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MODERCANTA
最终楚湫的原身“楚茯”,被以叛逃家门的罪名除名。其实他的踪迹无寻,是很没有道理的,但这统统被楚家所草草掩埋过去他们并不想探寻什么道理,只想少一个麻烦。
“楚茯”这个人,在楚家本身就是无关紧要的,他的存在与否,连一丝浪花也未激起。这个世上,没有人认识什么“楚湫”,什么“锄秋”。小人物的命运就是这样啊,毫无声息,毫无波澜。
当年的春天,人们没有心思去关注楚家一个低贱庶子的失踪,因为三门之首的青阁子家发生了极为惨烈的政变。
青阁从上到下的本家子弟,连带着那些守卫丫鬟,死的干干净净。正院的堂内,有一把整块紫檀木雕琢成的椅子,子行庭平时相当喜欢坐在这椅子上待客,如今他正死在上面。
而发动这场政变的,正是那位以端方正直著名的子氏长公子子禹章。看上去他似乎没有动用守卫,自己独自一个一个杀过去,也不嫌累。据说这位子禹章,是亲自将他的兄弟掼死在地上的,真是狠角色,真是罔顾人伦,丧尽天良。
真是……看不出来啊。
子家灭门后的一个月,天天从正门口抬出尸体,一具具毫无例外潦草地裹着草席,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水与腐水,分不清哪位是下人,哪位是主子。
灭门这件事,子谈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他坦坦荡荡地摆在那里昭示着,我手刃双亲,残害同胞,滥杀无辜。
真可怕,可不是个疯子么。
…… ……
云若望云若闻兄弟以及楚成临,都不喜欢这位后辈。
云氏楚氏的家主是看着子谈长大的。曾经他们自觉很了解子谈,照理说,他应该比谁都谙熟三门人情的门道。
可自他灭了全门后,一切都不确定了。
豪门巨擘里的政权变更实在是不能更常见,然而子谈这次的确是做的太过火了,不过,他若是和和气气地与其他两门打好交道,在面子上也是可以替他遮掩过去,心照不宣地继续和睦相处下去。
可惜子谈在许多方面,都变得很不守规矩。他从不去拜会云氏楚氏,出席场合也只独身一人,不带侍从。曾经,笑容是子谈脸上常存在的东西,如今他一双眼睛扫过来,冷冷的,似笑非笑,看的人背后发凉。
在灭门之后,他以铁血手腕坐稳了家主的位子,迅速为已经被挖空的子家填充了一批新的血肉。然而于此同时,他亦性情大变,手段狠辣,滥杀无度。
他成为了一个暴君。
邺都的酒馆茶坊,每天总是有人悄声地在那里聊,青阁今天又死了多少人。
…… ……
楚英在凌渊会上名动天下,也初见到了云暮玉。英雄美人,一见倾心,真是佳话。然而楚英毕竟还是太年轻,又并不是藏拙的性子,锋芒过露,难迎人生妒意。
楚成临是个多疑的人。
子行庭的前车之鉴,更是为他深深种下了疑惧的种子。因而,一旦有亲信在他面前嚼一嚼舌根,楚成临便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将罪名安在了楚英身上,开始全门追杀。
人若是年纪大起来,总不了要怕死的。
更何况,是那种死法。
楚英在《破英碾玉》中能凭着一腔孤勇攻上玉然山,是因为有其露水红颜章夫人的搭救,而如今,章绾绾根本没有嫁到邺都来。
章绾绾作为章家的嫡女,却是十足的娇蛮和烈性,她听闻子谈做出的灭门事后,宁死不嫁。但对于陈郡章氏来说,这份高攀还是难得的,实在不忍弃了。
当夜章绾绾三尺白绫,便吊死房中了,根本不及救回来。
这到是件趣事,无论如何,子禹章其人,在她心中始终都是犹如粪土的存在。
楚英依旧上了玉然山,不是攻上,而是被救上的。失了章绾绾,他果然变得很狼狈,倒在玉然的山阶上,被守山门的老人见了,回去禀告了大长老。
原著中,大长老长年闭关,终于受其反噬,走火入魔而死。玉然失其倚仗,被楚英以锐不可当之势攻下。然而此番大长老却提前出关,他只说了一句:“生死有命。”
这是句很容易参透,也很难参透的话。
玉然向来不插手人间事,不染烟火尘埃,这次却难得发了一回善心,出手救了这位年轻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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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大长老看他不凡,另赠了他一卷祖师秘法《乘云十八式》。
楚英下山后,玉然就此封山,彻底与外界隔离开来。
而对于楚湫来说,他的世界里只有回忆与子谈,是静止的,凝固的。外面的天下,风起云涌,车轮在依旧不停前进,这一切,他统统都不知道。
对于小人物来说,无论是海晏河清,还是山河破碎,总是都要把日子过下去的。
