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州还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岸易通易岸
等给大家舀了饭拿了馍之后,朱友康才开始拿餐具吃饭,他知道,在这里干活儿的,就数他最小,他必须每次都要排在最后面。
他舀了一碗面汤,就去拿主食,他打开了整个篮子的表面,试图习惯性地发现里面能有豆腐渣窝窝头,结果他看了三遍也没有发现,全是清一色的白面馍。
他干脆立刻拿起一个白馍,和大家一起围在一起一边吃馍一边夹菜,迈克儿就我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吃饭。
他想,母亲真好,她这次做饭是在照顾他的儿子,他知道儿子有先挑选渣窝窝吃的习惯,她一定心疼自己的儿子,希望儿子干活别饿着,是在希望儿子吃得好,有力气干活。
朱友康不由地看了母亲一眼。这个时候的朱友康并不曾去想,母亲是不是也考虑了他的受伤的胳膊。一个豆腐渣窝窝头居然让朱友康对母亲如此的感激,如此的动容。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顿时感觉到,他的胳膊关节处隐隐作痛。他拿起白馍狠狠的咬了一口,猛然咽了下去。
他想反正假期也没有多少天,甚至不到假期队里就要开工了。坚持吧,到时候回到了学校有的是休息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再把自己的胳膊好好养养吧!
敢于担当的人,勇于卖力的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这就是只要能争取一点点努力工作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随意耗磨时间,消费青春年华,并且他干工作是无条件,只管付出不讲报酬。
就像保尔柯察金说的名言那样: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的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朱友康的母亲看着每个人都舀了碗,开始吃饭,她闲着没事,就下到石坑里往坑外面搬石头。老朱发现之后,一边端着碗站在坑边指挥,一边吃饭。
因为,丽芝不知道哪一块石头是经过加工的,哪一块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她搬上来的第一块石头,尽管不大,但是还没有经过加工,属于原始石料。
后来,老朱干脆让老伴去拿了一把铁锨,把友钟和友康没有清理完的碎石接着去清理,这样也免得费心去指挥。丽芝也就听话地去拿铁锨。
她知道,村里就要下放一批宅基地了,能有一套自己的新房子,那该是多么舒坦的事情啊。更何况自己剩下了两个男儿。
不大功夫,大家齐刷刷地放下了碗筷。
老朱说:“友全、友福、友兵咱们点一袋烟就下手。先把坑里的石头腾出来,就可以一边清理碎石,一边打炮眼了。”
老朱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往石坑里一扔,第一个跳进了石坑,一场出坑劳动又要开始了。老朱这次没有分工,所有人全部下坑里往上背。
力气小一点的两人一组先给力气大的人,抬着一块大石头放在脊梁上,再慢慢地背出石坑,扔在堆放石头的地方,然后再把扔下来的石头,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堆放成方方正正的大块石方来。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节省空间,本来对方石头的地方就不大,二是堆放整齐,心中有数,免得某些坏人乘机偷运。这都是山里人约定俗成的点点通。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约定
朱友康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正月初九。村里大喇叭里来了公社里的通知,其实早在正月初八村干部已经开会知道了这件事,通知要求所有民工都要在正月初十赶到石脑大坝工地和大坝指挥中心。这正和老朱生产队里的开工相吻合。
这样一来,老朱要安排队里的活计,友全、友福、友兵、大友和友钟就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了。不上山不挖石头,朱友康就可以静下来休息几天了,他想借着休息的机会顺便与何海云见个面,叙叙友情,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冯小军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关于何海云的消息,他想应该去看看她了。
另外,利用临近开学的几天时间,复习一下自己的功课,也好顺便辅导一下弟弟和妹妹的学习,这些都是他又要做的事情,他不仅要做,他还想把这些事情都做好。
