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荔箫
他便说:“殿下再回话时,就说全凭陛下拿主意便是。太子当下还是小心些,这样的大事上,不要轻易拿主意。”
“好,我知道了。”太子点头应下,薛成又交代了几句功课上的事,就告退出了东宫。
外头天色一片晴好,薛成一边望着天色一边往外走,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其实若以臣子身份来论,他很想上疏,说太子无德无能,不宜承继大统。可现下,这话实在说不得。
谁让他是太子太傅?谁让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太傅?
若改立旁人不论是皇帝过继一个侄子,还是再生一个皇子,他这个太傅日后都是新君的眼中钉。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倒也想忠君到底,也想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可他也有一家妻小要照料。
他只能尽力辅佐太子,保住太子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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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恩伯府里,叶蝉渐渐地发觉,府里有些事情不大对劲了。
一言以蔽之,是下人们在给西院脸色看。
这倒没什么,因为这种事到处都有,她也绝不可能天天盯着底下的人,日日看着他们对西院好不好。对任何一个当主母的人来说,都只能是只要别太过分就行了。
可问题是,她们嚼舌根嚼到了她跟前。
第一个闹出来的是白釉。她身边的四个侍女里,青釉今年十七岁,年纪最长,红釉和兰釉都是十六,白釉十五,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小的,比她也只大一岁。
所以另外三个对白釉都照顾些,她呢,因为年龄相仿的关系,对白釉也时常比较亲近。
然后她就听到白釉在取回午膳时,似是无意地埋怨说:“那容姨娘也真是的,目下日日被郑嬷嬷教着规矩还不消停。奴婢去取膳的时候,就听她身边的花穗说她要是清汤面,厨房说忙不开还不依不饶的,说非端碗面走不可。”
当时叶蝉只觉得白釉是随口抱怨,她笑笑也就过去了。结果过了两日,晚上要用宵夜的时候,青釉也来了这么一出。
这晚的宵夜是鲜牛乳和豆沙奶卷。叶蝉爱吃奶味的东西,这类的点心厨房隔三差五就要做上一回。谢迟对宵夜不挑,想吃时,她这里有什么他就跟着随便吃两口,于是厨房也就省得多做花样了,每天都是做出三两样出来,她这边上两份,西院那边上一份。
这天就听青釉埋怨说:“容姨娘真是的,这大晚上的,非要厨房给她单熬个川贝雪梨,说是奶味的东西吃不下,哪儿那么挑?”
彼时谢迟正坐在罗汉床上的小桌旁看书,心思全在学问上,根本没听见青釉在说什么。
然后就听到叶蝉沉着嗓子喝问:“你们怎么回事!”
这动静实在太明显,谢迟抽神抬起头,然后便见一桌之隔的叶蝉脸色都不对了。
屋里的几个下人包括刘双领在内,都不敢吭气儿,刚端上宵夜的青釉愣在眼前,也哑着声不敢说话。
叶蝉抬眸睇着她:“容姨娘是有她不好的地方,可你们也犯不着时时处处看她不顺眼。还敢到我跟前议论了?她再怎么样也还是府里的姨娘。咱们一码归一码的论,她想要个清汤面、吃个川贝雪梨,过分吗?这是以她的身份不该吃的东西吗?”
……这气势还挺吓人。
谢迟忍着笑,悠悠地喝了口鲜牛乳,低头佯作继续看书,暂时没发话。
青釉滞了滞,有些慌张地跪了下去:“夫人息怒,奴婢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觉得西院太爱找事。”
“她爱找事,你们就跟着一起找事?想闹成什么样才算完?”叶蝉很不开心地又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她都对青釉的感观还不错,青釉又比她大三岁,让她再说什么狠话她也说不出。
她的语气于是和软下来:“不许再让我听见这种话了,传出去倒像我爱挤兑府里的妾室。”
“?”谢迟一愣,这就打算了了?然后及时接过了话茬,“出去跪着。”
顿时换做叶蝉一愣。
……等等?
她哑然看着谢迟,觉得青釉只是一时气急说错了话,竟然还要罚吗?会不会有点过了?
