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家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荔箫
从他记事开
宗亲家的小娘子 分卷阅读176
始,避暑也好,狩猎也罢,随驾的名册里素来都有他。
“咔”又一箭射出去,刺破数尺外的箭靶。靶子被刺破的声音在夜色下一响而逝,在他身后已犹豫了很久的人,终于还是开了口:“谢逢?”
谢逢转过头,是南宫氏。
“你怎么来了?”他尽量自然地笑笑,南宫氏走上前,没多说什么心疼的话,但是摸了块帕子出来,小心地把他被弓弦勒到流血的手指裹住了。
然后她说:“歇歇吧,大半天了。吃点东西,然后读会儿书怎么样?”
“……好。”谢逢默然应下,遂放下弓,和她一起出了箭场。
二人在月光下走了一小段而路,南宫氏道:“二嫂今天来了,说想把母妃接去住些日子,他们说……他们想母妃了。”
谢逢稍稍怔了一怔。
他是府里最小的一个,原本大哥是世子,后来大哥去了,父王才请旨立了他。在父王去后,哥哥们也各自得了爵位,于是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府邸,把各自的母妃也接了出去。
但二嫂现下提的“母妃”,是他的生母,阖府兄弟的嫡母妃。
母妃待他们都不错,他相信二哥二嫂不会亏待她。不过,若说是想她了,那也不太至于。
倒不如说是怕他负担太重。
谢逢苦涩地笑了笑:“告诉她,现下日子还过得去,母妃也不想离开父王住过的地方。请他们不必太担心我。”
南宫氏点点头:“王妃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八世子妃今儿也来了,问你想不想找个差事。他说八世子近来进了御令卫,你若想寻个事做,他正好可以趁这会儿帮你安排。”
谢逢知道南宫氏的意思。御令卫所辖的御前侍卫,许多宗亲都去混过差事,谢迟也是打那儿出来的。而且他落罪之后,谢迟也帮他去问过御令卫的一个千户,只不过当时人家不敢帮这个忙。
现下谢追又问过来,以他目下的处境,当然希望能要到这差事。只不过……
御前侍卫又实在离陛下太近了。
陛下那么厌恶他,如若无意间和陛下碰了个照面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诚然他是觉得不至于丢了性命,爵位呢,他已经没爵位可丢了。但万一牵连谢追怎么办?谢逢稍一深想就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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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众人陆续到了郢山行宫。郢山行宫在山上连绵了好大一片,除却皇家宫室外,山下还坐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行馆,供随行的宗亲官员居住。
谢迟和叶蝉的住处便是其中的一方院子,前后共三进,左右还有供下人居住的偏院。论宽敞自不能和洛安的侯府比,更没有明德园大,但只是避暑小住一两个月,也够了。
谢迟到了之后便骑马出去忙了一圈,主要是看看熟悉的兄弟们都住在哪儿,日后好走动。回来之后,他便见叶蝉面前的小榻桌上放了一碟先前没见过的菜。
“这什么东西?”谢迟左看右看之后锁眉。
白瓷碟里盛着的东西明显是油炸的,但是外面裹着面,面又炸得焦黄,完全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软炸蘑菇。”叶蝉夹了一条要喂他,“陈进从山上采的野蘑菇,可香了,也不太油。”
谢迟一诧:“山上的蘑菇可别乱吃,听说很多都有毒。”
“?!”刚才已经吃了一碟子的叶蝉吓了一跳,好在周志才及时在旁道:“君侯放心,小厨房有个厨子特别会认蘑菇,只挑决计没毒的来做,让夫人吃个新鲜。”
叶蝉于是心安理得地又吃了一片!
