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茶师

砚尘怔了怔，第一次觉得这犹如他生命一般的美酒没办法引起他的欲望。看着沉荼那惨白的脸，脖颈处还有鲜红的指印，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双狠厉的双眼投向白鹭，他说道，“你做什么了？”
“啊？不不不，不是我。”白鹭只是楞了一下便反应过来面前这和尚在说什么，连忙摇手摇头连声否认，想到罪魁祸首，他又低下了头嗫嚅道，“我哪儿敢啊，却没想到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做的？
砚尘眨了眨眼，仔细打量着白鹭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开玩笑说谎之后，心里还开始震惊了起来。
他自认这世上的事情看得明白，说白了无非是利益人情，然而虎毒食子的事情，却是连他也看不明白了。
将酒坛子放在一边，他决定做一次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做一次别人花千万两金想要求自己的事情。他坐在沉荼身旁，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后，才说道，“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有因果的，可能你会觉得从我这酒肉和尚嘴里听到这些话有些突兀，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这世上的事情真的是有因果的。”
“我虽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因，但是既然果来了，我们便要学着去承受，去承担。”
沉荼终于看向了砚尘，“我还是看不懂，很多事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她有了反应，和尚顿时知道自己使对劲儿了，他继续说道，“你一直说你看不懂这个世界，看不懂为什么，但是看清楚了又能如何？新的烦恼会冲刷掉旧烦恼，只要人还活在这世上，便会不断的有烦恼出现。容易，这二字并不会存在于成年人的世界中。”
“你曾说你对宁浮森说过让他带你走，然后却是换了个人告诉你他要带你走。现在我告诉你，你不能任性的让任何人带你走，你要学会自己走。”
“前途或许会更多的黑暗，所以你需要勇敢面对；前面或许会有更多的阴谋诡计，所以你需要更加勇敢！你要坚定自己的内心，人生最勇敢的事情之一，便是在经历欺骗和伤害之后，还能保持信任和爱的能力。”
经历欺骗和伤害之后，还能保持信任和爱的能力吗？
沉荼苦苦一笑。
谈何容易，要怎么忘掉那些人，那些事。就在刚才，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想要收回去这条命，就在几天前，知心好友还将自己送给别人，就在不久前，自己还要因为沉著清的不喜要嫁给县令那个胖子。
怎么能保持？
“我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我，只知道逃避，我希望你比我能走得更远。”(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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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尘的眼里闪着灼热的光芒，他看着沉荼，只希望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
在经历了这么多伤害之后，为什么还要相信别人？在历经了如此多的欺骗之后，为什么还要保持爱的能力？
沉荼觉得心里很堵，于是她沉重地摇头，“我做不到。”
对啊，怎么能做到啊？能做到的人都是圣人吧？那种不求他人回报，只甘心付出的圣人吧？人或多或少都有私心，如今她还要怎么去相信他人，怎样去爱你，怎样去包容他人的私心？如何才能做到？
“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你才要做到。”砚尘的声音十分飘渺，被雨声烘托得似乎有些疲惫，“你是什么样子，你所面对的世界便是什么样子，你因为相信爱，种下的善因，迟早会有善果回报。但是若是你不再信任，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便会待你冷漠冰冷，你再也得不到想要的温暖。想要得到温暖，必先自己是温暖的。”
“你若是冰凉，其他人又怎会靠近？”
他的眼神透过雨帘似乎是蔓延到了遥远的地方，眼神深邃得似是蜿蜒去了其他地方，看到了别的人，见到了别的事情。沉荼似懂非懂，只低着头思考，二人竟然同时沉默下来，两个人并排着一人望远一人看近，画面像是停顿了下来，吃了旁边的白鹭一个人正在傻痴痴地拍打着身上的雨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天上的乌云都逐渐飘去，雨水也逐渐变小，沉荼才微微的抬起了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很对，但是我目前恐怕还是做不到，但是我会努力去做的，谢谢你。”
