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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priest
这么一想,多年芥蒂,居然奇迹般地放开了。
雁王在江北受伤,大小事由徐令出面料理,徐大人是个软硬不吃的熊人,身边又不知从哪里挖来了杜财神的公子杜朗,杜公子话不多,但人很不好糊弄,打点难度也太高他们家太有钱了,皇上都给打了好多欠条,仨瓜俩枣的好处根本不敢在这位面前拿。
当年九月底,徐令在雁王背后指点与江北大营的通力支持下,平定暴民叛乱,重新安置江北难民,而后由姚镇暂代两江总督一职,徐令回京复命,带走了雁王的折子。
至此,一场举国轰动的大案落下帷幕。
雁王本人还磨磨蹭蹭地一边养伤一边往京城溜达,未曾露面,而由他发起的一场轰轰烈烈的“运河长廊”运动已经落地生根,他的折子在讲宫里只压了两天,一场大朝会就过了,军机处主导力挺,两院难得悄无声息,几大世家忙着归拢内部势力,一时无暇他顾,方钦暂时蛰伏,隆安皇帝当天就批复了。
早已经心里有数的军机处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行动力,两天就出了一份完整的方案,让人几乎怀疑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不到一个月,在六部外成立运河办,运河办全权代理朝廷与杜万全等商会人士接洽,那杜财神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大皇商,早已经私下调配好的各种资源、材料源源不断地送到厂地,满朝上下不眠不休整整一个月,累趴下一大批平日只会伏案的文官,整个大梁都被一把大火烧了起来,好像要把两朝的尸位素餐通通补回来。
终于,赶在隆冬之前,把两江流民归拢至初步建成的厂房窝棚下。
而雁王李方才回到京城。
第99章动荡
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顾昀先前虽然匆忙在京城与江北之间打了个来回,但前线还有很多事没办完,正好让长庚在此期间养伤,直到长庚日常行动无碍了,两人才往回走。
归途中正好碰上运河沿线一片繁忙。
正在建的厂子总归是不太好看的,尘土飞扬,出来进去的别管是工匠苦力还是下放的文官与皇商,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但还算有秩序。
做工的一天管两顿饭,过了晌午,一群年轻力壮、刚刚放下屠刀的流民就聚在一起,从铁皮的大车里往外捞杂粮的窝窝。
顾昀曾经微服匿名地去转过一圈,见那窝窝掰开以后里面很实在,粟是粟,面是面,拿在手中十分有分量,与当年京城起鸢楼上珍馐玉盘流水席没法比,甚至连粗茶淡饭都不能算,但是一群刚干完活的汉子凑在一起,一人举着一块干粮,蘸着一块工头从家里拿来的酱料时一起吃的时候,看着让人心里踏实。
临近京郊,顾昀骑马跟着长庚的马车,沿途闲聊起这事,长庚便笑道:“工匠什么的可能是从外面请的,过来当工头,带着大家干活,剩下大部分做工的劳力都是杜公直接从招安的流民中征来的,将来他们在哪来搬过砖,就会留在哪里一直捧这个饭碗。为了这个,我听说杜公向运河办求了一道圣旨作保,以朝廷名义做保,除非是自己想走,不然厂子不会赶人,一辈子是这里的人。”
没有谁比流离失所的人更期盼重新落地生根,让这些流民自己造自己的新家,他们能把活干得又踏实又痛快,偷奸耍滑的很少,杜万全只需要管饭,连工钱都省了一大笔,还经常有老太太在背后叫他“杜善人”,拜菩萨的时候总连着他的份一起,这人也实在是到家了。
“好事,”顾昀想了想,又问道,“这么一来除了家人不减租之外,有点像军户只是民间不比军中,要是有不好好做事或是作奸犯科的呢?”
