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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瓦索先生的漫长夏天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vallennox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阴天,没有下雨的迹象,也没有放晴的兆头。哈利和亚历克斯紧紧挤在一起,躲避横扫而来的冷风。乔治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脱下外套,把他们裹在里面。
“它们快要来了。”乔治说。
“谁?”
“等着。”
他们等着。十分钟之后,引擎的噪声从远处逐渐靠近,并不明显,必须仔细去听才能留意到。一架庞大的运输机掠过上空,旁边是两架护航的飓风式战斗机。三个人看着飞机消失在低垂的云层里。
“往南安普顿去的。”乔治告诉他们,“我们总是缺零件。”
亚历克斯问他南安普顿是怎样的。
乔治侧过头,好像这个问题是一颗小石子,刚好击中他的脸。他形容了拥挤的停机坪和临时搭建的机库,然后,像是撕开了防线上的裂口,开始谈论男孩们从未听说过的人。米切尔,“狮鹫”小队的队长,曾经是派往法国的79中队的一员,负责教他们怎样校准机枪,修理液冷引擎,跳伞和辨认地面标识;经常在无线电里冲他们大喊大叫,质问他们是否有脑子,随后解释说“这都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命,小家伙们”。还有布洛瓦,法国人,今年五月和242中队一起从敦刻尔克撤回来的,几乎不会说英语,在射击训练里击败了几乎所有人,唯一能和他一比高下的是泰瑞霍克斯,大家叫他“泰迪”,因为他确实就和一只毛绒熊玩具一样小,他原本是轰炸机中队的机枪手,七月才被调派到战斗机中队。奥利弗“猫咪”道森,之所以取这个绰号,是因为他经常拿罐头火腿去喂藏在旧轮胎里的一窝流浪猫。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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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乔治摇摇头,像是感到困惑,“全部。”
他们看着大海,零星几只海鸥在觅食,从空中扎进水里,几分钟之后浮起来,仰头把甩着尾巴挣扎的小鱼吞进肚子里。风刮来淤泥和海藻的浓重腥味,乔治抬起头,看向镇子的方向。
“你们听见钟声了吗?”
当然没有,但哈利和亚历克斯都没有勇气告诉他,钟塔早在两个月前就被炸毁了。
tbc.
第8章
1940年的圣诞节是哈利记忆中最沉闷的圣诞节,几乎没有任何庆祝。年初实行的配给制仍然持续,黄油消失已久,糖也难以买到,更别说巧克力了。幸运的是附近的农户仍然养着足够的牛和禽鸟,他们从来不缺肉类、马铃薯和鸡蛋,偶尔还能买到一点珍贵的牛奶和面粉。不过随着冬天到来,这些稀缺商品也一并断供了。
去年的装饰品被挖了出来:褪色的丝带和皱巴巴的纸花,点缀壁炉架和餐桌,它们就是节日气氛的全部来源了。男孩们偷偷溜进平常锁着门的储藏室,探索里面落满灰尘的宝藏。哈利在靠墙的架子上见到了失踪的鹦鹉栖架,旁边还有一些用布蒙起来的长方形。他揭开防尘布,露出下面的画,水,画的是花园和喷泉,另一张是小礼拜堂,一丛碧绿叶芽暗示这是一个明亮的春日。右下角都有一个用白色颜料签的大写字母e。亚历克斯踮起脚尖,越过哈利的肩膀看着几张画。
“这是我妈妈画的。”
“她在哪里?”
“疗养院。”
“她病了吗?”
