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非10
此时,左右已有不少途经之人驻足,又因动静不小,左右几户大户人家的守门小厮和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也投来了遮遮掩掩的探究视线。
“这是干嘛呢……”有人交头接耳地交换着说法。
“既如此,我倒有话要问一问大人!”
冯霁雯又将声音抬高些许,道:“我祖父冯英廉自入仕以来,任河工,兼修堤坝、效力西稻田场、任正黄旗护军统领、江南织造、征讨缅甸,从未有过以权谋私之举——数年前回京官居内务府,更是不敢马虎懈怠,虽没有过人的功劳,却也勤勤恳恳,鞠躬尽瘁!便是这样一位将毕生精力都献于朝政、独子英年殉职、刚过五十便两鬓霜白的老人,竟连忠臣二字都称不上,且偏偏要去做你口中足以株连九族的勾当?”
“你莫要混淆视听!”钱沣怒目以示。
“还有和珅——”迎着他怒气逼人的视线,冯霁雯毫不退让。
“他经八旗子弟挑选侍卫入宫,得圣上赏识,妥善处置科举御案,自被任用以来,日日兢兢业业,满腹心思皆用在了公事之上。热河行宫圣上遇刺,直面白莲教反贼,更是他与和琳以自身性命护得圣驾周全!此番征缅,亦是他身先士卒,带兵攻下缅人城池,逼得缅人上表求和之意!他因此落下重伤,至今左腿仍留有后疾——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实实在在,拿性命换来的功劳?”
她今日前来自是别有用心,可此番说到此处,却是忍不住真的红了眼眶。
只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和珅所付出的远不止这些为人所知的。
他所得来的一切都并非侥幸,他之所以能抓得住每一次机遇,皆是他比常人付出了百倍的努力所促成的。
他受之无愧!
“即便是这样的人,竟也称不上钱御史口中的忠臣!”她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钱沣的眼睛,逼问道:“那么谁才能算得上?莫不是钱御史那位被人匿名上书弹劾其贪污受贿,素以结党营私而闻名朝野,无人敢犯的岳父大人吗!”
金夫 553 火上添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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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肃风气、振朝纲,依我看,这些说辞不过只是你用来成就自己高风亮节、刚正不阿的虚伪面目的遮羞布罢了!”
钱沣听得浑身一颤。
他陡然握紧了袖中的拳头,两排后槽牙也咬得紧紧的。
围观的众人也多为冯霁雯的话感到一惊。
这位夫人果真是如传闻中一般的语出惊人,不管不顾啊……
先前坊间便有些自官家后宅流传出的传闻说是金简金大人确实是被人弹劾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来着,现如今正紧锣密鼓地查着呢——眼下听来,竟是真的!
可……这位钱沣大人竟又弹劾了和珅?
不才扳倒冯英廉吗?
御史大人还真是闲不住啊。
这不过是昨日之事,且皇上对外只是命和珅停职养伤,故而他遭到弹劾一事尚未传得太开。
但毫无疑问的是,经冯霁雯这么‘一闹’,可算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冯霁雯因和珅被弹劾而闹到钱沣家门前的‘泼妇行径’,已在街头巷尾被人议论的面目全非。
……
“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打哪儿来的?”
午后,刘全从外头办完事回来,在前院恰巧遇到了两名家仆抬着一竹筐沉甸甸的摆件往外走。
“回刘管家,这些是琉璃阁里的小醒姐姐交待小的们抬出去给倒了的。”
刘全此时细看,这才发现这满满一竹筐里装着的全是些缺角少腿儿的物件,有碎成几瓣的白玉碟,找也找不全的珐琅花瓶,几只茶碗儿盖,也有染得到处都是的胭脂沫,总而言之,一片狼藉混乱。
“这是怎么了?”刘全不由奇得一瞪眼。
“似乎是太太不慎打碎的……”
不慎?
