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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玉胡芦
“啪——”见她又走,那木头再扔。
庚家祖辈良善公益,从前庚老太爷富达时没少帮衬邻里乡亲。谁都想吃掉秀荷,但秀荷嫁给庚三少爷却能让人心服口服。众人都看不起秀荷嫌贫爱富、把庚武不要,笑谈里多有鄙薄。
晓得走不过去了,秀荷蓦地抬起头来质问:“你们,干什么这样欺负人?”
那嫣红小嘴紧抿,柳眉儿怒蹙,娇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只看得一众汉子骨头里酸酸软软。
“砰——”秀荷话音未落,又扔下来一块木屑:“小娘们,就欺负你怎么了?许你戏弄我们庚武,就不许哥哥逗你两下?”
“庚武少爷……”那屋梁上的汉子一个个威武莽壮,晚春心跳怦怦然,暗暗扯着秀荷的衣摆。
庚武看着晚春手上的玉镯,本想置秀荷于不理,只眼角余光瞥见她发红的眼眶,他的语气便又不由衷地柔和下来:“走吧!没人为难你。”
“谢庚三少爷。”秀荷对着他清伟的侧影微微一福,二人目光交汇,一瞬她却又避开。庚武本以为秀荷至少要再解释些甚么,然而她竟然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女人的心真是变得太快,她尤其快。庚武动作一滞,后悔放她过去。
——*——*——
梅家瓷窑地处春溪镇西岸,一座金织廊桥走到尽头,再沿着土丘拐两道,然后才到达漆红的大门口。
那时候的瓷窑讲规矩,汉子在里头干活时,女人不能进窑,怕惹了祖师爷不快,招至晦气。
哥哥关长河托人给家里递了话,说最近嗓子烧得难受、夜里头睡不着,让秀荷熬两灌药给他送进去。大热天的秀荷坐在门外石砖上等,一抹贴身的肚兜悄悄被染湿了几回,等到哥哥从里头出来,都已经快到傍晚了。
关长河脸庞热得黑红,浓眉大眼把秀荷一扫:“日子定在哪天?妹子成亲,做大哥的得亲自背上轿子!”
“五月二十一。”秀荷把药罐子递过去。
关长河拿起来就喝,喉结一动一动的:“梅家这次是吃了什么药,竟然肯聘你做少奶奶?我看还是庚家三少爷靠谱,那小子身上藏着故事,将来保不准有大志气!”关长河比秀荷大七岁,说话做事改不了北面汉子的做派,没事还总爱惹秀荷生气。
秀荷才不高兴听这话,看了眼关长河肩膀上的牙印,晓得是小凤仙咬下的,便道:“哥哥别关顾着管我,爹可等着你抱孙子呢。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好好成家立业,再扯那些有的没的。”
“你要不是我妹子,我就娶了你,没工夫和她闲缠!”关长河开玩笑地刮刮秀荷脸颊,挽着袖子又钻回了窑子里。
秀荷沿着廊桥往回走,怎么也是奇怪,回回过桥都是阴天。绣鞋儿踩在青灰的桥面上,底下流水哗啦啦,又想起那次在雨中被庚武紧拥的场景……其实过后回忆都是羞怕,是不是只稍再多抱上一秒,他的薄唇便要向她俯下来。
连忙叫自己不要去想,跪在神龛前释债。
那佛像在阴蒙的光影下静笑,好似能把世人的心思参透。秀荷念念有词,结果才抚着膝盖站起来,却看到面前不知几时多出来一双青面白底鞋,那鞋面上有被拍净的粉尘痕迹——那人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从还是冷傲的阔少爷起他就是。
靠得这么近,秀荷心跳一瞬紧促起来……本就是刻意避开时辰过桥,怎料到他今日忽然早归。她还没有想到要怎样与他单独面对,怕他忽然惩罚自己去看他的眼睛,怕他又趁没人把她箍去他怀里……他敢的,他连命都是狼堆里捡回来,他有什么不敢?
