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日久生情(“日”久生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梨花白(春落花还在)
杜慎言垂着眼睑,密密的睫毛在他眼角下投下一片细小的阴影。
“那一年,我春闱及第,京都城外,与兄长作别……一晃,也已三年了啊……”
那一年,十七岁的杜慎言上京参加春闱,兄长杜谨行照看幼弟一路。家中尚有弱妻稚子,但因放心不下第一次出门的弟弟,一路打点,直至殿试结束。
年轻的杜慎言高中榜眼,受到圣上赞誉,一时间门庭若市,风头无俩。杜谨行打点好一切,牵挂家中妻儿,虽舍不得弟弟,却还是早早地辞行了。
杜慎言送他至郊外,杜谨行打量着一手带大的幼弟,是真真正正的春风得意马蹄轻,也是真真正正的陌上少年足风流。恍然间,幼时情景历历在目,不禁慨然而笑,笑声中颇多叹息。
“简之,且送到这儿罢。”谨行驻步,见幼弟凝眉,目中满满的不舍,宽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哥哥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人,从此海阔天空,你也可以一展抱负。”
“只是官场莫测,还是要谨言慎行。”顿了顿,又叮嘱道,“我让张伯和童儿留下照顾你,你自己也要学会照顾自己,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不以为意。”
杜慎言点头一一应允。
“去吧”谨行长叹一声,“今日一别,自有相见之日,待再相见时,我的弟弟,定当令我刮目相看!”
杜慎言猛然间惊醒,原来他方才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此时乍然而醒,便再也睡不着了。侧头看了一眼妖怪,它闭着双目,似乎已是睡熟。
杜慎言犹豫了一会,将它横在腰间的手拿开,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洞外。
外头夜凉如水,天空高阔,月光清柔,为脚下潇潇林海撒上一层银粉。
天高海阔,天高海阔。他自嘲一笑,他在这巨大树干之上,再难挪动半步,纵使天高海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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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懒洋洋地靠着枝干,眼神空茫茫地投向前方,提不起半点劲来。蓦然间手臂一紧,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起来。
那妖怪抱起他,他任由它抱着,不知道它打的什么主意,却也懒得问它。妖怪足下发力,带着他朝古木顶端跃去。
仍然是那一根枝头,仍然是那一朵花,杜慎言手指摩挲了一下花瓣,靠着枝头默不作声。
“这花叫蚩灵。”妖怪突然道,又用兽语重复了一遍。杜慎言发现这正是妖怪唤他的名字。只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书生如是想。
清气萦绕,月华流转,这一处一向是妖怪最喜爱的地方,在未遇到书生前,它几乎每晚都会上这儿来。
此时带着书生上来,粗糙的掌心握住书生纤瘦柔软的手指。
杜慎言手指微动,却没有挥开,扫了一眼妖怪,粗犷的面容上,深红双目愣愣地看着自己。它看了许久,似乎想把眼前这个人印在自己脑海里。
杜慎言避开他的目光,将头靠在枝干上,一人一妖相对无言,这般吹了一夜的风。直到天光微熹,也不带他下去。
杜慎言心中诧异,但最终耐不过瞌睡,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忽然听到周遭人声嘈杂,隐约有人唤他。
挣扎着睁开眼,日光刺目,耳边有人道:”人醒了,醒了……”
杜慎言眯眼,才瞧见身旁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团团将他围住,盘问了一番。杜慎言仍有些懵怔,报上了名讳。
其中一个官差大喜道:“杜大人,我们好找,几十天过去了才见着您影子。”当下搀着杜慎言起身。杜慎言听着他话,犹如在梦中,手一动,发觉手边一朵洁白美硕的花儿,赫然是那古木最顶端枝头上的那朵。心下犹如翻了五味瓶,酸甜苦涩尽皆有之。回望身后,哪里还有那妖怪的影子。
“我……”杜慎言嗓音干涩,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你……”他终日想着离开,当那妖怪当真放手,一下子倒是茫然无措起来。
“大人,您唤我姚武便好。”扶着他的官差道,帮他把衣服上沾着的土拍干净。
“你们如何找到这边来的?”杜慎言愣愣问道。
姚武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府衙接到朝廷发来了上任函后,已经派人前去驿站迎接,结果走到半途便发现了两人倒在地上。他们上前查看,其中一个老人仍留着一口气,从他口中得知事情始末。
杜慎言心道:“那必是张伯与童儿了!”目露欣喜:“张伯可安在?”