刘全自是不信的。
他那两条稀疏的眉毛抖了一抖,抬脚欲找琉璃阁里的丫鬟问一问情形。
然刚走出三五步,就听得身后两名仆人与人问候的声音。
“丁先生。”
刘全闻声蓦地转回头去。
正见一袭土色粗布夹袍的清瘦男子朝着两名仆人有礼地点头致意。
他见刘全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也微微低了低下巴,拿那温文尔雅的声音道:“刘管家。”
刘全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可是……府里的下人们未曾过多留意丁子昱多日不在府中,他却知道那留书出走一事!
不,应当说是出逃。
可这逃走的人,怎么忽然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回来了?
刘全心下万般疑窦,也知自家爷一直派秦顾暗中盯着丁子昱离府后的举动,但面上也依然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笑着道了句:“倒是有两日没瞧见丁先生了。”
丁子昱从容答道:“出府看望兄嫂,今日方归。”
……
景仁宫内,嘉贵妃听罢自金简口中得来的消息不由笑了一声。
她是真被冯霁雯给逗笑了。
跑去钱沣家门前大吵大闹,这种事放眼京城只怕也只有她能干得出来了。
还听说她回府后,又跟和珅起了争执,抱不住脾气,还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和珅这会子只怕恼得头都要炸了吧?
再结合她这边儿同样不省心的永瑆来看,可知随机发放猪队友才是来自命运最强的冷兵器啊。
这世道还是公平的。
“这一回,看来和珅那边确实也是没其它法子了,若不然,那冯氏也不会这般地坐不住了。”金简压低了声音说道:“倘若接下来的计划无误,和珅被捕,应就是这几日之事。”
嘉贵妃不置可否地牵了牵嘴角。
“于敏中那边,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臣明白。”
金简离开景仁宫后,便去了于敏中府上。
他在花厅等了许久,待一盏茶都凉透,于敏中方才来见他。
金简忍怒不发,下人退下之后,他先是叹了一口气,才看着于敏中说道:“庆锦在牢中不慎遇害之事我已知晓了,说来前几日我还在贵妃娘娘面前帮你提起过要助他脱罪的对策……没成想竟晚了一步。”
庆锦是于齐贤的表字。
于敏中闻言看向他。
“遇害?”他的声音有几分冰冷沙哑:“据狱卒称,我那逆子是咬舌自尽——何来遇害一说?”
当晚他得到消息,便去找和珅了。
“庆锦的脾气你岂会不比我清楚?他是决不会寻短见的。怎么……难道你还真还信和珅那套用来敷衍于你的说辞不成?”
于敏中眼中神情一紧。
金简又问道:“若不然,刑部何故至今也未公开此事,更未让你将尸身领回?”
“如今和珅被停职,刑部正值忙乱,此事暂且无人主理。”于敏中道:“故此,我正欲进宫禀告皇上,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果真是被和珅给迷惑了。
金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后道:“可我已让人查验过尸身,伤处无数,可见庆锦分明是受刑而死啊……”
于敏中脸色微微变了变。
“受刑而死?”