谢迟看着她美滋滋的模样嗤声一笑,直接上手捏了一片来尝尝。不过近来实在太热了,他觉得油炸的东西吃进去实在腻得慌,吃完这一片便作罢。
不过他还是跟周志才说:“让小厨房再做一些,晚上元显元晋回来,让他们吃着玩。”
元显元晋肯定喜欢,小孩子都格外喜欢甜食和炸食。谢迟原本不太让他们吃,叶蝉吃各种零嘴时总是让他们解解馋就不许再动了。但现下两个孩子都进了宫,他们听说宫里对这些管得严,是以回来的那两三天,爱吃什么就由着他们了。
叶蝉听他说完也又安排了几道:“桂花酸梅汤也备上,还有元晋爱吃糖蒸酥酪,让厨房提前做。晚上多添两个荤菜吧,让陈进挑他们爱吃的安排就行。”
周志才躬身应下后退出去传话,叶蝉咂咂嘴又吃了片炸蘑菇:“总说他们没心没肺,七八天不见面又还挺想。”
谢迟斜眼瞅瞅她,不知道说她点什么好。他觉得吧,她这个娘当得挺有趣,好好替孩子做打算的时候着实不错,有时候又自己都像个大孩子,天天跟儿子们斗气!
来之前还又斗了一回呢。她趁元昕醒着的时候抱着元昕说:“娘要出远门啦,你赶紧给娘笑一个!”
元昕哪儿听得懂?可想而知没理她。她就哼地一声:“娘不理你,娘陪你三哥玩去!”
老天爷啊,元昕才俩月大。
当天晚上,元晋回来后看到一桌子好吃的,果然欢天喜地。晚饭和饭后的点心他都吃得很痛快,到了喝酸梅汤解暑时,叶蝉不得不控制了他一下,只让他喝了半碗。
不然太凉了,容易肚子痛。
但元显有些明显的闷闷不乐,叶蝉和谢迟都一眼就看出来了,可问了问,元显却摇头说没事,挺高兴的,就是累了。
叶蝉觉得不对,见问元显问不出来,就悄悄问了元晋:“你哥哥怎么回事?”
元晋吃着软炸蘑菇,看她压低声音,也立刻投入气氛,神秘兮兮道:“哥哥觉得宫里规矩多!”
“哎?”叶蝉有点诧异,因为宫里肯定不是最近才规矩多,元显这都进宫读书四个多月了,从前没听他抱怨过啊?
另外让她奇怪的是:“那你没觉得规矩多?”
元晋歪头:“我觉得还好。”
好吧,不管怎么样,她在元晋这儿问出了个开头。之后就好办了,叶蝉把元显叫进屋,抱到床上,自己蹲在床边慢条斯理地问他:“来,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元晋说啦,你是觉得规矩多,为什么突然觉得规矩多?”
元显恶狠狠地盯着元晋:“叛徒!”
元晋趴在叶蝉背上怯怯道:“你又没说不让我说……”
叶蝉一点元显脑门:“有事不许瞒着大人,快说。”
元显扁了扁嘴,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说,最初那两个月,规矩真的没有现在多,那时候他天天和元景元晰两个哥哥一起读书一起玩闹,东宫伯母(也就是太子妃)也经常陪一陪他们,时常给他们添个菜加个点心什么的,他虽然偶尔想家,但在宫里也还自在,所以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近两个月也就是更多的宗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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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之后,事情就慢慢变了。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哥哥会在太子妃给他们赐菜之后跑去谢恩,很快这就发展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他现在也要一起去谢恩了。
而且,最初的时候,他和元景元晰有时候玩闹得过了头,打坏了东西或者其中一个哭了,太子妃最多绷着脸说他们几句,“就跟在家时爹娘说我们一样”;现在,如果出了类似的事,时常有人挨罚。
“今天上午我们玩弹弓,元晰哥哥不小心被打到了,我们就都挨了罚。”元显说着抹起了眼泪,“我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呢!好热,哇”
叶蝉赶忙哄他,跟他说不哭啊不哭啊,你们拿弹弓打着玩太危险了,大人们也是怕你们出事,别怪元晰哥哥啊。
元显又抽抽噎噎地帮元晰解释,说不怪元晰哥哥。元晰哥哥怕他热,还偷偷地去捂了镇在殿里降温的冰山,然后用凉了的手来捂他的额头呢,元晰哥哥对他和元晋很好!