“军机处出了条例,”长庚道,“我走之前就交代江寒石了,已经连同圣旨一起发下去了,一共十三条,内有细则若干,他们每天晚上工,有专人给讲这个,倘若证据确凿地犯了,运河办的地方分枝能做主驱逐……唔,怎么,你还担心万一将来有官商勾结,欺负劳工的吗?”
顾昀一呆,继而失笑道:“怎么,那也有办法吗?”
“有,”长庚道,“在厂中做工十年以上的老人,只要一半以上的肯为他作保,那人就能留下,并且可以上告到上一级的运河办其实就算是这样,时间长了也未必没有问题,到时候再慢慢改,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顾昀:“你预谋多久了?”
“这可不是我想的,”长庚笑道,“只是刚开始和杜公接触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么长时间一边铺路,一边跟他们不断地商量磨合,一年多了,方才磨出这么点东西。杜公他们那帮人,一辈子走南闯北,西洋都跑过好多趟,见多识广,反应也快,不过欠缺一个台阶,我给他搭起台阶来,他就能挑大梁。”
书生有书生的迂腐和情怀,商人有商人的狡诈与手腕,本质上没有什么好坏,只看上位的人愿意往什么地方因势利导。
“对了,子熹,我还听杜公说过,西洋人有一种很大很长的车,”长庚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有点兴奋地说道,“架在铁轨上,跑起来非常快,但是又和大雕与巨鸢不同,能在后面拉好多节,那岂不是想运多少就运多少东西?比运河水路强得多,只是占的地方有点大,长线上不好统筹,正好可以借着这回征地建厂的机会把那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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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的地方留出来了,要说起来,还真得感谢杨吕一党买房置地勤快,省了我不少事。杜公打算先从运河沿线开始,请人建一个试试如今江南前线这个胶着法,粮草、紫流金与火机从京城运来运去未麻烦,要是有一天能建起来……”
顾昀对国计民生的事不见得有什么见解,对防务军务却极其敏锐,只听了个音就听出了意思,忙道:“你说仔细一点。”
长庚却不往下说了,冲他招了招手,仿佛是打算要耳语的意思,顾昀催马略微赶上一点,微弯下腰问道:“怎么,现在是有什么事还不能泄露吗?”
“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长庚稍作犹疑。
顾昀一时有些迷茫,没反应过来这事的保密原理是什么,就在这时,长庚忽然从车里探出头来,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占了一点便宜。
顾昀:“……”
长庚目光一转,见马车挡着没人留意,便低声道:“晚上回家再让我一次,我就把图纸给你看。”
顾昀拎着马缰绳往后轻轻一仰:“让你多少次了?不是仗着有伤撒娇就是跟我耍赖没门。”
长庚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控制欲太强,特别对顾昀,恨不能连穿衣喂饭这些事都一并做了。平日里他都会有意克制,尽量不让顾昀不舒服……不过到了床上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长庚轻声细语道:“义父,伺候得不好,我可以用心学。”
顾昀:“……儿子,你其实不用那么操劳。”
已经过了北大营驻地,顾昀便没着甲,只穿了一身便装的长袍,袖口比腰身还宽些。
长庚一探手就抓住他的袖子,不言不语地左右晃了晃。
他们路上经过一个村镇的时候,偶然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哭哭啼啼地拉着大人的袖子,撒泼要糖吃,从那以后长庚就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原封不动地学了过来,并且大有要将其发扬光大之意。
他小时候,世上没有一条袖子可以让他拉,如今纵然长得顶天立地,也总像是有遗憾,想一股脑地从顾昀身上都补回来。
顾昀一边笑一边起鸡皮疙瘩:“说不行就不行,松手殿下,你要脸不要了?”