“定是和珅见他迟迟不肯认罪,对他严刑逼供,即便真是咬舌自尽,必然也是不堪折磨之下的无奈之举。”
于敏中微微攥紧了手指。
“和珅此人,阴险卑鄙,向来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你切莫轻信了他,让庆锦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金简话中有话,他认定了于敏中受到和珅威胁而匿名弹劾于他的事实,故而有意不着痕迹地提醒金简,和珅是在过河拆桥。
话落,又旧事重提道:“由此前他派人以如此下作的手段报|复庆锦之事来看,也可知他此番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庆锦。”
又在提醒于敏中正是和珅让他于家绝了后,即便没有这笔新账,可旧仇却是铁板钉钉的,眼下既有机会报仇,断没有错过的道理。
于敏中眼中缓缓起了一层恨意。
“他既要瞒,你便顺水推舟地让他瞒着便是。”金简循循善诱地道:“眼下他被停职反省,皇上正值盛怒,而若此时他滥用重刑致人枉死并隐瞒不报的罪名再被坐实的话,死无对证之下,我们不仅可还庆锦一个‘清白’,更可让和珅四面楚歌,再无翻身的可能——”
眼下和珅这把火,已经被烧得极旺,而于齐贤此事可大可小,就看于敏中肯不肯闹了。
让人将金简送走之后,于敏中即刻去了书房。
……
金夫 554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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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欲奏疏于皇上,状指和珅。
但疾书半篇,笔下却缓缓停滞了下来。
他很明白,和珅并没有必要对于齐贤严刑逼供——
尸身虽暂时被刑部扣下,他去时也只得见一具覆着白布的模糊躯体,未能仔细查验,但事实也未必会如金简所言:是死于重刑之下。
和珅一直在拿于齐贤当作筹码来要挟他,此乃事实,所以在他未倒戈之前,和珅是绝无可能会要了于齐贤的性命的——至少,眼前暂时不会。
金简必然也猜到他不会轻信这种说法。
所以,才一再提醒他,借此可报旧仇。
旧仇固然可报,可这‘新仇’,只怕尚存疑窦。
他不禁想起那晚他得知于齐贤的死讯之后,他找去霁月园,质问和珅。
和珅的态度却也十分微妙。
他仍是一副无论面对何人何事皆儒雅有礼的模样,且还同他抱以歉意,道是自己‘看管不慎’之过,又宽慰他节哀顺变。
末了,却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此事必要彻查清楚”。
这话中显然有话。
可无论他如何愤怒,和珅也再未多说其它。
这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了。
尤其是金简今日这般来意清晰地过来找他……
他知道,金简并不关心他能不能报什么旧仇,不过是将他当枪使罢了——
而和珅那晚的态度、若有若无的提醒,似乎也在暗指着什么……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在或明显或隐晦的告诉他:他儿子的死,背后定有蹊跷!
他现如今的处境恍若是处于峭壁边缘,稍迈错一步,便要跌进这万丈陷阱之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定下神来思考权衡。
很显然,无论真相如何,金简与和珅皆是在利用他来制衡对方。
杀子之仇,自是不共戴天,可眼下于他而言最紧要的却并非报仇。
而是,怎样才能在这乱局中活下去。
依目前局势来看,显是和珅处于劣势。即便他没有遭到御史台弹劾,可一旦是被景仁宫和金简下定了决心要除去的人,他至今还从未见过能存活下来的例子。
除去位高权重,他们的手段更令人发指。
这些都是多年来同金简共事,他所亲眼看到的。
但据他所知,如今的景仁宫与十一阿哥在皇上面前也并不讨好,尤其是傅恒过世之后民间舆论更是铺天盖地;而金简,如今看似巍然不动,可那一本来路不明的奏折参上去,如今也正被都察院给挖着呢……
倘若皇上真是铁了心的要查他,要想揣得密不透风,堪称难如登天。
照此看,两条路都是险路。
可他早已被夹在这旋涡之间,尤其是这些年来做下的那一桩桩见不得光之事,便决定了他绝没有只身局外的能力。
选和珅,揭发景仁宫,若事成,或可将功抵过换取一条渺茫的生路,但必然官位不保,轻则也要被流放。
选景仁宫,自然是一损俱损,株连九族……可若胜了呢?
他依然可以稳坐高位!
