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琏二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盼盈盈
好不容易吸着气把这句话说话,贾琏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的茶,忙从小厮手上接过,也顾不得茶水滚烫,忙吸了几口,才算把腹内那股粘腻泛酸的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总算找回了几分气力。
瞧着贾琏这般狼狈,林海心中更觉舒畅,面上却不显,只一本正经的与他说话:“饮食之道,人各有所好,何来辜负一说。只是苦了你,怕是这一桌菜色皆不合你心意。可是要人去厨房吩咐一声,再整治些京城菜色来?你师母陪嫁的厨娘烤的一手好鸭子,最是肥美可口。”
林海面带关切,见贾琏喝了几口茶后只顾着吃碗里的碧梗米,忙又加了一句,听着颇为慈爱。
贾琏却险些没叫米梗死。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饭粒咽下去后,急忙拦下林海似乎要抬起来的手掌:“先生何必兴师动众,这满满一桌子菜,学生随意吃上两样也尽够的。既是京城来的厨娘,自然伺候姑母更为要紧。”
贾琏又不是个傻子,林姑父真要给他重新备些酒菜,岂有不直接吩咐的道理。先前这般安排,这会儿又多加问询,就是等着他自己知趣呢。
他既然硬贴着林姑父拜了师,姑母又明摆着偏心,陪着吃餐饭又有何难。便是林姑父吩咐着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必去的。
林海见贾琏如此识趣,又是一副铁青着脸还打算继续下箸的模样,叹了口气又问了一句:“果真不用?”
“果真不用!”
贾琏咬着牙斩钉截铁答道,还努力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林海点了点头,扭头示意旁边的小厮把之前没上的一盘清炒苦瓜端了上来,看着贾琏和蔼笑道:“既然你这般懂事,厨下还备了盘小菜,也可中合一二,解解甜腻,聊胜于无。”
贾琏僵着脸点头附和,在一桌子甜到粘嗓子的菜和一盘绿油油的白水苦瓜之间犹豫半晌,还是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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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吃起饭来。因着林海胃口大开,还又陪着额外多用了一碗饭。
等着一顿师生相得的午膳用完,贾琏捧着林海交与他的几册书从书房出来,只觉得自己脸都有些绿了,全靠一股子气撑着才维持住了世家公子的派头,仪态优雅的快步奔回了暂居的小院,又借着闭门苦读将一应丫鬟尽数撵出小书房关了门。
直撑到门扉紧闭,贾琏才在避开窗户的躺椅角落里瘫成一团,抱着肚子一脸的生无可恋。方才林姑父将书册交与他时,可是叫他每逢休沐就一起在书房用午饭的,也好“方便他们师生多加亲厚”。
想想那些看着致实则甜到的菜,贾琏第一次觉着挨上几戒尺都比这强些。怕只怕往后既要陪师父用饭,还要挨师父戒尺。
幽幽望了自己珍而重之捧回来的几册启蒙书一眼,贾琏到底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歪着拿起打头一本论语翻开。
不论如何,本朝探花郎亲自写了注解的论语,寻常学子等闲一辈子也瞧不着一眼,能给他拿来诵读,也是占了大便宜了。
林海直言下次休沐日时便要考校贾琏对这几册书的解读掌握,他自己对这些书册的注解又比书页本身的字多得多,贾琏为了不让圣人像下方的那把青玉戒尺排上用场,这几日除了陪姑母贾敏的那一二时辰,便当真安安分分留在客院内苦读。
贾敏喜他上进,汤汤水水的给他进补不说,又开了小库房寻了好些好料子并宝石给他裁衣打冠,一一做出来怕是贾琏能一天一换用上一月不重样,还是贾琏多次劝说推拒才减了一小半下去。