叶蝉稍松了口气。
其实对于宫里规矩多这事,她和谢迟早就有准备,最初时东宫没拿这些规矩束着他们,才有点让人意外。
现在,大概是人多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吧;又或者是后进宫的那些与储位之事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和元显元晋这样早就说好了要进去的不同,所以东宫也有意要压他们一压。
但总之,孩子们之间处得还好就很好。她最怕的是元晰也拿出身份来压人,那对于元显元晋来说,在四五岁时就去体会君臣之别、就看着从前玩闹在一起的“东宫哥哥”因为权力而不再和他们亲近,那就太苦了。
☆、第99章第99章
元显说的这些,叶蝉三思之后,没有跟谢迟多提。
倒也不是有意瞒着他,若他想知道,自然也会跟元显问。而她若当成个事情来跟他说,他就又难要为难一阵了。
毕竟这事他左右不了。
再对孩子的事情上,他和她是一样的,都不愿让他们受委屈。若他们能做得了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让元显元晋进宫伴读。既然做不了主,东宫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只能该如何就如何罢了。
该如何就如何,这实在是令人很无奈的处境。谢迟如此,谢逢如此,世上许许多的人都如此。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会慢慢强大起来,会慢慢的有更多的事情能自己做主。可在那之前,他们都只能认命。
不过在叶蝉自己的心里,还是将这件事当成了个事儿。她是孩子的母亲啊,无法在外面多护他们是一码,在家里可以让他们更开心是另一码。她琢磨好了,日后在他们回来时,要尽量让他们无忧无虑,也要尽量让他们爱这个家。否则他们早晚会沉溺于那些晦暗的事情中,她不想看到他们那样。
于是当天晚上,叶蝉跟谢迟提起来:“明天我们带他们出去玩一玩吧。听说附近好景致多,天天闷在院子里就可惜了。”
谢迟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
说罢他又想起了另一事,刚张口要说,又咽了回去,觉得还是到时直接给她看为好,给她个足够大的惊喜!
第二天一早,谢迟让人备了马和马车,带着母子四个一道出了门。
他原本想的是,自己轮流带他们骑马,余下的人就坐马车,这样谁都能休息。奈何元显元晋一看到马眼睛就亮了,都嚷嚷着要自己骑。
谢迟便只好让人又牵了两匹马来给他们骑,当然了,会有侍卫在旁边护着他们。元明见了很嫉妒,便一直要谢迟带着他骑马。
最后只剩了叶蝉一个坐马车,叶蝉暗搓搓地想,我才不跟你们争,哼,外面多热啊,在马车里还有酸梅汤喝!
一行人沿着平缓的山路往上走了半个时辰,走在前头探路的侍卫折了回来。侍卫禀了两句话,谢迟一听乐了,敲了敲叶蝉的窗框:“知了。”
叶蝉正啃着个苹果解闷儿,听言“嗯?”了一声,谢迟道:“前面有个庙,送子观音庙。不过路有点窄,马车不好过。”
呀?!
叶蝉一喜,匆匆把苹果搁下了,擦擦手就要下车。
谢迟先把元明下了马,又自己下来扶了一把,元显元晋也被侍卫扶了下来。
一家子直奔那送子观音庙而去,途中,一个侍卫想起来:“家父还在当侍卫时,好像去过那个庙。”
叶蝉对此很有兴趣,眼睛亮亮的追问:“怎么样?灵吗?”
那人点点头:“好像挺灵的,虽设在行宫附近,寻常百姓来不了,但不少达官显贵都去拜过。家父当时是郡王府的侍卫,趁来时也去拜了拜,后来家里添了个弟弟。”
……添了个弟弟。
叶蝉很想问一句有没有添妹妹的?又硬给忍住了。
走了小半刻后,送子观音庙出现在了眼前。叶蝉迈进庙一瞧,地方不大,但是香火确实很旺,庙里的陈设也讲究,院墙上的漆都是新的,一看就不是破败的地方。
庙里的几位女尼虽然侍奉的是送子观音,可人也在红尘之外,又早已见惯了达官显贵,对一行人的到来十分冷静。
叶蝉在去拜菩萨之前想了一想,谨慎地先请教了一位女尼:“尼师,我若去求送子观音给我个女儿……菩萨会觉得不敬吗?”
“……”那女尼好像被她问住了,叶蝉尴尬地笑笑:“是这样,我们府里都有四个儿子了,我们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
女尼了然,看看跟她同来的三个小男孩,念了句禅语,然后道:“施主放心,心诚则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菩萨慈悲为怀,自不会怪罪施主。”
那就好!
