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茶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之兮
看着美好柔弱,却浑身是刺,在酷日之下挺胸抬头。
然而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从事发到如今,她从未安眠过。每夜都是数着手指看着天上的月亮度过,她甚至能够清晰的马上回答出卧室铺了多少块砖,第几块砖上放置了桌椅。每日清晨鸡鸣之时便是她的解脱之时,因为到那时候她就可以上妆,开始一天的伪装生活了。
不能低头,不能在外人面前示弱。
再没有第二个曾经的沉荼,将心掏出来捧在手心,笑眯眯的说,喂,我是沉荼。再也没有第二个过去的她沉荼,或嗔或怒都表现在脸上,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偏要从各种角度反击回去……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能回忆当初说出这话时候的小心翼翼的感觉,那种强烈的心跳如军鼓咚咚,那种忐忑和担心对方拒绝的心情……再也没有了。
变得一点期待也提不起来,内心的声音是:没什么的,就这样吧……
再也没有那个她。她不想那个她。
感激那个她。
白而细腻的粉轻轻遮掩住眼下的黑暗,嫣红的胭脂涂上惨白的脸部肌肤,抿一抿那红艳的口红。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完美,她捏着脸眨眼睛,一张俏皮充满灵气的脸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鸡鸣已三声,她作为长女,要扶棺回南江了。
回到那个让曾经让她付出一切也想获得宠爱的冰冷的家乡。让母亲的遗体回到她深爱的人的身边。
她起身。白色的孝衣轻轻抖动。夏日的阳光来得都要早很多,于是哪怕现在才鸡鸣三声,太阳已经爬出了地平线。藏在浓厚的雾气后面却无计可施。天地间一片雾蒙蒙,她站在门口,任由风将她的袍子灌满,面露微笑地朝着那早已准备好的送灵队伍走去。
“起……”身着道袍的法师一声喝。手里的糯米往天空一洒,平白添了些许的寂寥。
南江的祭礼十分复杂。温阳又死于北凉,所以遗体告别便安排在了南江。落叶归根,人死也要回家乡,更何况是要回到那个人的身旁。恐怕九泉之下的母亲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只恨不得用飞的速度回去吧?
手在光滑的棺木上滑动,沉荼突然有种错觉。她是在送嫁而非送葬。
大概是因为母亲这一世只爱过一个人吧,而且一爱便是倾尽全身力气的去爱。所以她定然是开心的,也是满足的。若是她还有知觉,定然会是两眼充满了沉甸甸的期待吧。
街上空空荡荡,只听得见道长的铃铛声和几个人的脚步声。没有人好奇推开门看一看,也没有人议论纷纷,可能是因为要避忌白事,也可能是因为怕晦气。沉荼机械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道长后面,享受着不用假笑应付他人的平静,脸微微埋下,看不清楚神色。
“扶棺回乡,生人避忌……叮铃铃……”
扶棺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道长的声音在这冷寂的街上显得越发的阴森,他的嗓音沙哑带着独特的韵律,手中的糯米和纸钱再次洒向天空,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前方挡路的人,再次提醒道,“生人避忌……”
铃铛的脆响声将古月唤醒,他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挡了路,连忙吩咐十三让道。
道长点了点头,继续按照出城的方向行去。沉荼将白色的帽子搭在脑袋上,像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弃之脑后。
“你茶匠考核过了,乙级。”古月的声音传来,却是满载着疼痛和忧伤。
道长看了沉荼一眼,见她并无反应,于是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进行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
很快的,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雾里,古月却是一直没有将视线收回来,直直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叹道,“她这是在怪我。”
她定然是已经知道自己是她的父亲,所以她这般不欲与自己说话,定然是因为她在责怪他。责怪他为什么不尽自己父亲的义务,责怪他让她的生活变得如此愁苦不堪,责怪他从小都丢弃了她……
“主公,您别多想了,她或许只是内心难受。”十三睁着一双熊猫眼,强迫自己打着精神劝慰古月。
古月闻言却是苦笑一声,“可能是的吧。”
他们以为沉荼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沉荼如今的反应只是她在责怪,她在生气。然而其实沉荼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前路迷茫,所有一切的奋斗的理由其实说白了,也只是想要光耀门楣,争一口气让沉家的人以自己为荣。
然而想让他们看到的人都死了,他们都不在了。就算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也无法看到他们或许开心,或许嫌弃,或许不屑一顾的脸了。就好像一切的动力都被抽空,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了。
她就算不是沉著清亲生的,但是名义上依旧是沉家的长女,既然是长女,那她就有更多的责任去维系沉家的未来;既然是长女,那她就有责任看管好自己那个并不讨喜的妹妹。
突如起来的压力和责任感压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调茶师的梦想,到底还要不要坚持,坚持下去又会有什么结果?