且终究是景仁宫的胜算要大过和珅许多……
于敏中看着面前写到一半的奏折,片刻后,再欲提笔蘸墨。
可动作到一半,再次停了下来。
不……
尚且不可着急。
……
霁月园里所有的下人都或多或少地听说了自家爷和太太吵架了这则传闻。
夫妻间吵架拌嘴本没什么稀奇的,可对于从不吵嘴的和珅与冯霁雯而言,却是十分的稀奇了。
况且吵的似乎不轻,太太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呢。
外头都说,是因为太太贸然去找钱御史‘评理’,惹了爷不痛快。
小仙也没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太太寻钱御史闹事,身边陪着的是她和小茶。
钱御史横竖说不过太太,恼羞成怒地命下人关上了大门之后,她们就随着太太回家了。
回到家中,太太连灌了两盏茶下肚,到底这场由城北专程跑到城南的架吵得十分耗费体力。
可太太还没歇上一时半刻呢,她们就听里屋“辟里哐当”一阵响。
大爷被停了职,大家正都忐忑不安着,太太忽然这般发作,她们也没一个敢多嘴去问询的。
只得默默地收拾残局,再摆上新的茶碗,重新烫一壶热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令人真正费解的是,这会子太太正跟大爷在书房看书写字儿,她不放心地偷偷瞧过一眼,可那画面,别提是多么的岁月静好了。
这状态转换的还真是快啊。
金乌沉入西山,倦鸟归巢去,一整日便这么喧嚣而又平静地过去了。
可钱应明却至今也平静不下来。
丁子昱留书出走的时候他很震惊。
可那时大人和太太却好像很平静。
但这应当可以解释为他们早已察觉了丁子昱的异样,故而不觉得意外。
丁子昱今日突然回来他也很震惊。
可大人和太太仍旧出奇地平静。
这他就搞不明白了啊?
要知道他们平静到至今也没让人来过一趟,或是让丁子昱过去一趟,全然是一副不知道他何时走的、又是何时回来的模样。
他起初以为大人尚不知晓,专程亲自跑到琉璃阁报信,可大人只是风轻云淡地给了他三个字——知道了。
知道了??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就连丁子昱看起来也十分地平静正常,就仿佛他真的只是出门探了一趟亲而已。
可丁子昱走时所留书信他早已看罢,对他将构陷英廉大人的‘罪证’偷偷放入英廉府书房之内的行径也已深信不疑,并日日暗骂他忘恩负义至少十遍。
但这个人忽然之间回来,且这般面无异色,他话到嘴边,竟当面半句也骂不出来了。
“你竟还有颜面回来。”碍于大家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他也自认为平静地打了句招呼。
他终于在丁子昱脸上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羞惭。
“原来你还尚且存有一丝半毫的惭愧之意。”钱应明到底还是模仿不了大家的佛系心态,冷着一张脸便要质问:“你可知你害……”
但他话未说完,便被丁子昱的动作打断了。
丁子昱一只手握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钱兄。”他言辞隐晦,眼神却格外深刻地道:“大人与太太做事,必然有他们的道理。”
这是在提醒钱应明。
钱应明皱眉,一时不知他此言何意。
而待许久之后,他才懂。
……
金夫 555 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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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冯霁雯陡然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梦见了祖父患了重病,卧床不起,舒志跪在床边,低着头满脸是泪。
惶恐中,她大口呼吸着,呆呆望着头顶床帐,方才缓缓分清梦与现实——祖父尚在牢中。
也不知祖父此刻是醒着还是睡着,可是又如他痴言中那般总发噩梦,梦中有人要害他?
她鼻子倏地一酸,内心的酸楚强压不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身侧的和珅。
蒙蒙发亮的天色透过窗纸将室内映得有几分薄亮,她虽看不真切他的眉眼,然四下安静,连他均匀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还在,真好。
她侧过身去,抱住他,将头抵在他胸前。
下一瞬,便觉他动了动,而后就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她头顶的青丝上,动作宠溺地揉了几下。
“才什么时辰,你便醒了。”他笑着说,声音有着初醒的朦胧沙哑,极有磁性。
冯霁雯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欲向他说明自己梦中所见及此刻的惶恐不安,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咱们再睡会儿吧。”
如此局面之下,她不能总是那般的小孩子气,叫他担心。
“不睡了。”和珅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的心事重重,只拥着她,缓声讲道:“昨日我见西园里的杜鹃开了,此时趁着天早无人,我陪夫人前去剪折些回来,熏一熏屋子如何?”
