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州还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岸易通易岸
朱友康就安排在前面第三排最东头一户。因为这里是沟沟坎坎的地形,东边又紧挨着一条南北走向的道路,所以,每一排,赶在这个位置都增加了一丈五尺的房基地长度。相当于又增加了两间房子的地方。
在征得大队同意之后,又多付了长出来的钱,这一丈五尺算是归了自己。一块办理的是所有在这个位置上的每排一户,一共有五户。
这样一来,按照原来房基地长四丈五尺、宽五仗的设计预算,朱书堂又要多准备两间房屋的物料了。于是,只好再次上山多挖一些石料。一直挖到六月二十一,就算差不多了。其它比如梁、檩条、椽子、门窗等物料都要多做两间房子的准备。
而且还要在盖房子之前,先在院子里打一口水井,这样,盖房子的时候才了可以用水方便,不至于窝工误事。
又是他们三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打井。就在这时,朱友康的姐姐生了一个男孩,忙的赵大友只顾着照看孩子和朱友康的姐姐,因为赵大友的母亲早几年已经走了,家里又没有别人,朱友康的母亲丽芝只好跑过去帮忙伺候闺女。
打井看来就要黄了。朱友康是一个从来不认输的人。他就是一个人也要干下去。
于是,刚开始打的洞比较浅,他和父亲两人打井。在父亲忙于其它事务的时候,比如,两个妹妹编制苇箔把芦苇用完了,他的父亲就要骑着自行车到外村去购买。这个时候,他就一个人干。
一个人打井很麻烦,除了要挖土,还要把挖出的沙土提上来。朱友康一个人,一天下来,不知道上下多上趟。况且,光打井就累得他够呛,何况还要上下井呢。
因为井下不是一般的沙土,而是坚硬的片麻岩之类的土石,有时候,一天下来连二尺都打不下去。
打井的时候几乎还都是一片荒地,到处都是茅草杂物,每一次下去,总会有一些异物砸下去,遇上刮大风的时候,还会砸伤人。为此,朱友康的头上、背上挨了不少的打砸。
在这口水井打下去有两仗多深的时候,也就是阳历8月13日,农历的七月十四日,朱友康接到了新州市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规定,需要考生在阳历9月4日和5日到学校报到,报到之前要办理好团组织关系、户口迁移和粮油供应关系,并且在最后特别强调,无故超越报到日期七日者,取消录取资格。
朱友康接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并没有急于按照通知书上面的要求去办理各种手续。
朱友康任性地仍然坚持要上高中,并且偷偷地去了蓬州中学,因为蓬州中学那里的领导、同学和班主任都等着他去上高中呢。
他的到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
可是,父母天天像猫捣心一样寝食难安,希望他能早日回心转意。眼看师范学校的通知就要过期了,朱友康的父母感觉实在不能再拖了,再这样犹豫不决,就耽搁师范学校录取了。
最近几天,经老伙计老冯头,朱友康的干爹老冯等人的劝说,特别是老支书梁鸿信,那天在他耳边亲授秘笈,书堂和老伴商量决定,8月21去学校把朱友康接回家。
父母查了查日历,因为8月21这一天是星期五,又是蓬山中学放假的日子。
于是,父母拿定主意,暗下决心,决定委派自己的亲侄子朱友兵和大女婿赵大友,去县城中学把朱友康接回来。
朱友兵的同学是这所中学的老师,说话方便,赵大友的老师已经是学校教务处副主任,有一定影响力。
所以,朱友康的父母也是精明人,经过算计和挑选,把他们俩叫在一起,按照姐夫老支书耳语的秘籍原汁原味地说给他俩听,并一再叮嘱,事不宜迟,必须办好。
就这样,朱友康跟在堂哥朱友兵,姐夫赵大友后边,垂头丧气地从蓬山中学回来了。
路上,一个是堂哥,一个是姐夫,你一言我一语的,其实都是针对朱友康他一个人说的,什么“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等。
朱友康听得已经不耐烦了,心情很糟糕,但是很冷静,他担心这样的一回一去,恐怕这一辈子都和上大学无缘了。
三年后,相当一部分同学就会迈进大学的校园,就会在富丽堂皇的大学里,读书学习,运动散步,手拉手,肩并肩一起谈理想,谈追求,谈恋爱,谈世界,谈未来,那可是自己的理想与抱负,那可是自己的美好追求与向往!