“肺病,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住在疗养院里。乔治告诉我的,我不太记得她了看,餐巾环在这里。”亚历克斯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拿起其中一个雕刻着小雪花和冬青叶的银制品,冲哈利晃了晃。他们把这盒当啷作响的金属物送到厨房,玛莎心不在焉地道谢。她正在准备烤苹果派用的面糊,手上沾满蛋清。
圣诞节前一天早上,所有人都挤进了镇子里那个破旧的小电影院,等着看大半年以来的第一部新闻影片。哈利坐在乔治和亚历克斯中间,入迷地看着屏幕上的黑白图像。最开始是首相的下议院讲话,这个他们已经在音机里听过不止一次了,但配合着会动的影像更令人振奋;然后是战争场面,港口里歪斜的驱逐舰,坍塌的市政厅,搬运物资的皇家工程兵,还有跑过停机坪的战斗机机师。
乔治看到这里就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亚历克斯也站起来,想跟着他出去,后面的观众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卢瓦索男爵拉住了他的小儿子,让他坐下。“让他走。”男爵悄声说,“乔治只是需要些新鲜空气。”
放映结束之后他们在码头找到了乔治,独自坐在防波堤边缘,看着港口。以前这里停泊着的都是小渔船和挂着旗的游船,还有去往朴茨茅斯的渡轮。但这些民用船只现在都被待修的舰船取代了,一些已经整修一新,大多数还带着被炸弹撕开的可怕裂口,不同程度地倾侧着。岸边扔着一辆小推车,那种兜售棉花糖和其他小零食的,漆仍然鲜艳,但里面堆满垃圾,轮子已经被不知道谁卸走了。男孩们跑到身边的时候乔治又露出那种似是而非的微笑,把外套搭到手臂上,任由亚历克斯抓住他的手,把他带回汽车旁边。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圣诞晚餐和平常的晚餐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道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甜点,换了一套餐具,还有套着小雪花餐巾环的白棉布巾。男孩们受到郑重警告,不要把酱汁溅到上面,因为“看在上帝份上,哪里都买不到肥皂了”。灯火管制仍然生效,窗帘紧紧拉着,四角仔细封好,以光线漏出去,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圣诞夜不会有空袭。五根蜡烛就是全部的光源,仅仅照亮了长桌的前三分之一,大半个餐厅淹没在阴影里。在亚历克斯的催促下,乔治坐到窗边的钢琴前,弹起了《听天使高声唱》,然后是《静夜》,甚至还给男孩们伴奏了一小段《跑,兔子快跑》,随后合上琴盖,声称其他任何音乐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男孩们在蛋酒上桌之前就被赶回卧室,因为座钟已经敲响了十一下,远远超过了平常的睡觉时间,反对无效。卧室里的老式暖炉已经点燃了,但哈利换上睡衣的时候还是冷得发抖。他爬进被子里,从枕头下面摸出妈妈的手帕。玫瑰的气味已经无迹可寻,就像咒语消失一样,手帕变成了寻常的物件,无法和其他物件区分开来。哈利把手帕握在手里,在毛毯和被子下缩成小小一团,试图尽快暖起来。
“我最后一次和家人过圣诞节是在1938年。父亲买了一棵冬青树,很小,我记得他把树夹在腋下带回家来,仿佛那是一把长了叶子的扫帚。我们挪走扶手椅,把树放到窗边。妈妈和我花了一个下午往上面挂装饰品那时候还没有那种连成一串的漂亮小灯泡,我们用的是丝带和纸。妈妈烤了各种大小的蛋糕和姜饼,主要是为了分给邻居,炫耀她自己的手艺。我的任务主要是在厨房和客厅里乱转,偷吃各种能吃的东西。我们把特别大的一块蛋糕送给了对门的巴特勒一家。38年他们的儿子还没有参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贸易公司工作,进口茶叶,是个普通办事员。”
“还有糖果,糖果是一个重要的界碑,里弗斯先生,把我的世界分成了一个‘之前’和‘之后’。‘之前’,只要你想吃,总是有的,最大的苦恼是如何存下几个便士,不要乱花。我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七年里这些好东西会不复存在,但话又说回来,没有人能想象到,预测未来对我们贫瘠的小脑袋来说太不公平了。”普鲁登斯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右侧太阳穴。
记者礼貌地笑了笑。
“乔治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六点左右。如果不是座钟的报时声把我吵醒了的话,我是不会知道的。车停在门前的碎石路上,从我的窗户只能看见后半截。乔治已经换上了制服,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更老。我看着他和玛莎道别,钻进副驾驶座,车沿着碎石路开走了。还要过许多年,我才会再次见到乔治。”
