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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荔箫
所以谢宜脸上总挂着笑,见母亲进来,笑得就更开心了:“母妃!”
她声音清脆,崔氏看过去,一时有点恍惚。他们兄妹是有几分像的,但这种轻松,在元晰脸上早就寻不见了。
崔氏笑了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了下来:“阿宜又忘啦,以后不叫母妃了。”
“哦……”谢宜回想起来,立刻改口,“娘!”
崔氏在她软软的小脸上一亲:“乖,娘带你去午睡,下午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嗯!”谢宜用力点头,然后就自己滑下了椅子,握住母亲的手,离开了书房。
打从出宫以来,崔氏就一直亲自带着她睡。最初是怕她骤然换了环境会不适应,后来是渐渐觉得,这样好像更有当母亲的感觉。
在东宫时,她过得实在太憋闷,每日都紧绷着神经,睡觉时便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她因此而忽略了很多东西,现下终于有机会把这些捡起来。
崔氏于是带着谢宜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又把她搂在怀里讲了一会儿故事。过了约莫一刻,崔氏身边的大宫女进了屋,朝崔氏一福,递上了一封信。
“家里来的?”崔氏一壁接过,一壁随口问她。那宫女摇摇头:“陇南来的。”
崔氏不觉间双颊一红,心跳也有些乱。她存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将信拆开,里面是一行熟悉而潇洒的字:“一切安好,勿念。”
左下角是一枚殷红的方章,方章里拢着那个她不太有勇气多看的名字。
陇南,那并不是个好地方,贫瘠荒凉而且民风彪悍。以他的才华,去那里做官,大材小用了。
可那也有好处,那个地方总给人一种远离朝堂的感觉,似乎去了那里就晋升无望了。他会很快被洛安的同僚旧友遗忘掉,各种不利的谣传也会因此而迅速淡去,否则那么惊人的事情,保不齐就会兜不住,就会要了他的命。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又或许更久。
也说不准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
她已经想象过很多种重逢的景象,场合年纪各不相同,但每每想到最后,总会变成同一个念头。
能随便实现一个都好。
她想亲口告诉他,她恨太子,也恨那个太子妃的身份。但得以和他相识这件事,让她对那七年的压抑都有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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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太子太傅薛成上疏辞去一切官职爵位,皇帝劝解数次未果,只得准奏。
准奏的奏章发回薛府的当日,薛成遣散全部门生,翌日起称病不出。
这样的事情,在十余载前出过一次,出在皇长子的老师顾玉山身上。皇长子与废太子截然不同,二人的老师却殊途同归,事情禀进宫事,皇帝立在湖边沉默了良久,才叹出一句:“作孽啊……”
近来他愈发觉得愧对祖宗,愧对天下,愧对万民。因为他的儿孙们的事情,已经有太多的人遭遇不幸了。
他当了大半辈子的皇帝,虽然盛世之中并无甚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建树,但他也自问还算个明君。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日渐年迈之时,落入无颜面对祖宗的境地。
他现下唯一的亡羊补牢的办法,大概便是趁自己尚还算耳聪目明之时,为大齐选一个足够贤明的储君了。
这个人选,必须才能品性为重,身份不那么重要,只要是谢氏一族的宗亲便好。若硬要再加一条,那大约是必须是他的晚辈,因为本朝没有立弟的先例。
除此之外,一切都不要紧。
身份可以一步步提拔,但若才能品性不好……
大齐赌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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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城南边的山脚下,谢迟正悠闲地在帐篷里教两个孩子认虫子。
“这个毛毛虫……爹也不知究竟叫什么,但是不要碰,不然碰过的地方就会起一排红疹。”
然后他又捏起一个碧绿:“这个是蚂蚱。”
元晋立刻两眼放光,连连拍手:“我知道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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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蚂蚱可以吃!油炸着吃!”
谢迟:“……”
他忍了又忍才没在孩子面前调侃他们的母亲,一本正经地再指下一个:“这是知了。”
元晋蹦蹦跳跳:“这个也可以吃!也是炸着吃!”
“不不不,你说的那是炸知了猴,和这个不太一样。”谢迟严肃纠正,“这个学名叫蝉,就是……你们娘名字的那个蝉字。”
“咿……”元晋看着黑不溜秋的知了,嫌弃地背着手往后躲了躲,“娘才不长这样。”
谢迟拍他额头:“……娘当然不长这样,你娘多可爱啊!爹是在教你们认它而已!”
