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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冠天下[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岫青晓白
他这辈子都没这样激动地骂过人,尾音不稳、气息不匀、胸膛起伏,引得小夜石蠢蠢欲动。
江栖鹤剜了陆云深一眼,憋屈地把火气压下去。
“连云笔是谁?”陆云深等了一会儿,才小声问。
江栖鹤要被陆云深的回避气笑了,轻哼一声,“也是十圣之一。”
“在这儿?”
“嗯。”
“既然出不去,那我更应该进来陪你了。”陆云深黑眸沉亮,语气严肃,“怎么能让你和别人单独待在一块儿呢?”
这话换来江栖鹤一对白眼,“滚犊子吧!”
“我不走,你等一等我,我将这东西劈开。”陆云深声音轻,动作却不柔和,他毫不在意挤压而来的小夜石,换了个方向举起手中重剑。
江栖鹤看见他素白的衣袖被撕扯碎裂,星星点点,如雪一般浮在昏暗之中,也就是这时,陆云深周身泛起流金般的光芒,由握剑的双手流转而上,从头到脚将他笼罩其间。
寂静的刹那,那些碎成飞屑的布料兀然退回去,重新拼凑成一片完整的衣袖,就仿佛时光倒流一般。
江栖鹤眼瞳猛地一缩。
此乃世间至刚,亦为世间至柔,护周身万物不侵高天梵罗体。
气浪自枯荣剑两侧分开,白衣白发乱舞似雪,重剑劈下瞬间,江栖鹤听见了一个声音。

古朴之音,沉静若水,空旷悠然。
这是破天地混沌,净世间妖邪,化万物为无物太上之音。
天道无情,太上忘情。
陆云深竟是入的无情道?
江栖鹤眉心蹙起,这家伙总是能在意外状况里给人惊喜和惊吓。
华光在剑刃落下时盛极,也在这时逐渐消退,将连云笔欧阳文韬等五人困了几十年的小夜石给劈成了两半。
这抬手一劈,简简单单,甚至连个招式都称不上。
困住江栖鹤与陆云深的半边石头裂开,白发少年先一步落出去,江栖鹤舒了口气,刚准备动,谁知一直安静立另一侧的欧阳文韬竟悄无声息来到江栖鹤身后三尺处,抬手一抓,将江栖鹤隔空扯过去。
就此一番眨眼不到的功夫,裂成两半的小夜石竟合拢了。
江栖鹤眼睫一颤,在欧阳文韬减弱力量后咳了一声后,冷笑道,“你对付魂体还真是有些手段,我说,另外四人并非自愿与你融为一体的吧?”
“自愿也好,强迫也罢,总之结果都一样。于你来说,也是一样。”欧阳文韬桀桀大笑,“只是没想到,除了春风剑,枯荣剑竟也来了。当年在白玉台上,你们为了争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险些一个杀死另一个吗,这会儿竟然关系如此要好。”
接着,他调子一扬,“也好,那么劳烦陆庄主再进来一次,这一次,劈开小夜石的时候,可别忘了老夫身处的地方啊。”
“啧。”江栖鹤扬了扬下巴,余光瞥见陆云深竟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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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就听欧阳文韬的话往里冲,当即大喝,“站住!”
“阿鹤!”白发少年眉心紧拧,漆黑眼眸深深凝视那重新合拢的小夜石,被剑身光芒照亮的半张脸凛然森白。
江栖鹤语气满不在乎:“你别小看我,连虚渊那种地方我都能爬出来,这种人,不过尔尔罢了。”
闻言,欧阳文韬冷哼:“呵,春风君口气不小,没有无情道的高天梵罗体护身,你在这小夜石中还想动弹?”
在被欧阳文韬抓扯的过程中,江栖鹤魂体已然被小夜石碾碎了一些,肩头与手臂的边缘模糊不堪。
他垂眸看了一眼,竟是笑了起来。
明澜光辉在琥珀色的眼眸中碎开,乌檀木般的发于漆黑里扬起,江栖鹤猛地回身,雪白衣袂起落成花,黛金刺绣一转即逝,唯剩余芒,他手腕翻转,朝欧阳文韬打出一掌。
顷刻间,千叠风万重寒袭去,寸寸地将小夜石凝结成冰,欧阳文韬被逼退的刹那,江栖鹤骤然掠至他身后。
他没有剑,但能以手为剑。
三千余剑光在小夜石顶上炸开,仿若一场盛大的烟火,明明浩浩,绚烂至极。这些剑光半数倾坠到欧阳文韬周围,迫使他无处可逃,半数斜着向下,直刺那人心口。
“你以为,这种招数就能将我打败了?”欧阳文韬狞笑,左右无路,他竟往下一钻,躲开齐齐刺来的剑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江栖鹤身后,五指成爪朝江栖鹤抓去。
“这些年来,对付你这种只剩魂魄的人,我可是经验丰富。”
“再者,我想你这般大幅度动作,已经被小夜石消耗得魂体只剩一半了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江栖鹤躲也不躲,半垂眼眸。
欧阳文韬挑眉:“什么话?”