怕一触及庚武的呼吸,便再捡不回来距离。秀荷挎着药灌绕路走,假装低着头没发现。
可她才绕到左边,左边便伸出一只长臂,将她的道路冷冷一挡;绕去右边,那右边的也伸出来。他的身型清宽魁梧,胸膛更是硬朗,她一撞过去便无路可逃……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拾捌回桥尾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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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武一动不动,秀荷可不敢当真撞过去,那简直就是落入他的圈套。几番回合气急起来,抿着下唇抬起头:“青天白日挡人家道,庚三少爷你要干什么?”
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发虚,尾音打颤……为何一单独见他就止不住心慌,恨如何也硬气不能。
“不干什么。”女人的个子不过肩膀,庚武居高临下地睇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你刚才许了愿,许了什么?”
他的眸光幽幽,似有火焰又似冷蔑,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虽然不言语,却双双都知道对方正想起某个下雨的夜晚——
那个夜里他们紧密无间地贴在一起,紧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心里眼里都不剩下其他;他把她背在背上,一路上颠得她胸脯直在他脊背上蹭,蹭得两个人都不敢多说话;她还把她的命交在他手里,二话不说,毫不怀疑……为何明明短短一个晚上的回忆,却能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充裕。
缘分一旦续上,再想断可就难了。大家都只是凡人。
庚武凝着秀荷的眼睛:“你刚才可是许愿把我忘记?”
他的嗓音低醇,一语见地,秀荷动作蓦地一顿——又不放人过去,又要逼人回话,总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欺负人。
秀荷都快气哭了,用药罐子挡着庚武:“你有什么值得我忘不了的?不要挡着路,我要回家。”
庚武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推搡,那小手儿软绵绵的哪里能有力气。见她眼眶泛红,便悠然侧身一躲,女人的身子从他目下擦肩,风一吹,嗅到她发上的花草清香。
秀荷还以为得逃,心中暗然松了口气。
却已经来不及,庚武已然霸道地把她勾进了臂弯里:“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还有话要问你。”
“唔,我才不要听……放我走,狼一样的,喝你的野猪血去……”那长臂刚武,支得秀荷脚尖离地,奈何一步步挣扎着被他拖了过去。
蠢女人,那是黑茶。
庚武嘴角掠过一丝笑弧,肃着颜面把秀荷一直拖至跟前:“这可由不得你,或者你可以有力气从我这里挣脱出去。”
乌云黑压压的,周遭并无过路闲人,一道闪电滑过天际,桥顶上的瓦片被突然倾泻的大雨砸得嘀嗒响。
庚武箍着秀荷的身子,把她抵进桥柱子的暗影里,两个人贴得太近,他用食指勾起秀荷的下巴:“爷送你的镯子为何塞给别人?”
那眸光锐利,隐隐暗藏受伤。天晓得当日怀揣锦盒在街上看到她,心里头有多么悸动惶惶,怕她不喜欢,又盼她羞红颜……那感觉他一辈子也不曾有过,后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她是他人生头一回想要娶回家疼宠的女人,可她却冷冰冰地给他当头来了一棒。
仄逼的空间迫得人呼吸不能,秀荷气喘吁吁。庚武这样看着她的样子让她压力很大,她想用膝盖去抵他,可他轻易便用腿把她的膝盖固定。秀荷动都动不了了。
庚武重复质问道:“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她在他少年的记忆力总是娇娇小小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凛冽地说过话。但那时候她是青涩的丫头,今日却不同,今日她已经是个惹人的女人,他想要得到她。
此刻的庚武可怖且陌生,秀荷牙齿咯咯打着颤:“什么镯子……你不是特地买了送给晚春嚒?跑来问我这些做什么?
秀荷扭过头。
庚武立刻就明白过来,狠一声道:“都是什么姐妹!我只问你一句,倘若是爷先遇到的你,有足够的银子供你穿金戴银,你肯不肯做我的女人?”