不过她也没当着青釉的面说情,等到青釉退出屋外,她才小声向他道:“不用吧……”
谢迟抬眸一睃她,用小勺切了一小口豆沙奶卷喂到她嘴里,问她:“你生气是因为什么?”
豆沙奶卷奶香浓厚,甜度适中,就是绵密的质地稍微有点糊嘴。叶蝉抿了抿,把它咽下去才说:“她们瞎挑事啊,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听着都烦。”
“只为这个?”谢迟笑笑,挥手让旁人也都退了下去,然后又喂了她一口奶卷,“那我跟你说啊,我罚青釉,是因为她在挑唆你对付西院。”
“啊……?”叶蝉微愕,旋即冷哼,“我耳根子才没那么软!”
她又不傻,她才不是底下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的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蝉最深明大义了!”谢迟说着下了罗汉床,踩上鞋绕过榻桌,到她那边又坐了下来。
他把她拢进怀里,温和耐心地跟她解释:“不过这毛病不能惯着。不然,万一哪次挑唆的正中你下怀怎么办?你被她们摆弄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得防微杜渐,懂吗?”
叶蝉斟酌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哦……”然后在他怀里歪着打了会儿蔫儿。
怎么说呢?她不太喜欢这种事情。不是说不喜欢责罚下人,而是不喜欢其中明争暗斗的阴森感。
上回为了元显元晋的事情,她杀鸡儆猴把人叫来训了顿话,又罚了西院的两个侍女,可那是简简单单的“你犯了错,所以我罚你”,和现下这种责罚背后竟然还有别的猫腻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谢迟的话让她恍然大悟,但是这种恍然大悟一点也不让人开心。
而且,她一直很信任青釉。现下闹出了这么一出,让她觉得自己信错了人。
她于是嗫嚅说:“不然……让青釉干别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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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个人在身边。”
“啊?”谢迟吃了一惊,低头看她,她正没打采地揪他腰绦上的穗子:“她竟然这样拿捏我!”
谢迟喷笑出声,一把攥住了她拿无辜的穗子泄愤的小手,想了想说:“嗯……你若真想换人,那随你。不过我得说,青釉大抵也不是有心的。”
“怎么又不是有心的了?!”叶蝉蓦地坐直身子,锁着眉头,用一种“你怎么前后矛盾”的眼神看他。
“她左不过是看西院不顺眼久了,想借这个机会踩上一脚而已,不是有心拿捏你。”谢迟双手往她肩头上一拍,身子前倾,近近地注视着她,“我的意思只是,如果你不提点,这种无心之过犯的次数多了,心也会不知不觉被养大,这么说明白吗?”
“哦……”叶蝉懵懂地点点头,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轻吁气,“那太好了,那不换人了。”
谢迟眸中含笑,微歪着头端详了她一会儿,又笑出来:“还说自己耳根子不软!”他一刮她鼻子,叶蝉双颊骤红。
“我才没有……”她很懊恼。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被他一劝就被劝动了呢!
平日她可真没这么好说话!
于是,叶蝉撇撇嘴,瞪他一眼就想下床盥洗去,结果刚一撑身,又被他一把拉回,不禁一声轻叫。
谢迟把她箍回怀里,看看她带着愠色的样子,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哎?软软的!