她看着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城门,开始惶恐未来的方向,开始想自己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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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的天气如记忆中的一般,闷热又有些微的凉风。码头上的工人忙得热火朝天,光着的膀子上全是细密的汗水,映着璀璨的阳光显得闪闪发光。码头上有人在聊天,老人们都说这天气是要下暴雨的前兆,年轻一点的人却又说这是不会下雨的,因为闷热却又有风。几个人谈论得热火朝天。又有别的人在说着谁家寡妇的艳事,还有人在聊春红楼新进的歌姬身姿如何曼妙……
一阵凉凉的海风吹过来,带着些微的咸味,沉荼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被吹得鼓起的袍子。
历经了几天的奔波之后,队伍的所有人早已经奄奄一息。白鹭更是晕船得厉害,上船了多久他就上吐下泻了多久,自豪的圆润的身子早已经瘦了一大圈,要死不活地躺在甲板上,只恨不得自己马上晕厥过去然后一觉醒来就到了南江。
“到了。”伸脚轻轻地碰了碰白鹭的身子。
白鹭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趴在甲板上往外看,看到那期待已久的陆地终于两眼一亮,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到了。”
是啊,总算是到了。
沉荼不再与他多说,进到屋内检查着放置好的冰块,确定温阳遗体没有散发出太多的臭味之后,她才开始吩咐众人开始抬棺。道长也是跟在后面,面如菜色地喊道,“起!”
他做了这么久的法事,这是让他最累的一次。南江的送葬全都在白日,所以为了满足沉荼的需求,他们都是白日赶路,夜晚休息,而他,更是要守着那棺材。听沉荼说那是因为南江的人相信,只要还未曾入土,灵魂都会附身于尸身上,一刻也不能少人,只要周边没人,灵魂便会散去。其他人倒是天天睡着好床好枕头,他却是与那棺材朝夕相处。冰块再冰也熬不住时光的侵蚀,哪怕是腐烂味道再轻,他也是日日在闻。
沉荼大方,饭菜都很可口,他却觉得难以下口。
如今终于到了南江,马上就能完成自己的差事了,所以哪怕他的身体再虚弱,他也安慰着自己最后的路程了。
以后再也不接这种长途奔波的送灵了!
看着抬棺的人小心翼翼的走下船,道长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脚步却是步步跟随。
按照规矩,阴人不能走阳路,所以他要行在队伍前方,他要为阴人引路。腰包里的糯米朝天一甩,纸钱也在天空中飘散,人声鼎沸的码头上终于安静下来,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忙碌,目不转睛的送别这樽棺木。
他们虽然不知道棺木里的是谁,但这就是南江。南江人非常尊重白事,他们不怕晦气,人生在世谁无死?谁都会有那么一天,既然谁都会有那么一天,那么就应该给予对方自己最大的尊重。
他们的头微微低下,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码头上开始吟唱起了离别曲。
“同生南江,归根南江。清晨的低吟,傍晚的哀戚,或会在脑中连续循环,但惟愿你下世无苦无悲,无幽无怨……”
“饮完这杯酒,来生再会……”
这是南江人人都会的一首歌。出云还未统一之时,南江倾尽全力抵抗外敌,最惨的时候,上到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会提刀杀人。一座城曾一度沦落为鬼城,街上房屋破破烂烂,空气中是战火硝烟还有尸体的腐烂味道。后来出云统一了之后,才从周边县城往南江城内填人,躲在外地的人也终于回归了家乡。
这首歌是用于祭奠南江那些在阵前英勇献身的兵士,后来则成了送葬离别曲。
合唱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平日里或许是嘻笑怒骂,但是他们都经历过死亡,经历过亲人的离别。所以他们唱得很用力,唱得很专心,用着自己最诚挚的敬意将这条生命送归天国。
沉荼深深地朝着码头上的人鞠躬。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没必要说话,他们都知道的,都懂的。
这个码头曾经运输过许多的棺木,尤其是当初朝廷下令周边填南江之时,码头有一段时间内运来的几乎都是尸体。那是生于南江却死于他乡的人,落叶归根,他们都是南江人。
白鹭却被这阵仗给唬得吓了一条,本就不怎么红润的脸色显得愈加的惨白,他伸手拐了拐沉荼的胳膊,小声说道,“你们家看起来不错啊,送葬的人这么多?”
