上肉太少啦，还是红烧肉好吃。”
萧瑾瑜抬手轻揉额角，“那你为何一定要吃糖醋排骨？”
实话实说，短期内他并不情愿再见到这道菜……
“我想让你吃。”
萧瑾瑜一愣，“为什么？”
楚楚抿抿嘴唇，“凤姨说她做糖醋排骨做得好，可现管家不让做了，她这个手艺就白瞎了……这里人都怕你，都听你，你要是吃了凤姨做这道菜，说她做得好吃，管家就不敢不让她做啦。”楚楚又笃定地补了一句，“凤姨是好人，她说好吃，一定好吃。”
“好，我会尝尝……”
楚楚杏眼笑得弯弯，“王爷，你真是好人！大好人！”
萧瑾瑜无声苦笑，“是吗……”
“是呢！”
刚才不还是王八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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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夹起一小块糖醋排骨，刚浅浅地咬了一口，楚楚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萧瑾瑜轻轻点头，“很好。”
“我就知道，一定好吃！”
楚楚夹起一大块，狠狠咬了一口，把小嘴塞得满满，“好……好吃！”
迅速啃净一块排骨，楚楚又夹起一大块红烧肉整块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烫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还是大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
萧瑾瑜忍不住把几个盘子都往她面前推了推，“别急……都是你，没人抢。”
萧瑾瑜不多会儿就发现自己这话纯属多余。
这丫头一点儿客气意思也没有，把剩下糖醋排骨、糯米鸡、红烧肉，包括那盘他只动了两筷子香菇菜心，全都一扫而光，要不是真塞不下去了，她恐怕还会帮他把剩下半碗小米粥解决掉。
萧瑾瑜看得胃疼，平日里她是吃得不少，可也没见过她一气吃这么多，“你昨晚……没吃饭？”
楚楚舔舔嘴唇，揉着撑得圆鼓鼓小肚皮，“我昨天就吃了一顿早饭。”
“为什么？”
“昨天中午你昏迷刚醒，我得守着你，晚上还没吃饭就被你喊去验尸啦。”
萧瑾瑜觉得心里像被什么烫了一下，热着发疼，“我生病是常事，下次不必管我……”
“那可不行！你是皇上赏给我，我怎么能不管你呀！”
萧瑾瑜呛咳，她怎么总能把这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萧瑾瑜还默默窘着，就听楚楚得意地道，“你说了，凤姨要是做得好，就给她题字号，现能题了吧？”
“不行。”
楚楚急了，“你刚才都说很好了呀！说话得算数！”
“好是好，但还不知道是不是比凝香阁好……今晚去凝香阁尝尝，我请你，算我答谢你照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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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出现凝香阁时候正是饭点，大堂里却是灯光昏暗，一片死寂，阴寒得跟外面没什么区别。
小二听见人声，打着哈欠从桌子上爬起来，扯起抹桌子抹布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睡眼惺忪地随口应付着，“客……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萧瑾瑜扫了一眼空荡荡大堂，轻轻皱眉，那丫头明明比他出来得早，“我等人……麻烦你移开一张凳子，生盆碳火，烧壶清水。”
小二不耐烦地趴回桌上，展开胳膊把一个茶壶推到桌角，“坐桌角那儿不一样吗，火没有，茶自己倒。”
萧瑾瑜伸手摸了下茶壶，冰冷。
“你们掌柜呢？”
小二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地冷笑，“想睡我们掌柜人多着呢，下辈子也轮不上你这样，别做梦了……”
萧瑾瑜清冷一笑，“是吗……”
小二梦呓似接道，“我都轮不上，别说你个残废了……”
萧瑾瑜脸色沉了一层，没出声，抬手拿起茶壶慢慢倒了一杯不知泡了多久冷茶水。
听着倒茶声音，小二自己胳膊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姿势，“对嘛，做人得有眼力介儿……”