又因着贾琏一连几日不得空出门,六王爷在江淮一带产业背后的大掌柜马袈一到上佳的银针,就仔细装了亲自登门来寻他。
这马袈并不曾为店铺生意出来奔走,衣着也朴素,由贾琏贴身小厮旺儿领着进林府时,恰在角门茶水间里坐着的大管家林忠也并没认出他来,只瞄一眼,当是荣国府在外头的下人就没放在心上。
马袈进院子与贾琏说完了正事便就又由旺儿陪着出去,一进一出统共两个时辰出头,没想到临出门与林海的心腹幕僚之一铎先生走了个对脸。
马袈走得坦荡荡,压根儿不曾想到谁能将他认出来,铎先生也是目不斜视,却回头就将六王爷的下人来与表少爷说话一事仔仔细细报与林海知道。
林海得了信儿,面上一丝不露,连贾敏那儿也全不知情,休沐时不过略问了贾琏几个刁钻的题,吓唬了他一番便轻轻放过,之后也一直师生相得、教学相长,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出过一般。
直等到两旬过后,派出去查探贾琏一路行踪的人回来将发现的蛛丝马迹都一一说了,林海才微微一笑,挑了贾敏去别院赏景松快的日子,命人将还在院子里背书的贾琏唤了来,慈眉善目的命人将书房里外手的铁通一般,伸手捞起了供了这许多天的戒尺。
第21章发作
直到引路的小厮退出去关了门,贾琏满心里琢磨的还是林海前几日留给他的题。
最近江淮一带的铺子有些不大不小的动作,课业又渐渐难了起来,贾琏为了既办好差事又不让林姑父失望,日日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连贾敏想让他一起去城郊松快松快都婉拒了,可谓十分用功,脑子不就有些不够灵光。虽说今儿书房这边着实有些古怪,他竟也没往心里去。
依旧恭恭敬敬的向林海执弟子礼,贾琏刚直起腰,就听着林海淡淡说了两个字:“跪下。”
贾琏一懵,顺着林海的话端正跪了才后知后觉忐忑起来,林海已经拿着戒尺踱到了他身前,神色淡淡的让人瞧着心中没底。
“想来,你也该知道哪桩事做的错了,这便抬起手来吧。”
林海唇角倒是挂着一丝笑,双眼却一丝笑意也无,说话语气更带着一点儿隐隐的诱哄。
贾琏心里咯噔一下,乖顺的抬起右手,手心朝上。
他自来到扬州府,住进姑父姑母家里,凡事可谓是循规蹈矩,将身上还留着的那点子恶习也都尽数去了。但是若说他做错的事,弟子欺瞒先生却也算的。他瞒着林姑父的事情,可是有点儿多……
也不知道林姑父如何知晓,知晓了哪一件,又知道了多少。
贾琏都不用抬眼偷瞄,就晓得林姑父定是老神在在等着自己跳坑呢。往日学业上出了错,林姑父哪一回不是先点明了他的错处,再同他仔细分说,说是不能不教而诛,偏这回叫他自己说。
说少了么,自然是死不悔改,存心欺瞒,朽木不可雕,可要是说得多了,说不得林姑父原本想先打后教的,也直接就诛了算完了。
贾琏压着心慌还没把事情琢磨明白,林海的戒尺就抽了下来,疼得贾琏情不自禁缩了下手,又咬牙稳住了,一连挨了十八下,整个手心都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
以往贾赦虽说也常一言不合就命人把贾琏按倒了打一顿板子,却还真从没有人拿戒尺抽过他,今儿一试,果然是别有一番苦楚滋味,忒的磨人。
终于等着林海停手,贾琏心下不由微微松了口气,暗想林姑父到底是个书生,亲手赏人戒尺总是劳累,想必是要喝口茶歇息片刻,再仔细问自己话了。
他却不知林海自幼身负重振家业的重担,日夜苦读,故去的林老夫人怕独子身子骨太弱倒在考场上,也是认真教了林海弓马射猎的。真论起身板,贾赦贾政兄弟两个将门之后,还真未必比得过林海这个书香公子。前世林海身子败坏的那么早,却是另有缘由。
于是还没等贾琏主动开口求饶,林海就又一戒尺抽到了他背上,顺口还语气淡淡的为他解惑:“读书人手上筋骨重若性命,打坏了不美。”
说完,林海又抡起手臂狠狠抽了贾琏二十下,抽到他身上料子金贵清软的纱衫都刮破了,才终于停下了手。
贾琏刚挨了第一下就受不住闷哼一声,二十下受完身上衣衫都叫汗浸透了。这会儿只匆忙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就抬起头望着走到他身前站定的林海开口认错:“学生知错,还请先生息怒,万勿气怒伤身,不然学生万死莫赎。”
林海正垂眼盯着贾琏上下打量,闻言面上神色丝毫不动,隔了半晌才嗤笑一声:“哦,哪儿错了?”