他就手贱地又戳了几下,继而埋头吻了下去:“不生气,你只跟我耳根子软,挺好的。”
叶蝉想争辩说她才没有,她跟谁都不软。
但架不住被吻得喜滋滋的,懒得说话。
☆、第31章第31章
西院,容萱在生病的几日里迅速消沉。
穿越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消沉过。
她原本自信、斗志昂扬,把叶蝉试做敌手,认定自己拿的是女主剧本。但在现下的状况里,这些情绪一分分被蚕食。
郑嬷嬷其实也没有太折腾她,戒尺从来没有实在地往她身上落过。但她本身就发着烧,每天在堂屋跪两个时辰听训也够受了,原本因为受惊而引起的发烧便这样缠缠绵绵地一直没能痊愈。
除此之外,令她消沉的,还有她身边的下人在府中各处屡屡碰壁。
最初,是她病的不舒服,让花簪去请大夫。广恩伯府里没有自己养着的大夫,但有个张大夫就住在这个巷子里,医术不错,平日府里有人要看病都是请他来。
容萱便给花穗塞了点钱,让她去请张大夫来。结果,花穗连府门都没能出去。
门房冷哼着跟花穗说:“近来你们西院的人还是少出门吧,别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来。什么?请大夫?那你去跟夫人或者老夫人禀一声,她们点了头,我就放你出去。”
整个西院,现在都对夫人和老夫人怵得慌,花穗哪儿敢去禀话啊?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容萱也没法子,还好这病虽然已拖了几天,但始终没闹大过。她自己感觉,体温大概也就是三十七度多,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八度。那不请大夫也成,她先把学规矩这几天熬过去,再多喝热水多吃橘子,估计自己也能养好。
可是生病终归是不舒服的,容萱便想吃点顺口的东西。是以她让人去厨房叫清汤面和川贝雪梨回来,原本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可清汤面是耗了很久才端回来,明摆着是被刁难了。川贝雪梨则是根本没要到。
花钗端出去的豆沙奶卷和鲜牛乳又被原封不动地端回了屋,哭丧着脸跟她说:“厨房说……时辰太晚,做不了别的了,让您凑合吃。奴婢使钱也不管用,他们都不肯。”
容萱躺在床上,憋屈得说不出话。只好摆摆手,让花钗先退下。
至于那豆沙奶卷和鲜牛乳,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一是因为发着低烧,这些奶味的鲜腥实在让她反胃;二是她无比清楚,厨房总做这些东西,无非是因为叶蝉喜欢。
叶蝉……
呵呵。
她现下就算再消沉,也还是难两分不甘。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谢迟究竟喜欢叶蝉什么?叶蝉又是靠什么在府里立稳脚跟的?
她明明没什么过人之处,明明属于扔在人群里完全不显眼的那种。
容萱怨恼地抱紧了被子,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难受得想哭。
堂屋突然短暂地嘈杂了一阵,容萱听到花钗在局促不安地跟谁打招呼。她正一阵紧张,看到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认出是正院的人,不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冷眼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红釉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桌上,福了福,向她道:“夫人听说您要吃川贝雪梨,交待厨房给做了来。您慢用,奴婢告退。”
红釉说罢就退了出去,容萱怔怔然,张口想吩咐花钗端过来,却没忍住一阵咳嗽。
已退到门口的红釉脚下一定,迟疑了片刻,又还是照常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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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青釉跪到半夜才叫人给扶回了屋。这还是刘双领照顾,不然她估计得跪到爵爷或者夫人起床想起她来才行了。
跪了这么久,腿上当然酸疼,青釉便一直也没睡实在。到了清晨时,一察觉到有人进屋,她就醒了。
“……轮值了?”青釉打着哈欠问红釉,红釉却说“姐姐,我跟你请教点事儿”,说着凑到了她床边,把昨晚在西院听到的动静一五一十地说了。
“病了?”青釉听得怔怔。
红釉点头:“我只听见了咳嗽,可我觉得是病了。要不你说,她怎么又要清汤面又要川贝雪梨的?”
川贝雪梨倒可能只是为了嗓子舒服,可清汤面,听着真像发烧时想吃的清淡东西啊。
红釉说罢又追问:“您说咱告诉夫人吗?”
告诉夫人,就随夫人怎么办了;不告诉,那就让容姨娘且先这么病着,多吃两天苦。至于再踩西院一脚、让容姨娘病得更厉害,那是犯不着的。再说有了昨晚的事,她们也不敢啊。
青釉看了看她:“你打算呢?”