姚武不做声,杜慎言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姚武道:“他撑了两天,没熬过去。”老人死前仍记挂着小少爷,哀求当地的衙署去将人寻回来。
这片密林,入了的人从来没听说过能再出来的。只是失踪的是朝廷官员,若是在这地界上遭遇了不测,上头怪罪下来,可担不起这责任。
是以他们找了许久,原先也并未抱有希望,却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人。书生气息平稳,身体无恙,倒真是福大命大。
杜慎言怔忪良久,才长叹一口气,对姚武道:“走吧。”
他随着姚武到当地府衙报道,上了任。
岭南荒蛮,府衙也格外破落,杜慎言也不在意,将那朵蚩灵花用粗陶供着,潜心工作。屋内萧索,唯有一柜旧书,杜慎言闲暇时翻阅消遣。一日,忽然翻到一本书,上书《岭南志》,书里有云:岭南多怪。有怪山鬼,凝山林之气,星月之光华而生,遁走如风,百鬼皆避。随物赋形,通万物之性。
第15章
书生愣愣地看着那卷《岭南志》,心道:原来那妖怪竟然是山鬼,他先前与那群猴子似的妖怪混在一起,难怪长相可怖,后来教他说话识字,倒也渐渐像起了人样。想到那张日趋粗犷英俊、神情生动的脸,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怔忪了良久。
正直愣愣地发着呆,门被“砰砰”敲得山响。
“杜大人!”
杜慎言回过神,看到手下的官差姚武满头大汗地进了屋来,急急忙忙道:“杜大人,大事不好了!”
杜慎言有些不悦,俊秀眉头一皱:“何事这样慌慌张张?”
姚武抹了把汗,将事情原委一并告诉了他。原来岭南蛮荒,地方上处处都是未开化的蛮夷,这些蛮夷虽说归顺天朝,暗地里却各自为政。初时他们不知这书生底细,卖他一个面子。哪知这个书生看似文弱,做起事来一股子蛮劲。整顿府衙,处理堆积案件,管理地方税,做事一点儿也不含糊。那些蛮民放荡已久,个个剽悍,平时连官府都不惧,又岂会屈于管教,当场把杜慎言派去税的官差一刀砍了,割下的头颅挂在寨子外面,端的是嚣张狠辣。
杜慎言一听,顿时怒不可遏,拍桌子道:“这帮刁民反了天了!他们归顺我大明朝,既然受到了我朝的庇护,成了我朝的子民,缴纳税便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何这般无理取闹,也太嚣张了!”
当下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暗暗思索对策。
姚武劝他:“大人,您刚上任不久,不知这块地儿的深浅。这儿自古以来都是蛮夷当道,他们不讲道理王法,只靠拳头刀剑说话。上一任推官就是死在了两个蛮族的打斗中朝廷派来的官员都待不长。”
杜慎言一听,便如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冷彻了心骨,追问:“朝廷派来的官员,命丧在这里,难道官府不予追究吗?”
姚武叹了口气:“这里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管得到。朝廷也不愿为了几个小小的官员劳师动众……”
杜慎言重重坐回椅中,眉头紧拧,良久道:“可是再过月余又到了税之日,若是不齐税,那可如何是好?”
抬头问手下:“往年这税赋怎么解决?”