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因着贪慕荣华,秀荷咬着下唇说反话:“再多,那也不是正道上来的……怎样也不会是你的女人……”
“嘴硬。”那小嘴儿嫣红可人,偏生说出的话字字剜人心肠。庚武忽然倾覆下薄唇,深深吞没秀荷剩下的话。
“唔……”炙热如山倒一般席卷而来,秀荷来不及躲闪,整个儿就已经被庚武困住。他的力道好生勇猛,口中有热烈且清甘的味道。他应该从来不晓得怎样与人亲吻,只是迷乱地在她口中绞缠。
秀荷被他弄得呼吸不能,只是用力地推搡,他却把她的手抓去他的肩上,迫她把他的脖子环紧。秀荷只得去捶打他的背,却哪里会痛,他下巴上的青茬磨得她难受,只觉得浑身都开始空空软软。
她又发现他哪里似又可恶的起来了……这个霸道的男人,他哪里是个好人了?在人前只会用正经冷肃来伪装,所有人都说他好,说自己背负了他……可是她与他什么关系?她与他不过就是正经打过两回交道,她又欠他什么?他又怎知道她心里有多难?
“……放手!”秀荷忿忿咬了庚武一口。
“咬我?……哼。”庚武吃痛,干脆给秀荷腾出呼吸,却匀出手去解她胸襟的小扣。那盘扣在他手下势如破竹,一截白皙的颈坦露在空气之中,她下午因是被阳光晒得热极,隐隐淡香弥漫。庚武蓦地想起再往下一点的风景,只觉得哪里似乎一蹙,狠了心去啃秀荷的脖子。
下巴上的青茬挲得人快要死去,这感觉太危险,像悬崖……秀荷快要站不稳了,庚武乱她的心,庚武乱她的身……
“嗯……”连挣扎声都这么奇怪。
秀荷觉得自己快要坏掉了,庚武霸道地把她变坏,竟然想要堕进一种说不出来的泥塘。这是一种红尘最羞人的情愫,和梅孝廷一起却从来没有过……孝廷……
啪——
秀荷酝足力气打了庚武一耳光:“放手。”
她的声音忽然间都是沮丧,庚武动作一滞,默了一默,气喘吁吁地松开:“你再打。打到解气为止。”他一错不错地看着秀荷的眼睛说,嗓音焦涩似燃了火。
啪——
秀荷又打出一掌,闭起眼睛不看庚武清隽的脸庞,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蓦地泛红:“打你怎么了……要把人逼死倒好了。”
“没有心的女人,爷舍不得你死……”庚武狠狠地啄了秀荷一口,末了狠下心把她柔软的腰谷松开:“成亲后最好过得舒坦点,别让爷再撞见你出事,免得爷忍不住把你要了!”