萧瑾瑜缓缓拿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扬手向前一泼，准准地淋了小二一头。
突然被隔了好几夜凉茶水一浇，小二“噌”地就蹦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着满头茶水，一边怒瞪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人，“你他妈找死啊！”
萧瑾瑜不轻不重地把茶杯顿到桌上，不冷不热地道，“是你找死。”
小二狠狠打量了萧瑾瑜几眼，看他身上穿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白衫，从上到下也看不出一样值钱东西，又看他身子单薄清瘦，脸上满是病色，小二毫不顾忌地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掀翻轮椅，发疯一样地踢打倒地上人。
“你他妈一个废物说谁找死！谁找死！谁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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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32糖醋排骨（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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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宛娘进门就被眼前一幕吓呆了，倒是跟她一起进门楚楚拔腿就冲了过去，用力把中邪了似小二狠狠推开，合身扑到萧瑾瑜身上，转头狠狠瞪着小二，“不许你打他！”
被楚楚这么一推，小二突地醒过了神来。
刚才……开始他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泼了自己一头凉水还一脸平静人，他只是想听一句求饶，可这人就是一声都不出，连神情都不变，一直用一种很像是嘲弄眼神看着他，他就越打越来气……
看着这个倒地上已经吐出了一大片血人，小二身子一僵，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楚楚喊了这一声，宛娘也回过了神来，花容失色，慌地奔过来扯起小二“嗵”地跪下，连连磕头，“民女该死！王爷息怒！王爷恕罪！”
王爷？
小二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正被楚楚小心翼翼搀扶起来人，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你是王爷，安王爷？”
萧瑾瑜攀着楚楚肩膀坐回到轮椅里，本就格外脆弱腰背挨了太多拳脚，一时疼得只能松垮垮地靠椅背上，可传到小二耳中声音还是那样清冷平静，“我说过了，是你找死……”
“小……小该死！小有眼无珠！小……”
萧瑾瑜沉声截断小二鸡叨米，“宛娘。”
宛娘忙磕了个头，“民女。”
“此人殴打本王，可是你亲眼所见？”
“是。”
楚楚忿恨地瞪着跪地上小二，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我也看见了！”
萧瑾瑜静静看着小二，“人证物证俱，你可有话说？”
“小有罪！小该死！”
萧瑾瑜轻轻点头，“认得刺史衙门怎么走吧……去跟谭刺史说，你犯了殴打皇亲之罪，他知道如何处理。”
小二听得一愣，楚楚急道，“不行！他要是跑了怎么办！”
萧瑾瑜淡淡看着小二，“你若有这个心，有这个胆，可以试试……”
“小不敢！小不敢！”
宛娘狠剜了小二一眼，“还不滚！”
“是……是！”
等小二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宛娘又向萧瑾瑜深深磕了个头，“王爷恕罪……如今外面谣传小店是拿人肉做菜，生意做不下去，原来伙计为求生计都改奔他处了，一般人又都怕沾晦气，就只能请到这样不三不四……如此冒犯王爷，宛娘实该死！”
萧瑾瑜压抑着咳了两声，“是我找打，怨不得人……还要请宛娘为我们做份糖醋排骨。”
楚楚和宛娘都愣了一下，怎么这会儿他还惦记着什么排骨啊？！
萧瑾瑜浅笑着补了一句，“很重要……做得好了，或可为你洗清谣言……或可侦破此案。”