姚武一脸苦笑:“还能如何,只好增加地方上良民的税,囫囵图个蒙混过关。”
杜慎言怒道:“这些蛮夷逍遥法外,安分种田的良民却要加倍缴纳税,哪里还有公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姚武低声道。
杜慎言不说话,长一声短一声地叹起气来。
这几日,直把书生急得焦头烂额,愁得有苦难言,夜间思来想去,找不到两全之法,直把一双秋水明眸生生熬成了蜀地的竹熊眼儿。
这日,杜慎言坐在府衙内办公,忽然头痛欲裂,忍不住停下了手头的事务,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鼻端闻到一丝清冽香气,那香气吸入肺腑,如凉沁沁的水一般浸润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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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六腑,让人感到一阵熨帖,竟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杜慎言循着香味望去,原来是桌角那朵花。杜慎言将那花儿移到面前,细细打量。这花也十分奇怪,经月不凋,犹自鲜润,洁净绽然,料想那棵巨大的古木定是什么了不得的神木,连枝头上的花儿也这般有灵性。
杜慎言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碰了碰那洁白的花瓣,心中泛起了茫然。
他自幼生于市井,看惯了劳苦民众生存的艰难困苦,所以苦读取得功名,心中存了为民造福的志向。可谁知,当他真正踏入了官场,才发现这里同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样。深陷官场,便如深陷泥淖,数不清的陷阱,道不尽的黑暗。他不过秉忠直言,便被发配到偏僻南疆;他一心为民,却被逼着压榨百姓。他犹如被套进了一个枷锁,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心中黯然,暗暗叹道:大概这世上,唯有那山鬼才是真正自由之人。
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段自由驰骋山林间的日子,那山鬼带着他御风而行,徜徉云端,漫游深潭,竟是他此生最为轻松自在的日子……
却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古怪起来,脸颊边慢慢泛起一点胭脂般的红晕,忽而回过神来,心里惊了一下,暗骂自己:“这等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忘了自己多年来的抱负吗?”
正要将那花放回去,发现粗陶中水已不多,连忙唤仆人阿福弄点水来。
阿福舀了一瓢水,就要往粗陶里倒,谁知出手没个轻重,那粗陶原本底部不那么平整,被他水瓢一碰,咕噜噜地滚倒,杜慎言慌忙用手去接,却没来得及。
“啪”的一声,粗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水淌了一地,那朵花也落在地上,沾了灰泥。
杜慎言“哎呀”了一声,忙蹲下身,两手捧起那朵花,催道:“快快!再拿只瓶来!”
看那原本皎洁美硕的花瓣沾着泥污,显得有些蔫蔫的,好不可怜,让人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书生双手捧着,似捧了个宝贝似的,伸着脖子等阿福把新花瓶拿来。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杜慎言忍不住出了屋子,寻仆人去。
走到院门口,听到一人唤道:“阿福,急急忙忙做啥呢?”
“大人屋里花瓶碎了,我给他换个新的去。”
“花瓶,哪个花瓶?莫不是装那枝花的瓶子?”
“可不是么。”
“哎,我听说那花忒也奇怪,个把月啦,都不见谢掉,开得还愈来愈好。”
“听说翠儿上次碰了那朵花,回去就病了,又发烧又说胡话的,邪性着呢……”
“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花,大人还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大家都看得的慌。”
两人嚼着舌根,杜慎言默默听了一会儿,心道:难怪翠儿上次生完病后,便求自己换个差事,不愿意再来书房打扫了。
神色不豫地盯着手里的花,渐渐有了主意。
阿福磨磨蹭蹭地拿着花瓶来,杜慎言淡淡吩咐道:“放着吧。”
阿福挠了挠头,问道:“大人,那花……”
杜慎言微微瞥了他一眼,道:“这花我也赏够了,已把它扔了。”
阿福一愣,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也不去细想方才自家大人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转眼功夫怎么变得这般平淡,只高兴地应了声,就被杜慎言打发走了。
杜慎言知道其他人不喜这花,干脆就谎称已把它丢了,将那花移至内室,放在自己榻边,只供自己一人欣赏。说来也奇怪,自从那花伴着他入眠,他便睡得格外沉,就这么一夜无梦,酣睡到了天亮,这几日夜不能寐的毛病竟不药而愈了。
早上醒来,神清气爽,而那缠着他的头痛问题,他也有了打算。
“什么,大人准备亲自带兵去要税?不可!不可!”姚武听到他的决定,惊得两条眉毛齐飞,连忙摇头摆手,一个劲地劝他三思。
杜慎言这几日翻遍了整个府衙的资料,把当地各个部族的情况也细致了解了一番,玉白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反问道:“有何不可?”
姚武道:“这些蛮族剽悍不已,而且仇视官府,根本不服管教。况且他们人数众多,府衙内的士兵不过才五十人,万万敌不过那些蛮夷啊!”
