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早上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衣青箬
虽说这生意并没有挂在他们自己名下,而是隶属于京城中一家规模不小的商行,且后来又拉了京城不少商户加入,声势竟是不小,但明眼人都知道,在后头给他们撑腰的究竟是谁。
小皇帝没有在朝上继续提这件事,原来打的却是这个主意!
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引来了许多朝臣的不满,纷纷上奏折劝谏皇帝,字字句句,简直要借着此事将李定宸打入“昏君”的阵营。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李定宸心头还是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
这一回他做足了准备,可没打算退让,在朝堂上一个个将这些劝谏的奏折驳斥了回去,然后冷然道,“尔等识朝廷之禄,却辨事不明,欺诳朝廷,合当逮问!”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陷入寂静,针落可闻。李定宸见无人开口,冷笑一声,“来人!替朕将此数人顶戴摘了,剥去朝服,着有司审其罪。”
殿外值守的正是神武卫,如今李定宸在他们之中声望日隆,因此他一开口,立刻有数位披甲执锐的卫士入殿。
诸朝臣未料李定宸竟如此雷厉风行,竟然在早朝时公然发难,一时都有些愣怔。好在还有人是清醒的,王霄大步出列,厉声道,“陛下!御史台本有风闻奏事之权,此数人皆忠君体国之辈,岂可折辱于朝堂之上?臣请陛下三思!”
这番话说得硬邦邦的,但那几位卫士面面相觑,竟有退缩之意。而满朝文武这会儿也已经回过神来,纷纷出言相劝,总算是没有让那几位官员当堂被剥了官服顶戴。
李定宸这一手出其不意,着实镇住了不少人。于是早朝就这样虎头蛇尾的散了。
但李定宸还未来得及带人离开,王霄已经上前几步,拱手道,“陛下,臣请单独奏对。”
通常来说,早朝之后,若非有军国重事,朝臣们通常而言都不能面圣。虽然落到眼下的情况来看,小皇帝还没有亲政,朝政皆决于王霄之手,但擅闯帝王寝宫也同样是重罪,只要李定宸躲回后宫,他也就没办法了。
王霄很清楚小皇帝不会愿意给朝臣们说情的机会,私下召见的可能性很低,索性当堂请求单独奏对。如此皇帝反倒不能拒绝。
只是这单独奏对之事难惹人非议,被视作谄事君上之流。即便以王霄的地位,也不能完全杜绝事实上,他自从当上首相以来,政事堂几乎每天都能够到弹劾他的奏章,罪名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李定宸的脸色虽然不好,但到底没有拒绝,领着人去了谨身殿。
赐了座,上了茶水,李定宸见王霄不开口,也不着急,随手翻看着桌面上的奏折。
王霄见状,只能提起神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之上的处置着实荒谬,若官员有罪,陛下当令其暂去其职,由御史台派人查核,依例行事。此圣祖之训,以其礼敬天下读书人,不愿以刑加之之意。陛下岂可轻易更改?”
“天下读书人要礼敬,难道朕就合该被人泼脏水?”李定宸冷笑,“那折子中但有一句是真的,朕也不至于如此。”
“陛下德同尧舜,当纳谏如流,纵然稍有差错,亦乃一片公心,岂可因此获罪?”王霄皱眉。
“朕既无错,为何要纳谏?”李定宸寸步不让。
王霄抬起头来,李定宸几乎有他在直视自己之感,但这毕竟只是错觉,王霄的视线停在李定宸颌下,“虽则这些官员所奏之事乃是子虚乌有,但陛下暗中支持马球赛举办,却是无疑。陛下万乘之主,当志在天下,岂可囿于这等微末小事?”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而后继续道,“圣心有犬马之意,百官会本具奏,实出众情,以劝谏陛下之意。若因此降罪,今日之后,朝中何人尚敢直言!”
“放肆!”李定宸气得浑身发抖,连说话都有些破音。
不愧是内阁首相,词句如刀锋,不与他争执那些微末之处,却是将这件事直接拔高,直斥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将力放在这些声色犬马之事上。如此,朝臣上书劝谏便是理所应当。他身为皇帝,连反驳都不能。
而王霄的神态表情乃至语气都仍旧平稳如常,“臣不胜惶恐,伏请陛下三思。本朝素无以言获罪之事,若开此先例,往后又当如何?”