“是，宛娘马上去做，王爷先到楼上雅间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就这儿……你认真做，要和以前做得一样。”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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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娘一走，楚楚就伸出小手轻轻抚萧瑾瑜一侧发红脸颊上，眼圈泛红地看着萧瑾瑜，“你疼吗？”
原本只是一侧脸颊红着，被她这么一摸，另一侧脸颊也红起来了，萧瑾瑜微微摇头，“不疼……刚才去哪儿了？”
“我本来想早点来跟掌柜说，让她早点开始做，等你来了就能吃了，可掌柜说她不会杀猪，也不敢外面买排骨了，我也不会杀猪，我就陪她一块儿去买排骨，帮她选排骨来着……”楚楚说着眼圈一红，一把搂住了萧瑾瑜脖子，趴萧瑾瑜肩头“哇”一声就哭出来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守着你，天天跟着你，再也不让坏人欺负你了！”
萧瑾瑜哭笑不得，被她哭得心里比身上还难受，抬手轻轻她背上拍了拍，“是我不小心，你别哭……”
楚楚站直身子抹了两把眼泪，眨着湿漉漉睫毛看着萧瑾瑜，“你把衣裳都脱了吧，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这儿……亏她想得出来！
“……不用，我没伤着。”
楚楚咬着嘴唇，看着他白衣前襟上沾斑斑血迹，眼泪珠子扑簌簌地直往下掉，“你又骗人……你都吐血了！吐了那么多血！”
“我胃不好，经常如此，不碍事……”
“你骗人！”楚楚一把抓住萧瑾瑜冷得像冰块一样手，“你肯定特别疼，你看你手都发抖了！”
萧瑾瑜想把手抽出来，可目光对上她哭得像花猫一样小脸，心里一疼，手上一滞，还没回过神来，楚楚就把他一双手塞进了自己怀里。
冷得发僵手被楚楚紧紧按她温软小胸脯上暖着，手她外衣里面，只隔着一层中衣，清楚地感觉到她小兔子一样心跳和小火炉一样体温，萧瑾瑜一动都不敢动，一双手连抖都不敢抖了。
是，他承认，确是香销玉软，比世上任何一种暖炉都要舒适百倍千倍，这种温热像是会动，能沿着双手传遍全身，整个身子由里到外都要被暖化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派来监视凝香阁侍卫就附近，而且一定是一个能把一切收眼底位置。
刚才他被打时候侍卫没跳出来，不是因为没看见，而是因为他一个暗号。
萧瑾瑜从额头到脖梗都红得滴出血了，用上十二分定力才稳住声音，“真不疼……只是……只是冷，很冷，去帮我生盆火吧。”
“那……”楚楚犹豫了一下，才把他手小心地放下来，抹了两下眼泪，把小脸抹得花了一点儿，“好吧，我这就去！”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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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很就跑了回来，好一阵子忙活，萧瑾瑜那张桌子附近摆了两个烧得旺旺炭盆，烧了一壶热腾腾清水，添了一盏亮堂堂油灯，空荡荡大堂里顿时有了点人气儿。
她忙活完了，宛娘也从后厨里把糖醋排骨端出来了。
“其实不过就是寻常做法，实是客人们过誉了……王爷请慢用。”
烧得棕红油亮排骨整齐地码白地蓝花瓷盘里，香气随着热气一块儿飘出来，不遗余力地挑逗着面色清冷萧瑾瑜。
萧瑾瑜胃口向来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吃宫里御膳长大，安王府里也有几个朝野都名号响亮厨子，对于糖醋排骨这种常见菜品好坏，他还是很有点儿发言权。
比起先前被唐严送到他面前那份，眼前这份确实有过之无不及。
这样品相，这样香气，就是拿进御膳房比，也能算是上品中上品了。
看着萧瑾瑜轻轻蹙起眉头，半晌没动筷子，宛娘颔首道，“宛娘手艺拙劣，让王爷见笑了。”
萧瑾瑜看向楚楚，“你觉得呢？”
楚楚扁扁小嘴，有点儿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觉得掌柜做得挺好，看着比凤姨做好……”说着从盘子里抓起一块儿，咬了一口，刚嚼了几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还没咽下去就举着那半块排骨兴高采烈地叫起来，“不对不对！是凤姨做好！凤姨好！”
