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何侠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回头对娉婷吩咐,“王后想听你弹琴,你把家里那张好琴带上。”
娉婷走进里院,不多时,便抱着一张琴出来,脸上也蒙了一块薄纱。
何侠带了五名侍从,领着娉婷和冬灼出门,都不坐轿子,一人一匹马。
大街两旁的铺子都关着门,临街的窗户都没有透出一点光,人们显然都睡沉了。在寂静的夜色中,马蹄踏在石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嗒的声音。
眼看使者一行人在不远的前方缓缓而行,娉婷策马靠近何侠,低声道:“少爷,大王要动手了。”
“我也觉得不妥。”何侠观察着前方一行人的身形,“你看,使者带过来的那几个侍卫,都是高手。”
“大王要少爷带黑墨宝剑入宫,王令上却不讲明,只是要使者传话,显然有诈。”正在慢慢踏步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潜伏的危机,不安地踏歪一步,娉婷忙扯动缰绳安抚着马儿,一边道,“我只怕大王会以黑墨宝剑为借口,诬陷少爷擅自带剑入宫,意图刺杀。到时候伏兵一拥而上,我们百口莫辩。”
何侠环视四周,侧头道:“此路上也有伏兵,我们一有异动,他们立即会冲杀出来。”
冬灼听着两人商议,早紧张得死死握住缰绳,插嘴道:“不错,有杀气。”毕竟多次跟随何侠征战,也是有些见识的。
随在他们身后的王府随从也聚精会神,监视四方。
现在离王宫还有一半路程,假如大王真的要赶尽杀绝,进了王宫就死定了。
“现在该怎么办?”何侠问。
娉婷轻声道:“我方才入内取琴时已将顾虑告诉王爷,王府中人手众多,骤然生变不会吃亏,再不济也能趁黑逃出都城。至于我们……”白皙手掌一翻,现出四五颗漆黑的铁丸。
这是什么何侠自然清楚。
“好!”何侠沉声夸奖,与娉婷相视一笑。
娉婷高声嚷道:“前面的公公请留步!”
前面带路的使者和随身侍从果然转身,娉婷看准时机将手一扬,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大街上瞬间火光冲天,隔断了两边人马。
锵!黑墨宝剑挥出。
孤芳不自赏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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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迫害功臣啊!我们杀出去!”冬灼高声喊道。
果然不出所料,何侠他们一有动静,寂静的街道两旁立即冲出伏兵。
顷刻间杀声震天。
“杀啊!”
“上!一个也不许跑了!”
“大王有令,活捉何侠和那个女的!”
娉婷抬眼看去,伏兵人数不多,心中暗松一口气。
看来何肃以为他们必定中计,而且为了不泄露风声,并没有调用大军。何况,敬安王府掌管大军多年,何肃若用军队暗害他们,难道不怕将士临阵倒戈,杀入王宫?
“杀啊!”
何侠所带的几人除了娉婷外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一旦抓住时机更无人可敌。他们连番厮杀,不到片刻已经冲出包围圈。
“敬安王府造反了!”
“大王残害忠臣!大王残害忠臣!”
“何侠意图谋反啊!”
“敬安王府要被灭门了!”