“除此之外,这是个普通的早晨。厨房里没有人,也没有新鲜面包,因为厨师回家去了。我吃了一点昨晚剩下的冷肉,像往常一样去了日光室,但那里实在太冷了,于是我上楼到书房去了。西侧楼梯平常就很阴森,大冬天早上就显得更可怕了,我总觉得自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于是一路狂奔,到了书房的壁炉前才停下。”
“我原本的计划是看书,我差不多把《茵梦湖》读完了,现在看来这本小说未有点不祥,‘我曾经了解那朵睡莲,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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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事了’,像个事先编排好的悲伤预言我能看出来你不相信这种故作神秘的疯话,里弗斯先生,我年轻时也不相信。总而言之,我没有找到我的书,却找到了亚历克斯的笔记本,压在法文课本下面。”
“我明白我应该把笔记本留在原处,假装没有发现,但我很好奇,而且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住在里面一样,这给了我一点不该有的勇气。我把笔记本抽出来,翻开。”
“亚历克斯的字总是很整齐,比我的有条理多了,小写h和f都拖得很长,如果写得很匆忙,就像一团细铁丝,我从来都看不懂他偶尔留在床头柜上的潦草便笺,每次我抱怨的时候,他就会说‘哈利,下次我就写在你脸上’。”普鲁登斯轻轻摇头,对着窗户微笑,眼睛周围的细纹变得更明显了,“我跑题了,是吗?是的。亚历克斯在那个小笔记本里写了一个故事,我想这是他的第一篇作品,至少是认真写下来的第一篇。他描述了一座建在荒野里的房子,周围栽着玫瑰和橡树。里面住着姓梅韦德的一家人,他们每天侍弄玫瑰,培育新的品种,一切都很好,除了一件怪事。”
“一个暴风雨天,起居室的窗户被吹开了,雨水浸湿了地毯,梅韦德先生清理地毯的时候发现了几根灰色的羽毛,‘也许是避雨的鸟儿’,他想,并没有多加注意。然而几天之后,房子里开始出现怪声,听起来像是有某种带爪子的动物在木地板上奔跑。这声音刚开始只是在下雨天出现,到后来不管什么天气都会出现,有一次梅韦德家的女儿甚至还见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全家人把房子搜索了一遍,最小的角落也没有放过,但一无所获。爪子在地上刮擦的怪声一旦入夜就会出现,有人拿着烛台跑到楼上查看的时候就消失无踪。渐渐地,没有人敢谈论这只从未露面的怪物,更没有人能抓住它,但是它成为了所有人的阴影。”
“有一天早上,梅韦德家的大儿子消失了。没有预兆,没有痕迹。”
“我看得太过入迷,根本没有听见亚历克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从我手里抢走笔记本,用力推了我一下,我差点摔到地上。他紧紧抓着笔记本,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大步走到壁炉旁边,把笔记本扔进火里。”
“梅韦德一家和有爪子的怪物永远地消失了。”
“他走了,自那天之后不再和我说话,即使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假装没看见我。他不再到我的房间去,也不在日光室出现。有时候我会看见他带着墨丘利在花园里散步,他从来没有抬起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到我在看他。”
普鲁登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背。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下起了雨夹雪,1940年到此为止。”
tbc.
第9章
一月。
海雾频发,犹如雪崩,大团大团地砸在海岸上,翻滚着,吞没了结霜的灰棕色田野。从窗户往外看,仿佛除了大宅之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连鸟叫声也听不到。日光室太冷,不能久留;厨房成了最理想的避难所,温暖,昏暗,食物近在咫尺。亚历克斯不理睬他之后,哈利恢复了一开始的游离状态,在房间和房间之间游荡,独自在壁炉旁边靠书本消磨时间。邮局的卡尔斯顿小姐现在每两周才来一次,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信件和电报,只是过来聊天。从她那里,哈利听说超过一半从伦敦来避难的孩子已经在圣诞前后被父母接回去了。这个消息令他充满期待,甚至偷偷去问卡尔斯顿小姐,能不能发一封电报到伦敦,后者面有难色,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答应了。哈利每天都侧耳留意门铃,希望母亲马上出现,带他回家;然而时间一周接一周地过去,希望的气球逐渐缩小,最后完全萎蔫下去了。