“自古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方落,江栖鹤双手忽如鹤翼招展,被小夜石碾碎的衣衫与魂魄犹如星屑,飘散往高空汇成银色河流。
原本沉睡在垂云岛底下的虚渊出现在身后,透骨冰寒的气息将整个地下覆盖。
银河与死亡之城诡异又和谐地叠在一起,罪孽海奔涌而出,灌满小夜石内每个角落。
欧阳文韬见势不妙立时闪躲,江栖鹤踏着罪孽海而去,笑容凉薄眸色深沉。
就在此刻,欧阳文韬面上闪过一丝极其别扭的神情,周身气势也弱下去,竟软着腿后退两步。
“你……”江栖鹤蹙眉。
“别、别杀我,春风君,别杀我啊……”欧阳文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吻与音色都变了,完全是另一个人。
“春风君,你这一出手,死的不只是连云笔,还有我们四人。”说话的声音又变了一个。
“求求你,春风君,请陆庄主进来救我们出去吧,没必要、没必要动手,我们都是受害者啊。”这是第三个人。
江栖鹤眉间一挑,脚步停下,但迟迟没等来第四个扶摇真人柳畔影。
一个念头自心中一闪而过,江栖鹤加深唇畔的笑容,“哟,还真一个身体里有好几个魂魄啊?想要我手下留情,简单啊,搓一圈麻将给我看看。”
他挥出一道剑光悬在半空,宛若点起一盏照明的灯,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注视跪着的“欧阳文韬”。
一体四魂商量片刻,你一言我一语地喊出“八万”“九条”“一饼”等词,俨然是其乐融融搓麻将的模样。
“没人接下?”江栖鹤偏了偏头,“不是说有五个人吗?”
也不只是哪个人的魂谄媚笑道:“是有五个人,但扶摇真人不爱出来。”
江栖鹤拖长调子一“哦”。
罪孽海一刻不停地沸腾,江栖鹤踩在上面如履平地,偶尔还伸脚去戳破冒起的泡。
“欧阳文韬”愈发跪不住,其中一人自模糊后,便抬头冲江栖鹤求饶。
“你们让老柳出来和我说句话。”江栖鹤说得漫不经心。
“欧阳文韬”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恨色。他瑟缩着膝盖,牙齿咬了又咬,闭上眼睛。
等抬头时,欧阳文韬神色又变了,与先前几人都不同,是故友相见,隔花问酒。
“栖鹤。”柳畔影轻声开口。
听到这个声音,江栖鹤手颤了一下,“是我。”
“不必顾忌我,想做什么就做吧,我被关在这具躯体里三十多年,已经……”
柳畔影话未完,就被体内另外的人打断,“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你的朋友,你该让他救我们!”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欧阳文韬,你作何要让他出去!”
“柳畔影你可想清楚了,江栖鹤现在是什么手段,咱们在同一具身体里,你感受得到,他会把我们丢进虚渊的!”
“我不想死!柳畔影你要死别拉着我!”
欧阳文韬这具身体上神色表情不断变换,魂魄在不断抢夺行动的权力。这具身体在罪孽海上缓而艰难地站起来,但腿还未完全伸直,又重新跪下去,朝着江栖鹤膝行。
江栖鹤形容不出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像这般融合到一起后还保留有自我意识的魂魄能否分离出去。
“别想那么多,没用的,我已经与欧阳文韬完全融为一体,现下还能这般同你说话,但再过些时日,就完全成为他的一部分了。”终于的,柳畔影夺过身体主权,“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我了,栖鹤你……”
“滚,柳畔影你滚!”