杀声满天中,鲜血飞溅,两边人马竟都不忘为自己奔走呼号。
娉婷不识武功,搏杀一始就被何侠护在身后,时不时抛出一两颗点燃的霹雳弹。如果全城大乱,那敬安王府的人杀出城去的机会就大。
娉婷将手中的霹雳弹全部抛出后,何侠一行人已经冲出城门,个个浑身浴血,连冬灼都挨了两刀,幸亏都不严重。
他们一行人冲出城门后,这边拼杀已经结束,夜色中只余战马喘着粗气的声响。
娉婷眺望远方,指着城内一处火光道:“少爷快看,大王开始对王府动手了。希望王爷他们不要吃亏。我猜大王以为可以将我们抓到手加以要挟,所以应该没有带多少人包围王府。”
何侠随她目光朝敬安王府望去,始终放心不下父亲,勒转马头道:“娉婷,你在城外等着,我们再进去把局面搅乱一点,接应父亲。”
娉婷也知道自己不会武功,这个时候只是个累赘,从马上跳下来,“城外我们常去的那个山冈,日出前在那等你们。”
“好!”何侠点头答应一声,旋即又领着冬灼冲进城去。
娉婷看着亲如兄长的人远远驰去,暗自盘算:何肃虽是大王,但做这些残害忠良的事也只敢动用亲信,如此一来,至少在天亮前这混乱的局面未结束前,都城中的军队都会按兵不动。只要军队不出动,敬安王府的人要逃脱就不会受到太大阻挠。
至于天亮后何肃给他们安个什么罪名然后调动大军追杀,那已经不重要了。那个时候,敬安王府的人早跑得不见影子了。
娉婷凝神想了两三次,觉得不会有差错,才放下心转身朝约定的山冈缓缓走去。
山冈在城门外两里,平日骑马一会儿就到,现在要靠脚走当然辛苦一点。
娉婷走了一刻,远远看见山冈在灰白色的天边露出一点小尖尖。她掠了掠耳边乱发,刚要继续走,忽然听见身后传出异动……
窗外忽然响起喵呜一声,打断了娉婷的回忆。
她睁开在漆黑中发亮的眼睛,对着窗外银铃般轻笑道:“这讨厌的猫儿,明日想个法子捉弄你才好。”再想到敬安王府众人的安危,脸颊上漂亮的酒窝又消失了。
“怎么办才好?”夜深人静,娉婷下床摸索到桌边,喝了碗冷茶,忍不住烦恼。
若没有被人贩子抓住,现在自己应该还在少爷身边,也不用为少爷担心。冬灼好动又顽皮,希望他不要给少爷惹祸。
若明日就离开,去哪儿找少爷呢?
她虽然聪明,年纪却还小,一个人失了依靠,只觉得势单力薄。猛然,冬定南俊美的脸浮出脑海,那双精明犀利的眼睛,仿佛一下就可以看破人的魂魄似的。
“该不该再把那个冬公子请来,打探一下消息?”她心里藏着冬定南说不定就是楚北捷的疑虑,生出一点忐忑不安,“万一露馅……”
娉婷脑海里又忽然闪现那凤桐古琴,她像初次见到古琴的时候一样,心猛烈地跳起来:想起冬定南的谈吐,想起冬定南的见识,想起冬定南豪放又高贵的举止,娉婷的脸不知为何忽然烧着似的热。
娉婷跺跺脚,摸着脸蛋嗔道:“娉婷,你胡想什么?现在找少爷要紧。”胡思乱想中,天已经快亮了。
娉婷梳洗后进屋里服侍小姐。花小姐一见她便拍手取笑,“昨晚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怎么却睡出一对黑眼圈来?我看你想情郎想了一夜吧?”
娉婷转头照镜子,果然挂着两个黑眼圈,脸不由得微微透出粉色,不满道:“小姐胡说什么?再这样我不伺候你了。”
她从小在敬安王府里就这样跟少爷说话,也不觉得不敬。偏花小姐被人奉承多了,单单喜欢娉婷的脾气,反而忍住笑劝道:“别生气。我明白的,当日我第一次见他,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呢。”
娉婷本来没有这样的想头,被花小姐这么一说,心反而怦怦怦地跳得厉害,垂了眼帘,正经道:“快让我帮你梳洗吧,水都凉了。”
“才不要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梳洗的好。”花小姐夺了娉婷手中拧好的毛巾,“你本来就不是服侍人的料。”
“我不是服侍人的料?”娉婷睁大眼睛。她从小就服侍调皮捣蛋最难伺候的少爷,只有人夸,从没人说过一句不好。琴棋书画,聪明伶俐,谈心论事,善解人意,谁能比得上她?娉婷自尊受损,“不过前日帮你梳头弄断了几根头发而已。”
“你必定从来没有帮人梳过头。”
花小姐这倒猜对了,娉婷在敬安王府里有自己的丫头服侍,别说别人的头发,就连自己的头发也不常动手梳。偶尔兴致来了,就抓着少爷帮他梳头,何侠断了头发挨了疼自然不做声。
梳洗后,花小姐缠着娉婷要学刺绣。没一会儿,花小姐纤纤十指挨了几针,便又叫起苦来。娉婷无奈,“说了学这个要吃苦,小姐偏偏要学。每次都是缠着我教,学了又叫苦。小姐怎么就不倦呢?”
花小姐娇声叹了一口气,用手托着腮帮子,无聊地盯着绣花屏风道:“有什么法子?我一会儿想他了,就想帮他绣件东西;一会儿手指疼了,又怨他,都是他给我惹事……后来想想,我在这里为他这么辛苦,他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发酸……”
娉婷见她果然痴心,原本要笑,此刻却笑不出了。低头专心管自己手上的绣活,冬定南的模样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在她眼前一晃,针猛地扎在手上。
“哎哟!”