男孩仍然在书房里一起上课,哈利在亚历克斯的桌子上留各种小纸条,试图道歉,问他关于一些鸡毛蒜皮事的意见,画小张的涂鸦,询问某个法文单词的正确上下文,再次道歉,乃至直截了当地问亚历克斯要怎样才愿意理睬他,从来没有任何回应。亚历克斯的态度逐渐从视而不见转换成一种冷冰冰的礼貌。哈利原本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这比视而不见更糟糕,亚历克斯对他说的话仅限于“早上好”和“请把铅笔递给我”,仿佛哈利是一个必须保持距离的陌生人。这让哈利感到沮丧,这种沮丧随后又变成了恼火。男孩们开启了一场新的比赛,看谁能表现得更冷漠、更讽刺,两只虚张声势的幼犬,互相亮出小小的尖牙。男爵看起来没有留意到孩子们之间的不妥,就算留意到了,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这么质问的是玛莎,在一个下着雨夹雪的早晨。她戴着眼镜在织一件注定又没有主人的毛衣;哈利像往常一样紧挨着厨房的大壁炉,躲在书里。他假装没听见玛莎的话,但玛莎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放下毛衣针,轻轻从男孩手里拿走了书,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什么?”哈利反问,以便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思考时间。他伸手想把书拿回来,但玛莎把它推得更远。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亲爱的。”
“我们没什么。”
“你们两个之前一秒都不愿意分开,现在就像死对头。”
哈利想告诉她笔记本的事,梅韦德一家,看不见的怪物,消失的长子;警告她这怪物仍然活在亚历克斯的脑海里,在阴影里发出响尾蛇一样的咝咝声。但偷窥别人的秘密已经足够糟糕了,再分享出去就是更恶劣的背叛。
“没什么。”哈利把这说辞重复了一遍,绕过桌子,拿起书,离开了厨房。
那天之后他就不再长时间待在厨房了,而是像只小乌鸦一样,迅速掠过,偷了食物就逃回卧室。他正是在这段时间里重新开始画画,用铅笔和纸,不仅是因为蜡笔过于孩子气,也因为纸和其他东西一样紧缺,必须珍惜着用,反复擦掉再画。哈利画了沿着海岸行驶的火车,扫把一样的小圣诞树,扳道工的摇椅和小狗。然后,几乎可以说不可避地,他开始描绘梅韦德一家的怪物。哈利把很多时间花在这上面,想象了好几个版本,其中一个是一团带翅膀的、占满大半张纸的阴影,另外一个看上去像长了爪子的蟒蛇,还有一个版本是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嵌在扭曲的、没有形状的身体上。在他的画里,哈利揭开了梅韦德一家的屋顶,阳光和雨水一同洒落在形态模糊的怪物身上,它尖叫着逃跑了,一缕石墨组成的黑烟向画纸的边缘逃窜。
他想把这些画给亚历克斯看,但后者感冒了,没再到书房里来,玛莎也不让哈利到亚历克斯的卧室去(“他发烧了,而且你最好不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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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染,我可没有力照顾两个生病的小麻烦鬼。”)。哈利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下定决心,打消决心,又重新说服自己,把攥得皱巴巴的画塞进门缝里。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和难堪慑住了他,哈利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好像害怕画在纸上的怪物会活过来似的。
普鲁登斯在小铁箱里摸索了一会,挪开一沓旧信,从最下面翻出三四张折成方形的纸,展开,抚平。画纸布满折痕,边缘已经泛黄开裂,但铅笔画出的笨拙线条还是清晰可见,出自一个九岁孩童的手。房子是歪斜的,屋顶像锅盖一样揭开了,膨胀的太阳之下,形似飓风的黑色线条从中逃离。
“亚历克斯告诉过我,他还留着许多这些没用的小东西,我从没见过因为懒惰,不是因为他故意藏起来了。我和他后来在杜松街一起住的公寓,大小和一个火柴盒差不多,我的行李箱和便携打字机占了最多的空间,没法起来,你知道的,我随时都要出发跑新闻,经常是凌晨。亚历克斯喜欢工作到凌晨,所以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往往刚睡着,他恨我的编辑,你可以猜到是什么原因。我们吻别的时候他总是会说‘再见,水手’。这是他最喜欢的玩笑,‘再见,水手’,因为。”
普鲁登斯忽然不说话了,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用指节擦了擦眼睛。记者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留意。他拿起杯子,试探着喝了一口半温的茶,皱起眉,往里面倒了一勺砂糖。
“雨似乎没那么大了。”普鲁登斯说,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只是虚弱了一些。
“我想是的,普鲁登斯先生。”
“以前来过布列塔尼吗,里弗斯先生?”
