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嫁高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白清词
“不许放他进来”温兰馨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告诉门上的人,谁敢让那老东西进来,就别在这里伺候了。”
那小丫鬟也只得依言将话传了下去。
片刻后,一个媳妇子犹豫着开口,道:“夫人,老爷既来了,那是决计不会走的。夫人不叫他进来,他也是绝不敢跨进大门一步的。这会子,只怕正在门首罚站呢。”
温夫人咬牙道:“别将他说的这般可怜。他从来都是这样,明明错的是他,可他就是能让自己看上去着实无辜。我最恨他这样!”
一个去外头瞧了几眼的媳妇子,正在这时候进来,听了温夫人的话,便道:“夫人,老爷穿的单薄,这还没出正月呢,他在外头冻得确是可怜。”
“穿的单薄?他难道就连个斗篷也没得穿了?”
“别说斗篷了,那身上只有件披风,还是秋天穿的。”
温夫人道:“这可是稀奇了,他那灰鼠皮的披风呢?还有几件紫貂裘呢,都去哪里了?”
那媳妇子道:“这就难为小的们了,都离开安国公府这么些日子了,那边的情形,谁知道呢。”
温夫人只得道:“罢了,叫老东西进来吧。”
冯世兴进得房内后,温夫人瞧他依旧神采奕奕,穿得果然单薄了些,倒也没见被冻出什么狼狈相来。她便心知,是那媳妇子夸大其词了。她就说么,他一身功夫,一把年纪了,还敢在冬天赤着身子练功,哪里就能轻易被冻着。方才到底是她一时心软了呀。
只是,从京城到这里,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赶一日一夜的路,穿这么少,还要被冷风吹,只怕他也着实受过些罪。想到这里,温夫人便忍不住上下瞄了冯世兴一眼,道:“好歹也是个一品大员,一等公爵,你就差那点添置新衣裳的银子?”
温夫人没让人看座,冯世兴也不敢随意坐,只是涎着脸笑道:“以往都是太太理事,这次过年,太太不在府里,我自然就没衣裳穿了。”
温夫人气得一拍身旁案几,长身直立,怒道:“你别忘了,是你将我赶出来的!”
一句话才说完,她便一阵头晕目眩。这老东西就是存心来气她的。
冯世兴忙上前扶住了她,道:“兰馨,你可是不舒服?我瞧着你脸色很不好。”
一个媳妇子道:“老爷不知,太太自打离了那边府里,便日日茶饭不思。”
“闭嘴!”温夫人忙喝住了那多嘴的媳妇子。说得她好像离了冯世兴就活不了似的。
冯世兴面上果然透出了几分笑意,只是很快便笑不出了,忙命道:“还不快请太医来瞧瞧。”
冯世兴发话还是很管用的,丫头们出去传了话,底下的小厮忙不迭去了。
温夫人推开冯世兴,这才道:“坐罢。”
冯世兴这才敢坐下。
温夫人又道:“秋夕,给冯公爷斟茶,免得叫人说咱们温家不讲待客之道。”
一个小丫头忙去倒茶。
冯世兴道:“兰馨,你何必说这些话来气我呢。”
温夫人双眉一竖:“我客客气气招待你,你反倒说这些。论理,你一个外男,就不该来我这里登堂入室。没得叫人说闲话。”
冯世兴只得又涎着脸道:“兰馨,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温夫人气得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滚!”
冯世兴偏头躲了过去。杯子落地,“啪”一声碎了。
温夫人心里有气,在一众下人跟前,也不给男人留一点脸面。冯世兴自知理亏,便也只得乖乖受着。
温夫人指着他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你叫我走我就走,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
冯世兴道:“兰馨,咱们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以往的事,全是我不对,往后……”
“你出去,别在我跟前碍眼,我也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温夫人打断他,道,“我就不该照顾你这么多年,惯得你这一身的臭毛病。想想便替自己不值。我没事在人前装什么贤惠,我跟你演什么恩爱夫妻。”
夫妻俩一时僵住了。
冯世兴再对老婆唯命是从,这时候也不肯走。他铁了心要将温夫人接回去。
没多久,太医来了。
温夫人虽觉得自己没有大碍,但太医既来了,也就让人诊了一回脉。岂料那太医诊脉后,竟然问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夫人信期已有多久未至了?”