“我觉得……”红釉撇撇嘴,“我不喜欢西院,从上到下没一个好相与的,让她们再吃吃苦头也好。可是夫人那儿……”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青釉盖在被子里的腿。
青釉沉默了半晌,喟叹着开口:“那我这么说吧……你要是想好好在府里待着,就去跟夫人说。不想,就由着性子瞒着。”
青釉和红釉兰釉白釉都不一样,她们三个都是直接被卖到广恩伯府的,但青釉之前还被卖过三回,广恩伯府是她伺候的第四个人家。离开第一户,是因为她那会儿还小,和府里的嬷嬷出去采买走丢了,叫人贩子拐去又给买了;后两户,则都是因为她命不好,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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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到主子跟前,府里一有人拐弯抹角托着关系要进来做事,就不了要发卖个卖了身的出去,把差使腾出来。卖着卖着,就轮到她了。
但没在别的主子跟前混过,不影响她对这些事看得比红釉她们透彻三分。青釉很清楚,纵使都是富贵人家,人和人也都是不一样的。
就拿她们在夫人面前指摘西院的不是这事儿,放在她待过的上上户,估计得被打死。因为那户人家的一妻一妾关系好得很,跟亲姐妹似的,根本不容下人在里头挑拨;但搁到上一户呢,那又不是个事儿了,因为上一户的家主有十七房小妾,正妻又是个刻薄主儿,看谁都不顺眼,天天就愁找不到借口磋磨底下的妾室。
放在广恩伯府呢?她从前不清楚,现在摸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广恩伯府到底还是皇天贵胄的关系,即便在洛安城里看起来毫不起眼,实际上也还是比那两家的规矩都大。
她们伺候的这位夫人,眼瞧着不可能跟妾室姐妹情深至少跟西院这位是不可能了。可是,她也并不会磋磨西院。
或许是不想交恶,也或许是不稀罕和妾室斗,但总之,她把自己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嫡妻”的位子上,拿尺子给自己画了个框,框外不该她这个正妻做的事,她就不乐意去碰。
而且,爵爷也是这样。青釉从前觉得爵爷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没什么敬畏感。直至昨晚爵爷突然拿她立规矩,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什么糊涂啊?
她是带着卖身契进来的,府里要再卖了她甚至弄死她,官府都管不了。那她跟容姨娘斗什么气?还是自己好好活着最重要。
摸清了两位主子的性子,就怎么让他们顺心怎么来。自己的心思就省省吧,下辈子再说。
谁让她这辈子早早地就被爹娘卖了出来,注定只能为奴为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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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刻之后,叶蝉便听说了容萱生病的事。
她有些诧异:“怎么突然病了呢?”
“不知道。”红釉低着头,还是和青釉的那番话,说自己只是听见她咳嗽,但想到要清汤面,猜是生病了想吃清淡的。
叶蝉想想,觉得有道理,便说:“那去请大夫来看看吧。告诉郑嬷嬷一声,学规矩的事缓缓,等她病好了再说。”
红釉一福身,便要告退出去照办,又被叶蝉叫住:“等等。”
红釉又住脚,叶蝉说:“等大夫看完容姨娘,就请过来看看青釉。开些药让她好好养着,别落下病。”
彼时叶蝉只是想着,这乍暖还寒的,夜里还凉着呢,膝盖冻着了没准儿一辈子都要难受。结果到下午时,青釉非要过来磕个头谢恩,她才发觉自己让请大夫的事和昨晚谢迟罚她的事搁一块儿,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好好好,那她算是又学会了一招!
叶蝉心里挺美。考虑到青釉平日办事都还算得力,以后也可以重用起来,她决定再给多给个甜枣儿!
她便吩咐厨房以后每天晌午给青釉上一盏汤,让她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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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一本奏章在午后从东宫送进了紫宸殿。太子递来的奏章,皇帝素来都是先看的,傅茂川知道这一点,便也不在意皇帝手头正读着一本,直接上前便道:“陛下,太子殿下有事禀。”
皇帝果然开口就说:“拿来看看。”
傅茂川就将奏章呈了上去。
皇帝翻开一瞧,奏章里谈及的是前两日用膳时提及的提拔宗亲辅佐太子的事。太子当时神情不太自然,他还当他因为宗亲们近来的动静而不乐意,从奏章来看,倒是没那个意思。
太子说,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由父皇定夺。
然后又小议了一番用远亲近亲各自的利弊,道单论远近似乎哪样也不是绝好。但人与人各不相同,具体还要看所用之人的品行才学如何,多劳父皇甄选。
这倒还像个太子的样子。
皇帝不觉间有了点笑容。暗想若太子当真能想明白这些,那即便不能做一个明君,在盛世里做一个平庸仁君也够了。或者,哪怕这奏章实是出自太傅之手,他只誊抄了一遍,但誊抄间将这番道理看了进去,那也不错。
要选人辅政,要紧的当然不是血脉远近,而是品行才学。目下的亲王府里,有好几个孩子都不错,他会慢慢地培养起来。
但是,近来各亲王府太不安分,看他训斥了太子几回,竟就明里暗里推起了过继宗亲承继大统的传言。这也太过了,就算太子再不济,他也还没年老到立时三刻就要驾鹤西去,大可以把小皇孙好好教起来,何轮得到过继宗亲继位?