楚湫只不过是这万千小人物里,最为渺小的一个,大人物的爱恨情仇,他恐怕是插不上手的。他如今的世界,只被压缩到这小小的一方空间,别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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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谈许久没有过来了。
楚湫长久地守在屋子里,时常翻阅些书来排解时光。他感到寂寞。
他与子谈两人之间,无论是歇斯底里亦或是寂静无声,什么畸形的,非畸形的相处方式都经历过了。
但就是未曾经历过离别。
楚湫始终琢磨不清子谈的心思,那人总是像泡在雾气里,怎么也看不分明。
这天夜里,楚湫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他蜷缩在床头,在灯下翻着一篇扶风的风情志,笔调很诙谐,看的楚湫时常露出些微笑。
就在这时,子谈突然闯了进来。
楚湫吓了一跳,他合上书,从床上站起来,望了一眼子谈,有些踌躇地往门口迈了几步。楚湫闻到子谈有身上有一些酒气。
他以往从来不会这样。
子谈站在那里直直地望着楚湫,眼里的东西让楚湫觉得有些畏惧,于是他不由自主想往后退。这动作像是激到了对方一般,子谈迅速上前,牢牢抓住楚湫的胳膊:“你又要走。”他这样说着。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楚湫。
在楚湫印象里,这是子谈第一次吻他。
楚湫在那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的,他又想挣,当然是挣不过。他双手抵住子谈的胸膛,勉强支撑着自己,感受到有醇厚的酒味包裹住自己的口腔,漫到喉咙,舌尖,要吞没了他。楚湫的双眸渐渐有些涣散起来,在颠簸间,他只能望见子谈的眉间,有一颗痣。
这是一个极漫长也极具侵略性的吻,当子谈放开楚湫的时候,楚湫的神色依旧是茫然的。
他不知觉间轻轻喊了声:“禹章。”
自那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唤他禹章。仿佛是已经隔了万千岁月,但说的时候,依旧很熟悉。
身上的人明显一顿。
子谈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把他拢在怀里,走到桌边,将桌上的东西扫落下去,倾身压住楚湫。楚湫的胸口贴到冰凉的桌面,忍不住颤了颤,他觉得有些无助,双手虚虚握了起来。
子谈掐着他的腰,解开楚湫的衣袍便顶了进去,但不是太过凶狠。
楚湫的身子已经很熟悉子谈了,肠壁有些艰难,但很乖地吞进了性器。
楚湫忍不住低低喘了声:“……烫……”
子谈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锄秋,你不要这样不知死活。”
…… ……
子谈抱着他走向床的时候,液混杂着其他液体顺着楚湫的大腿根不停滴落下来。楚湫从脖子根到耳尖全都烧红了,他挣扎着要爬出子谈的怀里,一次次被子谈伸手摁回去。
这是一场极为缠绵的情事。
子谈变得很温柔。
曾经那样熟悉的温柔。
楚湫像溺水者那样,伸手紧紧环着子谈,后者一直吻着他,像是不舍得离开他的唇。
偶尔楚湫得以挣扎出来,急促地呼吸几下,喊了两声:“禹章。”就被扳过头,继续吻上去。
他满脸都是泪水,后仰着脖子,露出一点喉结的起伏,嘴巴张开又闭合,发出一些断续的吞咽般的哭声。
“锄秋。”子谈压在他耳边说。“锄秋。”
“你爱我一点可以么,只要一点点。”
“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楚湫听着那声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明是你将我害成这样的啊,为什么你听上去,还如此伤心呢。
然而楚湫还是不忍心般的,将子谈环得更紧一点,轻轻点了点头。
…… ……
醒来的时候,楚湫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子谈没有离去。
他觉得有些不适应,伸了伸胳膊想往外逃去,但子谈把他圈住了:“锄秋。”
楚湫细微的应了一声:“……嗯。”
子谈把一个绣着银线的丝绸袋子小心塞到楚湫手里:“我……不指望你愿意拿我的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隔着袋子,楚湫居然清晰地辨认出了里面是那碎掉的玉佩,只有半块。
“这个……好歹,求你留着。”子谈的声音很低,像在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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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湫没有再看见过子谈喝酒的模样。