对于和尚，她是从心底里的感谢，和尚犹如那智者，所有看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似乎极其简单。世上所有的事在他看来似乎都是无所谓的。都是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便能解决的，她倾慕着他的自信，喜欢着他的态度。
所以她也很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来朝他行礼。声音凝重道，“真的很感谢你，为了以示感谢，我准备将我所有的存酒全部一次性转赠于你。”
砚尘好酒。一听她要将存酒全部送给自己，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随手拍了拍沉荼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什么事情都不能过量。我虽好酒，但并不嗜酒，你偶尔来看我送我点难得的美酒已是满足了。多余的便留着下次见面吧。”
“你要走了？”沉荼的面色依旧凝重，全然没想到别离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与和尚相识不过一月多。之间的相处却让她十分的珍惜这段感情，她舍不得，所以声音也带上了不舍之意，她急切地想要挽留他，于是脱口而出道，“你要去哪儿，就不能不去吗？在北凉有我，我可以给你带美酒来，你去了其他地方哪里能喝到？”
说到这里，她有些懊恼的说道，“一定是因为我太烦了，所以你才想要离开吧？我知道的我最近负能量太多，不能成为小太阳，所以你也觉得烦了吗？”
舍不得三个字有时候很轻易的便说出口了，但是现在的沉荼却说不出来。
砚尘微微一笑，叹道，“有缘会再见的，世间之事不都是聚聚散散的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今日的离别只是为了来日的重逢而已，所以你不要难过更不要伤心，以后要记得常笑。”
“小姑娘家家的，笑起来最好看了。”他本如风，如雨，理应洒脱离开，但是鼓励沉荼接受自己要离开的事实，却觉得心里也难受得紧。
沉荼微微低头，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股不开心的感觉。
砚尘却将眼光投向远处，说道，“我这一辈子过得倒是顺心意，所以尘世间的事情无法束缚我，因为我无所求。无所求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自由，坏处便是太与众不同，当他人有事要求到自己的时候，因为顺心意不想帮忙，所以得罪的人也有很多。”
“说得好听了是追求自由，说得直白难听一些，其实也不过是逃难而已。你不要成为我，你要比我更好才行，所以你要更加强大，内心要更加坚强，只有这样，他人才无法伤害到你。”
他的视线落在遥远的远方，沉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空空如也，和尚却是已将视线收回，对沉荼笑道，“那既然我要走了，你就笑给我看看吧。我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醉醺醺的傻笑的模样呢。”
沉荼的嘴巴扁了扁，似是回忆起初次见面自己的窘状，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眼里还闪着璀璨的光。
“难看死了，我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你存点嫁妆了，一小姑娘笑得这么丑，以后嫁人了可得吓死你夫君。”砚尘一脸嫌弃地看着沉荼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摇起头来。
沉荼却是破涕而笑，伸出拳头捶打和尚，说道，“有你这么寒暄人的吗？以后我嫁不掉就怪你乌鸦嘴了！”
天空终于又阴转晴，太阳怯生生的从云层后面露出张明媚的脸出来，阳光重新降临大地。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出光，打在沉荼的脸上，竟是让她一时间美得不可让人直视。
那种笑容能让人一瞬间放开心中的阴霾，能让你重新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能让你再次信任这个人世间。
砚尘如是觉得，于是他错开眼神不再看沉荼，“时间到了，他们等不及了，我也该走了。”
“这便要走了？”沉荼满脸的不可思议。
没见过这样的人，说走便走，一点让人准备的意思都没有！
砚尘浅笑着点头，视线从远处一划而过，随机转身便走，留下沉荼一个人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远处的黑暗角落里，楚荆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
久闻砚尘大师擅算人心，他最近跟着沉荼也算是见识了，只是，行踪这么快便暴露了吗？
看来，军师之位非他不可了。(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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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荼身着一身孝衣，一根白玉簪子将长发牢牢的固定在头顶上，神情中带着的哀戚平白地为她添了些许的柔弱。她静静的坐在秦嬷嬷的床边，眼睛还带着微微的红肿。