若说贾琏方才还曾动过心眼,这会儿看清楚了林海眼神之冷,那份心思已是去了大半,只垂头闷声道:“学生有一要事瞒了先生,学生早在去年,就已经得了六王爷赏识。”
贾琏顿了顿,到底惧怕与林海的师生缘分就到此为止,不管辩解之言会不会采信于林海,仍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可是学生拜师实在是真心实意,万万没有半点拉先生下水之意,如有一字虚言,就叫我贾琏贾享文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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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好死,不入宗祠祖坟!”
说到最后,贾琏忽而停住。这不就是他上辈子的结局?深吸一口气,他重重俯身拜了下去。
林海眸中神色几变,到底还是将贾琏扶了起来,将人按到了一旁的座椅上,自去将凉好的绿豆水拿来递与贾琏。
贾琏干拿着不喝,林海也不理,只取了自己那碗痛饮一大口,又拿帕子抹了嘴,才轻笑道:“原是我小瞧了你,你于仕途一道哪里还要指点呢,竟是无师自通的人才。更难得小小年纪,一丝夸耀之心也无,找到了偌大靠山也甘心在家里受气,若不是先前知道了你给你姑母单备的礼不一般,又有人将那马大掌柜认了出来,只凭你这一路的行踪,还真未必拿得准。”
见贾琏脸色忽青忽白,似是又要跪下请罪,林海抬起一根手指:“不许跪。”语气虽淡漠却不容置疑,直接就把贾琏定住了。
“先前那顿戒尺,是罚你身为弟子却欺瞒老师。如今外头情势何等微妙,我你之前尚且要把利害说清,你竟是不言不语,便是再打你一百尺,我也觉心中郁郁。”
口中说着郁郁,林海面上却带出了一丝笑意:“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这种话休要再提,不然亲长听了,该是何等心痛。你不说,我却能略猜着一二,你是觉得那位指定能成事儿,要送我这老大人情。”
贾琏正咬着牙忍手上背后那一阵阵的疼痛,脸色又僵又苦,闻言却将这些都忘了,只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海。
林海着实见不得这等惊诧之极的蠢样,嫌弃的别开了眼不再瞧他:“少做这副模样。我虽不知你为何这般亲近我与你姑母,也不知你哪里来的笃定,但你既然心中亲厚我林海一家,我你为徒便不会出尔反尔。”
“只一条,你要记得。我林海的主子只有一个,你莫要坏了师徒之情,否则,便是你姑母亲自来求,我也断容不得你。”
郑重其事的将这一句说完,林海却也有些自嘲:“不过以你素日的机灵,估计也不会如此昏聩。倒是我白嘱咐了。”
林海的位子要紧更要命,皇子们还算省事的都不会直接来拉拢他,不然一旦被圣上盯上,那真是满盘皆输。
贾琏低声应了,抬眼又瞧了林海几回,到底还是抖着手将汤碗放下,尽量庄重的承诺:“姑父你莫要担心,他日若是琏儿有出息,必会报答姑父姑母大恩,若是不好,也绝不会牵扯到姑父分毫。”
就算出了什么差错,六王爷大事不成,贾琏在里头搅和着,或许会连累荣国府,但只要他不特意攀扯,新皇总也不至于为着他去处罚林姑父。
谁知贾琏话音还没落,林海已经勃然变色,直接将汤碗摔在地上,拍着桌子骂他:“胡说八道!这是谁教你的混账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尊我敬我,却当我是个小人?”