子谈总说,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了,但楚湫知道不是的。至少在面对他时,楚湫总能发现子谈和过去重叠的地方。
如今这个新的子谈,总是会欺负自己,但是他的过去还在,那是个对自己很好的他。
楚湫觉得自己也变了,变得颓败,变得懦弱,然而曾经那个永远对子谈心软的自己,似乎从未死去。
他们都像是在残破的过去之上,重生出另外半个新的自我,成为了奇怪的大人。
子谈身上的戾气,冷意,逐渐无声地敛起来,不施加到楚湫身上。楚湫觉得有些许的开心,小心地接下了这份温柔。
他们开始试着交谈。
最初只是子谈问一些日常的琐事,楚湫断断续续答着,后来楚湫每天和他说着自己看的书。他们的话题飘摇不定,聊的漫无边际,十分自然。隔阂在一夕之间,便如同未曾存在过一般。
只是他们都很默契地不提起之前,那些少年时代的旧事。
初秋的一个清晨,子谈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然后打开门走进来。
楚湫刚刚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揉着眼睛望着他。子谈走到床跟前,抱住楚湫,吻了一下他的眼睛:“锄秋,随我下床走走。”
楚湫一时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被只好被牵着手走到门前。
子谈在他身上盖了件披风,说:“你推门试试,今天太阳很好。”
楚湫咀嚼着话里的意思,有些讶然,他踌躇了一下,终于伸手慢慢推开了那扇门,那扇他曾经很惧怕的门。
阳光从不断变大的门缝里漏进来,洒落在楚湫身上,初秋的早晨,太阳居然依旧是这样热烈。楚湫伸手慢慢在空气里拨动了一下,似乎在抚摸那阳光。
他被子谈牵着,一步步走向门外。楚湫四处张望着,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院子。屋外便是一个池塘,中间架了一座平铺的九曲桥,桥的尽头是座亭台,亭台的檐角后面,是层层叠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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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无数飞檐,那是院落之外的院落。
楚湫走到桥的中央,便在桥的石栏上坐下来。
“怎么,累了么?”子谈轻声问道。
楚湫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在这里看景致比较好。”
这时候,有一只白头翁飞了过来,它看上去有些老了,飞得有些累,便落在楚湫胳膊上歇息。这鸟回头啄了两下羽毛,小小的眼睛望着楚湫,“啾啾”叫了两声。楚湫笑起来,两眼弯弯的,也学着“啾啾”叫了两声,十分生动。
楚湫似乎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瞥过眼瞧了一下子谈,后者正含笑望着他。
鸟停留的并不长久,很快就走了。秋天里,连鸟也是形单影只的。
楚湫手上的镣铐被卸开了。
子谈那时候单膝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十分仔细地替他开锁。
楚湫说这里看景致最好,是不错的。子谈的身后是湖水,楼台,以及满池塘的残荷,秋日的晨光与空气落在他发上,世界仿佛都在脚下铺展开来。
“锄秋。”子谈握着楚湫的手,低低说着。“你要多晒太阳,对身子好。”
楚湫轻轻答了一声:“好……好的。”
镣铐卸下之后,子谈什么也没说,把楚湫拢在了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
楚湫吸了口子谈胸口的气息,慢慢伸手也回抱了过去。
…… ……
子谈喝酒那晚上说的话,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但楚湫总是自认为,子谈是真的在等自己爱上他。
他们如今,不是正在慢慢和解么。
自己到底对子谈如今是什么感情呢,楚湫有些迷茫,他辨不清。他现在心里被许多困扰牵绊,因为他既看不清子谈,也看不清自己。
楚湫在心里面拼命给自己打气,说,再等一等,我很快,很快就可以爱上你了。
可是爱并不是一项课业,爱是无形无声,难以察觉的,天下究竟有几个人懂得爱这种东西,懂得自己是何一时刻爱上的呢。