叶蝉便神色轻松地进殿拜了三拜,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跪求菩萨,让府里添个女儿吧!
“我们一定好好待她,保她一世安稳。”她在心底虔诚念道。
起身后,她转身正要往外走,偶然发现在殿中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张木桌,桌后还坐着个人,似乎可以求签。
叶蝉便又多添了香火钱,去取了签筒来,重新跪到佛前摇出一支。谢迟站在后头看着她虔诚的模样,竟然突然有点紧张。
求菩萨不要紧,万一这求出的签说她命里没有女儿怎么办?
她不得气死!
在他忐忑的注视中,叶蝉将签交给了桌后的那位女尼。
女尼看了签,问了叶蝉的生辰八字,还看了看手相,陷入了沉思。
谢迟一看这是要糟糕啊?咬着牙吸了口凉气,很想寻个借口把叶蝉直接拽出来。
那女尼在此时开了口:“施主命中,是有一女的。”
叶蝉顿时面显欣喜,女尼又说:“只是”
谢迟不禁头皮发麻。求签算命不怕张口就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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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好的后头有转折。他顿时想到了自家女儿会体弱多病年幼夭折命运多舛,一下子浑身都冷了。
女尼顿了顿声,又道:“只是这女孩命数富贵至极,荣华一生。两位施主眼下命格尚还不够,她暂不会来。”
叶蝉:“?”
她无意亵渎神明,可女尼这话,让她一时着实很想说,他们已经是侯府了,还不够?你们这里对于“荣华富贵”的标准是不是略高了那么一点儿……
在民间百姓眼里,侯门绝对已经算是富贵至极了!她去参加采选之前,算命的就说她是这个命格,然后她不就嫁给了谢迟嘛。
谢迟却因这话而目光一亮,斟字酌句地追问:“请问富贵至极是……究竟是多富贵?生来便是县主?还是郡主、翁主?”
那女尼道了声“阿弥陀佛”,却就此垂下了眼帘:“贫尼不可说。”
谢迟只得作罢。
二人就此离开了小庙,走出了一段,叶蝉有点担忧地小声问谢迟:“你那样问,是不是不太好?”
在菩萨前如此,显得太急功近利了吧?
谢迟一哂:“佛都说富贵至极了,我问一问究竟有多富贵,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
然后他压音告诉叶蝉自己为什么那么问。他说,陛下已经许他郡王之位了,按着以往的惯例,血脉够近的郡王,嫡女生下来就是郡主,远些的呢,则是低一些的县主。
“那如果我们的女儿生下来就是郡主,说明我来日混得不错。”
而若是更高一级的翁主呢?则说明他前途更好了一些,又或者是当了亲王。
叶蝉听完目瞪口呆,盯了他半天,惊诧道:“你这是套菩萨的话啊?!”
谢迟撇撇嘴:“结果菩萨也没告诉我嘛。”
菩萨太聪慧了,他这个凡人在菩萨面前使心眼儿果然是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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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家子又看了看附近的泉水、小溪,还在半山腰处的凉亭里纳了会儿凉。再悠哉悠哉地晃下山去,已是夕阳西斜时了。
谢迟一进府门,便见一个宦官匆匆迎来:“君侯。”
“怎么了?”他问,那宦官道:“方才八世子差人来,说今晚想请君侯过去喝顿酒。”
谢迟微愣,知道这估计是有事,不敢耽搁,转身就又要出门。
“……好歹歇歇脚再去啊。”叶蝉劝了一句,谢迟随手揽过她在脸颊上重重一吻:“不了,你们好好歇着!”