骂完了,林海又一瞪眼睛:“不许跪!赶紧滚回去,看着你就心气不畅,真是有辱斯文!”
贾琏被骂的整个人都怔住了,还是林海气咻咻亲自推了门,将院门口的小厮叫了两个过来将他架回了院子,又是一阵请医问药,人仰马翻。
至晚间,贾敏却比昨儿说的早回了一个时辰,略换了身衣裳便派人分头去请林海和贾琏两个到她院子里一起赏花用饭。
第22章论古
贾敏回府时,林海正在书房挑拣自己最近新得的孤本典籍,准备讨夫人欢心。一听着守在门口的小厮跑进来传话说太太回来了,他便亲手抱着匣子回了后院,恰与要去书房请人的大丫头走了个对脸。
林海既已来了,那丫头也就回了贾敏身边继续伺候,林海则气定神闲的请贾敏与他一同鉴赏孤本。
贾敏一开始瞧着并不很是乐意,与林海说话时神色也带着几分勉强,还是后来实在爱书,才渐渐与林海聊出了些许兴致。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以往过来正院走的比谁都快些的贾琏才姗姗来迟。贾敏仔细打量了贾琏几眼,果然发现贾琏行走之间隐隐有些不对劲。
她心底里疼娘家侄儿,面上却也不显,只忙吩咐丫头们给贾琏看座斟茶,比方才林海进门时体贴周到的多了。
林海这回倒也没再不经意间瞪贾琏几眼。夫人贾敏忙着照顾娘家侄儿,林海就坐在一旁捧卷默读,倒也算是怡然自得。
直到管事嬷嬷来向贾敏禀告今夜的席面已经备好,林海才轻咳一声,放下书卷站起身,亲自从侍立一旁的大丫头手里接过披风,走过去亲昵的拍了拍贾敏的手掌:“不是说要阖家一起在松风苑临水赏花、颂月尝鲜?你身子重,快些披上,仔细着了风。”
贾琏原就不曾怨怼,这会儿又得了姑姑贾敏这许多关怀,一颗心热得发烫,听了也连忙附和:“姑父说的极是,姑姑快些披上,侄儿这就扶您赏花赏月去。”
说着,贾琏还站起身弯下腰,怪模怪样的学起小厮们平时搀扶老爷少爷时的模样,逗得贾敏莞尔一笑,到底还是起身由林海给她系上披风,三人一道出去了。
自打前些日子贾敏起了兴头想把城郊庄子上的花草挑捡些挪回府中赏玩,又挑中了松风苑,府里就热热闹闹张罗了起来,这会儿已是整个院子都布置妥帖了。
因着天还透着亮,檐下枝上错落挂着的各式小灯笼还未点亮,院中临水的凉亭上已是摆好了各色时令佳肴并煲了许久的一罐鲜藕排骨汤,一水儿皆用浅碧菱叶形制的碗碟盛了,凉亭一角还有个小几,上面放着一个二尺宽的水晶海碗,里面似是贮满了清水,水面上浮着切成碎丁的瓜果。
徐徐晚风中,树荫飒飒、花香阵阵,更有凉亭四周隐隐的汤饭之味,既有世外仙逸又沾着人间烟火,别说林海贾琏二人皆是赞不绝口,就是贾敏自己,也是爱煞了这园中景致,忙摆出主人的款儿来邀他二人入席。
林海贾琏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贾敏又指着那水晶海碗笑道:“今儿便宜了你们,来吃一盏我新想出来的百果酒。”
说着,贾敏先吩咐身后的丫头给自己另舀了一勺玫瑰水儿盛在琉璃杯里细细品起来,贾琏则忙笑着起身,给林海和自己各取了一小碗百果酒来尝。
说是百果酒,入口之后果然就品到了一丝瓜果的清甜,然后米酒的醇香便淡淡的散开,配着吃到的果肉别有一番风味。
林海先赞了一声,贾琏饮尽碗中酒后也是连连赞叹,贾敏瞧着他们二人都是一副眉目舒展的模样,便盈盈一笑:“既是好酒,怎可无好诗?咱们这两个爷们都是读书人,一人做一首可使得?”