而自己在三年之后,恐怕会钻进山区某一个小学校,去和一群天真幼稚,衣帽不整,脏手脏脸不懂事娃娃们整天呆在一起。
说不准还经常没水没电,没油没面的,白天还好,说不定晚上又是黑灯瞎火的,那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第一百七十九章 转晴
究竟是上高中还是上师范,朱友康一路上仍然翻来覆去的想这想那。
两个发展方向的对比是强烈的,是震撼的,是痛心的,甚至是爆炸式的,撕心裂肺式的。
现在朱友康还很难形容两者对比之下给他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当他这样想着以后会是那样的悲催,他再也想不下去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搬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有时又用力地岔开手指,心烦地或者说愤怒地在自己的头皮上挠来挠去,挠去又挠回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重复着自己的无奈,表达着自己愤懑而又无奈的情绪。
马上就要到家了,有一段路是平坦的,朱友康就让堂哥与姐夫,带着行李物品上车提前回家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后面摸索着徒步往回走。
其实,出了校门不远,朱友康就急着让他们骑自行车提前回去,只是在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放心朱友康,怕他心情不好,中间再拐向别的什么岔道上去。
开始的时候反正一些能劝的话,能嘱咐的事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现在再有三四里地就要到家了,这时候朱友康再次提出来让他们提前走,他们总算放了心,相信他肯定不会出现什么新问题。
于是他们就骑上自行车,一前一后,向前匍匐着身子,车子上驮着行李物品,一溜烟地行驶在乡间大道上。
朱友康看着他们匍匐远行的背影,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一路上,他们说不定会问你什么问题呢?甚至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婚姻问题,他们都扯上了。
他们远去的背影就像弓上飞出去的两支快箭,一眨眼功夫,拐了弯,上了坡不见了。
丘陵的乡间路,除了窄长不平,就是曲曲弯弯,正真宽敞平坦的路面连一米远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可以和城市道路媲美的是路边的风景。
临近村子的路旁和不远的地埝上,零碎地生长着各样树木,檩条粗的杨树随着秋风哗啦啦作响,撩拨着朱友康的心,似乎要让他放松一下,而那些碗口粗的柿子树、黑枣树上的柿子黑枣还挂满枝头。
特别是柿子,红的有点害羞,再配合红红的秋叶,宛若大姑娘的脸蛋,再随着秋风摆动几下,像是给朱友康点头示意,仿佛就是在精心安排一场喜剧,让朱友康放下精神压力,融入这美好的世界里。
黑枣也不示弱,一串串像是葡萄一样,摇摆呐喊,从绿黄的树叶中露出微黑的笑脸,点头微笑,妖娆动人!
这使得一路紧张一路焦虑的朱友康,不由得放松下来,这也正是他心里想的那样,假如老师紧绷着一张严肃残酷的脸,再加上自己不够起堆的身材个头,遇上老乡,或者回到家见到父母亲人和乡亲,真的有点不自在,给人的印象也会很不好的。
于是,随着风景渐渐映入眼帘,心情也就慢慢地放开来。
这个秋末,大庄稼已经收获完毕,诸如玉米,红薯,高粱,大豆等都已经腾出茬来,腾茬早的已经种下小麦,垒起一道道整整齐齐的麦畦来。
唯有一大片一小片的红萝卜还长在地里,特别显眼。
从路边望上去,仍然满地里绿油油,油光光的,下午的阳光照在红萝卜的大片樱子上,还泛着一波一波的绿光,偶尔还有几片大大的绿色叶子,那就是在红萝卜地里点播的白萝卜。
他看着,欣赏着这里的景色,不知不觉走到路边,沿着路边的一片萝卜地来到村东救命河北岸。
这里是全村人口粮的寄托。村东只有这里的一口深水井,每年全凭着老支书新修筑的水库储水进行灌溉的。水浇地里的粮食产量要远远高于旱地和荒地。
从路边萝卜地旁边的一个羊肠小路,拐弯下到跨度不大的溢洪水道的桥上,看到北岸茂密的柿子树,他在桥上停顿下来,想着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戏水的情景:
救命河北岸是十几米高的片麻岩陡坡,在这陡坡和水面距离三四米快接近水面的地方,长着一颗枝叶繁茂的柿子树,由于自然原因,北岸的树木枝叶都会朝着阳面南边生长。
所以,这棵柿子树朝南边的树枝长得又长又结实。
树枝已经延伸到水面上,一到夏天,三五成群结对来河里玩水,一个一个脱得精光,像是孙猴子,从树下爬上树枝来,又从树枝上跳到水里。
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有时候前面的还没有准备好跳水,后面的已经来不及等待,一下子就会推搡到水里,大家玩的那真的叫高兴,最好叫尽兴!