外人看来,送葬的人越多则说明这家人收获了许多的民心,收获了很多的赞誉。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不管死亡的是谁,只要谁家一办丧事,不管他身前多么的作恶多端,南江人都会自发地往这家人门口送花。
这就是南江,这就是南江人。
平日里或许会有内斗,阴谋利益纠葛,但是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瞬间就能拧成一股绳子。
“走吧。”沉荼的声音有些干哑,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只将孝衣上带的帽子披在脑袋上朝道长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合唱声越来越大,他们的队伍走到哪儿,合唱声便会行至哪儿。所以白鹭一开始哪怕是吓着了,后来也习惯了,他从未来到过南江,因为他害怕坐船,这要不是因为怕沉荼在南江出什么事情,他才不会来呢。
刚才还带着阳光的天气突然变得阴郁起来,天灰蒙蒙的,又闷又冷。白鹭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肌肤黏黏腻腻的难受得很,但是街道两旁的却是挤满了男女老少。他们张着嘴,应着远处传来的离别曲,一声声的低吟或辗转或高昂,被他们唱得十分的庄重。
转过街头,沉荼终于见到自己家那熟悉的门阀,丫环等人早已经侯在门口,静静等待着送灵队伍的到来。原本冰凉的墙壁周边早已堆满了鲜花,空气中也荡漾着些许的甜香味道,门口也是挤满了花朵,只留下了一条小小的道路让人过路。
沉荼看着那站在门口的熟悉的面孔,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家妹年纪尚幼,辛苦宁伯父操心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明就在耳畔,却好像远在天边。r1152
调茶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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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昧一直没有说话,却是一直跟着沉荼忙上忙下。她在打量着沉荼,看着她面上带着假兮兮的笑容跟所有人道谢,看着她安排着大小的事务,看着她跟来宾谢礼。
都怪她,都怪她!
长长的指甲掐在手心上很疼,沉昧却是毫无反应一般,一门心思的只顾着盯梢。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到了最后入殓的时分。南江十分讲究,送葬要白日里送,入殓却是要晚上入,他们深信只有晚上才是最能让灵魂安息的时候。因为一到晚上阴气就重了起来,这时候再将尸身入殓盖上厚重的尘土,则是让它不再留恋人世。
入土为安。
手中的黄土从指缝中落入两具紧紧相连的棺身上,沉荼作为长女自是要献上第一捧土,其次是沉昧,之后便是亲戚了。沉家没什么亲戚,所以沉昧洒过土之后,周围的苦工就开始掩埋棺材的工作。
金丝楠木的棺材很快被黄土给掩埋了起来,沉荼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便对上了一个探究的眼神,于是她又带上了那假笑,说道,“妹妹这是还有什么关于母亲的事情要问姐姐吗?”
妹妹姐姐,亏她说得出口!若真的是将自己当了妹妹,她又怎么逃婚;若真是将自己当了女儿,她又怎会定下那门荒唐的婚事!谁都不能信,谁都不可信,那些往日里的疼爱都是骗人的,只要父亲一遇到麻烦,她就会被推出去换取更多的利益。
往年来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有父亲的疼爱,母亲的宠溺,如今看来,自己还不如那个逃婚的沉荼!