是以皇帝打算先冷一冷各亲王府。但远亲里有出息的孩子,倒可以先挑两个用起来。
不过远亲……
皇帝不禁摇头,远亲里他所熟悉的,也实在不多。
思来想去,头一个冒进脑海的竟然是广恩伯。论血脉这个广恩伯离皇家实在太远,本事如何他也不清楚,不过么……
性子倒还纯善。
以他的家世也掀不起什么过继的风浪。这么算来,内外都可说是白纸一张,拿来教着倒是省心。
皇帝便开口道:“传广恩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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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茂川手底下的宦官赶来传召的时候,谢迟正在御前侍卫操练的校场滚得满身都是灰土呢。
在去冬狩之前,他一直在练骑射,冬狩结束后便把擒拿刀剑一类的功夫都跟着练了起来。他现下的体力比刚当御前侍卫时好多了,练起来又如旧拼命,比他大几岁的谢信被他打翻在地,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地上的尘土在二人的搏斗间扬起一阵又一阵,负责操练的百户笑说“行了行了,谢迟你赢了”的时候,刚好赶到近前的宦官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事?”那百户扭脸随口问。
宦官滞了滞:“陛下传……广恩伯谢迟觐见。”然后神情复杂地看向灰头土脸的谢迟。
谢迟:“……”
按规矩来说,这个样子面圣……大不敬。
可是谢迟也没法找地方先洗个澡去,让皇帝久等同样大不敬。他只能尽量把身上掸干净点儿,又打水洗了把脸,便跟着那宦官赶去紫宸殿。
进了殿,谢迟行过大礼,几尺外传来一声:“了,赐坐。”
咦?
谢迟一愣。
这是他第三回面圣,但是头一回捞了个座儿。
眼看宦官把椅子添在了离御案不远的地方,他低着头过去坐下,接着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他飞速地琢磨着,最近自己犯什么错了吗?得罪太子了?干什么要让陛下亲自过问的大事了?
好像都没有。
然后听到皇帝问:“听闻你府里的长子前不久刚过周岁生辰?你才十七,长子都周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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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怔了怔才将思绪从瞎琢磨里抽离出来,忙回道,“是过继的,原是恪郡王府的孩子。”
皇帝哦了一声,不禁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么过继孩子?”
谢迟如实道:“忠王殿下牵的线。臣的父亲去的早,臣又既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爷爷奶奶怕断了血脉,求宫里赐了婚。不过夫人……”他哑了哑,寻了个委婉的说法,“夫人太年轻了。所以忠王殿下牵了这个线,臣便应了下来。”
皇帝点一点头,便不再多问此事。略作沉吟,又道:“平日在家,读不读书?”
谢迟微愣,继而点头:“读。”
皇帝:“是请了先生教你,还是自己读?”
“……”谢迟愈发奇怪皇帝叫他来到底是要问什么了,不过还是先照实回话说,“早几年是请了先生,后来父亲故去,家里多有些拮据。臣又大了,自己读也能明白六七分,便不再请先生了。”
皇帝忖度了会儿,话题又一转:“你在御前侍卫,几天一轮值?当不当晚值?”
谢迟心下已经快被皇帝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法吓哭了,强撑着继续回道:“每五天歇一天,暂还不当晚值。”
“好,那你从明日开始,连着歇上三天。”皇帝说着,从案头拿了本册子递给他,“这是太子去年写的一篇文章,你拿去看一看,写写自己的见解,三天后呈过来。”
谢迟简直窒息了。
陛下什么意思?!
让他品评太子的文章?他最近是不是真的无意中犯了什么错?!
可他哪儿敢问啊,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把册子接了过来,然后施礼告退。
退出殿外的刹那,小风一吹,身上一冷,谢迟才发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汗。
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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