如果这世间的一切能够给楚湫时间去爱,就好了。可惜上苍并不会低头看一看,你那卑微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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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楚湫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有个背影跪在火里,四周是一个巨大的死阵,冰凉的火舌贴着阵法的边缘不停燃烧。烧啊烧,烧啊烧,怎么也烧不尽。
那人的胸口插了把剑,剑柄紧贴着脊骨,把人的背都压的微微塌下去。阵法金色的光路覆盖在身体上,来回流动着,像水的波纹一样。
楚湫看着,心口觉得发慌,他想喊些什么,但嗓子并不发得出什么声音。
这时,那身影的面孔转过来了,一点一点转过来了。那张面孔上是一团漆黑,没有五官。
楚湫猛地惊醒过来。
他是坐在窗边的桌上睡去的。
照理说,楚湫已经许久不做梦,也不再会惊醒了。这个梦似乎是昭示着什么恶兆似的,让他有些害怕。
夜已经很深了,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看去,可以望见远处的天空一片红色的亮光,像是燃着团火。
楚湫爬上床,缩回被子里,并不怎么睡得着。他脑子里很乱,纷杂地涌上《破英碾玉》里那些破碎的片段。
楚英从玉然回邺都,先破了楚家。在应战措施上,楚成临和楚慕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楚慕主张坚守,而楚成临坚持以云暮玉为要挟,逼迫楚英束手就擒,楚慕认为此举有失落弓阁楚氏的气度,是小人行径,坚决反对。
当时偌大一个楚家,已经濒临破碎,而这对父子依旧在争论不休,最后竟演变成骨肉相杀的局面。楚慕心气甚高,但并不工于算计筹谋,兜转之下,他死于楚成临的暗算,像一颗绊脚石般的被他父亲踢开了。
在那时,云若望已病亡,其胞弟云若闻携两子奔逃向青阁,俱最后死于乱斗。
无人依傍的云暮玉被楚成临所挟,幸而后者最终死于楚英剑下。
总而言之,直到这里,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得其所。
再然后……是楚湫所不愿回想起的。
楚湫近来记忆力和身体一样衰退的有些厉害,发现许多剧情的细节都有些记不得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如今外面的情况会与书中有多少出入,但偶尔的时候楚湫会想,也许楚英并不会死,子谈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而自己和他如今的困局也有能够破开的一天。
他想了会,觉得有些倦意,将头埋在枕头里,打算睡了。
这个时候,楚湫听见门口有轻微的声响。
有人悄悄地踏了进来,楚湫闭眼听那脚步声,分辨出是子谈。他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子谈走到床跟前,看着楚湫,后者躺在床上努力地装睡,似乎是蒙混过去了,子谈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忍心唤他。
紧接着楚湫听到有轻微的解衣的声响,他很快就感受到背后无声地贴上一具温暖的身体,自己被拢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楚湫突然变得很清醒,他睁开眼睛看着空气中的飘散的细尘,一动也不敢动。寂静之中他听见了子谈轻微的呼吸声,没由来的,楚湫的脸慢慢红起来,他觉得心脏跳的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湫终于动了动身子,稍许挣脱了一点那个怀抱,偏过头去看子谈。子谈没有被吵醒。
他和子谈,已经可以相安无事地交谈,相处。但此外,似乎也没有办法更近一步。他总觉得子谈的温柔之下,有些地方不太对劲,然而他究竟还是想不明白。
近来子谈看起来总有些疲累,而且常会静静地注视着他。
楚湫伸出手指隔空在子谈的眉眼上描摹,想抚平那上面的倦意。
我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楚湫这样想着。
视线往下落的时候,楚湫正巧看见到了子谈袖口滑出的一点亮光。受好奇心驱使,楚湫忍不住伸手把那带着亮光的东西往外拨了拨。
原来是玉佩的另一半。
楚湫愣了愣,脸突然变得更红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暗想:禹章,你好幼稚,搞得像定情信物一样,你一半我一半的。