柳畔影又被挤去了角落,欧阳文韬面色几度变换,几个魂魄叽叽喳喳争辩之后,被一同压下,那张脸回到方才与江栖鹤相斗时的模样。
“都给我闭嘴。”欧阳文韬沉着一双眼眸,尔后抬起头来,瞬也不瞬地看向江栖鹤在的那处,“春风君,来战吧。”
江栖鹤对上他的视线,但容不得思考,欧阳文韬已原地暴起,咒术伴随着道道流光,朝他袭来。
罪孽海涛浪高卷,化作坚实的墙将攻击抵挡在外,江栖鹤瞬息间作出决定,人飞掠至欧阳文韬身后,出手快如闪电,猛地往欧阳文韬脖颈劈去。
欧阳文韬被劈晕倒地,罪孽海退回虚渊,江栖鹤挥出一阵风将他卷在身侧,回身对陆云深一扬下巴,“来,小白,试着从外面往里劈。”
小夜石外的白发少年早已准备由外突入,听得江栖鹤喊话,脚步往外一跨,同时道,“你别乱动了。”
第一次劈开小夜石,陆云深选择的位置是他与江栖鹤站立之处练成的那条线,而他先一瞬出来,这就意味着距离劈裂之处越近,逃脱的机会越大。
他感受着江栖鹤所在方位,一点点调整方向,尔后抬剑劈斩。
先前听过一次的太上之音又起,江栖鹤脚步跨出的时候,被他卷在身旁的欧阳文韬骤然睁眼,五指成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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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一扯,交换双方位置,再一掌打过去,让江栖鹤魂体被迫飘向小夜石深处。
小夜石的碾压,加上欧阳文韬故意的一掌,江栖鹤没忍住“嘶”了一声,陆云深表情大变,剑锋一偏,欲第三次出剑,但竟不知该往何处下手。
小夜石里到处都是江栖鹤的魂魄碎片。
“阿鹤!”陆云深扑过去,想要钻进小夜石里面,却遭一阵劲风挥退。
江栖鹤忍着疼,低声道,“别进来,没用,已经散了!”
“阿鹤!”陆云深不听不顾地往前,这时脚边忽然滚来了一样东西。
原本趁着陆云深无暇他顾、跌跌撞撞往出口奔逃的欧阳文韬与枯荣剑垂地的剑尖相撞,紧接着,这具身体里传出柳畔影的声音。
“陆庄主,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尝试招魂与聚魂,但对魂归黄泉之人没有,不过,以栖鹤现在的状况,说不定有用……”
柳畔影语速飞快,几乎要在心里顿几息才能反应过来所言为何。将招魂聚魂之法讲与陆云深后,他握上剑刃,眼神从陆云深身上移开,望向小夜石内。
“栖鹤,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刻,不过还是要向你说一句多谢。”
随后,雪白重剑往下一沉,没入这具身体胸口。
苍老的躯体内鲜血涌出,那张不属于柳畔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的眼眸渐渐看向虚空,露出平静与喜悦的神色。
第28章万山红遍(十)
第四章万山红遍(十)
一缕耀白光芒在黑暗里闪过,修长劲瘦的手指擦上剑刃,殷红血珠滚落间,低沉的咒歌响起。
这本是一首传唱度很广的咒歌,名叫《山谣》,几乎所有的仙修都会,但陆云深倒着在唱。
咒歌不长,副歌唱过三遍走入尾声,雪白剑刃上的光芒渐渐转为深红,枯荣剑被高扬而起,剑气犹如洪流涌出,将整块小夜石淹没。陆云深踏着剑光走过去,高天梵罗体流转在周身,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凭借着枯荣剑与江栖鹤的联系,陆云深感觉到处都是江栖鹤,但到处都……只剩微弱的气息。
“阿鹤?”陆云深抿了一下唇,试探着轻唤。
但等候许久,都未等来回应。
江栖鹤早已说不出话了,他魂魄碎得厉害,若非小夜石将他困住,恐怕现在早已飘往不知何方了。
他无法看见陆云深提剑茫然四顾的模样,也无法听到陆云深的呼唤,甚至连刚才这人与柳畔影的交谈都听不见。
要不还是滚回虚渊去吧?
江栖鹤漫不经心地想着。
反正他已经出来过一次,回去养养魂,再爬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但被捆在连云笔体内的老柳要怎么办,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他出来的阿绿怎么办,如何向专程过来的白无心交代,如何向可能知晓他重回世间这一消息的江眠如何交代?
如何……向外头那个拼尽全力护他的白发少年交代?
陆云深大概又会哭吧?