一旁的媳妇子道:“已有四个月了。可我们夫人的信期一向都……”都不准哪!不过这回的时间,好像确实长了些。确切说来,都有四个半月了。
那太医笑道:“恭喜夫人了。”
温夫人看着自己明显粗了一圈的腰腹,怔住了。这难道不是因为每日里吃吃喝喝,又总躺着不愿动,所以胖的?
……
太医走了。
冯世兴喜上眉梢,甚是激动。温夫人呆了半晌后,方是又哭又笑。她虽比冯世兴年幼几岁,可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万万没想到,这时候竟又有了骨肉。
冯世兴来到温夫人跟前,半蹲下抚她小腹:“兰馨,这一胎,咱们定能保住的。”
温夫人连连点头,道:“我……我再不喝酒了。”
冯世兴又道:“兰馨,跟我回去吧。总不能叫咱们的孩儿没有父亲。”
温夫人已只会点头了,点着点着,忽觉不对,推开他道:“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冯世兴这次没听她的,直接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温夫人恼道:“冯世兴,你又来害我的孩子。你没听太医说么,要我多躺着,少动。你这时候敢叫我回京?!”
冯世兴道:“对对对,瞧我,一时昏了头。我得写个折子向皇上告假,往后我日日都在这里陪你。”
……
自此,温夫人便时常静卧养胎。冯世兴接手过家中一切俗物,每日听大小管事汇报一应收入、开支,以及大小琐事后,再做出相应安排。两个弟弟被杀一事,他自然也会时时关心。只是他不懂查案,只能听顺天府的人及时向他报说进展。
这些事都做完后,他便去陪伴温夫人。温夫人近来火气大,动不动为琐事向他发火。所幸冯世兴是个好性子,从不生气动怒,满足夫人的一切有理无理合理不合理的要求,还变着法儿的哄她高兴。
一日,温夫人午睡不过片刻便醒了过来。肚子已越来越大,她睡卧从不得安宁,难免心里越发烦躁。
屋里只有冯世兴一人。他正坐在一旁剥栗子。她睡前说过,待醒来想吃糖炒栗子。冯世兴用的手法很奇特,剥栗子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温夫人头一次没拿冯世兴出气。她静静看了他半晌。这男人看着还是很年轻。其实他眼角已有了皱纹,两鬓上也各自添了些许银丝,只是身形挺拔,精神奕奕,眸子清亮,总令许多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温夫人以前看到冯世兴便容易生出无名火,今日也不知怎地了,明明有了火气,看到他,却又都消散了。她忽然悠悠叹了一声:“冯世兴,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冯世兴抬头看向她,道:“怎么这就醒了?不多睡会儿?吃不吃栗子?还是先喝水?”
温夫人望着他在她面前一贯温存的眉目,又接着方才的话,道:“咱们好容易和离了,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冯世兴道:“我娶了你,那是走了八辈子的大运。我自然不能轻易将运气放走。”
温夫人眼圈忽然便湿了,旋即便落泪道:“你娶了我,难道从不觉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么。”
她一哭,冯世兴便有些无措。他慌里慌张递了个帕子过去,见温夫人不接,便自己给她擦泪,道:“好好的,怎么便哭了呢?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温夫人忽然道:“我出嫁前,我娘便跟我说,男人出去寻花问柳,家中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为□□子的,要大度,要容得下小妾和庶出的孩儿。自古以来的贤妇,便都是这么样的。我嘴上应她应得好好的,可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做不到这么贤良大度,以前做不到,以后也不能。”
冯世兴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做不到便做不到罢,我并不想让我的妻子活得这么委屈。”
冯世兴给她擦了泪,又扶了她坐起来,倒了热水来喂给她喝。
温夫人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盏热水,润了润嗓子。冯世兴又去一旁的小几上,拿那碟剥好的栗子。温夫人瞧着他忙不迭来讨好她的模样,忽然道:“冯世兴,你是个好人。”
冯世兴闻言有些发怔。
温夫人苦笑道:“我心里时常怨你,恨你,可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个有良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忍了我这么多年。放眼京城,没有一个一品大员,公侯伯爷,能做到你这一步。你明明又不喜欢我。”
冯世兴道:“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起初,他一味的待她好,是因为歉疚。后来慢慢的,便成了日久生情。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也没脸说。让他打仗、带兵、练兵,都没问题,就是治家,他也未见得比人差。可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让他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夫人苦笑一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总在外头扮贤良,回头对着你却是另一幅面孔。如今连在奴才们跟前,我都不想装了。我总……我总折磨你。有时候,我也想……过去的事就算了,我该对你好一些……可只要想起那些事,我这心里……就总也过不去……”
冯世兴道:“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你才嫁我的那几年,待我很好,很温柔,后来,你的性子虽变了不少,那也都是我害的。出了那样的事,谁能没点怨气。你想起来便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又是男人,自然该让着你一些。”
温夫人道:“你真的一点儿也没怨过我么?”