长庚不肯松,大有不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扯成个“断袖”不罢休之势。
沈易和江充带人迎出城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雁王坐在车里,正探出头和顾昀说话,顾昀任自己那神骏懒洋洋地溜达,眼角挂着一点笑意,嘴角却绷着不搭理。
雁王第一次说了句什么,顾昀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逼着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雁王好像不死心,又说了句什么,顾昀把他的车帘拉下来了,好像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了雁王第三回扒开车帘露出头来的时候,顾昀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怕了他似的摆摆手,似乎就妥协了。
江充看得一愣一愣的。
沈易叹道:“大帅幸亏自己没孩子,不然了不得,非得宠出个青出于蓝的混世魔王来不可,我看他对雁王殿下就说不出三声‘不’来,什么事求两次不成,第三次再问,他准保答应。”
江充还没回过神来:“我以为侯爷久不在京城,和雁王之间只有个义父子的名份,看来情分是真的很深。”
沈易一听“情分”俩字就想歪了,方才感慨顾昀做不了严父的心情拐了个弯,心里骂道:“顾子熹这色令智昏的东西,一辈子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光天化日之下又在那散什么德行呢?”
“色令智昏”的顾昀鼻子有点痒,扭头打了个喷嚏,一转脸就看见了满脸“见将相和,吾心甚慰”的江大人和一脑门“注意影响,丢不丢人”的沈提督。
重新端庄起来的雁王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请进宫了。
沈易充满谴责地一眼一眼瞪着顾昀,方才答应了十分丧权辱国的事的顾昀这会正后悔,没好气地问道:“看什么看?”
老学究沈提督义正言辞地指责道:“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也太不像话了。”
顾昀:“我怎么了?”
沈易:“像个被狐狸勾了魂的色鬼。”
顾昀:“……”
真是“冬雷震震”“夏雨雪”一般的冤情,还百口莫辩……真想跟姓沈的割袍断义。
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对沈提督下毒手,沈易就用正事堵住了他的嘴:“我算着你这几天就该到了,也就没派人给你送信,两件要紧事得和你说第一,北蛮的加莱荧惑派人来了。”
顾昀脸色一变。
自从玄铁营缓过一口气来、平定西乱之后,一直虎视眈眈北向而驻,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北疆防卫的压力玄铁营是加莱荧惑一辈子的噩梦,有他们在,十八部狼王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北疆从来贫瘠,养点牛羊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这一战,大梁尚且打得兜了家底,别说满心想着复仇一直忽略生产的加莱荧惑。
长此以往,他们耗不起是理所当然的。
顾昀:“来和谈?”
“嗯,”沈易点点头,“这事没来得及上大朝会,皇上召我们几个人入宫议了议对方的条件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顾昀眉尖一跳。
沈易道:“像当年老狼王加供紫流金、提出以身为质时一样。措辞口吻都熟,又谦恭又真心实意,条件开得很爽快,子熹,你相信他们吗?”
顾昀沉吟片刻,缓缓道:“不是很信,蛮人和西洋人不一样,西洋人只是贪婪,但蛮人却是世仇尤其加莱荧惑。”
沈易忙问道:“怎么说?”
“自从加莱接掌十八部落,除了向中原复仇之外,他没干过别的事,”顾昀道,“他们现在来和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加莱被他们十八部里的什么人篡位□□了,要么就是他在憋什么坏主意。”
沈易:“也不能排除十八部落真的撑不下去的可能性……”
“不,还没到冬天呢,我不相信他们这就山穷水尽了,”顾昀道,“你听我说,加莱是条疯狗,疯狗不会在乎自己吃的是肉还是草,只管咬人对了,皇上怎么说?”