初九晚上吃完饭,父亲终于给他放行了。他静静地躺在土坑上,借着微弱的煤油灯灯光,看着自己隐隐发痛的那一双惨遭折磨饱受摧残小手,心里充满了无限激动,自己终于能为家里做点事情了。
他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沾沾自喜。尽管两只手都已经变成了粗糙开裂的、带着老皮、露着新肉的朽木木桩。
他的手心像是牛犁的耕地一样,到处都是翻开的伤口和血泡里的血泡,只要这双手停下来一会儿,再去拿东西的时候,就疼痛得拿不准,拿不稳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胳膊酸痛的难以忍受。
朱友康看着左手背上有明显的几道划伤痕迹和崩满了裂缝的血点,悲喜交集,心如刀绞。
就连他的脸上也都起了一层难以敷平的毛糙肤层,那是长期冷风吹拂的结果,那是低温冷冻的创伤,那是岁月折磨的烙印。
他每次洗脸都能感受到,热水浸泡时,皮肤**辣的烧灼感,和粗糙手掌滑动同样粗糙脸面的毛糙的触摸感。
面对这样的状态,他又一次打消了去见何海云的思想,甚至他还庆幸这几天没有见到何海云,他甚至想没有见到何海云是对的,应该感谢冯小军才对。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他拖着劳累的身子,下了土炕。
他把煤油灯从桌边挪动到正中,用一个火柴梗挑了挑灯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这时他从县社和火车站朋友在他蓬州中学金榜题名时,赠送给他的新书架上抽出一本语文书,当他打算翻开书页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夹着的一张精美的图片溜了下来,拿起来一看,图片上印着宋代诗人李清照的图片,空白处写着一行行像隶书一样规整的字体:
“借词李清照,回赠朱友康: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何海云
写于羊年正月初七夜”
这个书签怎么会在我的语文书里面呢?朱友康不由地好奇起来。奥,想起来了,应该是我这几天太忙,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山上挖石头,是冯小军捎回了何海云的信息,只是自己没有顾得上看罢了。
他进一步推算,冯小军肯定是背着他的父母,在白天里偷偷放进他的语文书里面的,他知道朱友康喜欢语文,喜欢写作,只要有空闲,肯定第一时间会把语文书翻出来的,这样就会发现书中的秘密。
他感激有冯小军这样的发小,太懂他的心思了。
朱友康拿着何海云的纸片寻思着,何海云从哪里买来这么一张纸呢?她肯定是从她母亲的图书馆里面找到的。或许是谁从大城里特意给何海云捎回来的,或许是还另有其它原因。
等他看完了正面的图片和字迹之后,好奇地翻到了这张纸的背面。他借着煤油灯光亮看了看,背面是空白的,一个字也看不到。
朱友康纳闷了,不是说好了要约会吗?怎么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写呢?莫非是通过冯小军捎回来的口信?不会吧,假如是捎回来的口信,那冯小军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告诉我。
尽管我很忙,冯小军是知道我山上挖石头的地方的,他可以跑到山上告诉我呀。退一步说,尽管不到山上去,也可以利用晚上这个时间跑来告诉我呀。
朱友康不信这个邪,何海云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不会就抄写一首词牌来这样打发人的。这时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冒出的那个幸亏没有见到何海云的念头,转而一心想着去见她。
于是,他把煤油灯挪到最近的位置,又用火柴梗挑了挑灯芯,灯光更加明亮了。他把这张图片再次靠近煤油灯,他要仔细搜索这张图片里的秘密。
他就像当年的地下党搜集情报那样,凡是能想到的,一个细节也不落下。
他先沿着正面自上而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他甚至猜测是否在藏头诗里,他对李清照的图像又进行了专门研究,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何海云到底搞得是什么名堂,竟然捉弄起我朱友康来?
在这张纸的正面实在发现不了什么秘密,于是他又转到了这张纸的背面。
出怪了,还是一张空白的纸张。
为了不落下任何细节,他开始拿着这张图片在灯光下从不同角度查看。
他突然发现像是图纹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他再次重复时发现,密密麻麻像是模糊的字迹。
朱友康心里开始兴奋起来,他凑到距离最近的灯光下仔细端详,原来写的是米黄色字迹,像是用黄色蜡笔写上去的。
他瞪大了眼睛,一个字挨着一个字读起来:“我于初十早七点在中丘水库南岸等你来,不见不散!”