就像先前被卷入斓江底下、附灵纸效力消失时那样,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落在地,浑身上下,耸动的肩膀,拽住青苔的手指,无一不透出浓烈的哀伤。
哎,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还是努力一把,把自己拼起来好了。
江栖鹤下定决心,正欲动用元力,竟感觉到某股温柔得难以言喻的力量朝他流淌而来,温柔地抚摸过每一片破碎的魂体。
紧接着,这股温柔的力量拽着散落在小夜石各处的魂体碎片拢于一处,聚到枯荣剑旁。
陆云深?
江栖鹤眉心不甚明显地一颤,远方有歌声传来,被剥夺的视觉逐渐恢复,他看见小夜石内华光亮盛,枯荣剑起落时刻,听见了泠泠太上之音,韵味悠长。
随之而来的,是小夜石轰然碎裂,他被那股力道一带,栽入某个东西内。
亮,周围雪亮一片,不是方才枯荣剑挥出的剑光,而是身处空旷冰原之上,白耀光芒看不见尽头。
风也很大,吹得衣袂猎猎飞扬,行走的速度都不得不减缓。
这又是什么地方?
江栖鹤抬手挡在额前,眸眼微垂,疑惑着打量此地。
积雪深厚,冰晶白中凝蓝,天空云垂蔽日,一眼看不见天与地的界限。
江栖鹤在此间走了几步,倏地,听见呼啸风声中传出了某种不一样的响动。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剑锋破风,眼神一闪,刚要侧身,从后背袭来的剑竟兀然转了个圈,晃到他眼前。
这是一柄不过巴掌大的剑,剑与雪原同色,通体发白,剑穗泛着亲润银光,但靠近剑柄的地方有道黑痕。
一个不大好的念头在江栖鹤心底浮现,他半敛眸光,往后退了一步,这小剑在半空轻轻转了一圈,竟是比着那距离前进。
“枯荣剑?”江栖鹤抬起手碰了碰剑身,雪白小剑顿时发出一声愉快的蜂鸣。
行吧……还真是枯荣剑。
江栖鹤垂手抬眸,又将周围打量了一遍,他能确认自己是在枯荣剑里无误了。
这是枯荣剑剑意化成的空间,天地苍白,凛然透寒。
他突然感觉到有些牙疼,当初拒绝这么多次,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是来到了这里。
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江栖鹤叹了一声,撩了撩衣摆,席地坐下。
小枯荣剑凑过来与他并立,但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往他衣袖上蹭。
“老实点儿。”江栖鹤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它抵下去,小枯荣剑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再立起时,竟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
“……”
就一把剑,戏也这么多?果然是剑随主人。
江栖鹤没好气地想着,头顶上如他预料般传来少年略微低沉的声音。
“阿鹤你还好吗?”
“有手有脚,脑袋也还在,挺好。”江栖鹤边说,边习惯性地扯上枯荣剑剑穗,手指勾着流苏绕圈。
陆云深:“你稍微等一下,接下来可能有点痛。”
江栖鹤心说痛算什么,他方才连魂魄都碎过一次了,但下一瞬,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脑后传来,接着蔓延到脖颈、躯干,最后是四肢。
有些痒,又如同针扎似的疼,是那种很细很软的小针,密密麻麻,铺开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令人坐立不安。
江栖鹤不由皱了下眉,这时又听见陆云深开口:“你现在是在长骨头。”
“以前长骨头也不带这样的。”江栖鹤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声音被这痒和痛折磨得有些抖。
在一片薄光之中,江栖鹤的身体逐渐形成,也能半偏着脸,面无表情地对视陆云深的那双漆黑欣喜的眼眸。
陆云深惊奇道:“你还记得长骨头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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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很懂?”江栖鹤撩起眼皮白他一眼,因为周身极不舒服,浅琥珀色眼底水色潋滟,像是春花拂过的水面。
“我……”陆云深一张口就哑了,“大约吧,总觉得应当是这样。”