元显则一直在看一个竹制小笼里的虫子,见谢迟一直没说这个,着急地催问了起来:“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蛐蛐,你听说过斗蛐蛐没有?就是它。品质好的蛐蛐可能打了。”谢迟说得元显眼睛都亮了起来,正要问斗蛐蛐怎么玩,抬头一看刘双领进了帐。
“君侯。”刘双领一揖,带着几分忐忑道,“听说今儿个早朝上,陛下提了过继宗亲的事。”
谢迟点了点头:“应该的。陛下想立谁?”
“还没定,但是……陛下点了三十余位在朝中风评不错的宗亲,明日起轮流入朝听政。”
……三十多位?!
谢迟有点惊着了,然后反应过来:“有我?”
刘双领带着些许懵然点了点头:“有,还有和您相熟的几位世子。”
谢迟眉头一挑:“也有谢遇?”
刘双领又立刻摇头:“那倒没有。”
☆、第110章第110章
谢迟带着元显元晋回府之后才听说了更细致的旨意,说他头一回听政是在五天以后。
陛下勾选了三十多位宗亲,每天五六位。也就是说,他是这三十多位里最后的一拨了。
这也没什么,那名册谢迟拿过来一看就知是按爵位排的。有一种陛下的亲侄子还有稍旁支一点的亲王郡王在列,谢迟这个勤敏侯能列进去已经够有本事的了。
他把这事告诉叶蝉,叶蝉盘坐在罗汉床上跟见鬼了似的目瞪口呆了半天,直到他在她面前晃手:“哎。”
叶蝉回神间一哆嗦,然后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也就是说……你能去争皇位了?”
谢迟一哂:“说是这么说,但哪有那么容易?”
陛下随手圈一拨人容易,可能登上皇位的到底只有一个。那么多身份比他要高的堂兄弟在前,他如果想混上去……那光靠本事都不够,还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他倒也乐得上朝去听政,他于是把靴子一蹬脱在了地上,踩到罗汉床上绕到叶蝉身后,又心情很好地坐下来搂住了她:“不管怎么说,上朝听政都不亏。陛下大概也有意在挑选储君之余选几个宗亲辅政,这我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反正……你万事平安为上。”叶蝉仰进他怀里,想了想,忽地伸手要看他手里的册子,“有谢逢没有?”
谢迟的面色不由一滞,由着她翻起了册子,叹气道:“没有。”
叶蝉心情复杂地仰头看他:“陛下还在生气吗?他才……他是不是今年才十九?这是要让他这样过多少年?”
叶蝉觉得,就算谢逢当真说了不该说的话,现下的教训也够了吧?
谢迟只是叹息着摇头:“说不好,朝中之事太复杂。不过你先前说得对,他这么好的人,总会苦尽甘来的。”
除此之外,他只能祈祷立的储君会是先前和谢逢关系亲近的宗亲比如谢逐和谢追。这样等到新君继位,不说再把谢逢立为亲王,也总能再给他个爵位。
若是一个与他并无什么交情的人登基……
洛安城里的人情冷暖从来都那么清楚,只怕到时候真就没人记得他了,往后的几十年他要怎么过?