只是一夜之间，她便成了孤儿。虽是不喜沉著清，不明母亲对她的狠手，但是她从未想过要二人会离开自己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她甚至还来不及问问为什么，问问凭什么……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的迅速。
室内一片昏暗，蜡烛的光在微风中摇曳，努力的为人类带来自己的光和亮。
秦嬷嬷从昏厥中醒过来，看到沉荼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有气无力地扬了扬手，说道，“大小姐你在便好了，奴婢做了个恶梦，梦见——”
梦见下人来报老爷病逝，然后夫人要掐死大小姐，梦见夫人在瓢泼大雨中飞奔接着……
浑身打了个哆嗦，秦嬷嬷突然醒悟过来，从床上一坐而起，满是褶子的手疯狂地扒着沉荼的衣襟，她神色疯狂沉荼却带着悲戚的笑随着秦嬷嬷乱动，随着她要折腾。
大小姐脖子还是红的，这不是梦，夫人是真的跟着老爷去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秦嬷嬷骤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离她而去，她软软地瘫坐在床上，浑浊的泪水连声招呼也没有打直接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对于别人来讲世界只是少了一个人，然而对于她来讲，却是少了全世界。她的夫人啊，那个温柔明媚的夫人啊，就这么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就那么决绝地离开了自己，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呜……”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从秦嬷嬷的嘴里呼喊出来，颤抖的手紧紧捂住脸，似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无法再面对这残忍的世界……
她哭得一塌糊涂，眼泪落在蚕丝被套上，发出“啪哒哒”的刺耳的声音。
沉荼微微阖上眼皮。感受着眼内的微红色。她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从嘴里发出声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从之前回到家的时候她看到满院子的白色装饰还来不及深思，便被温阳的手掐住了脖子，后来又经历了砚尘的道别。她到现在都还没空好好的思考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想要杀死自己，为什么母亲会跳入那池水中，池水本来不深，哪怕是她不会水。也不至于会淹死！
“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睫毛也是跟着抖动得飞快。
秦嬷嬷沉浸在悲伤中。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犹如枯树枝一般的手指对着沉荼的脸，她满脸的泪水笑得很是狼狈，但是她却是好像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个不停地说道，“你竟然还不知道，哈哈哈……”
“夫人啊。老奴今日听了个好笑的笑话，你的大女儿。就是那个叫沉荼的，她说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啊！哈哈哈……”说到这，她已经笑弯了腰，捶打着柔软的铺盖，她连眼泪都懒得擦，继续说道，“夫人你快回来告诉她啊，这些事本不应该是老奴应该来告诉她的，你快回来……呜……老奴舍不得您啊！”
沉荼也跟着笑，却是再没了眼泪，好像之前的事情已经将她所有的眼泪一次性掏空一般，她干涩的笑，对应着秦嬷嬷的痴笑，映衬着昏黄的灯光，一切显得诡异而恐怖。
“夫人啊，你苦了一生，如今难得有可以倾诉心声的机会，你却不在了，哈哈哈哈……你不在了！”
沉荼止住笑，哀声说道，“我不是沉著清的女儿，对吗？”
秦嬷嬷本能的一怔，随即点头，“真不愧是他的女儿，竟然被你猜到了。”
还需要猜测吗？过往的事情她比谁都记得清楚，那些不公平只要找对了理由，一切都会显得十分合理。她不是沉著清的女儿，所以沉著清对她并不好；她不是沉著清的女儿，所以才只能看着沉昧在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
“所以，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沉荼的声音掷地有声，秦嬷嬷如今的失常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若是再问不清楚，日后恐怕是再没了机会。毕竟两个知道真相的人，相继离开了这世间……
秦嬷嬷止住了笑，微微抬起下颚，眼里满满的讥讽和嘲笑，她说道，“当年夫人被强迫着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后来跟着老爷私奔才发现自己有了你，她一意孤行的要生下你，所以她觉得自己对不住老爷。老爷为那个强迫夫人的禽兽养大了你，已是仁至义尽，可笑你竟然还奢望着想要老爷的疼爱，和夫人的宠溺。”