江栖鹤挑了一下眉,但很快扭头偏向另一侧,不让陆云深看见自己略显狰狞的神色。
枯荣剑化为他的身体,是一寸寸将剑体撑开,凝出脑袋四肢,过程极为不易。江栖鹤竟还有闲心庆幸这是柄重剑,若是轻剑,那短短三尺长几寸来宽,这折磨不知要受到何时。
这令江栖鹤不由勾了下唇角,陆云深捕捉到那抹弧度,换了个方向蹲下,身子前倾。
他的银发垂落而下,正巧在江栖鹤面上扫过。
声音低沉,口吻严肃,带着几许担忧,“阿鹤,如果难以忍受,就告诉我。”
“难不成你还能替我受着?”江栖鹤眼睫轻颤,往旁侧吹了口气,把陆云深的头发吹走。
谁知这倒霉玩意儿在空中飘了会儿,竟又搭下来。
“劳驾,您挪一挪。”江栖鹤叹道。
陆云深默默把自己那绺头发揪回去,挂到耳后。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罩在江栖鹤周身的薄光散去,整具身体显露出来,与先前附灵纸化出的那具无异,长发如乌、皮肤瓷白,眼皮一掀,便是天上碎落的星辰皓月。
陆云深在江栖鹤撑着手起身时倾身扶住他,先是弯唇一笑,但只维持了片刻,那弧度便挂不住了,黑眸颤颤,水光在眼底漾开,像是夜色里无声流淌的河。
江栖鹤不禁抬手捏了一下这人脸颊。随着的动作,对面人银发似水滑过他前胸肩膀,随后姿势由扶改为拥,埋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
“阿鹤。”
陆云深轻声呢喃,过了一会儿,又喊了声。
“阿鹤……”
这一声尾音带着哭腔,就像故人经年相逢,路边霜花带泪。
第29章万山红遍(十一)
第四章万山红遍(十一)
江栖鹤歪了下头,目光落到白发少年背上。
堂堂悬剑山庄庄主陆云深,剑裹霜寒落枯荣,当今江湖中的十圣之首,现下软软绵绵黏在他身上,跟条小奶狗似的眸含泪光、语带哭腔,但江栖鹤发现自己拿他很没办法。
谁让他魂魄住着的这具身体是人家用本命剑给化成的呢,天大的恩情,哎。
江栖鹤轻声叹气,姿势微微一动,抬手在陆云深发间轻轻梳过,尔后揉上头顶。
“阿鹤……”
环在江栖鹤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寸,陆云深抬起头,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视江栖鹤。
漆黑眼眸倒映着江栖鹤素白的面容,那双缓慢抬起的眼睛里浮现着几分无奈与纵容,对上他的视线后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
“我回来了。”江栖鹤手从陆云深头顶滑下去,按住对方肩膀,贴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陆云深有瞬间的惊讶,长而翘的睫毛带上水光,不过眨了一下后消失不见。
江栖鹤的拥抱仅仅维持了片刻,就像一瞬幽昙,毫无预兆又漫不经心地开谢,但在观赏人眼中留下浓墨重,从此挥之不去。
白发少年鼻翼翕动,旋即抱了回去,他用力很大,江栖鹤挣扎无果后只能遂了他的意,然后问:“我们是不是在那次悬剑山庄风云大会之前就见过了?”
这是江栖鹤与枯荣剑融为一体时涌上心头的微妙情绪,两者共鸣让他深切体会到了枯荣剑对他的感受,是一种怀念与思切,是立在天之涯地之角耐心又沉静的守望。
枯荣剑的气息也令他熟悉,不是那种交战数次生出的熟悉,而是像一个旧友,他们共同拥有着一段时光。
多年后的现在,他与旧友相逢,对方依旧眉眼温柔,隔着花问他是否需要再温一壶酒。
枯荣剑是陆云深的本命剑,是陆云深踏入修行大道后在体内凝出的。
江栖鹤眼神轻微闪烁,手指挑起陆云深散在后背的一绺发,像从前玩枯荣剑上剑穗流苏似的捏在手上把玩。
“我们早就见过了。”陆云深的声音低又轻,就像一股潺潺流淌的清泉撞在两侧青岩上,水花轻旋间折出透亮的光,“我都记得,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我们是只见了一面就擦身而过,还是说过话、一起办过事?”江栖鹤无奈带笑。
陆云深挺直腰板,把头发从江栖鹤手里扯出来,就着半跪姿势后退几步。他眸光定定的,带着点抱怨,“我们一起和别人打架,然后说了好久的话。”
江栖鹤挑了一下眉,他年少时过的生活不怎么样,混在最阴暗的底层,偶尔有钱买只鸡给自己和江眠吃,都得警惕着有没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和人打架、与人一起打架是家常便饭,打完架后和队友交谈几句更是情理之中,这一时半会儿的,他真想不起什么时候碰见的陆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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