花小姐拍掌,侧着头笑道:“你可也扎着了,我说这针偏心,怎么净往我指头刺呢。”
两人闲聊多时,娉婷看似兴致勃勃,其实心不在焉,她本来以为冬定南今天会来,刚好可以打探一下少爷的消息,可眼看日头渐渐从东走到西,都没有任何人登门拜访。
花小姐把她那模样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翘,俏皮地劝道:“不要急,他三天内定来。若三天内不来,我们再不理他。”
她不明白娉婷心里正在想什么,满脸都是逗趣的神色。
入夜,两人一块在屋里吃了晚饭,花管家匆匆过来,在门外道:“小姐,有人求见。”
娉婷猛一抬头。花小姐高声吩咐,“快请进来。”
放下了帘子,娉婷的心突突突地急跳起来,直盯着门外。
不一会儿,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门外一个影子闪了闪,现出高大的身形。此人刚入门,就对着帘子极有礼地一躬,朗声道:“拜见花小姐,小人楚漠然,又奉命送礼来了。”原来不是冬定南,是他那下属。
娉婷像烧旺的火头被人猛泼一盆冷水,失望透顶。
楚漠然彬彬有礼地笑着,“这是归乐铸造的铜饰,虽然不顶名贵,手工倒还过得去。”
娉婷从帘缝望去,她眼光厉害,一眼就看出楚漠然亲手奉上的归乐铜饰其实非常名贵,竟是三十年前逝世的归乐铜器大师洛宾所造。
这是一个正在山间弹琴浅唱的少女铜像,神态逼真、栩栩如生,让人一见便爱不释手,想必冬定南是用这绝世珍品恭维她的琴技。
娉婷既惊于冬定南的出手大方又赞他心计过人。但此时却用冷冰冰的语调回道:“如此大礼,小女子不敢领受。请将此物带回。”
楚漠然愕然,“花小姐,这是我家主人……”
“上次是古琴,今天是铜像,明日又是什么?”娉婷珍珠落地般的声音清晰地传出,“若以物易物,我一介女子,身无可回赠之物;若想用这些换别的,也没这么容易。”
花小姐机灵非常,在旁边脆生生补了一句,“只叫下人送礼过来,人怎么不见影子?如此不诚心诚意,怨不得我们小姐恼。”嘴角忍着笑,扬声唤道,“花管家,送客!”
“小姐,请听我解释,实在是……”
花小姐不容情地道:“不听不听,你们男人只知道伤女子的心。”不知是否她想起了自己的情郎如今不知踪迹,居然把火气顺道撒在楚漠然身上,连声叫花管家送客。
楚漠然还没有机会解释,花管家已经到了,对他连连拱手,“客人请回吧,我们小姐累了,要歇息了。你看,天也晚了……”一边鞠躬一边让道,把楚漠然连同那铜像一起送出了花府。
楚漠然为镇北王办差事从不曾丢过这样的脸。在花府,他顾忌着这是主子心爱的小姐,不好失礼,只好回到镇北王府把事情从头到尾对楚北捷讲述一遍。
他历来干练,说完事情就闭嘴,把铜像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楚北捷正埋头批公文,听完了,正好把一摞公文批完,抬起头哈哈大笑,“料不到她这样有气魄。若是男人,我定要他到我帐下当个将军,这样的人是能带千军万马的。”笑了一会儿,犀利的眼睛半眯起来,“棋逢敌手,看来我可不能轻敌。”
楚漠然沉吟道:“如此佳人,容貌上好,难得琴技无双,见识也广。王爷若喜欢,不如明日打了镇北王的旗号上门提亲?”
“不。”楚北捷沉声道,“她不同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她是凤凰,我便用凤凰之礼求之。”站起来,将宽大的黑披风往背上一旋,“走,去表现一下我的诚意。”
“现在?”