修长手指拂过秀荷凌乱的胸襟,挑起地上的长棍便走。只是抬头看桥尾的那一悸间,步履却将将一顿,继而漠然打了一拱:“别难为她,否则我把她带走。”
听到脚步声终于远去,秀荷拼命拭着唇上庚武残留的味道,揩好衣襟走出阴影。心口还在发虚,身体也没有力气,正待把药罐子拾起来,脚底下却蓦地一软——
那桥尾大雨磅礴,是谁人着一袭墨色对襟绸裳,撑一把黑伞阴萋萋地坐在桥檐下?也不知他来了有多久,清瘦肩膀上落着雨滴,缎布鞋面上亦沾湿一片。
“大少爷……”秀荷蠕了蠕嘴角,一瞬间天昏地暗。
“嗯。下午随祖父去窑上看瓷器,见你不曾带伞,想要给你送来……才刚到这里,还不及上桥。”梅孝奕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眼神从秀荷微肿的红唇、还有衣襟下错位的一颗盘扣上略过,那清冷俊颜无风无波,叫汉生把伞递给秀荷——他说他刚到,并没有看到。
河对岸风雨飘摇,那个昔日春溪镇第一大户家的少爷正大步将将走远,梅孝奕默默地看了一眼,等秀荷撑伞走到身后,苍白而修长的手指便抚着轮椅离开了。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拾玖回金织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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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出嫁要起早,四更天一过,梳头婆便在门上轻叩,叩两声:“起早啦,人勤家底富”。再把香花、石榴枝叶熬成汤儿沐浴,从发梢洗到脚趾,换上一身早已备好的白衣白裤。北边人成亲,新娘子得通身穿红;福城这一带古早的旧礼多,外头虽穿大红,里头包着的却是一溜儿白,暗示姑娘家的贞洁,以及嫁后的从一而终。
秀荷从木桶里站起来,背过去擦拭身子,胸脯用手兜着,怕红姨笑她那里长了红痣。
红姨眼睛瞄来瞄去,哪里会不晓得。也懒得说她,绵白的斜襟褂子递过去,偏把秀荷的手拉下。那一朵红便随着坠坠的胸脯摇晃,秀荷的脸刷地就红了。
红姨好不得意,斜瞟着眼睛:“咋长得,恁个又尖又翘的,独这个不学你娘,她可是平的。”保养得宜的手从秀荷腰谷绕过去,嘴上吃吃地笑着,风骚又妩媚。
暗示她今晚上有得人疼。
“干娘再取笑人,不要你帮忙了。”秀荷最受不了就是红姨这样的眼神,连忙把衣带拽过来自己系。
红姨顺势松开手,叮嘱道:“新娘子这头一身白可得保管好,回头老了死了,还得再把它换上,不然可入不了他梅家的棺。”
一边说,一边叫喜婆把秀荷穿好了扶出去。
喜婆唱一声:“请出厅,做人好名声——”把秀荷望堂厅里一面倒置的米斗上坐好;再唱一句:“坐依正,新娘得人疼——”年长的婆子便走过来为秀荷挽面梳头。
那唱腔浑沉冗长、悠远古怪,明明喜庆,怎生却似那桥下行-巫的女瞎子在念法事,迷迷沉沉,似昏似醒。
一面镜子把人影映射,头发先梳,姑娘的抓髻不扎了,绾成一朵连环曲婉地盘在脑后,插一支金簪把花戴上;待脸面开全,打上胭脂,红唇儿再把口脂轻抿,那镜子里头一张新鲜娇俏的脸儿便现了出来……明眸善睐,春水泛波,楚楚动人,婆子们啧啧夸赞。
秀荷稍稍把钗子往斜里一移,少时一想到要嫁入梅家就又憧憬又羞怕,临了临了,怎么心里头反而静静的,竟然静得出奇。
红姨没嫁过人,从来就把子青的闺女当做亲生的疼,秀荷没哭,她看着秀荷出嫁,自己眼泪倒一把一把地掉:“去了别人家,这犟脾气可得好好改改,做人媳妇可不比当闺女,要吃得了委屈、咽得下苦……咽不下去也是你该。总劝你你也不肯听,那庚三少爷多好,生得俊、又能干,还护你,结果现在被你害得……”
许是想到了甚么不该说,连忙又把话头将将绕过:“梅二小子好是好,到底是个少爷脾气,不晓得照顾人,你一个人在深宅大院里,谁帮你?”