冯世兴笑了笑,道:“我怨你什么?兰馨,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妻子了。你不觉得自己傻么?我要去做那样的事,让你离开冯家,你便走了。咱们都不年轻了,我半道上丢了你不管了,你却守口如瓶,从没把我做的事透露给别人。你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你和萧桐的金兰之谊么?”
温夫人给他说的怔了片刻,忽然也跟着笑了,边笑边落泪。她到底,还是不愿意他出一丁点儿事。只是她自己都没去深想过。反倒是冯世兴,心里头门儿清。
这次,温夫人自己拿帕子擦了泪,又扬起下巴道:“冯世兴,你敢这么做,就是吃死了我么?果然我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冯世兴神色歉疚,低声道:“兰馨,你就是倒霉了,才会嫁我。如今都这把年纪了,还要生孩子。我宁可你没怀上。”
他乍闻她有了身孕,确实狂喜过。狂喜过后,便又开始担忧她的身体。太医说她不能落胎,只能生。只是生产时的风险,要比常人大许多。
“我怎么就是这把年纪了?你这是嫌弃我老了?也不看看你自己的白头发。昨儿晚上熬夜了吧?又长出来几根。”
冯世兴伸手拥着她,道:“兰馨,你一定得过了这关。我欠你的,还没还完。”
温夫人抚着已经圆滚滚的肚子,道:“我总觉着,这个孩子,就是我以前掉了的那个。他又回来了。这次,我一定能好好的将他生下来。我们娘儿俩都会好好的。”
两个人正说话,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到这情形,那丫头脸一红,即刻便要转身离去。明明是说夫人歇下了,不许人打扰的呀……
冯世兴唤住她,道:“有事么?”
那小丫头这才想起还有要紧事没禀明,她忙道:“老爷,太太,萧夫人来了,还带了两个神医来了。”
“神医?”
那丫头道:“是。萧夫人说是神医。那个女神医么,看着不过二十几岁,也已有身孕了,瞧着比夫人的月份小一些。那个男神医么,瞧着和老爷差不多的年纪。”
冯世兴恍然大悟,随即大喜:“是向先生。我真是昏了头了,怎地将他忘了。快,快请他们进来。”
那丫头应了一声,忙不迭去了。
冯世兴又对温夫人道:“向先生是个奇人。他医术很好,就是妇女科也难不倒他。”
温夫人听了这话,也不由笑容满面,但很快便又凶巴巴道:“冯世兴,我可告诉你,就算这小东西日后平安落地了,你也不用指望我再像从前刚嫁你时那么温柔了。我这脾气,早被你养刁了。”
冯世兴笑道:“我养出来的女人,怎么样我都喜欢。”
重生之不嫁高门 第308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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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黄氏一族的年头,比大康朝更久远。
黄秀珠生在这里,原本很是骄傲。然而如今,她已经越来越不能忍受在娘家的生活。
她和离回来,便是阖族的耻辱。
从她成亲开始,她每次回娘家,所承受的风言风语便没断过。和离以后尤甚。毕竟,她和离的原因太过神秘,而秦英真实身份的传闻,也是千奇百怪。
以前有人说她的坏话,多多少少还有嫉妒的意思在内。现在若有人给她眼色看,那却是真真的瞧不起她。因为她“也不知当初嫁了个什么东西,自己倒还觉得挺风光。谁知她是犯了什么错,如今还不是被赶回娘家了。听说以前在秦家时,她便骄横跋扈,十分不知天高地厚。说是和离,那都是好听的。若非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人家给的便是休书了”。
以前,身为族长的嫡长孙女,黄秀珠在黄家真如众星拱月一般。
黄氏一族虽然聚族而居,但却可以有私产,不必都交到族里。她家这一房,家资丰厚,她以前本是尊贵的黄家大小姐,每日里养尊处优。