萧瑾瑜微怔，“为什么？”
楚楚把拈手里啃了半块排骨递到他嘴边，“你尝尝就知道啦！”
萧瑾瑜脸色阴了一层，还从没有人敢把别人咬剩了一半东西拿给他吃，还是这么一副要喂给他吃架势……
萧瑾瑜刚想把这块排骨从楚楚手里接过来，楚楚另一只手就把萧瑾瑜刚抬起来胳膊按下去了，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怎么当病人啊，“你别乱动，我喂你，你张嘴就行啦。”
利用仅有线索，萧瑾瑜实推断不出，如果自己坚持拒绝，这丫头下一步能干出什么来。这里到底还有个外人，外加一个不知道哪儿默默看着屋里一切动静部下，还是不要贸然挑战未知状况好……
萧瑾瑜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块排骨，楚楚那排小牙印边上浅浅地咬了一口，细细嚼了一阵，咽下去时候眉心已经舒展开了。
楚楚迫不及待地问，“我没骗你吧！”
萧瑾瑜轻轻点头。这排骨论卖相论香气确属上乘，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口中就是觉得不如凤姨做那么鲜润可口。
如此，才对了。
“宛娘……既然生意清淡，就暂且歇息休整几日，待案子过堂，真相大白，流言散了，再开门做生意吧。”
萧瑾瑜说得清淡，像是官家随口宽慰之词，宛娘却听出了话音，精致眉宇间顿时蒙上一层喜色，“王爷已把此案破了？”
萧瑾瑜没答，“多谢你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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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府时候已经二天了，楚楚本想看看他身上到底伤得怎么样，可京里来送加急公文人已经等了好一阵子，急得院子里一圈圈地打转转，楚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瑾瑜跟他进到屋里把门一关谈大事儿去了。
萧瑾瑜不把那顿拳脚当回事儿，楚楚可忘不了。
他身子那么虚弱，又那么好看，每次碰他，楚楚都是小心翼翼，很轻很轻，生怕把他碰疼了，可那个坏人居然敢那样欺负他，她真想立马去跟刺史大人说，得把这个坏人屁股打开花才行！
楚楚屋里等了好长时间，才听见萧瑾瑜房门打开，扒门上从门缝里看见送公文人离开，又看了好一阵子，才见萧瑾瑜屋里灯火暗了一重。
她想等他吹了灯睡熟了，就悄悄进去用药酒帮他揉揉被打伤地方，不然明天肯定疼得厉害。可萧瑾瑜房里一直亮着一盏不明不暗灯，等得楚楚都哈欠连天了，灯还没灭。
又等了好一阵子，楚楚站着都睡着了，脑子和视线都变得迷迷糊糊了，突然听见萧瑾瑜房里传出一声沉重闷响，猛一激冷，楚楚赶紧凑到门缝上看了一眼，透过萧瑾瑜房间窗子撒到走廊地面灯光灯影还。
他还没睡，能屋里干什么呀？
楚楚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凑到萧瑾瑜房门上听听，从里面传来一阵说不清怪响。
楚楚敲敲门，没人应声，凑到门上听听，怪响也没有了。
难不成……他是睡着了做梦出声响？
肯定是他睡觉前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就忘记熄灯了吧。
他睡着了就好。
楚楚溜回自己屋里，把向凤姨讨药酒抱出来，轻轻推开萧瑾瑜房门，走到他卧房门口把门轻轻一推，还没进门就惊得差点儿把药酒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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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33糖醋排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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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根本就不是睡着了，非但不是睡着了，还根本就不床上。
床上像是被打劫过似，翻得一片狼藉，被褥床垫都被扯乱掀开了，原本应该躺床上人这会儿居然伏床下石砖地面上，正靠着两只手力气艰难地往床尾方向爬。