又听到那人的名字……秀荷指尖微微一触,那次金织桥上打过他两掌,后来都没有再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她也没有在梅家祠堂看到他,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倒是有几回在街上看到庚夫人抓药,隔老远的便对她笑笑,那笑眼温和,总像是有内容欲言又止,秀荷心里莫名不安妥,又不好意思走过去问。
罢了,看镜子里头长发已被绾成了髻,以后姑娘家的心事也该藏起来,和从前做个了断。
秀荷说:“既是光明正大的嫁娶,又不是卖身,他日干娘想秀荷了,就进来看看,快别哭了。”
“快打住,大喜的日子又说什么丧气话!”关长河着一身簇新礼服从大门外迈进,乍一眼看见绾了发饰了妆的妹子,眼神钝钝地一愣。想想这些年朝夕相处,看她从生下来一个拳头点点大,变作如今的娇美新妇送出门,心里头真有点不是滋味。
强收回眼神,问喜婆:“都收拾好了?收拾好了该出门了!”声音闷闷的。
“急什么,等一下,规矩还没办全呐!”红姨拭拭眼睛,赶紧拿来一碗汤圆叫秀荷吃。秀荷吃了三个。说不行,得成双,成双了好生龙凤胎。那梅二少爷天生桃花命,有了孩子才能栓得住男人。听得秀荷脸颊羞红,只得又吃了三个。哥哥弯腰把她两手一托,托去了宽厚的脊背上。那盛汤圆的碗沾了口脂,红红一缕随着汤水在碗边游移,像她此刻脚底下的空落,红绣鞋儿荡来荡去。
哥哥又弯腰把她两手一放,秀荷被背到了喜轿上。喜轿内空间仄逼,四面短窄,大红的轿帘一放,秀荷听到红姨终于忍不住嘤呜大哭。她把红盖头掀开来看,看到躲了一上午的老关福站在屋檐下,吧嗒着烟斗往这边要看不看。瘸了以后的他迅速地老着,不像小时候那么威武高大,秀荷又想起了她娘。
抿了抿嘴唇,那出嫁女的心酸这才生出来,眼眶通红通红的。
花轿沿福城绕了一整圈,又摇过金织桥,然后才往花厝里一条弄抬进去。这条巷弄里都是大户人家,平日各个大门紧闭,今日有喜事,小姐少爷家生子们才被放出来看热闹。见喜轿两抬一前一后,绑红绳的脚夫步子一搭一搭,红轿杆唱着吱呀吱呀,纷纷围拢过来讨喜糖。
秀荷在轿子里坐不稳,身子荡来荡去,连忙撑开手把左右扶住,心里头到底是怕了起来……那做人新娘的感觉,就好像案板上的一条凤尾鱼,谁人都可以戏杀。
梅家大院门前两具石狮挂彩,恭喜声、爆竹声震耳欲聋。张家的轿子也恰恰好抬到,送嫁姆扶着秀荷下轿,秀荷透过红盖头,看到对面一双精精巧巧的三寸金莲,便晓得那是张家的小姐张锦熙。
秀荷往上一阶,张锦熙也稍慢往上一阶,秀荷便晓得她也在偷看自己。这样细腻敏锐的书香小姐,配大少爷也好,能够把家掌起来。秀荷以后不和张锦熙争,她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堂堂正正叫自己娘就满足。见张锦熙依旧稍慢于自己半步,晓得她分分钟都在注意自己,便悄然把不曾缠过的脚藏进裙子里头。
围观的客人们都在啧啧赞叹,这个比着袖子道:“少奶奶们都是百里挑一,你看那身段一模一样,步子也走得相似,就不晓得里头的脸有多俊?此番梅家也是做全了,两个少爷谁也不偏袒。”
“可不是,连喜服也都在一块儿做的。听说料子是托连升布庄的掌柜从京城里特特买来,一人做了一身!”