如今,身为族人眼中的弃妇,她的优待已经没有了。族长嫡亲孙女的身份,更是令她觉得难堪。
然而没有办法,她还是要每日里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
黄氏家规,妇人们每日吃过早饭,便要聚集在一处纺线织布纺纱刺绣。她虽是黄家的姑娘,但却是和离的姑娘,也是个妇人了。
家中私产多的“黄太太”“黄奶奶”们,自是不必如此。她们多的是借口不做这些,只每年给族里多捐些银钱便了。
黄秀珠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的黄大太太,便不必如此。但是,黄大太太却帮不了女儿。一个和离回娘家的弃妇,已经令黄氏一族声誉蒙羞,怎能继续养尊处优?若任由她如以往那般娇养在深闺里,只怕族长也难以服众。
所以,黄秀珠也只能每日里,和那些依附宗族生活的妇人们,在族里安排的一处大院里一道做活。
可那些妇人们的目光,总是让她受不了。善意的、恶意的、探究的,都叫她受不了。她总是想躲得远远的。
她以前没有这样劳作过,是以,她每日都很累。可是,她并不能多睡。每日清晨,刚到辰时,族里便会鸣钟。
钟声响到第八下时,所有人都必须已经洗漱完毕,进入大堂了。连太太、奶奶、深闺小姐们都不能例外,何况是她。
照例,祖父中坐,其余男女分坐左右。接着,便由族中年未弱冠的子弟朗诵男女训诫之词。
“《女训》云,家之和与不和,皆系妇人之贤否。何谓贤?事姑舅以孝顺,奉丈夫以恭敬……”
黄秀珠每每听到这里,便总是在想,她真是不贤。
不过好像,秦英从来也没嫌过她。
“何谓不贤?淫狎妒忌……”
黄秀珠听到这里,便会觉得,自己果真是不贤的。她对秦英也没多好,但总是不喜欢看秦英和除了她以外的任何女人有亲昵的举动。
秦英好像也没为此生过气。他只会因为她不在意他和别的女人有过分的举动而不高兴。
《男训》、《女训》念完了,她便随着众人起立,向族长行礼后,依次退出去。族里的男人们,会在同心堂一起用早饭,女人们便在安贞堂一起用早饭。
以前,黄秀珠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如今,她却总觉得难以忍受。
有一次,她和人一处做活时,一个妇人忽然对她道:“还是咱们黄家的日子舒坦吧?回来了也好,听说秦家乱着呢。”
黄秀珠向来是不接口这种话的,只远远躲开便是。那一日,却忽然鬼使神差道:“也挺好的。想什么时辰睡,便什么时辰睡,想几时起来便几时起来。”
她那时候,别说早起听什么家规、女训了,连向长辈晨昏定省都不必。老太太免了儿孙晨昏定省。苏氏还不配叫她去请安。秦英倒是每日里去向苏姨娘问安,风雨无阻。她不愿意去,秦英也从未勉强过。她料想,苏姨娘定然对此很有意见,也定然是不喜欢她的。但苏姨娘便是在最鼎盛时,也从未将她如何过。她心里明白,是秦英帮她挡在前头。可是她总是瞧不起秦英的做派,她觉得,他也不该去跟苏姨娘请安。毕竟他是爷,而苏氏,只是个姨娘。
后来,小葛氏嫁入秦家,她也曾向长辈晨昏定省过一段时间。但不久后,小葛氏有了身孕。为了安胎,小葛氏便住进了老太太那里,也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一直到生了儿女很久后,小葛氏都没有再叫他们晨昏定省了。她似是怕扰了一双儿女休息。
现在想来,她在那个让她倍觉耻辱的秦家,生活的还算自在。如果她当时,能够不理会外人的闲言碎语,只怕还能生活的更自在些。
黄秀珠偶然的一句话,自然又引来众人纷杂的目光,和不断的窃窃私语。
“听听,就是没规矩的人家。”
“早听说了。什么侍郎、尚书,什么诗礼之家,都是唬人的。跟咱们这样的人家比……呵呵呵呵。”
不过,妇人们更关心的,并非是谁家的规矩更合乎礼法。她们争相传着黄秀珠那句话,也不过是因为她们在那句话里,发现了自己有多么优秀,还发现了自己生活的这个家有多么优秀。她们的内里,比秦家那些表面风光的人家,也不知要强出多少哩。她们毕竟是黄氏一族的媳妇儿。