楚湫从自己脖子里掏出那半块碎片,和这半块拼合在一起。玉佩的色泽与形状都很温润,只是中间还是有着一条很深的裂痕。
怎样也抹不平。
楚湫看了会,眼里流露出些留恋。他小心地将玉佩塞回去,躺回子谈的怀里。
远方隐约传来一声轰鸣,像是火焰爆裂的声音,那里的亮光还没有熄下去。
邺都的天,仿佛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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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谈一直很奇怪。
他做了掌权者所不该做的一切事,而且这些不该,他自己应是最为清楚的。
他杀伐果断,手腕铁血,然而这个凌厉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最为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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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界限。
在政变之中,子氏一门的本家子弟本就已经死伤殆尽,而如今,但凡是触犯一点戒律的奴仆,都将按以极刑处死。在此同时,子谈对于那些欺辱平民的子氏将领,却是听之任之。
不仅是子氏青阁,连邺都也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这些残酷的,幽暗的秘闻传到邺都之外,传到这片土地的各处角落,愈传愈可怖,愈传愈耸人听闻。人们开始逐渐明白,他们头顶那高高在上的带着光芒的“大人”,是带着血污的。
于内,子谈没有所谓亲信,失却子氏家徒的忠心。于外,邺都三门开始各自为政,貌合神离。于天下,青阁子氏失尽民心。
门阀家族,应是最为懂得中庸之道的,最为懂得如何相安无事,粉饰太平。
子谈是不同的。
他从这个古老的家族里走出,却仿佛是背负着一个离经叛道者的身份,在子家的庞大肉体里插了一把剑,翻搅着其中的血肉。千百年的基业,事实上旦夕之间就可以亡在一人手里。
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究竟懂不懂得他所背负着的家族的责任?他究竟懂不懂得,无论如何,子禹章还是子家的人?
他简直像一个自毁根基的人,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那些荣耀显赫,千秋万代的祖业除尽了。
简直就像是……
一心求死。
…… ……
对于邺都的百姓来说,楚英的出现仿佛是在恐惧之中替他们点亮了一盏灯。他们模糊地察觉到,也许反抗并不是有罪的。
活得死气沉沉的邺都人民,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像楚英这样的人了。
放肆,张扬,什么都不怕,可以在人群里毫无顾忌地痛骂三门多么“卑鄙”,“无耻”。
楚英的话,他们愈听愈觉得有道理,那些身体之中沉寂千百年的血液似乎是重新流动起来。不只是如今子氏的暴行,那些以往的三门的豪奢,霸凌,一点一滴骄劣荒淫的行径,都如同浪潮一般地重新翻涌进脑海。
他们开始感到愤怒,开始高喊,他们奔走呼号,他们泪流满面。
在百姓的暴动之下,邺都迅速陷入了混乱,之前那个太平胜景,一夕倾塌。
如果说楚英在《破英碾玉》里归根到底是个势头强劲的倾覆者,那么如今他已是大势所趋,是众望所归,是名正言顺。
三门对此的反应各不相同。
楚成临将这一切归咎于当初那个诋毁楚英的亲信,于是将其割了头送到楚英面前,以求和解。楚英并没有理睬,一剑将之劈成两半,宣告要和楚家决一死战。
此时云家家主云若望依旧已身染沉疴,病重不起,云暮玉守在其父床前侍奉汤药,以泪洗面。云若闻和两位儿子商议,云庚建议观望,而云康跳着那胖身子嚷着要把楚英千刀万剐,挣得脸都红了,两兄弟一胖一瘦,整日吵得不可开交。云若闻始终踌躇不定,难下抉择。
而子谈,什么都没有做。
他对于楚英的攻势,并没有做出任何统筹规划,哪怕是最基本的防御排布。
青阁开始陷入暴动与叛乱,子氏的土地在一寸寸沦陷,到处都是人的奔走哭叫,到处都是血与泪。
从他上位至今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此刻。此刻子氏的,一步一步踏向灭亡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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