而且,当下面对这个问题的,还不只是谢逢。
如若登基的是一个与他们都没有什么交情的人,他们便只是相互争夺过储位的对手。新君登基之时,或许他们的命数便都要变上一变。
这个念头,令谢迟一阵心悸。
然后他的心情便矛盾起来。一面是一腔热血让他想要奋起一争,只要他把那个位子进囊中,这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再说,那坐拥天下的位子谁不想要?现下他有机会靠近了,贪念总是有的。
而另一面,理智又让他不敢让贪念蔓延,因为还有那么多身份比他高的人也在争。纵使大家能力参差不齐,陛下势必要一次次地将人筛出去,现下的人数证明不了什么,想走到最后一步也还是太难了。
在头一回入朝听政前的这几日,谢迟没再去顾府,在家好好的歇了几天。
于是在最后一晚,他晚膳时一进正院,就发现叶蝉有心给他备了一桌子好菜,即便菜的数量和平常一样,也还是看得出差别。
首先有两道很耀眼的大菜东坡肘子和水煮鱼。前者平日里偶尔也能吃到,后者在她这儿基本见不到,因为要顾着孩子的口味。不过谢迟其实是爱吃这样的辣菜的,偏荤、口味较重的菜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大多都喜欢,因为吃起来痛快。
然后还有几道小炒,比如鲜香的虾仁豆腐、爽口的清炒笋片、一瞧颜色就下饭的鱼香肉丝、酸爽可口的肉末酸豆角,还有个气势慑人的辣子鸡丁。
汤是道色泽干净又火候够足的玉米莲藕排骨汤。
除此之外旁边还用小炉温了壶酒,谢迟凑上去嗅了嗅,明显不是叶蝉爱喝的甜酒,那就是给他备的。
他好笑地在旁边端详了这一桌子菜半天,心说不就是入朝听个政吗?以后他每隔五六天都要去一回,她难道打算每次都给他这么来一回?
正腹诽着,叶蝉打帘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抬头一看他:“哎,你来啦?”
“嗯。”谢迟笑瞧着那壶酒,“什么意思?酒壮怂人胆?”
叶蝉:“……”她瞪着他,一想又说,“也对……”
谢迟:“?”
叶蝉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我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觉得你压力大嘛。所以想让你喝点酒轻松轻松,再吃顿好的,明天好好办正事去!”
再吃顿好的?
怎么听着跟要上法场似的……
谢迟看在水煮鱼的份儿上没继续逗她,让下人把孩子们喊了进来,一道开吃。
那道水煮鱼元明和元昕都不能吃,元显元晋各自尝了一筷子就喊着辣不再碰了,叶蝉和谢迟便吃了个痛快。
不过元显元晋都很喜欢辣子鸡丁,可能是因为这里面用的辣椒不太一样,辣味没有那么重,鸡丁经过油炸又格外香,兄弟俩一边吸凉气一边吃个不停。
……于是在晚膳之后,叶蝉让小厨房上了一壶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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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凉茶,大家一起认认真真地喝了下去。
担心明天要烂着嘴角上朝的谢迟还额外多喝了一杯,喝完之后咂着嘴感叹:“今天那道水煮鱼真不错!”
叶蝉扑哧一笑:“那以后咱俩背着孩子们开开小灶,专吃他们不能多吃的东西。”
话音没落,她就感觉到了元显元晋幽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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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皇帝在入夜时批完了奏章,盥洗后进寝殿躺了下来,快睡着时又忽地想起宗亲入朝听政的事。
他便让人把最初拟定的单子又取来看了眼,草草一扫,数算出了明天是哪几人进宫。
一个亲王世子、三个郡王,外加谢迟。
于是前头的“勤敏侯”三个字显得格外显眼,皇帝看了一会儿,竟莫名地想笑。
然后他摇了摇头:“傅茂川。”
“臣在。”傅茂川走上前,皇帝把脸上仍还残存着几分笑容,随手将那本名册一递,“去,让礼部拟道旨,加封勤敏侯为敏郡王。”
傅茂川惊了一跳。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陛下仿佛只是一时兴起?他跟了陛下几十年,从未见过陛下因为一时兴起封爵。
皇帝摆了摆手:“去就是了。朕早已经把这爵位许给了他,何必非得拖着。”
“……是。”傅茂川还是应得很迟疑,直至退到寝殿门口时他都还竖着耳朵,怕皇帝反悔,再有别的吩咐。
不过并没有,傅茂川于是只好退出殿门,前去传话。
寝殿里,皇帝倚在床上静了少顷,悠然地吁了口气。
他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近几年时常会想,自己还有多少寿数继续坐这个皇位。在这种数算里,他有时也会回思过往,继而觉得这皇位坐得实在疲惫,因为他一贯把自己束得很紧。