也有人暗暗羡慕黄秀珠在秦家那“想什么时辰睡,便什么时辰睡,想几时起来便几时起来”的生活。只是不敢说罢了。
其实,黄氏一族的作息时辰,于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合理的。但适用于大多数人,并不意味着适用于所有人。总要因人而异。比如黄秀珠这样的体格,便总觉得每日里睡不够。她每时每刻都很疲惫。这样的日子,真是煎熬。
……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黄秀珠在做活时,手都快冻僵了。好不容易收工回到房里,她搓了搓手,对丫头怜儿道:“不如烫一壶酒来,大家喝了,也暖暖身子。”
怜儿怔了一怔,道:“姑娘若是冷,我再拿一个炭盆来。”又忙将手炉塞入她手里,“姑娘,手炉也已烧好了。”却是只字不提烫酒的事。
黄秀珠也怔了片刻,忽然苦笑一声,道:“我忘了规矩了。年轻人是不能喝酒的。”
不止女人不能喝,男人也不能喝。这就是黄氏一族的规矩。
可不知怎地,她忽然很想烫一壶酒来喝。就喝秦英用花雕兑的双料茉莉。她以前虽觉得那酒味道不错,但也不怎么爱喝。如今忽然很思念那酒。
……
过了腊月二十,妇人们终于得以歇息。到了来年二月才开工。
说是歇息,其实也不过是不用去纺线、织布了。腊月和正月,大家都忙着打扫屋子,做各种点心吃食,走亲戚,招待亲戚,祭天,祭祖。妇人们还是天天都在忙。
不过,于黄秀珠而言,却是真的得以休息了。她家里的丫鬟婆子多了去,用不着她做什么。
黄秀珠得以暂时避开那些不想面对的目光。突来的闲暇,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没心思读书弹琴,也没心思吟诗作赋,连品茶的心思都淡了。
她到底还是收买了小厮,让小厮买了花雕和茉莉花酒,交给她的丫头,偷偷带了进来。她躲在绣楼上,自己兑了来喝。虽然手艺比不上秦英,但这味道还是让她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眨眼间便喝了两壶下去。
丫头们吓坏了,可又拦不住她。
迷迷糊糊间,黄秀珠道:“秦英,咱们来打双陆吧,我一定赢你一次。”
一旁的怜儿劝道:“姑娘,天色晚了,还是先睡罢。你忘了么,黄氏一族的规矩,平日里不许玩牌,不许下棋,不许打双陆,不许……”
黄秀珠一把扯住怜儿,道:“爷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怜儿闻言,不免落泪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我好想他啊……”黄秀珠迷迷糊糊道。
如果时间能倒流多好,她一定好好待他。
黄秀珠正伤心时,族里一位叔奶奶,带着一众媳妇子闯到了绣楼上。
偏偏这个时候闯进来,分明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叔奶奶很生气,开口训斥道:“满屋子酒气,成什么体统。你母亲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酒壮人胆。黄秀珠当即顶了回去,道:“这关我娘什么事?你们闯进我的屋子,管我喝不喝酒,还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娘的不是。”
怜儿吓得在底下拉扯她的袖子:“我的好姑娘,你快醒醒酒。”
黄氏家规,长辈教训晚辈时,晚辈是不许分辨的。
叔奶奶果然怒不可遏,道:“我要找族长说理去。这哪里还像是咱们黄家的姑娘。”
一个媳妇子忙道:“大嫂素来守规矩,秀珠未出阁前,也是个好孩子。这定然不关大嫂的事。都是秦家人,将咱们秀珠害成这样的。那秦英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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