萧瑾瑜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中衣，汗透了，紧紧黏消瘦肩背上，头发散乱，脸色白里发青，喘息浅薄而急促，像是受着极大折磨。
就是凝香阁被打得那么狠，也没见他狼狈成这副模样，楚楚呆愣了一下才冲了过去。
“王爷！你……你怎么了！”
听到楚楚声音，萧瑾瑜身子明显一僵，手上倏地一松，一下子扑倒冰冷地面上，再想撑起身子，手已使不上什么力气了，只引得身子一阵发抖。
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你……出去……”
楚楚像没听见似，二话不说，搂住萧瑾瑜身子把他翻了个身，抓起他一条胳膊搭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抱地把他弄上了轮椅，跑到床边抱下来一条被子想给他盖上。
看着楚楚抱着被子跑过来，萧瑾瑜心里突地一沉，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层，也不知道哪儿来力气，楚楚把被子盖到他身上前一刻，猛地一把将楚楚狠狠推开。
楚楚连人带被子被他推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自己也差点儿从轮椅上摔下来。
萧瑾瑜完全脱力地靠轮椅里，冷厉地瞪着一脸委屈楚楚，“出去！”
这一回她肯定能听见。
楚楚看着眉心紧蹙嘴唇紧抿萧瑾瑜，把被子搁到地上，眼圈微微泛红，“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伺候你，我去给你叫丫鬟来吧……”
只要能让他不这么难受了，怎么都行。
“不必……”
“那……那我给你找大夫去！”
“不用……”
“那……那你吃药吧，吃哪个，我给你拿！”
萧瑾瑜看着面前这个马上就要哭出来小丫头，声音怎么都冷不下去了，这样赶她肯定是赶不走，萧瑾瑜合上眼睛定了定心神，“给我穿衣服……”
楚楚一愣，“啊？”
萧瑾瑜勉强稳住越来越急促呼吸，“不是拉钩了吗……”
楚楚怔怔地看着他，“现？”
“子时已过了……”萧瑾瑜波澜不惊地忍过一阵差点让他昏过去疼痛，声音弱了一重，“你若反悔也无妨……”
“我没反悔！”
楚楚跑过去取他搁架子上衣服，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他那么费劲儿地往床尾爬，不是朝着轮椅方向，也不是朝着药箱方向，这个方向就只有一样东西值得他过去，就是这搭放着他衣服红木架子。
他费这么大劲儿，就是为了拿衣服穿？
他干嘛不喊人帮忙呀！
楚楚抱起萧瑾瑜衣服，还没走到萧瑾瑜面前，眼前倏地闪过一道蓝影，手上一空，还没回过神儿来，衣服已经抱一个侍卫手里了。
这一向对楚楚很好脾气侍卫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眨眼间完成一系列动作。
一堆衣服里抽出一根衣带。
扯下衣带上一枚虎形玉带扣。
把玉带扣摔碎。
抓起从玉带扣里滚出棕红小丸喂进萧瑾瑜口中。
转身把剑尖儿抵楚楚锁骨窝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剑抵着，还被侍卫满是杀气阴寒目光狠狠盯着，楚楚又害怕又委屈，站原地一动不敢动，“哇”一声就哭开了，“我是楚楚啊！”
侍卫剑锋一扬，“我看你没了脑袋还能不能胡扯！”
“衣服是我让她拿……”
萧瑾瑜微哑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话，侍卫手里剑居然就像被施了法一样，生生空中顿住，一眨眼就“唰”一声回了鞘。
出来前吴江秘密交待过，若遇上此类情况，务必第一时间把藏虎形玉带扣里药丸取出喂王爷服下，然后将附近出现人悉数擒拿拷问，唯得王爷授意接触王爷衣物者除外。
有资格王爷生死关头帮他去取救命药人，必是王爷心甘情愿托付性命之人。
剑回了鞘，人也转了个身，面对萧瑾瑜跪下来，雄厚声音里满是愧色，“王爷，卑职来迟了。”
萧瑾瑜慢慢调匀呼吸，微微摇头，“你速去京师，叫景翊来一趟……”
“王爷，此处凶险，卑职先护您离开。”
“不必，我自有打算……你速去速回，切莫声张……”
安王爷决定不是凡人能改。
“是……”侍卫转头看了眼楚楚，看这平日里蹦蹦跳跳小丫头被自己吓得小脸煞白，眼泪都流到下巴颏儿上了，心里一阵歉疚，对着楚楚抱了下拳，“卑职鲁莽，望楚姑娘莫怪，照顾好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