第40章的确错了
李定宸最终也没能把王霄怎么样。
即使对方每一个字都戳自己肺管子,但他的话都占据大义,身份更不是那些御史可比,李定宸非但不能叫人把他的官服官帽剥了,还必须要有礼有节,虚心纳谏。
他咬着牙瞪了王霄半晌,见对方不痛不痒,自己倒气得三尸神暴跳,也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样的对峙,于自己而言没甚好处。
再想到此事的后续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解决,李定宸顿时头痛不已。
他只能一摆手,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先生教训得是,是朕一时冲动了。只是马球赛事关国计民生,朕也不过是着下头的人去操办,并不曾过问细处。这‘声色犬马’四个字,可当不起!”
若是从前,这最后一句话,他是断然不会解释的。但如今静下心来读了大半年的书,在皇后的潜移默化之下,李定宸更知道“大义”二字有多重要。
王霄用来压着他的,可不就是这两个字?
别人用得,他这至尊天子自然也用得。不管他做了什么,对是不对,占了这两个字,朝臣们便是劝谏,说话的口吻也会大不相同。
他这里松动了,王霄眉头一跳,也俯身道,“陛下顾念天下万民,乃是江山社稷之福。”
李定宸不等他继续,扬声叫道,“张德!”
皇帝和首相拍桌子瞪眼睛,这一屋子的内侍自是都吓得噤若寒蝉。张德虽不至于如此,但若是叫这两位真闹开来,此事只怕不好场。听见陛下有缓和之意,立刻手脚麻利的站了出来,“老奴在。”
李定宸“嗯”了一声,“朕记得前日江南进宫了上好的果子。每样给王先生家中送两筐,再给今日朝上那几位受惊的大人送一盒子。”
“是。”张德答应着退下。
李定宸又转头看向王霄,“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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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有风闻奏事之权,然既食朝廷俸禄,办事总该经心些。便是听说了消息,难道就不知查证一番?贸贸然上这样的帖子,天下万民又当如何看朕?难道朕是个昏庸天子,他们面上就有光不成?!”
这话就说得重了,倒像是那几人盼着李定宸是个昏君。而他们若如此想,力保他们的王霄又算什么意思?
于是王霄也不得不表态,“陛下息怒。这几人入仕不过数年,到底年轻不稳重,以致有这等疏失,请陛下降旨责罚。”
话说到这份上,李定宸也不可能给什么大的惩罚。只不过有安抚有惩罚,算是勉强维持住皇室的脸面。他有些意兴阑珊的道,“即使王先生开口,只叫他们各自罚俸三月也就罢了。”
“谢陛下恩典。”王霄低头应了,见此间事了,君臣相对也无话可说,便道了告退。
他一走,李定宸就将桌上放着的茶杯扫到了地上,“简直……欺人太甚!”
其中咬牙切齿,颇有字字泣血之意。王霄是太傅,是他的先生不错,但身为人臣,对君主如此无礼,着实可恨!当他还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不成?!
这话他能说,屋子里的内侍们却不能接,一个个低眉垂目,乖顺无比。就是张德,也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琢磨着此事只怕还要往长安宫送个信儿。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因为王霄才出宫不久,永和宫就来了人,说是江太后要见陛下。
早不见晚不见,偏在这个时候要见,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这一屋子的人心里自然都有成算。张德见李定宸脸上的表情都几乎扭曲了,连忙上前打岔道,“陛下且先去更衣吧?”
李定宸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一股涌到胸口的委屈压了下去。
又是这样!就知道会是这样!
从他当上皇帝,王霄做了他的先生那一日开始,但凡他在王霄面前表现得有一点儿不好,王霄尚不说什么,江太后那里就必然要狠狠责罚一番。
即便李定宸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立足不易,暂且不能得罪王霄,母后惩罚自己是做给外面的朝臣看,可是,可是
可是他心里的委屈,又有谁能知道,又有谁会在意?
他只怕是大秦最窝囊的一个皇帝了!父皇当年性子虽然若,但登基时年纪已经不小,朝臣们就算要糊弄人,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到了他这里,连面子上那一点都不顾了!