“那些日子我如今回忆起来都还觉得大快人心，每夜老爷与夫人说到你的可笑行为，房内总是欢声笑语。你还那么小，便懂得跟那禽兽一样使手段，然而这些手段在我们看来却是可笑至极！你说，这是不是笑话？”
那些为了得到他们的宠爱所做出的事情，为了博得他们一笑自己努力练字，为了让他们正眼看自己，他们的要求她无所不应……
原来，自己早已经是笑柄了啊……
哈哈哈……
“的确是笑话。”沉荼的嘴角也勾起，露出一个自嘲的笑，“那我的父亲是谁？”
秦嬷嬷却是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站起身来，走到水壶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没有搭理沉荼，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颤抖的手对着自己的牙齿使劲儿一掰，一粒血红色的药丸从牙齿里脱落而出。
能做的我都做了，夫人，我来陪你了……
少了我的服侍，你定会不习惯的，所以老奴马上就来了……
药丸和着水从喉咙里一滚而下，秦嬷嬷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终于正眼看向了沉荼。她苍老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忍，但很快的便被平静遮掩了下去，她对沉荼说，“是谁不是谁，都与我无关了。”
话音刚落，她的七窍便开始流出红色的血液。
沉荼张大了嘴，“救命啊！”
还有什么意义呢？棋局已布好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一切都没意义了……
视线越来越浑浊，沉荼的急冲冲跑出去的身影也越加的朦胧。
夫人，我来了。(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一百三十六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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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阳已死，秦嬷嬷也跟着去了……
沉荼忙着葬礼一切应该准备的事情，一身的素雅服装显得她越发的苍白和虚弱，她站在灵堂木讷地向所有的来宾鞠躬致谢，白鹭却是忙上忙下的招呼着所有的宾客。楚荆遥遥地看着沉荼，只觉得她身形瘦弱得可怕，心里也空得可怕。
她是刘老的关门弟子，所以刘老自荐来做了丧礼的主持人，为了显示尊敬，他身着一身白衣，站在沉荼身旁也确实很有长者的模样。
他环视四周一圈，声音庄重的喊道：“一鞠躬！”
沉家并没什么亲人，所以温阳自溺于北凉，葬礼便在北凉举行。而来参加葬礼的基本上都是茶会的人，还有别的茶会想要借机接触沉荼，就算不为她的天分，也要为了她身后站着的定国公。所以刘老的喊声一出，下方还寒暄着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朝着灵堂高位微微欠身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家属谢礼！”
刘老的声音犹如晨暮的钟声一般敲击在沉荼的心上，她茫茫然的抬起头向台下的人鞠躬谢礼。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透漏着好奇、讨好、讽刺各种情绪，像是一张大网朝她扑了过来……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双脚本就因为站立太久而酸疼，禁不住她给自己的压力，沉荼双脚一软，便被一双坚实的肩膀挽入怀中，她抬头一看——楚荆犹如没事人一般，挽着她的手也很自然的放在她的腰间，只是俊脸上却忍不住眉头紧蹙。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要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是啊，和尚走的时候便说过要坚强的。
想到和尚说的话，她突然感觉有了力气，从脸上挤出个笑容，说道，“各位不辞辛苦的来参加家母的告别会。沉荼不胜感激。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担待了。”
她的声音刚落，台下便有一个俏丽的声音打碎了一个茶杯，她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了吴息兮那幸灾乐祸的脸。
“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浑然没有做错事的自觉性，吴息兮大方地站直了身子。任由他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她讥讽道。“沉荼你可想过你会有今日？当你背靠白家之时可曾想过你会双亲尽失，所以我说人不能做坏事，因为会有报应的！”