“只去过圣布里厄,度假,连下了五天雨,整个假期都是靠威士忌、电视和扑克牌度过的。有一天我们冒险到海滩上去了,吹坏了两把伞,淋得透湿。那是七月份,顺带一提。”
普鲁登斯冲玻璃笑了笑,推开了窗户。潮湿的冷风像一列失控的火车一样撞进来,雨滴滴答答地洒在地毯上,壁炉里的火焰颤抖起来。记者打了个寒颤,一手按住被吹得哗啦作响的笔记本,另一手抓住了茶几上快要被吹跑的画纸。
“我把画塞进卧室门缝里,像之前一样,不期待亚历克斯有任何反应。但玛莎第二天早上交给我一张纸,对半折起,边缘参差不齐,是从笔记本里撕下来的。里面是亚历克斯的怪物,他自己的版本,像只狰狞的火鸡,在我看来。就是你手上的第二张纸,里弗斯先生,你可以看看。”
“赶走带爪子的怪物之后还有另一个问题:如何把梅韦德家的长子找回来?我们交换了更多的涂鸦,有时候用文字,讨论一个营救方案。玛莎是我们的荣誉信使,在两位猎人之间传递小纸片。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过纸条的内容,应该没有,对小朋友之间的送信游戏不感兴趣。”
“亚历克斯的想法是,怪物有一个巢穴,很远,他其实没有确定巢穴的地点在哪,有时候说在山上,有时候说在海峡的另一边,无论如何,梅韦德家的大儿子就是被带到那里去了。必须留神的是,怪物很可能不止一只,它们像储存肉干一样把受害者储存在岩洞里。他的感冒好了之后,我们把书房里所有的地图册都翻了出来,寻找怪物可能的藏身之地。不过我们最终没有完成这个计划。”
“为什么?”
“分神了,然后忘记了。41年初虽然空袭的威胁减少了,但卡尔斯顿小姐又带来了新的流言。德国人据说已经用u型潜艇把间谍送上我们亲爱的岛屿,而且还有伞兵,凌晨时分悄悄空降的。人们说德国间谍可能躲在废弃的修道院和磨坊里,准备偷袭码头和机场。园丁赌咒发誓他某天晚上曾经见过可疑的降落伞从天而降,消失在海滩附近。肉店老板夫妇也说他们‘好像’曾经目击陌生人在荒野里活动,带着铁铲。孩子们被小心翼翼地锁在家里,胖警察组织了一次大搜索,把周围的教堂、谷仓和牧羊人小屋都检查了一遍,除了猫头鹰巢和一些兔子洞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即使如此,所有人都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志愿消防队多了一个新任务:观察海滩,以防有人偷偷上岸。”
“亚历克斯没有重写梅韦德一家的故事,写着救援计划的小纸片很多也被我们擦掉,重新画上了别的东西,另外一些弄丢了,再也没有找回来。有一段时间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了战斗机,爬到屋顶上,等着‘喷火’和‘飓风’从头顶上掠过。你可以说我们之间的第一场危机和平解决了,安全起见,我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提出,能不能看他写的其他故事,假如他还在写的话。亚历克斯答应了,把我编为他的第一个读者。觉得冷吗,里弗斯先生?”
“非常。”
普鲁登斯关上窗户,把风雨和海浪声锁在外面。
tbc.
第10章
“亚历克斯的生日在四月,四月十二日,比我早两个月拿到身份证。我非常羡慕,里弗斯先生,十分想得到那张小小的纸片。你可能很难理解这种想法,毕竟身份注册制度没有任何令人骄傲的地方,而且战争结束之后很快就废除了,我记得是1950年?”
“很接近了,普鲁登斯先生,是1952年。”
“当然,1952年,谢谢你,里弗斯先生。当时的规定是,你必须年满十岁才能领取身份证件,上面会写着你的名字和住址,盖章,这是为了防备德国间谍,在那个康沃尔小村里,身份证显得多余,因为大家都互相认识。但亚历克斯还是随身带着证件,有机会就展示给别人看,以便显示自己是个年满十岁的大男孩,而且在书面文件上比我大一岁,尽管我们的实际年龄差只有两个月。他开始讨论八年之后参军的可能性,玛莎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话题,教训我们战争和故事不同,也不是什么冒险,我们最好祈祷自己这辈子都不和它沾边。”
像是专门要为玛莎的话提供有力例证似的,一个星期不到,乔治的一封信通过饱受摧残的邮政系统,辗转寄到了康沃尔。件人并不是卢瓦索男爵,而是“亚瑟布莱克利先生”,他们的园丁,莱尔的父亲。一页纸,正反面都写满了。出于安全需要,信显然被情报官审查过了,一些地名和日期被涂黑了,偶尔有整个句子被抹去。
“我有幸在[日期被删除]短暂与莱尔共事。”乔治写道,“那时候他已经是一位非常称职的‘飓风’机师,即使只接受了有限的训练,以及承担着和这些训练不成比例的巨大的压力……非常英勇,他和他所在的小队击在[地名被删除]上空击落了一架‘斯图卡’轰炸机;也曾经协助[整段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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