他一国之君的脸面叫人这样丢在地上采,本该相依为命的母后还要帮着他们,这份委屈累积了将近十年,渐渐转化为一腔愤怒和痛恨。
痛恨旁人,更痛恨自己。
在张德的劝说下,他到底还是去换了一身衣裳,借着这个功夫整理了一番心情,稍微平静了,这才领着人往永和宫走。若不如此,他真怕自己会在永和宫跟母后顶起来,最后闹到不可拾。
而那不过是又给人看一次笑话罢了。
而张德也趁着他换衣裳的功夫,派了个不起眼的小内侍往长安宫报信去了。本来只是想让皇后娘娘安抚一下陛下,如今江娘娘掺和进来,皇后娘娘那里只怕更为难了。但话也不能不传,早作准备,总比懵然不知好。再说,皇后娘娘的手段一向厉害,或许会有办法也未可知。
李定宸一进永和宫,果然就对上了江太后那张似乎永远都板着的脸。
她其实还很年轻,十八岁上生了李定宸,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宫中养尊处优,自然保养得宜。然而自从做了太后,她身上的衣饰越发往朴素庄重的路子走,只看装扮,老气了十岁不止。而且脸上也极少见到笑容,见了李定宸,从来都是严厉的查问功课或是训斥他又犯了什么错。
母子之间情分自然是有的,但李定宸对她,更多的却是惧怕。
“你跪下!”一照面,甚至不等他上前问安,江太后便拍着椅子的扶手,厉声道。
李定宸沉默了一瞬,虽然早知道是如此,但真到了这时候,心下还是不了生出几分失望。他知道母后一切都是为自己着想,她若是和声细语将一切都与他分说清楚,难道他会不听吗?
他木着脸,正要往下跪,江太后似是想起什么来,脸色微微一变,“等等,哀家受不得你这一跪,你去奉先殿,给大秦历代先祖跪!”
“母后这话是戳儿子的心窝子。”李定宸垂下头,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儿子跪母亲,应当应分的。”
“你……”江太后瞪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叹气,“你几时能让哀家省省心,才算是真懂事了。今日之事,哀家也不说什么,陛下若觉得自己没错,哀家也管不得。若知道有错,就去奉先殿跪一夜,对着祖宗牌位好好反省!”
说到最后,语气又严厉了起来。
李定宸觉得自己没错,但这一跪却是不了的。他这会儿反倒冷静了,“儿子知道了。”
正要离开,外头便听见一阵轻微的喧哗,而后很快便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遣了人来送东西。”
江太后忍不住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心想她倒是个有心的,虽然消息未太灵通了些,但她是皇后,管着整个后宫,对皇帝的事又上心,倒也不奇怪了。这会儿没有自己贸贸然跑来惹人注目,只是遣人送东西,也是个懂事的。
这么一想,不由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瞪着儿子的眼神越发不善,“瞧瞧你媳妇儿!你这行事,只怕还不及她一半!几时有她这么省心,哀家便是立时闭眼……”
“母后!”李定宸面色一变,脱口打断她的话。
这几年他的日子不好过,后宫里的境况自然也不怎么好。他身为帝王金尊玉贵受不得委屈,难道母后就受得?究竟还是为了他。这么一想,又心软了,“母后说这话,叫儿子无地自容了。”
江太后见他吓得脸都白了,心里那点儿气倒散了不少,摆手道,“也罢,哀家且还放不下这颗心呢!朝堂上的事,哀家是妇道人家,也不多言。只皇后如此贤良,陛下这么长时间来冷落着她,却又是为什么?”
李定宸不想话题竟转得如此快,见江太后有秋后算账之意,连忙道,“儿子冤枉,不过是进来事忙,暂顾不上罢了。”又转头去看张德,让他出来说句话。
要他自己来说自己对皇后有多好,李定宸到底心虚。
张德就不同了,他上前一步,含笑道,“太后娘娘这可就是冤枉皇爷了。皇爷这一阵虽没空儿往长安宫去,每日里送的东西可不少。那心里终究是惦记着的。”
李定宸被说中心事,也不由面上一红。
江太后看在眼里,便道,“罢了。哀家瞧着你就头疼,去奉先殿跪一个时辰,然后就去看看你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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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吧。年轻夫妻,莫冷了她的心肠才是!”