杜慎言不爱听他如此鼓吹对方,只道:“今年成不好,那些种田的农户上缴自己的那份税就已十分吃力了,若还要再加倍征税,他们如何过冬?今年若是撑过了,那明年呢?后年呢?总有一天被逼得走投无路,便是官逼民反,流寇成群。流寇愈多,良民愈少,地方管理就愈来愈混乱,实则危害无穷。”
姚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为人父母官,子民就是自己的孩子,护之爱之,天下哪有把孩子逼往死路的父母?若是畏惧这些恶民,反而靠帮着他们压榨百姓换来了苟且偷生,那要我们这些官府何用!倒不如不当这个官!”书生俊秀柔和的眉眼难得的冷了下来,愤愤地一甩袖子。
姚武一声也吭不出来,脸上都愁出了褶子:这书生当真是一根筋走到底,嘴里嚷着爱民如子,他们这些官兵难道就不是民,难不成就跟着他送死去吗?
杜慎言指尖轻轻划过摊在桌面上的书:“我已了解过,这些蛮族各自为政,都以一个个山寨为据点,一个山寨内不过百十来人。我们府衙有五十名官兵,再征五十个民兵,从势力最大的瑶瓦寨入手,咱们来一个先礼后兵。”
这瑶瓦寨正是当初将杜慎言派出税的士兵杀了的部族,是岭南三十二寨中势力最大的,也是最不服官府的,若是将它服了,剩下的事情便好办许多。
姚武劝说无果,反被杜慎言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没柰何,只得按他说的照办。不出两日,便征了五十名民兵。
这些民兵是杜慎言亲自挑选,都是身强体健的青年。杜慎言饱读诗书,口才自然是好的,又深知百姓疾苦,洋洋洒洒一番话,把这些人都激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操家伙去。
杜慎言整顿好后,便带着一百多名士兵向瑶瓦寨去了。
第16章
岭南多山,这些山寨就都坐落在山林中,林间因气候湿润,植被丰茂,蚊虫蛇蚁自然也是十分丰盛的。才走了小半天,书生一身薄嫩皮肉就被叮得遍地桃花,再加上闷热无比,一身衣衫尽数湿透,黏黏的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书生倒是一声没吭,只是拿袖子抹了抹额头脸颊上不住淌下的汗水。正午的阳光透过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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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得人眼睛发花,他气喘咻咻,问一旁的官差:“姚武,这瑶瓦寨还要多久才到?”
山林中地势复杂,需要有熟知地形的人领着,姚武在这里呆了十多年,自然就成了这支队伍的向导。
他抬头望了望四周,牙齿微微一露:“大人,快了。”
快到了么?杜慎言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到林间一声尖利的呼啸。
“啊”的一声惨叫,他身后的士兵们便纷纷中箭倒下了。
呼啸时远时近,附近的树上,不知何时躲了许多人。个个高大结实,披发赤身,一手拿着弩,一手抓着藤条,从一棵树晃到另一棵树。手中的弩一动,杜慎言队伍中的士兵便倒下一个。
他们竟被无声无息地包围了!
杜慎言面容失色,忙喊道:“大家不要慌!弓箭手!弓箭手用箭!”来的敌人只有二三十个,若是沉着应对,便能脱困而出。
当下那些士兵们纷纷拿起弓弩反击起来。
一时间林内箭雨纷飞。那些蛮夷们手头的弩射光了,便扔了弩,抽出身后的骨矛,大喊一声,扑将过来。
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惨嚎不断,血雨泼天。血腥味儿引得杜慎言面色煞白,一阵阵反胃,他用力掐住自己手心,靠着疼痛逼自己保持清醒。
这帮蛮族不过二三十人,虽然剽悍善战,但已被砍倒半数,而自己队伍中也有三十多人砍倒,虽然能脱困,但是损失也颇为惨重。当下暗暗咬牙,待消灭了这些蛮夷,必定要一鼓作气服瑶瓦寨!
杜慎言观察着战局,眼睛扫到一旁的姚武,这人站在一旁,既不提刀杀敌,也不说一句话,只把眼来看着两方厮杀,嘴角露出一点笑来。
杜慎言疑虑陡生,正要唤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光景扭曲,林间不知何时弥漫出一层薄薄的粉色烟雾,士兵们被这粉雾罩住,纷纷倒地。
杜慎言焉能不知,这是岭南常见的瘴气,可是这里为什么会突然生出瘴气来?纵有疑惑,身体却不容他再思索,眼前一黑,他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杜慎言再次醒来,已是被关在一处黑黝黝的屋子内,他双手被反绑着,使不出一点力气。头靠在粗糙的墙壁上,凉凉的温度让他脑中逐渐清明。他应是被这帮蛮夷给抓住了,这帮蛮夷没有当场杀他,却将他绑了回来,不知有什么打算。
他带兵前来瑶瓦寨,并不打算一上来就与对方兵戎相见,只不过想凭借着兵力上的优势,好好与对方谈判,却没想到中了对方的埋伏。只是这帮蛮夷怎么知道自己会带兵前来,还能在路上设下埋伏?姚武熟知地形,带他们走的这条路理应避开瘴气滋生的地段,为什么半途会遇上瘴气?