有知事的闻言,连忙压低声音道:“吓,那是你们不晓得。外头看着是差不多,其实差别可大了去,听说一个不过老太太选出来的绣女罢……只不晓得是配给哪个少爷。我估摸着是那个半瘫子大少爷。”
那声音虽小,却偏让人听见,秀荷的步子莫名一缩。
“姑娘小心脚下。”送嫁姆暗暗在她腕间一紧。
秀荷回神一看,这才发现张家的小姐在门槛边慢了步子。奇怪,这一路总像是在等自己走前面。却来不及思想,送嫁姆已经扶着她先一步跨进了门槛。
过了火盆,便把一对新娘分做两侧岔开,清白地砖上站着的少爷迎上来各自将新妇接走。秀荷低头看着脚尖,那走过来的男子着黑色镶金丝喜服,底下是一双修长的缎面红底鞋……没有轮子,她的心才松了口气。一娓红绸递至眸下,新郎官要牵她去拜堂了,隔着大红喜结看不见他手,却执着等待,秀荷稍一迟疑,然后接了过去。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贰拾回三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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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新娘子新郎官听老祖宗家训——”
祠堂门口置着香案,左右各斜摆八张高椅,宗族的头人们和梅家长辈在两侧正襟危坐。司仪五六十岁,声音醇厚扬长,听在耳里让人心生肃穆。
秀荷被送嫁姆搀着胳膊在香案前跪下,头顶着凤冠,两肋挂着桂圆与荔枝,这一起一弯好生累赘,却把规矩做得足足。张家的小姐不出动静,她却不晓得为何,总觉得张锦熙一直在看自己。
是个阳光晴好的初夏天,老榕树下光影绰绰,大少爷不喜欢见人,周氏让贴身随从汉生代为走场。两名新郎官胸前戴着大红花,着一色的亮黑印铜钱大褂,面白脸俊,斯文尔雅;新娘子身穿大宽袖纹金花喜服,衣襟和袖口绲三层金丝刺绣,两对璧人儿既体面又般配,梅家今次真是赚足了脸面。
老太爷心中颇为满意,觑着跪在汉生旁边的秀荷道:“这是哪家的闺女?看起来倒是挺雅。都与她说好了嚒?”
老太太秉承“夫为妻纲”,在丈夫面前从来笑言软语:“亲眼看着老二家的给她把戒指戴上,那姑娘点了头,哪里会有不肯的?虽说并非大户人家出身,老大那边吃了点委屈,到底性子柔,好拿捏,不怕不服管教。”
老太爷闻言,捋着山羊胡子点头道:“孝奕身体不好,找一个能生养就是。”
老太爷对周氏和大孙子同样寡淡。老太太心里虽怪他偏心,却也向叶氏睇了一眼,夸她事儿办得周全。
叶氏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软垫上的秀荷,见她谨醒安静地跪在汉生身旁,又察觉老太太的表扬,眉眼间顿时好不得意。这叫什么?这叫一箭双雕,叫她和大嫂两个吃斋的去想,她能够想得出来?
正要收起眼神,一撇头却发现自个儿子在和新娘子勾勾拽拽,羞得那张家小姐局促不宁。
“一叩首……一叩首……”司仪念了第二遍,表情有些扭拧。
晓得儿子把张锦熙当成秀荷了,叶氏气得暗瞪一眼:“孝廷。”
声音压得很低,怕被真正的秀荷听见。那丫头灵性,听见了可不好糊弄。
祖训冗长,念夫妻百年恩爱、多子多福,男要富达四海,女要勤俭持家、谨守妇道。
眼见得都近傍晚了,天空又远又蓝,二少爷梅孝廷听得索然无味,睇了眼身侧的新娘。盖头把她的脸型遮挡,看不清她内里表情,低着个头,交叠着双手跪得端端正正……呵,臭丫头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看她终为己妇,心里忍不住又甜又喜,耗不住时光。
“秀荷……”梅孝廷暗暗伸出手,探去“秀荷”的宽袖下把她的手握紧。那手指儿纤柔绵软,今日也不知涂了甚么,连常年拿针的一点儿薄茧也没有了。太害羞,察觉自己握她,立刻便缩了起来。
梅孝廷的嘴角便噙了笑,睇着“秀荷”的胸脯,那喜服宽宽大大,把她原有的身段遮挡,遮吧,也只够你再遮这小半日了。从前捂得那样紧,怎样求你都舍不得叫人看一眼,今夜爷便要把你看个够,夜夜含在嘴里头吃不停,看叫你如何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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