虽然是与她向来不睦,但是她竟然忍心逃跑,将自己丢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将自己推给那个人,将自己留在这逼仄的地方。
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没什么事,就是想摘掉你这虚伪的面具而已。”沉昧恨得牙痒痒,但是当着周围人的面,却也说不出狠话。
宁浮森站在旁边,久久地凝望着沉荼的脸,看着她笑,看着她面无表情,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
在北凉自己做了那种事,怎么还能奢望她会原谅自己呢?怎么还会原谅呢,见面不打他不骂他,已是很大的恩德了吧?
他错开眼神,看着远处树林越加阴森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那块石头有名字,叫沉荼。
沉荼莲步轻移,走到沉昧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但是你做不到,从小到大你都想,但是到如今你也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想了。”
“何必自添烦恼呢?”
她竟然说自己是自添烦恼?!她当初说跑便跑,拍拍屁股二话不说就没了人影,将自己留在这。代替她竟然要嫁给县令那个老=色=狼!
母亲当时那泫泫欲泣的模样她到现在还记得,她冰凉的手掌覆盖着自己的肌肤上,却及不上内心的震动和惊颤,她听到母亲的声音:“母亲为你定了一门亲事。”
那时候父亲已是病入膏肓,整日卧于床上。她以为母亲要趁着热孝将自己嫁出去,免得守孝三年耽搁自己的婚事;她以为自己要嫁给那个谦谦公子,所以满面的羞意:“母亲这是说什么呢,女儿还小呢。”
是啊,那时候她还要过年才行及笄礼,沉荼今年已是成年,她只比沉荼小了那么一岁而已……若是守孝三年,就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不小了,该嫁人了也该懂事了。”母亲温婉的声音一如从前,但若是她再仔细一些,便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奈和悲伤!
“是县令,他……”
母亲后面的话她一个字没听进去,那段记忆像是走丢了一般,她只记得自己心脏狂跳如雷的声音,还有自己撒娇哭诉不愿意的声音。
后来呢?后来她就被母亲狠心关在了闺房内,对外说是绣嫁妆,但是任谁都知道,她这是被软禁了。因为沉荼逃跑的前车之鉴,她被看守得很牢,若不是父亲身亡,她恐怕到如今还关在那绣楼里“绣嫁妆”呢!
沉昧的眼睛里似是喷出火来,看向宁家的二人,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道吗?就算是做不到,但是我依旧不甘心,我才不会代替你嫁给那个劳什子县令!”
“他那色迷迷的样子我见一次吐一次,如今却要让我代替你嫁给她,痴人说梦!”宁伯父也不是好东西,她以为父亲的死亡会让自己寻到机会,却没想到突如其来有个宁伯父跳出来说要为她操持婚礼!
一本正经的说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世交、如今你父亲离世我也不能放任你不管,不如趁着热孝赶紧嫁人吧,否则三年之后县令那边也等不了太久。
沉荼怔了怔,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色,确定她不是在说谎之后,才问道,“你怎么会——”
“你也不信是吧?一开始我也不信,我以为母亲是在开玩笑,是在逗我!只要我绝食几天她一定会心疼我,然后推掉这门亲事的。但是,但是!”
“但是我不吃不喝,她竟然让那些肮脏的下人掰开我的嘴强迫我吃!我不喝她就趁着夜对我用迷香然后喂我水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母亲,怎么会有这种要将自己的亲生孩儿推入火堆的母亲!
沉昧的声音越加的阴沉:“我的婚礼就在后日,你也别怕,若是我嫁得好了,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的!好!姐!姐!”