“皇上……”沈易微微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皇上最近可能要不太好。”
顾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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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
“现在大朝会改成十五天一次了,就初一十五,其他有需要议的要事都拿到小朝会上,交由军机处主持上传西暖阁,等皇上批复,我感觉皇上近来越来越受不住大朝会上一帮人乱吵乱叫了,”沈易小声道,“就这,这月初一大朝会的时候,内侍一说散朝,皇上站起来一脚踩住自己的龙袍,当场差点从御座大殿上滚下来,被殿前侍卫七手八脚地接住,结果这里……”
沈易一指自己的小腿:“直接摔断了,至今起不来床,我觉得他急急忙忙地召雁王进宫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顾昀吃了一惊:“摔一跟头能把骨头摔断吗?这也太寸了。”
“太医们不敢说话,吭哧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请陈姑娘看过了,陈姑娘说是多年劳累过度、再加上饮食不调,骨头都松了,才一摔就断有人传说先帝当年就是……”
怪不得太医们一个个三缄其口,也就动辄跑到关外去的陈轻絮敢说两句实话。
这社稷也太消磨人了。
沈易往四下看了一眼,见出来迎雁王的人马都跟着江充走了,顾昀将亲卫留在北大营,身边只有几个家将,便压低声音,几不可闻地对顾昀道:“因为吕家那事,贵妃也遭到了牵连,直接被削了妃位,明面上虽然没怎么样,其实基本也就是打入冷宫了,太子又那么小,母族也没什么助力,倘若皇上真的……你说他急着叫雁王进宫是什么意思?是托孤还是……”
顾昀看了他一眼,沈易自动噤声闭了嘴。
当年皇城将破时,李丰就提起过传位的事不是给太子,而是给雁王。
以当年那个说话就国破家亡、泰山倾覆的情况,小太子确实也是撑不起一个李姓家国的,而如今虽然江山没有复,但北蛮已经派人求和,休养几年,必有一战之力,皇上还会传弟不传子吗?
顾昀忽然想起御林军谋反那次,李丰突然对他提起的那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雁王小时候被蛮女虐待过”
李丰不像是会主动问的人,那很可能是长庚主动对他说的,会是个什么场合?
长庚和李丰虽为兄弟,但是不亲,顾昀知道长庚那小狼崽子,不亲的人,连根毛都不给人家顺,绝无可能主动坦白童年伤口博取同情,除非……顾昀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雁亲王成年加冠也好几年了,为什么没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就算别人不便提起,李丰难道也忘了吗?
所以那天隆安皇帝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很可能还有后半句“他心怀芥蒂,不愿意娶妻生子”!
如果雁王没有子嗣,那意味着将来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撼动小太子的地位,所以他或许能将托孤重任交到长庚手上。
而李丰一直让小太子跟自己接触,一方面是为了缓和关系,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这些人的心思啊……
沈易:“你说皇上有没有传位雁王的可能?”
“嘘别再提,”顾昀道,“不要搀和,记着咱们是干什么的。”
沈易忙应下:“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唔,是私事。”
顾昀诧异地看了沈易一眼:“什么?”
沈易抓耳挠腮片刻:“你跟陈姑娘很熟吗?”
第100章风起
顾昀还沉浸在北蛮使者和李丰的断腿里,一时没回过味来,莫名其妙地接道:“陈姑娘?说不上太熟她不怎么爱搭理人,怎么?”
沈易闻言不平道:“人家任劳任怨地在西北那鬼地方给你当了那么久的军医,你就一句说不上太熟?”
“负心薄幸”四个字已经从沈提督的眉目间脱框而出了。
顾昀:“……啊?”
沈易充满愤怒地看着他。
两人一个不在状态,一个激愤不已,驴唇不对马嘴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顾昀才有点反应过来,“啊”了一嗓子,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沈易:“你什么意思吧?”
往日里喋喋不休的沈易陡然闭了嘴,两颊紧绷,硬是绷出了一道死不开口的烈士模样,壮烈地迎接着顾昀不怀好意的目光,成了个没嘴葫芦。
顾昀一脸无辜地扬了扬眉,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易胸口戳了一下:“我说沈大人,圣人没告诉过你‘非礼勿打听’吗?光天化日之下,你我两条光棍凑在一起打听人家大姑娘的事,像话吗?”
他想起沈易方才毫不客气的数落,立刻见缝插针地把刀插了回去:“龌龊。”
沈易:“……”
顾昀平白无故捡到了沈易这样一个巨大的把柄,心情舒畅极了,腰也不酸背也不疼了,溜溜达达地放马走了出去,还吹起了与他的笛艺颇有异曲同工之效的口哨。
“顾子熹!”沈易咬牙切齿地追上来,“你……你……”
你这个王八蛋!