贾敏一向才思敏捷不输男儿,这会儿心中已得了两句,只是孕中不耐烦深思便打住了,故而只问林海贾琏。
林海在诗词一道上是同年三鼎甲里公认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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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无可无不可,贾琏却是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依。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侄儿只当姑母疼我,怜惜我读书辛苦让我来松快松快,怎的来了此处还要考校?姑母只当疼我吧!”
贾琏好不容易才背了些书在腹内,论起诗词却是当真不在行,更不要说还有林海这样的探花在一旁比着。艳词他上辈子倒是做了不少,如今也还都记得,敢说出来怕是要被打进湖里,故而豁出脸皮去耍赖,闹的林海也无法静心,这事儿便算是糊弄过去了。
贾敏这会儿笑的头上的钗晃个不住,指着贾琏笑骂道:“你个猴儿!瞧瞧你这点子出息,怕不是能吓死!诗不作便不作,只你这一会儿先生、师母,一会儿姑父、姑母,却是什么道理,需与我说个明白。”
贾琏嘴里正吃着炒的嫩嫩的鲜笋,咽了才嬉笑着答话:“读书时自然要喊先生师母的,可论起来虽说先生比姑父亲,姑母却是比师母听着亲厚,咱们一处坐着,自然要先从姑母这儿论起,先生却是靠后了。”
他这一番道理讲完,林海也不禁摇头一笑,看着贾琏那双肖似贾敏的桃花眼温声道:“不过是个称呼,横竖都是自家人。”
贾敏却是不依了,她斜睨了贾琏一眼:“若是我的儿女,就凭他连即兴作首诗都不敢,早早就是拉倒了一顿好打。”
林海咳嗽一声,似是对贾敏描述的那副景象很是不满,也睨了贾琏一眼,忙安慰妻子:“夫人莫怕,你我二人的儿女,自小耳濡目染,那定是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
贾琏听了也不禁点头。前生林妹妹作的诗他也有幸从凤哥儿主仆处听过,那份才思可不就是多少男儿都比不上的。
“姑父说的甚是,日后姑父姑母得了儿女,表弟定是如姑父一般才高八斗,将来进士及第的,表妹也定有班昭之大才。”
贾敏听的眉眼带笑,林海却是摇了摇头:“男儿也便罢了,女孩儿万万莫学了班昭,比起班大家,我倒宁可她无才无德,只知憨吃憨玩。”
别说贾琏,便是贾敏乍听林海此言都有些怔住了,忙轻推了他一把。
林海慈爱的看一眼贾敏凸起的小腹,方正色为妻子侄儿解惑:“若是得了女儿,乃是我之珍宝,爱之宠之,怎舍得她去琢磨甚女子生而卑弱?我林家的女孩儿,断然不学那等言辞。班大家虽有才,却贻害多少弱女。世间对女子已是何其严苛,生为女子又何故为难于己?沽名钓誉尔。”
贾琏先是一惊,后来也不由默然。班昭因著《女诫》而流芳千古,可若是为女子着想,这本书还真是一言难尽。
贾敏自然更懂得林海心中所想,却因为懂得而更觉叹息:“你想的虽好,可若我们得了女儿,总是不能将她一直留在家里的。”
到时候嫁了出去,还不是要经历风雨?