她话一说完,拂袖便走,被宁家的下人看到了,连忙跟了上去。沉荼微微颔首,看着那跟随而去的下人,心里一团乱麻。
果然母亲在这世上谁都不爱,她只爱那个男人,只一门心思的爱着那个男人。自己不算什么,沉昧也不算什么,只有沉著清,才能引起她内心的波动。
爱得如此自私又薄情……
这就是她的母亲。
一阵风过来,一并带来了歌声:“人生百年瞬息过,逝者长眠九泉下……”也不知道是谁,竟是唱起了挽歌。
“宁伯父,我有事需要问您。”r1152
调茶师 第一百四十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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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本来就做茶叶生意,于是对于沉荼如今是乙级茶匠身份的消息很快便得到了。出云国已经很少有过茶师出现了,而沉荼如今只是短短一年的调茶生涯,便从茶人一跃成为乙级茶匠,可以说,她是少有的天才。
至少在普通人眼里是这样的。
“不用客气,您有话便直接吩咐便是了。”受宠若惊的宁老爷表现得很是恭维,若是说以前的情谊,还在北凉的时候就已经耗光了,既然没了过往的情谊了,那么就只能客气点了。
沉荼背后有西岭的十九皇子,还有富可敌国的白家公子,甚至听传闻就连定国公和那向来不问世事的云大人都对她关照有加。这种人,既然无法拉拢,便只有独善其身,祈祷着自己运气好没有让她记仇了。
对于他的反应沉荼却是没有再意,只微微点头,直奔主题道,“我妹妹要嫁人了?”
她虽然是不喜欢这个妹妹,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关心对方了。从名义上来讲,她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是有此事。”宁老爷心里一突,连忙应道,“只是此事是令尊还在时候便安排下的了,若是您想要改的话,恐怕有不尊敬他们二人之嫌啊。”
他仔细打量着沉荼的神色,唯恐她提出说婚事作废,但见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沉昧还年幼,甚至还未至及笄之年,趁着热孝嫁人也说不过去。而且别说他人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县令那个见到沉昧的美色,还能把持得住!
以他那猴急的性格,定然第一天晚上便要将这小姑娘给扑倒了。
想到这,他心里打了个抖,连忙挥手说道,“当然,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沉荼的靠山位高权重,随便拿出一个人来也要将他压死,所以他不敢把话说死了。他只能站在两个人的中间,谁也不说重话,当然也不帮谁说话。
“只要您说这不符合规矩,再耗费点权利和财力,这事儿定然妥妥的解决掉了。”他嘴里为沉荼出着主意,心里却在发愁要怎么给县令回话才能置身于事外。
他们都认为自己有靠山,有背景,既然如此……
既然有用,那么她也不介意使用。
“宁伯父向来与家父交好,如今家父去世,家中一应事务还请宁伯父多多关照。关于舍妹的事情,还希望宁伯父给我个主意……”朝着对方鞠躬,沉荼笑得温婉可人,行为举止更是步步到位,根本让人挑不出错来,她继续说道,“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虽然感情不好,但我也不至于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话要说得九真一假,才能让人无法分辨真伪。
沉荼如此懂事明理,让宁浮森忍不住又浮起了点点的希望,见她鬓边的白色花朵被风吹歪了,他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想要帮她扶正,“荼荼……”
“宁伯父?”沉荼眼里泛着冷光,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往后退了一步,看也不看宁浮森一眼,直接打断他说道,“您若是有好主意了不妨说出来听听,看到您为舍妹如此费心费力,想必家父在天之灵也会稍感安慰的。”
宁父却没答话,失望的视线在宁浮森与沉荼之间流连。
沉荼如今背后的靠山随便一个挪出来,便能将他捏死,若是早知道她会有如今的成就,当年他也就不拦着宁浮森了……
谁知道一个不受宠的弱女子能够达到如今的地步啊!
“宁伯父?”见他半响不回话,沉荼叫了他一声。
恍如从梦中醒来,宁父打着哈哈笑道,“主意都是慢慢想出来的嘛,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先拖着县令那边一会儿了,其他的事情还是要靠着你这边才行啊。”
“毕竟我跟沉家也不沾亲带故,越俎代庖的事情也的确是不太好做啊。”他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说道,“听说你和云流云王爷很熟悉?”
“云王爷?”沉荼怔了怔。
宁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说道,“就是云大人啊,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王爷,所以大家都叫他云大人的。”
原来他还是王爷……
沉荼浅浅一笑,“倒也不是很熟悉,只是云大人曾说要带我前去京城学习调茶,本还在犹豫考虑,谁知道家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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