孤芳不自赏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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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娉婷又睡不着,平白无故撵走了人家派来送礼的使者,她有八成的把握——明日冬定南会登门拜访。
若他来,先要好言化解他的怒气,再来……自然是挑起关于敬安王府的话头……唉唉,冬定南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又跳出来捣乱,让娉婷心神不安。明天要和一个还不清楚来历的男人“交战”,而这个男人,正在热烈地追求自己。追求也罢了,她白娉婷虽然不是美人,但在敬安王府时也有不少爱慕者。可这个男人,偏偏那么霸气;那么霸气,偏偏又挺有心计;那么有心计,偏偏又不显得狡诈,反而带着一种叫人生不出厌恶之感的潇洒。
“娉婷,你又乱想什么?”她挨在窗前,蹙眉问自己。
窗外的地上一片银霜,今夜月亮真圆。她索性披上衣服出来赏月。
花府的假山造景平日看有点俗气,此刻被月亮一照,竟显出从容淡雅。周围安安静静,连虫子也识趣不叫唤。娉婷抬头望月,眼角余光突然看到有个影子一闪,不禁吓了一跳。
墙头上立着一个高大身影!
有贼!
娉婷刚要做声,那影子已经像振翅而飞的老鹰似的,从高墙上朝她直扑下来。还来不及叫出一丝声音,娉婷嘴巴连鼻子就被粗糙的大掌牢牢捂住,一股男人的气息将她笼罩。
“别做声。”男人沉声命令。
娉婷瞠目一看,居然是他!
楚北捷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是花小姐的侍女吧?在下冬定南,并无恶意。我放开你,你不要叫唤。”他一手捂着娉婷的嘴,一手将腰间的宝剑拍了拍,发出斯文有礼的声音,让人感觉不到恶意。
娉婷点点头。楚北捷看她目光清澈,是个聪明人,当真放了手,对她微笑颔首。
他眉浓眼亮,鼻子高而挺,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娉婷第一次如此靠近看他,心居然忍不住一阵剧跳,想起那日他在帘外表达仰慕之情,只觉得似有花蕊间的蜜渗到齿边,一片清甜。
楚北捷从小被宫中女人围绕,早习惯了受人倾慕,根本不在意,问娉婷道:“小姐已经睡了?”
娉婷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不敢答话,点点头。
楚北捷暗道:用兵须先探敌情,这个侍女既然在佳人身边伺候,定然知道她的喜好。微微扬起唇角,又问:“你家小姐喜欢弹琴,你可知道她的琴技是跟谁学的?”
娉婷指指喉咙,发出“呀呀”的两声。
楚北捷立即明白,“原来你是个哑巴。”无法打探佳人的事情,他也不沮丧,走到花小姐卧房外,站着不做声,像在倾听什么。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娉婷不敢随便走开,跟过去站在楚北捷身边。
她真想问问那日他说很快可以见到小敬安王是怎么回事,可恨她此刻是侍女,又是“哑巴”,只能空着急。
楚北捷看出她眼中焦灼,却误会了其中含义,沉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打搅你家小姐。我只是为心爱的凤凰守夜而已。”
娉婷一愣,东林风俗,将要成亲的情侣,男子要站在心上人卧房外守上三夜,以示会竭尽全力保护心上人。这是在婚礼的前三天才会发生的事。此人如此深情如此大胆,未有婚约,竟越墙前来守夜。
娉婷想起自己对他一直隐瞒、利用,心中不禁内疚。微微垂下眼帘,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是没有办法,若他知道我是归乐敬安王府的人,说不定会立即把我拿下送到大牢里。
“你去睡吧。”
娉婷看他一眼,不走不好,走又觉得不忍心。难得这样深情的男人,万一他日后知道他为之守夜的女子并非他心目中的佳人,那……
“去吧,睡觉去。这是东林男人该做的事。”楚北捷打定主意要赢得佳人芳心。
娉婷无奈,只好低头回房。
回房又怎么睡得着?她在床上翻了四五次身,劝自己道:我没叫他守夜,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凉薄。
忍不住悄悄起来,在窗后窥看。
楚北捷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月亮。他身材高大,气宇不凡,黄晕的月色洒在他身上,骤然一看,像天将下凡。
娉婷把他刀雕般的轮廓仔细看了几遍,楚北捷忽然微微一动,娉婷如受惊的小兔般往一边缩,脸猛然一红。
手按在胸口上,心却似乎已经不在里面了。
坐下歇歇吧,你怎么不坐一坐呢?
呆子啊,守夜也不必这样虔诚吧?难道此刻会有人来瞧你是站着还是坐着?