朱友康这才露出了喜悦的目光。原来何海云在这次约会上是多么用心啊,刚才真的错怪她了,他开始埋怨自己刚才冒失的想法,这是对何海云最大的不信任。
这何海云真的不简单,都快赶上地下工作者了。看来何海云一定是一位搞情报的最合适人选,可惜除了今天可以这样用,其它地方可就没有那么多用武之地了。
朱友康这一发现无异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之余,何海云那美丽的笑脸再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苗条身材,妖冶神态,瓜子脸,白门牙,丹凤眼,一头乌黑秀发卷发,唱歌跳舞也是她的天赋,还学会了五线谱,口琴吹得也顶瓜瓜的响;她父亲的坚毅目光,高高鼻梁,红红嘴唇,书生气息,文雅举止等她全盘接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思
在朱友康的印象中,何海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那朵花。
何海云才十四五岁就已经出落得大姑娘一般,肌肤白皙,牙齿亮白,身段苗条,臀部稍微有些丰腴,肢体修长,面目清秀靓丽,眉毛稀疏清淡,配合下边的一双丹凤眼,温文尔雅,恰到好处。
略微弯曲的鼻梁悄悄地挺出来,显得落落大方,自然得体,鼻端圆中带尖,尖中有圆,看上去极具吸引力和亲和力。
整体看上去透露出姑娘的内涵、聪慧、漂亮和机警。
尽管小小的双唇有些淡红,但透过着这淡红看上去,显得动人而诱惑,性感而健美,温和而雅致。
她的秀发飘逸而洒脱,在众多女生中显得出类拔萃,这种特殊秀发在本地实属罕见。
额头开阔有度,边际一弯飘逸而柔和的黄中发黑,看上去带有油性而实际又不显油性的光滑青丝,与别人相比显得稍微有些稀疏。
不经细看不清楚,仔细端详才会发现这略微稀疏的发丝中,每一根都清楚可见,甚至可以看到每一根头发生长的根基所在,再加仔细辨认,这秀发绝对特别,因为还带有一弯弯的曲线,像是有意烫染一样,然而,这头秀发,黄色也好,弯曲也罢,这些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丝毫的人为造作,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雕琢。
所以,这种美是自然的而又超出自然,是大众的而又超出大众,是父母的而又超出父母,是优雅的而又超出优雅。
这是上帝赐给何海云的魅力所在。
从气质上说,何海云绝对不会输给武才人刚进入皇宫时的气度。他从小就跟着母亲认字画画学拼音,跟母亲在文化馆练就的一身过硬本领,音乐舞蹈天赋造就了这位能歌善舞的少女绝技一身。
朱友康的心思里,何海云已经是美女中天下第一。不是有句古话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半点都不假。
这何海云真不简单,不但自己会写诗,还会恰到好处地引用古人的诗词,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准确地反映了她对朱友康的相思和离愁之苦。
她借用李清照一剪梅词牌中“云中谁寄锦书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准确表达了她从蓬州中学离别之后假期里的男女相思。
这不由地促使朱友康开始考虑明天该穿戴什么,更重要的是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朱友康开始犯愁。他拿起手中的笔,想着先给何海云回复一首诗词,以示对何海云诗词的回敬。
他不懂诗词歌赋的韵律,就效仿者李清照的词,开始编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这首词就初步成型了:
“答谢李清照,回赠何海云:
一剪梅?彩玉灰土冰钢钎
朱友康
彩玉灰土冰钢钎。/肌裹金衣,/独炸南山。/铁锤何惧冽风至,/晨炊到时,/馍满竹篮。
/书自传扬情自现。/一种归心,/两处似箭。/此怨无悔赴水坝,/才出南丘,/中丘又见。
朱友康
写于羊年正月初九夜”
朱友康在上阙里,把自己如何挥舞着大锤采挖石头——这里把挖石头乐观地看成挖玉石,如何顶着严寒,肌裹金衣,独炸南山以及野外吃饭的情景描述一番之后,在下阙里,借机大表写给何海云的书信——一种归心,两处似箭。进而传递出约会相见那种归心似箭的相思和离愁心理。顺便也传递了一种相互爱慕的亲密关系。
这里不管朱友康回复的诗词是否恰当,韵律是否合拍,但是,却真真切切地表达出了朱友康此时此刻期盼与何海云约会的那种归心似箭的急切心情。
写完之后,朱友康又虑了一遍,觉得还是不尽人意,因为,诗文里只说明了上山挖石的劳动场景和恶劣环境,而没有地方说明劳动的艰辛和劳累,以及手上血泡,脸上粗糙的状态。
他想再次修改,可是,怎么也没办法将劳动环境、约会心切和血泡粗糙皮肤都统统揉进去,经过再三思考之后,朱友康认为,也许这首词写得恰到好处。
因为,写出了上山挖石的劳动场景和恶劣环境后,不提吃苦受罪,反而给人留下了一个充分想象和充分思考的空间,你想想吧,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劳作,能不受罪吗?能不煎熬吗?这样写就含蓄了许多,不会表现的那么直白。这才是最佳效果。
朱友康拿定主意定稿之后,本想也和何海云写给他的那张纸一样,配上一张与诗词相关的精美图片,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工工整整地抄写在图片的下边。
可惜的是朱友康不是何海云,他的家不是图书馆,更不是新华书店,根本不具备何海云那样的书香优势,朱友康也就只好选取了一张没有折叠的最漂亮的一张白纸,用钢笔墨水在上边按照想象中的上山挖石头的场景,随意画了一幅图画,然后在图画下面抄写起来。
抄写完成之后,他又一次欣赏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这才悄悄地和何海云的图片一起夹在语文课本里。然后又回到土炕上思考着他和何海云明天见面时需要准备的问题。
这时候他听到迈克儿在叫,后来又听到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并且一进门就喊:“三金,三金。”
朱友康听声音不像是小军,是一个大人的声音。他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立即下炕拖着鞋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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