当然,因为大多都是趁父母午休时间,偷偷跑出来玩儿的,有的小伙伴也免不了回家挨打挨骂的份儿。
朱友康这样看着想着,想着看着,会意地笑了笑。
然后顺路西下,来到河边,顺便拿起一块小石头在水里打起了一个水瓢,小石头“哗哗哗”像是高僧在飞檐走壁,足足在水面上连续“哗哗哗”了五秒钟。
再往西看去,望过不大的水面,就是一片稠密的芦苇荡,远远听见里面传来“唧唧抓抓”各种鸟叫。
这里是水最深的地方,芦苇几乎只露出头来。
再过几天,等地里的收秋种麦一结束,就会安排收割。
往年都是这样安排的,队里中午还安排烙大饼、炸油条、熬大锅菜。
所有男士们都必须下水收割,所有女士们全部收铺,就是把男士们割下来的芦苇打成捆,然后用肩扛上河岸,摆放整齐,装车运回生产队牛棚或者运到打麦场里。
下水收割芦苇之前,所有男士们都会享受到喝白酒的待遇。白酒可以御寒,白露过后,天冷了,水更凉了,用白酒可以预防寒气,确保身体不收冷水侵害。
朱友康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回忆儿时的乐趣,情绪慢慢的好起来,脸色也稍微红润一下了,迎着夕阳,沿着河边走向西北方向,来到救命河北岸的水塔跟前。
他看着这座出自自己作文里的水塔,高高耸立在村东救命河北岸,想起了村里人的议论:“看吧看吧,咱村里要出文化人了”。
当时刚刚建起水塔,没有人想那么多,村子里还是老三届出了三个大学生,自从停止招生考试以后,还真的一个大学生也没有出过。
到现在看来这是对的。朱友康就是这个村子里恢复高考以后第一个秀才,虽说不是什么大学生,但是,秀才也是村里的凤毛菱角,还是村里第一个。
这样想起来,朱友康心里有高兴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总算给村里给父母宗族争了光,长了脸。
朱友康绕过高高耸立的水塔,越过一片松软的秋地又回到了乡间道路上。
朱友康这样看着想着,想着看着,差一点和前面迎来的马子车相撞。
只听车师傅一声清脆的鞭子响声,朱友康才如梦初醒,他抬起头看看了,赶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最早劝他父亲书堂让孩子上师范中专的那个人——老冯头。
第一百八十章 苇箔
老冯头劝说他父亲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他趁着好不容易才缓过气的好心情主动和老冯头打过招呼。
老冯头见到了自己好友的儿子朱友康,赶紧一个急杀闸,车子立刻停了下来。
他轻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把马鞭扔到车前的空闲地方,熟练地把马车闸绳拉上绑紧。
绕过马车后,他走在朱友康身边,伸手拍拍朱友康肩膀,语气神秘地对他说道:“三斤啊,你可算回来了,这次回来是过礼拜天啊,还是准备去上师范啊?”
说完又严肃起来,不等朱友康说话,就直截了当地说:“你小子干脆去上师范吧,上高中还要三年时间,除了花钱不说,那可是个没准的事啊,别到时候城里没去成,村里也耽搁了,到时候再回到咱这穷山坳里来,那可是就让村里人笑话咱了,哈哈!”
朱友康看了看老冯头的脸,已经通红通红,当快走到他身边时,一股酒气顺风而来。
他知道,老冯头又喝酒了,便低声对他说:“大伯说的对,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去师范学校报到的。”
老冯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高兴得直跺脚。
“哈哈,哈哈哈哈!”豪爽地大笑起来,宽长的大脸更加通红,“你小子终于明白过来了,回来吧,这就对了,别放着皇粮不吃,吃荒山!”。
他又挥了挥修长的胳膊,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塔,用迷信的口吻对朱友康说:“你看你这边的水塔,当年刚建起的时候,我就预言,建了这座水塔,咱们村里要出文化人了,结果咋样?很快就出了你这个秀才啊!”
朱友康没好意思的用手挠了挠头,关心的问道:“大伯,天这么晚了,您这要去哪?”
“包产到户了,咱自己的活儿,更要卖力干。我把村东的秫秸再拉一趟!”老冯头说完话,又绕过马车,放开车闸,扬起马鞭,一声脆响,马车已经跑在朱友康的身后了。
只听后边传来声音说:“赶紧给爹报喜去吧,咱村里又出秀才啦!哎,传我一个话,让你爹今晚准备酒菜!”
朱友康“哎”了一声,只感觉身后一阵风一闪而过,回头看看已经到了村边。
朱友康回到家天色已晚,麦克儿已经站在门口撒着花儿迎接他了。
他快步迈进家门,首先听到了院子里两个小妹妹编织苇箔,来回拨拉木棒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苇箔的编织非常需要毅力和耐力,也是最无聊最辛苦的。
朱友康只要一有空闲,也会抓紧时间在苇箔杆子上忙一阵子。晚上不能挖石头、打井,他就和妹妹一起打起保险灯,编织到深夜,如果遇上了明亮的月亮天,他们往往会关掉保险灯,把月亮的光亮熬下去才去睡觉。
编织苇箔前需要做好三个基本任务:第一、用两对十字捆绑的一米多高的木柱,分别支起一根长约一仗四五的木杆的两端,把干活儿的木杆子支起来。
第二、在木杆里外两面每隔一尺左右,钉上一个稍微长一些的可以挂上苇箔的铁钉。外面的铁钉是固定苇箔尾部的,里面的铁钉是固定正在编制的苇箔的。
第三、在每一个铁钉中间,再搭上缠绕着许多麻绳的大约四寸左右的一对木棒,里外两个木棒是用麻绳连接的,木棒中间是开了凹槽的,这些凹槽是用来缠绕麻绳的。
具备了这三个基本条件,就可以编织各种尺寸的苇箔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