娉婷只盼着天亮……天亮,他就可以休息了。铁打的人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天边总算露了一丝灰白,娉婷欲转身出门。
谁知一转身,脚全麻了,她轻轻惊叫一声,几乎倒在地上。
原来楚北捷一夜不睡,她竟然也陪了整晚。
“这不是发疯了吗?”娉婷边笑话自己,边慢慢扶墙站起来,等血气畅通了,才开门走到楚北捷身边。
楚北捷站了一夜,居然还是神采奕奕,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发现昨晚的哑巴侍女又来了。
“你醒得真早,要服侍你家小姐梳洗?”
娉婷点点头。
楚北捷原不想再理会她,但转过头去,总觉得身后一道目光热热暖暖。他见识无数,从没有被女子的目光扰乱过心神,今日居然对一个小小侍女的注视感到不自在。他再转头,碰上娉婷专注的眼神。
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
这双眸子像是会说话,似乎清澈坦诚得像条小溪,可仔细望进去,又如深潭一般。彩光在瞳内流溢,一个眼神,便藏了千言万语。
楚北捷不由得心中一颤,“你家小姐一定很喜欢你,你有一双谁也比不上的眼睛。”
娉婷唇角刚欲微扬,楚北捷接着叹道:“能有如此侍女,可以想象花小姐是何等佳人。”
听了这话,娉婷只觉得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但仍脸色不变,还是一副温婉老实的模样,扭头进了花小姐的卧房。
娉婷在卧房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花小姐才懒洋洋地起来。
伺候花小姐洗脸、梳头,娉婷几乎一言不发。
花小姐奇道:“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娉婷思量着是否要把冬定南守夜的事告诉花小姐,但若说了花小姐定又要取笑她。
她一直为少爷心焦,又要提防被人识破身份,心里有不安、恼怒和内疚,这些滋味夹杂起来真不好受,自然也不愿招惹花小姐的取笑。
就让那男人站个够吧。
磨蹭了许久,花小姐和娉婷才出了卧房。娉婷一看,冬定南居然不见踪影了。
“看什么?这院子忽然变漂亮了?”
娉婷又仔细看了四周,居然真的不见冬定南,他显然已经回去了,心中不由得好感又生。原本以为他站了一夜,第二天一定会有意无意向小姐显露,不料他居然一点炫耀的企图都没有,小姐一醒,就静静离开,显出男子汉的风度。
花小姐在后面推她,“走吧,花店老板答应了今天送我两盆紫牡丹呢,去前厅看看花到了没有。”
娉婷若有所思,走到半路,忽然“哎呀”一声叫起来。
花小姐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万一守夜至清晨的冬定南此刻仍未走远,她和小姐出了院子,三人碰上的话……一说话,不就什么都被拆穿了吗?让冬定南知道心中佳人是个侍女不要紧,可自己以后如何打探少爷的消息?想到这里,娉婷吓出一身冷汗,暗责自己思虑不周,又暗暗奇怪:自己昨晚到底怎么了?这些大事全没有考虑,却傻傻地陪那男人一夜不眠。可想起自己陪冬定南站了一夜,心头又甜丝丝的。
娉婷患得患失的心情在晚饭时完全转为愤怒。出乎意料,冬定南今天没有登门拜访,而她反复思量的用以打探少爷消息的问题,一个也派不上用场。
一顿晚饭吃得异常沉闷,连大大咧咧的花小姐也瞧出娉婷不对劲,饭后没有缠着娉婷说这说那,直接让娉婷回屋休息。
昨晚一夜无眠,娉婷此刻虽累,却睡不着。睁大眼睛盯着房顶的木梁,心中忽然无来由地一动,她翻身下床,悄悄挨上窗边往外一看。
果然,花小姐卧房外又出现了那道魁梧的人影。
不在乎世俗的深情,还是那样潇洒、神气。娉婷静静看着,有点痴了,过了半晌,回过神来,到底觉得不忍心。
楚北捷今日清晨回了镇北王府后,又马不停蹄进王宫面见王兄。公务繁忙,可他还是来守夜了,站在花小姐卧房外,耳边似乎响起花小姐绝美的歌声和琴声,当日每一句对答,都让他不禁微笑。
身后脚步声响起,他转身,“又是你?”
娉婷垂着眼帘,搬来一张凳子,又在凳子上垫了一块皮垫,指指楚北捷,又指指凳子。
“我不累,不用坐。”
那双应该是天下最明亮的眼睛望了过来,幽幽的,像山间清泉一样沁人心田。楚北捷忽然觉得这样拒绝人家的好意确实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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