他想当一个明君,但明君真是难做。他一辈子都没敢松气儿,到头来……
到头来他不争气的儿子让他绝了后,事情说不由得他左右便不由得他左右了。
是以近些天,他的心绪都很乱。他想谢迎、想元晰,偶尔也想想谢远。可是故去的人再多想也没用,他也时常有一些犹豫,问自己能否在这最后的命数里,活得稍微自私一点。
只要一点就好。他不会去建酒池肉林,也不会烽火戏诸侯,更不会做出什么残害忠良的恶事。
他只是想让自己舒心一些,在不会伤及旁人的分寸里,多给自己一点空隙。
所以,前天他下旨把先前放在寝殿里的十二颗夜明珠送进了皇陵给元晰陪葬。那是元晰喜欢的东西,小孩子不懂太多,只觉得夜里亮晶晶的很好看,可他当时虑及元晰是未来的储君,生怕把他宠坏,就没有给他,还给他讲了一堆关于玩物丧志的大道理。
昨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暂且搁下了奏章,在皇后的灵位前喝了一壶酒,跟她说了一晚上的话。她离开他快十年了,这十年里他真想她啊,可是他不敢在她灵前驻足太久,因为案头永远有那么多奏章在等他。
昨天得以去跟她说说话,感觉真好。他问她,阿迎还好吧?见到元晰没有?阿远应该也在那边了,不过我让人把他葬得远了些,怕他气你。
唉,梅氏的事,你劝劝阿迎。我知道阿迎对她没那份儿心,可是她守了阿迎好多年,也不容易。
哦……你跟元晰说,让他别害怕,轻松点。这孩子活着时很少玩乐,让阿迎这个当伯父的多陪他玩玩。
还有,你可别先去投胎啊,再等我几年,快了,咱一道走。
说完这些,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虽则虚度了整整一个晚上,可他觉得真是畅快。
所以今天,他想再任性一点,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
可他想不到还能为儿孙做什么了,他们都在阴间,想待他们好真难。所以这恩典就给谢迟吧,那孩子不错,让他明天以郡王的身份入朝,得他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皇帝轻松地舒了口气,沉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要好好地过完这几年,好好地把这储君选出来,再好好地去见皇后。
他这么思量着,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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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该是皇帝起床准备上朝的时候,紫宸殿里忽然大乱。
灯火骤然通明,几个宦官连滚带爬地闯出来,慌张吩咐:“快、快传太医!让侍卫请院判来!”
三大殿都随之慌乱起来,宫人们侍卫们禁不住地望向紫宸殿,窃窃私语低低地响起。
☆、第111章第111章
谢迟整整一个早上,可谓心情大起大落。
他晨起刚更完衣,礼部就咣当砸来了一道册他为敏郡王的旨意。然后虽然旨意刚下、府还未迁吧,可郡王的朝服已经连夜赶至送到了面前。也就是说,今天他可以以郡王的身份入朝听政了。
彼时叶蝉还在卧房里睡得迷迷瞪瞪,外头宣旨的声音虽然让她醒了几分,但根本就没过脑子。她在他折回屋时才勉强睁了睁眼,问他刚才外面是有什么事。刘双领机灵地笑说了句:“也没什么,王妃您安心睡便是。”叶蝉无所谓地打了一个哈欠之后,猛然惊得清醒了过来。
谢迟为这个笑了她半天,然后又哄了哄她,让她别乱想。虽然他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封他做郡王,但晋封嘛,总归是好事。
他于是就出了宫,结果到宫门口,却见侍卫恭敬地上前说,陛下病了,今天朝,您请回吧。
“病了?”谢迟的心陡然一沉,想追问,但转念一想又觉这守在宫门外的侍卫估计也不会太清楚,便又询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那侍卫拱手:“小的这里能让您进宫门,不过紫宸殿那边让不让您进殿,小的就说不准了。”
谢迟便先进了宫,到了紫宸殿前一瞧,殿门口的人已有不少了。
原该今天入朝听政的另外四位宗亲都在,估计和他一样都是在宫门口听到的消息,于情于理都该进来磕个头;还有一些比他们早一两日入朝听政的也在,那不用多问,就是怕落于人后来表忠心的。
殿门口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宗亲们从前或熟说不熟都没关系,但现下陛下的意思搁在这儿,众人间便平添了几分较量的味道,相互都有一种……微妙的客气。
谢迟瞧了瞧,寻到了在一旁低声说话的谢逐和谢追,就走了过去。
“哎,你来啦?”谢追先发现的他,然后谢逐也转过头,二人先向他道了恭喜,可谢迟当下没心情听他们祝贺,摆了摆手就问,“怎么回事?陛下怎么突然病了?”