姚武!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产生。
齿间一合,咬痛了舌尖,全身止不住抖动,不是因为怕,却是气的。
双方厮杀的时候,他便觉得姚武有些问题。这混账东西竟然敢勾结外敌,把自己人送入敌人手中!自己却如此相信于他!想到那些白白丧命的无辜之人,心中又恨又悔,忍不住流下泪来。
门“哐当”一声,被粗鲁地推开,一道晦暗的月光漫了进来,勾出一个高大身影。
杜慎言抬眼望去,竟是一位蛮族妇女。这些蛮夷骨骼粗壮,连女子也生得十分高大,同他们相比,生于江南水乡的书生倒越发显得身形纤弱了。
这妇人将手中饭食往他面前重重一放,只生硬地吐出一个“吃”字,便要弯腰出去。
杜慎言看了看那些硬邦邦的饭食,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屋内臭气腥臊,熏得人一点食欲也无。
眼看那妇人要出去,他连忙喊道:“姚武呢?我要见他!”
那妇女睬也不睬他,将门“砰”地一声合上,锁住,屋内又是一片漆黑。杜慎言又饿又渴,屋内闷热无比,臭气熏天,又有数不尽的蚊虫叮咬,浑身上下痒痛难当,直把这个文弱书生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生性爱洁,哪怕被那妖怪掳了去,也一向是干净整洁,又被它好吃好喝得伺候着,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苦楚,当下心中酸楚不已。
正酸楚着呢,门又被推开了,望着那个踱进来的人影,杜慎言眉毛倒竖,咬牙道:“姚武!”
姚武蹲下身来,笑了一笑,依旧是和从前一样称呼他:“杜大人。”言语间也如平常一样恭敬。
杜慎言气得发抖,睁大眼睛怒视着他。
这书生长着一副绝好的皮相,明眸皓齿,皮白肉嫩,骨子里却既清高又烈性,决定了的事,劝也劝不动。他姚武不想白白送死,便只好想别的办法了。
杜慎言挣了挣,双手被绑得死紧,挣不动,憋下心中那口恶气,问他:“其他人呢?”
“大人问的是谁?那些村民还是士兵?还是大人的几个得力手下?”
杜慎言心中一惊,追问道:“村民怎么样?士兵呢?还有孙文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姚武不紧不慢道:“村民和士兵我没动,反正你们几个都被带回了寨里,群龙无首,他们也只得乖乖回去。至于你们几个嘛,恐怕就回不去了。”
杜慎言就像浸在了寒冬腊月的冰水里,脸上褪尽了血色,姚武说这话,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艰难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武伸手捏住书生软嫩下巴:“杜大人,你满腔热血要为百姓谋事,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去挑战这些岭南的地头蛇。深山野林里危机四伏,三十二寨暗藏杀机,若是真能像你想得那样简单,这世世代代下来,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杜慎言挣开姚武的钳制,怒道:“就是因为地方官员各个贪生怕死,无所作为,才会让这些蛮夷壮大,反而受尽欺压!”
姚武低声笑道:“真是天真,你不怕死,却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纵使服了瑶瓦寨,也少不得牺牲些人,若是其他寨子不服,又有多少人命可以抵。”
杜慎言冷笑:“你把大家引入埋伏,又有多少人本不该丧命,却因你而死!你却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子,不仅贪生怕死,还忒不要脸!无耻小人,多与你废话都是脏了我的嘴!”嫌弃地撇过脸去,不愿意再看那人一眼。
他话语字字诛心,又是一脸嫌恶十足的样子,惹恼了姚武,男人哼笑了两下:“清高骨头,既然那么不怕死,那便去尝一尝吧!只是若是看了蛮族怎么炮制俘虏,可别吓昏过去。生不如死之际,便不知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嘴硬否!”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杜慎言在这黑屋内关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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