跪一夜变成了跪一个时辰,自是大不相同。
越罗听了这个信,也不由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叫了赵用过去,仔细询问今日之事。
一个时辰,足够她摸清楚所有的情况了。等李定宸被人抬回来,越罗将他安置好,这才笑着问道,“陛下大半年没被罚跪了,重温一遍,滋味如何?”
言笑晏晏,竟是对这一个月的疏离只字不提。
李定宸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憋闷,竟是自己都闹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但总归能跟皇后再说上话,又是在这样兵荒马乱之后,一个月之前的事,这一个月的事,彼此默契的不提,瞧上去倒与过去没什么差别。
说了几句话,越罗取了药酒来,给李定宸揉膝盖。虽然有蒲团,但跪得久了,气血就活动不开,须得将之揉散了,否则还要多遭几日的罪。
宫人内侍都退下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灯花爆开时发出的“噼啵”声。
直到这时,李定宸才有心思去想这一日发生的事。他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才忍不住开口问,“阿罗,朕难道做错了吗?”
“陛下问的是什么?”越罗问。
李定宸一愣,“就是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也有好几件呢。”越罗轻声道,“陛下问的是哪一件?”
李定宸之前还没有从这种角度出发,将今日之事拆成几部分来看待,此刻被越罗提醒,他微微一顿,而后眉头就蹙了起来,自己思量许久,直到越罗揉完了,药酒刺鼻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之中,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今日的事,他没错,但也错了。
马球赛的事问心无愧,在朝堂上跟大臣们据理力争并没有错。但他亲自下场发作几位朝臣,便殊为不智。身为上位者,把自己搅和进这种角力之中去,既失了身份,也不会有好处。略微转圜一番,让另一个臣子说出这番话,情形必定大为不同。
文臣或许不愿意说话,但那些武将呢?那些弟子们都跟在他身边的勋贵呢?
越罗替他拉拢人手,可不光只是为了有二十个陪练,为的就是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偏他一时激愤,倒把好好的场面给弄乱了。
这也就罢了,无非是手段不足,往后总有弥补的时候。这件事既不重也不急,用来练手正好。然而在朝堂上发作,要当场处置几位文官,就有些欠妥当了。
可以说,王霄站出来据理力争,为的并不是马球赛,而是他滥用皇权,坏了规矩。
臣子是大秦的臣子,也是他李定宸的臣子,他可以处置他们,但要按照规矩来。如果把人交给王霄,当时王霄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难道会不给个交代?
又何至于自己气得要命,偏还要在王霄那里低头,倒叫他占了上风。
想到这里,李定宸不有些灰心。结果他将这番自我检讨说出来之后,皇后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道,“陛下还有一处错了。”
“什么?”李定宸愕然。
“王先生气着了陛下,那茶杯却是无辜的。陛下发作不得王相,就迁怒茶杯,可怜好端端一个甜白瓷的杯子,就这么被打碎了。”越罗煞有介事的叹气。
李定宸正要嘲笑她多愁,为个杯子也至于如此,但话还未出口,脑中转过一个念头,那一点笑意就僵住了。
皇后说的难道只是杯子?他今日能为自己受气摔了杯子,明日就能为这个责罚下头的人,将来执掌朝政,牵连朝臣也并非不可能。李定宸熟读史书,自然知道“迁怒”和“连坐”两个词,究竟有多严重。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朕的确错了。”
母后说他不如皇后,竟是半点都没错。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这几个月来,李定宸也独立处理了一些事,尤其上回封爵的事将王霄也绕了进去,正是志得意满,以为自己羽翼已丰之时,这迎头一击,不可谓不痛。
说是一国之君,实则处处受制,越罗入宫之后,非但没有跟着他享尽福分,反倒处处都在帮衬着他。否则,他李定宸有没有今日,且难说呢!
这样一想,李定宸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我现在这个样子,能给她什么呢?”