然后就足下生风地走了。
叶蝉呆滞地摸了摸脸,继而发觉周围的侍卫和下人们都在尽力地看别处,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暗一跺脚疾步往内院去。
讨厌啊他……
又猝不及防地亲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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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谢迟疾驰了一刻的工夫,到了谢追的住处。
谢追住的地方名义上是八王的,但实际上这回八王因为中暑的关系没有来,来的只有身为世子的谢追这一小家子。
谢迟到了地方一瞧,院子里就谢追一个人坐在石案边,旁边没有下人,谢逐也不在。
他们两个外加谢逐谢逢的关系一直很好,以往商量事情常是四个人一起,谢逢出事后不好再碰差事,但每次谢逐也都在。
这回谢逐不在,谢追又明显脸色不好,谢逢有些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谢追抬头看了看他,哑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喝一杯。”
他说罢就起身往屋里走,谢迟跟进去,他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谢迟:“谢逢写的,你看看。”
谢迟疑惑地拿起来看,越看心里越沉。
信里说的大概是谢追要帮谢逢谋差事的事,这个前情谢追之前没跟他提过,不过单看信里写的也能看明白了。
重要的是谢逢的看法。
谢逢首先表示自己觉得这事不太好,因为御令卫里能给宗亲的差事一般就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又离陛下太近,他怕给谢追惹麻烦。
然后他又说,自己也确实想要个差事,现下这样他的确不甘心。他不求还能把亲王的位子捡回来,但也希望能为自己寻得个好些的出路。
最后他说,如果能让他只当夜值的话,这差事他干。
夜值是最苦的,不仅没有露脸的机会,而且还要熬过寒冬腊月的深夜。这差事一般不给宗亲干,谢迟进御前侍卫时那么名不见经传,都没当过夜值。
“谢逢,变谨慎了。”谢迟叹了口气,将信搁在了桌子上。
再定睛看去,谢追的眼眶泛着红。
谢逢原本是他们四个里年纪最轻、也最没心眼的一个,许多话他都是说出来才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经常弄得满场尴尬才会后悔。
“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谢追狠砸墙壁,“看他这样我是真不忍心!谢迟,我能不能趁避暑这阵子开口求求陛下?行宫总比宫里的氛围要轻松些,陛下但凡肯松个口……”
“你别打这些主意!”谢迟及时地喝住了他,谢追咬着牙扭头看过来,他被谢追眼中满布的血丝盯得心惊,心里却也有些按捺不住的心动。
求情的话不能直接说,但或许,他们可以探一探陛下的心思?
这念头在谢迟心里涌动着,可他没敢直接同谢追说。他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个谁也不会牵连、更不会给自己惹祸的办法去做这件事。
他陪着谢追好好地喝了一顿酒,喝酒间一直被这事缠着,竟然始终都没觉得醉。可直到谢追喝得不省人事、他告辞离开,也没想出谁能帮这个忙。
即便他觉得陛下并非真的恼了谢逢,只是在拿谢逢杀一儆百,可陛下要做戏就不会轻易退让。能在这件事上去探陛下心思还不被迁怒的,必是与陛下足够亲近,且能让陛下完全信任的人。
这样的人,有几个呢?大概一只手就数得出来。
忠王陆恒算一个,但他和忠王虽有交情却不够熟;
三位公主是陛下的亲女儿,也算。可他倒是和她们的驸马喝过酒,交情却也就那样,从驸马到公主又还隔着一层,这还不如直接找忠王;
太子妃?
这个大约是关系上最近的一个,他的两个儿子都在东宫呢。可是,太子妃凭什么帮这个忙?陛下拿谢逢开刀,归根结底可是为了元晰,那是太子妃的亲儿子。
谢迟最终颓然的摇了头,虽觉得必定还有办法,但又觉自己这样一味地干想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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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中,皇帝正抱着元晰在步云廊里看夜景。
步云廊在山顶上,自廊中往下看去,近处是宫室延绵,远处是山脉起伏和奔流不息的江水。江水在黑暗里已难觅行踪,但两侧的村落光火点点,勾勒出了一条天路般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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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随口问元晰有什么关于江山河流的诗?元晰便掰着指头背了好几首。
他又问那关于百姓的呢?
元晰歪着脑袋想了想,忘了刚才在说的是背诗,张口就念了句《论语》:“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皇帝微微讶异,旋即露出欣喜:“不错。”
他转过身放下元晰,两步外的几位臣僚都下意识地低头,皇帝称赞了张子适两句:“你把元晰教得不错,孩子还小,你心了。”
张子适衔笑拱手:“臣不敢当。殿下聪慧得很,一点就透。”
元晰知道这是在夸他,有点不好意思,就去牵母亲的手。崔氏借着牵他,上前了半步:“张大人谦虚。把元晰教成这样,张大人当真是了不少心力的,儿臣得替张大人向父皇讨个赏。”
“……殿下。”张子适顿显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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