谢逐叹气,摇头说:“不知道。御前的人说,陛下昨晚还好好的哦,你晋封郡王的旨意就是昨晚下的。可到了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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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傅大人进屋要叫陛下起床的时候,叫了几声都没醒,傅大人伸手一探才发现陛下发了高烧,也不知烧了多久了。”
听上去事倒不大,可御前为此乱了一阵也不奇怪。因为近三两年,陛下的身子明显一年比一年弱,突然高烧也足够令人心惊了。
谢迟按捺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又问:“太医是什么说法?”
“太医还在殿里,没诊完呢。”谢追摇摇头,“等等吧,估计一会儿就要出来了。”
三人便一起等了起来,不一刻,殿门打开,殿前的数十道目光便都看了过去。
众人一定睛,却见出来的是德静公主,忙又齐齐行礼。德静公主颔了颔首:“父皇已经醒了,诸位放心吧。一会儿本宫的大姐和三妹妹都会进宫,我们姐妹三人轮流侍疾,诸位各自回府便是。”
这时却有人道:“殿下,我等可与三位殿下一起轮流侍疾,得三位殿下太辛苦。”
他这话说完,都没人敢接茬。
陛下近三两年里,每每生病都是三位公主侍奉榻前,旁人进外殿磕个头也就罢了。如今这突然冒出来一个上赶着侍疾的,傻子都看得出是在算计皇位。
德静公主也没当面和此人硬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却恰到好处地令众人间萦绕的尴尬又多了几分。
谢逐瞧了瞧,开口给双方都递了个台阶:“别了,侍疾这事自还是最亲近的人来做更合适,否则陛下恐怕也总要悬着份心,无法安心养病。你我就还是进正殿去磕个头,然后各自告退吧。”
众人连声应是,德静公主也满意地道了句“七世子说得是”,然后便示意宫人们打开殿门,由着宗亲们进外殿去磕头。
他们往里走时,傅茂川刚巧出来。他扭头瞧了瞧众人,继而动了点心思,凑到了德静公主身边:“殿下。”
德静公主颔首:“傅大人。”
傅茂川压音说了想法:“您看,要不要请敏郡王留一留?就是从前的勤敏侯。您看,陛下上回大病之后见着他,不是挺高兴的?留他下了一天的棋,神头都好了。”
德静公主自然记得那事,但那事当时瞧着没什么,眼下放在储位之争里,她难多想两分:“父皇有意立他为储么?”
“……那倒也没有。”傅茂川窘迫地笑笑,“臣也没别的意思,殿下您别多心。”
德静公主缓点着头沉吟了片刻,道:“要不这样,大人进去问问父皇,看父皇想不想见。”
她知道傅茂川提起这事是好心,可她怕节外生枝。就像方才主动开口的那位宗亲引得旁人侧目一样,如果直接让敏郡王侍疾,落在旁人眼里也不太好。
而且,旁人也还罢了,如果父皇觉得是敏郡王自己要往上凑呢?那不是等于他们坑了敏郡王吗?
她和敏郡王又没什么旧怨。再者说,万一敏郡王真有大才,能当一国之君,为这事被排除在外那可真不值当。
傅茂川便依言进了殿,皇帝正躺在床上怔神,他在旁边瞧了瞧,小心翼翼地笑问:“陛下,宗亲们在外磕头问安呢。臣看见敏郡王也在,您想不想让他进殿陪您说会儿话?他刚晋封郡王,估计也想进来谢个恩。”
皇帝一怔,旋即笑道:“谢迟啊……好,让他进来吧。”
殿外,众人磕完头刚要告退,见适才进殿的傅茂川又折了出来,不约而同地停住脚。
傅茂川欠着身道:“敏郡王留步,陛下请您进去说说话。”
谢迟微愣,许多目光夹杂着各不相同的情绪看向他,令他一时浑不自在。
谢追及时地一碰他胳膊:“快去啊”
“……哦!”谢迟旋即回神,在众人的瞩目下低着头走向寝殿,莫名的头皮发麻。
但是踏进内殿门槛的刹那,一切目光好像忽地被隔绝开。他顿时身上一松,再看到病榻上的皇帝,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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