第41章主动自愿
李定宸的性子坦荡,加之过去生活经历也没有养出多少帝王的傲气,知道自己做错了,倒也敢于承认。
所以第二日早朝上,他就十分光棍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昨儿连王相都跟皇帝闹起来了,虽然最后宫里陛下服了软,还赐了东西,但谁不知道那只是面上儿情?陛下和王相之间的裂缝,只怕越来越大了。
一些人忧心忡忡,另一些人则暗怀激动。
谁也没想到李定宸就这么简单的自陈其短,倒是将他们心里的各种思量都搅乱了。
谁都不信他这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只会想着陛下那么放得下身段,心里只怕将王霄恨透了。今日这般隐忍,日后早晚会狠狠发作,将场子找回来。
但无论如何,面上还是要诚惶诚恐,表示陛下纳谏如流,德行堪比尧舜,将他夸上天去。
李定宸自然不会将这种夸赞放在心上,但看着百官跟昨日完全不同的表现,又叫他有了新的领悟:只要将那规矩悟透了,在规矩之内办事,便可以让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节奏行事。
而身为一国之君,他是这规矩的守护者、执行者、改革者乃至创造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不吹灰之力就能做到别人难以企及的事。若不将这些规矩用好,岂不是枉了大秦历代君主兢兢业业,开创出这番局面来?
有了这番领悟之后,李定宸发现自己在面对朝臣时,更显得游刃有余。
下面许多人的心思,竟是已经能看出个三四成了。这种新鲜的体验,让李定宸十分兴奋,就连枯燥的早朝,也显得有趣味了许多,不那么难熬了。
他一边琢磨着这些事,一边想着皇后果真是自己的贤内助。于是下了朝之后,又亲自去库房挑了好些东西送往长安宫。
“内库”是个很虚的说法,实际上李定宸的私库分得很细,而且都有专人掌管:放金银的、放布料的、放各式陈设的、放器皿的、放书画的……甚至还有放手纸的、放炭火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大秦立国百五十年,历代君王的藏都在这里了,还包括打天下时从各地搜刮来的,前朝皇宫里翻找出来的……其种类数量之多,价值之珍贵,自不必言。
所以就算李定宸天天流水介儿的往长安宫送东西,库房也没被搬空多少。
李定宸在这里耗了两个时辰的功夫,不但挑出来了给皇后的东西,还从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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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的库房里找出了许多珍本古籍,让人搬出去,自己得了空看。
回到长安宫时,越罗过来谢了赏,又道,“陛下的恩赏自然是君恩,但妾身无长物,又没有立下尺寸之功,何堪陛下如此频繁厚赏?只怕传出去有碍。”
李定宸开始还当她是谦虚,琢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越罗暗藏的意思:送东西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可着她一个人送。那万年宫和永和宫里两位娘娘都没得过这么多东西,她一个皇后拿着,难道不烫手?
这消息传出去,谁知道会生出多少是非来。
意识到这一点,李定宸的心情一时也复杂起来。他虽然不是熊孩子,但的确是在两位娘娘的关怀之下长大的,从来只有两宫往太平宫送各种赏赐,他虽然不是没有孝敬,但往往年节才能想起来,一直还只当自己是个孩子呢。
现在被皇后一提醒,才发现如今自己长大了,该成为两宫的依靠了。往后,彼此间的关系该颠倒过来。
本是两座压在他身上的大山,不知不觉,已经不再对他有任何妨碍了。
他又去库房照着两宫的喜好挑了些东西,亲自送了过去。见两宫又惊又喜的神色,才对此事有了真实感。李定宸以为自己会像扳倒来宝时那样松一口气,然而没有,他心上漫上来的滋味,说不出的酸涩复杂。
从他登基开始就压在头上的这四座大山,其实每一座之间又各有不同。两宫太后虽然是压得他喘不过气,又何尝不是为他遮风避雨,护持着他长到现在?
便是来宝那样可恶,其实最初时,若没有他跟王霄一内一外辅佐朝纲,政权过渡不会那么顺利,而幼帝临朝的数年间朝政也不会如此平稳。
就在一年前,李定宸还一门心思想着,要将这几座大山一一搬开。那时他想得少,只以为没人压着,自己就能自由了,松快了,凡事自己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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