她的言语十分狠辣，周围的人听到也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沉荼却是丝毫没往心里去。朝吴息兮微弯腰身，说道，“谢谢吴大小姐如此关心我。还说出这种苦口良药一般的话来劝慰我，放心。我定然不会如您一般，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她嘴角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行为举止也是有理可循，只是吴息兮却觉得她那笑容刺眼得很。
得意什么得意，如今都已经是个孤儿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
“定国公到！”门外传讯的人打断了她的声音，她气急败坏地转移视线看过去。
古月坐在轮椅上，只是几日不见却好像是病情骤然加重了一般，躺在轮椅上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哪怕是这样，周围的人也都让开了一条道，因为他是定国公，只要他一日未死，便是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
吴息兮也吃多了亏，如今也懂得退步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沉荼，“算你运气好！”
“十三，”古月虚弱的声音传来，十三连忙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扶、扶我过去……”只是一句话，却好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说完了便虚脱一般地躺回了轮椅。
那女人死了便死了！若是不死落入他的手里，他定然让她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死了倒也罢了，算她运气好！还有什么好看的！
心里腹诽，也表现在了十三的脸上，他一脸不情愿的说道，“您身子不好，不如我将轮椅推过去——”
古月满目凶光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扶！我！过！去！”
“是。”十三皱了皱眉头，架不住古月的威胁，伸出手将古月扶起，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沉荼的地方挪动。
只是才走到一半，沉荼就已经迎了上来，她浅笑着朝古月行礼道，“定国公身子不好，便不用这么辛苦了，若是有事，改日我登门拜访便可。只是今日是我母亲的告别礼，还请定国功恕罪了。”
她的身子微弓，倔强的拦在路中央，嘴里说着担忧古月的身子，但是古月却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让他靠近，不愿意让他去看一眼。
沉荼她，这是知道了吗？
想到这，古月神色间突然有了一些惊惶，十三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波澜，忍不住说道，“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定国公来参加你母亲的告别礼，只能是你们家高攀了，你怎的如此不知进退？”
沉荼却没答话，依旧以完美的行礼姿态站在路中央拦住二人的去路。
“我只是来上一炷香而已。”古月的声音里透漏着疲惫、担忧以及一丝的如释重负？
沉荼怕自己听错，抬起头看向了古月的脸。那张脸白得像张纸，神色间也是虚弱不堪，却执着的不愿意退后。
三人在路中央谁也不退，显得有些孤立又有些无稽。云流踏入正厅，便看到了这一幕，狐狸眼睛里透过一丝狡黠，他快步走到古月身旁扶住他，笑道，“定国公这身子骨好像又差了些呢，前些日子看起来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云流的到来打破了沉静，沉荼终于回过神来，身形往后一退，对三人笑道，“刚才是沉荼失礼，只顾着母亲的名声，却忘了二位大人的身份了。”
她一让开，通向那黑色棺木的道路便通畅无阻了，古月点点头，十三咬紧牙瞪了沉荼一眼才将他扶了过去。云流站在他左侧，他的所有细微的表现均是落入了他的眼中。
古月在颤抖，他很确定！
定国公，你要让我等多久才会落子呢？
看着那个虚弱得连上香都需要十三搀扶的人，玉扳指又开始飞快的转动。(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扶棺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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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三日的遗体告别仪式，沉荼坐在门口给所有的来宾系红绳，写铭牌，鞠躬道谢。忙碌到没有时间去难过，忙碌到没有时间去思考，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害怕未来一个人的生活，甚至可以说会很习惯一个人的日子。然而这次之后才明白，她有多冷静，就有多压抑。
她笑着与宾客寒暄，打点现场布置，联系做法事的大师和身后地，一切的一切显得好像十分正常。她犹如那传说中的强大而独立的人，面对这世界上所有的风雨也从不低头，她高昂着下巴，就好像什么都无法击败她一般，就好像坚韧得不畏严寒酷暑温差的仙人掌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