林海却是生出了一分倔强:“妻者,齐也。好男儿自然是尊重爱护妻子的,我林如海难道还不能给爱女挑个佳婿?那等将女诫奉为圭臬的人家,不嫁也罢。”
贾敏正要笑林海言语莽撞,贾琏却是也开口凑起了热闹:“姑父所言甚是!他日表妹出嫁,琏儿也是表妹的倚靠,若是表妹夫有丁点儿不好,自有我为表妹出头!”
说完,贾琏仰脖将杯中酒干了,斟满后又与抚掌称好的林海一碰,再吃一杯。
待这一杯下肚,贾敏忙拦住二人,笑嗔道:“几杯果子酒,竟就让两个爷们妆起疯来!快停了吧。”
一边一个按住酒杯,贾敏拧着细眉瞪了林海一笑,抬手指着池边开的正好的几只荷花说道:“既是你挑起来的,我这有个好差事罚你,你且亲自过去带着小厮将那几只荷花采了,再去你书房将那白瓷瓶儿拿来与我插花。”
林海本也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闻言一笑,当即点头应下:“确实该罚,那为夫这就去了,还望夫人且为我留些好酒好菜,待我回来再接着吃酒。”
贾敏笑着应了,等林海带着几个小厮离得远了,才一脸忧色的看向贾琏。
第23章说今
“可有让丫头们给你拿好药膏抹上?这会儿天儿热,最不利伤处复原的,你可千万莫要逞强,需的静养几日,可记下了?”
贾敏一面说,一面就翻过贾琏的右手仔细瞧了瞧他的手心,叹道:“你姑父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你既已拜他为师,天底下哪里有不受先生责打的学生呢。他打你也是为了你好,恨铁不成钢罢了,你可别犯了糊涂,心里与他置气,也得我日夜悬心。”
她出嫁前没少见两位兄长并东府的珍儿被各自的老子打骂,至亲的父子情都让耗的差不多了,那是半分亲近都没剩下,更不要说那些府上重金聘来的先生,求去之后真真是连一点香火情都没有。
如今自家夫君与侄儿之间统共才有不足一月的师徒名分,若是一顿打直接离了心可怎生是好。她今日一听心腹下人禀了林海在家重重责罚了贾琏一事就暗叫一声不好,一直担心到了现在,倒也无心去细究个中缘由。横竖能让林海动手,必是贾琏出了错的。
即使抹了上好的消肿镇痛膏药,贾琏右手手心还是有些不自在,背后的瘀伤和膝盖上的青肿伤势还要更重些,不然刚刚也不会姗姗来迟。然而只瞧他的神色,那是一丝儿不妥也没有的。
这会儿贾敏特意支开了林海来安慰他,贾琏情不自禁就笑出了一口白牙:“姑母且放心,这点儿小伤值得什么?侄儿这几日正好就在房内好生读书,倒觉得占了好大便宜。”
贾琏说话时一直留意着姑姑贾敏的神色,见她不甚开怀,就晓得她是在忧心自己与林姑父因今日之事生了嫌隙,忙挤眉弄眼的作怪:“再说姑母不是也为我出了气?姑父饭都没得好生用,景儿也不得静心赏。”
说着,贾琏还特意看了遍周围景致,毫不掩饰面上赞叹之情。这会儿园中只余夕阳余晖,丫鬟们四处走动将灯笼一一点起,夜色飘渺,比白日更多了几分朦胧之美。
贾敏失笑:“你倒是鬼,只一点你却是算错了。你姑父今儿打完了你就吩咐厨下给他备了点心,约莫着吃了个半饱才来见咱们的,哪里能吃了亏去。”
贾琏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这便好,我方才真有些担心。原是我不成器,姑父才教导于我,这正是爱之深、责之切,我岂会不知好歹?若是果真为着这个累姑父挨饿,就真是我的罪过了,日后还怎么求姑父督促我上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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