冯霁雯听罢即笑了。
趁着‘天早无人’去折花,横竖听着都像是盗花贼的行径。
偏生他说得这般正经认真,仿佛图得仅仅是一个清净。
冯霁雯应下,夫妻二人便一同起身穿衣。
“待会儿将花儿折回来,便放这对儿瓶子里养着,搁在书房,陪着爷看书。”冯霁雯坐在梳妆台前拿象牙梳一下下地梳通着头发,一面看着临窗摆放的茶案之上空着的两只青白釉花口瓶。
和珅笑着没说话,只将袍上最后一粒扣扣好,而后来到她身后,将梳子接到手中,替她梳发。
冯霁雯望着镜中二人的倒影,不由地笑了。
她张口,想要问一问他今早还想不想吃前天他夸过的碟酥火烧。
然而话未及问出口,便被外头传来的动静移开了注意力。
“大爷,太太!”
一阵匆乱的脚步声并着小仙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并传入耳中。
“哐当!”
两扇门被从外面动作突兀地推开了来。
“太太,太太……”
帘幔忽然被两只手拨开,又听得“咯噔”一声,进来的小仙因动作过于着急而撞倒了帘栊旁的一只鼓凳。
但她已来不及去顾及。
“大爷太太!”她满面慌张地道:“外头……官府的人来了!”
堂堂一品大员军机大臣的府邸,自然不惧官府的人。
可是,如今谁会不知道笼罩在霁月园上空的狂风骤雨。
此时官府来人,断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冯霁雯眼神一紧,蓦地抓紧了和珅还握着象牙梳的那只手。
她望进他的眼睛里。
怎么来得如此突然?
天还未大亮,早饭还未用……杜鹃花还没折回来呢!
“夫人且坐好。”
他面色如常地说道,扶正她的肩膀,又继续替她梳发。
冯霁雯却已慌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任由他动作细心地替她将满头青丝梳顺。
官兵手中火把上的焰苗闪烁起落,比晨光更盛,照亮了整座琉璃阁。
“奉皇上谕旨,捉拿反贼和珅!其余家眷,一应不得擅自出入霁月园半步,违者立斩不赦!”
一声冷冰冰的圣谕,被冠上反贼的名目,霁月园恍然间便成了第二个英廉府。
天边乌云与雾气缭绕,压下了迟迟未现踪迹的朝阳。
天色阴沉着,冷风刺骨,卷落了一园子的杜鹃花瓣。
……
和珅被捕后,冯霁雯便病倒了。
“往前太太若是有个小伤小病的,那前来探望的夫人小姐们恨不能把花厅的门槛儿都给踩破了,可再看如今,真是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啊……”
廊下,小茶一脸感慨地说道。
小仙听得直皱眉。
“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世态炎凉’勉强还能沾得上边儿,可‘树倒猢狲散’哪里是这么个用法儿?
但她也叹了口气。
眼下这情形,确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即便她们没出去过,但也料想得到‘霁月园’这仨字儿眼下在京城是怎样的人人避之不及。
“都是丁子昱那狗|娘养的!”小茶愤愤然地骂道:“枉称是什么读书人,我看分明就是个黑心怪!”
她固然鲁莽,可这般粗俗的用语,也是平日里轻易听不到的。
可见其愤怒的程度。
见她嘴里骂着,还忍不住做了个挥拳头的动作,小仙不禁又想到前日大爷被捕,小茶二话不说冲到偏院揪住丁先生暴揍了一顿、五六个家丁拦都拦不住的混乱情形。
因为大爷被捕,便是丁先生出面前往都察院‘正面检举揭发’的。
他称是早已察觉了大爷行为有异,一直暗中留意观察,此番更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大爷私藏在书房密格中的与白莲教各部来往的书信,甚至还有刻有“反清复明”的香主印。
这才有了请旨拿人之事。
可大爷岂会是什么白莲教的香主?
这分明是被冤枉的。
而有这般说辞的丁先生显然是早有预谋要污蔑构陷大爷。
大爷和太太待他如此之好,这等举动委实忘恩负义的可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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