未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辱骂上司,沈易用了浑身的力气才把后面这句话隐回去。
顾昀把他娱乐了一溜够,两人已经甩开了家将,一起往皇城里走去,这才正色道:“陈姑娘的人品没得说,也很有本事像你这样的,我估计她一次揍三五个应该不成问题。”
这虽然是一句十分找揍的话,但沈易此时听来,却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尤其顾昀讲起多年前他在江南贼船上第一次见陈轻絮的事,听得沈易扼腕叹息,恨不能身临其境。
“至于她性情怎样、好恶什么之类……我也不便太知道,可能长庚跟她还熟悉些。”顾昀顿了顿,“不过她的家世我要给你说一说。”
“山西府陈家,我知道,”沈易接道,“世代出神医,悬壶济世,家风清正得很。”
顾昀轻嗤了一声:“你打听得倒清楚,这是打算好要上门提亲吗?”
沈易正色道:“三媒六聘自不可少。”
顾昀:“……”
他这位兄弟是个奇葩,早年读书读了一箩筐,被世家传统那一套荼毒很深,然而人家只是对外讲“礼教”,严于待人而已,关上门来自己龌龊自己的,什么也不影响,都是一帮心照不宣的假正经。
唯有沈家这位不同,外人看来,他弃翰林入灵枢,后来又自甘堕落成了个行伍丘八,可谓是“离经叛道”得出了名内里却是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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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真正经,正经得整天和一帮老兵痞子混在一起,愣是出淤泥而不染十多年。
这一段时间陈轻絮留在京城,历经大小风波,这位临渊阁的陈家人大概与沈易有很多接触,可是在这很多接触下,姓沈的愣是不敢当面和她说什么,只敢背地里跑来和顾昀打听。
听这个意思,他可能连陈家人和临渊阁的牵连都没弄清楚,至今还觉得陈轻絮只是单纯地一门心思报效国家呢!
顾昀暗叹口气,沈易这种木头,简直不像自己手下出的人。
“那我说个你不知道的事,不要外传山西府陈家不是普通的行医之家,他们是临渊阁的中流砥柱,”顾昀低声道,“我听钟老提过一句,陈姑娘好像是陈家这一代的家主,要真是那样,她不太可能嫁给你做提督夫人的。”
沈易当即一呆。
顾昀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去找人给你说说,看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先别,”沈易忙道,“太唐突了。”
顾昀:“……”
他感觉自己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不过按着沈易的这种性格,很可能一辈子也讨不着媳妇,于是很有经验地指点道:“这种事不能不着急啊季平兄,一个弄不好让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沈易却思量片刻,摇头道:“那也先别,我再想想。”
顾昀听完摇摇头,他太了解了,一个男人倘若听了一句女方的身份背景就心生犹疑,那多半也只是“有点意思”的程度,没到特别非谁不可。不过这种事,当事人的感受如何,他也不便多做评价,只是可有可无地说道:“那行吧,你先想着,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说。”
这句话沈易没听进去,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认认真真地跟顾昀分析道:“这个情况我以前确实不了解,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合适。”
顾昀:“唔。”
沈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等到这场仗打完了,我挂印辞官,将军不当了。”
顾昀:“……”
他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去。
沈易自顾自地有些愁眉苦脸道:“只是仗还没打,先去提亲,总觉得不祥咱们这种人,要是牵挂太深,在战场上容易束手束脚,反倒危险,万一有点什么,岂不是耽误人家?唉……我就怕打完仗再去,光阴与人俱不我待……真是难两全子熹,你说想个什么办法,能让闲杂人等退避三舍呢?”
“……这你不用担心,据我所知,陈姑娘自带这个本领。”顾昀顿了一下,微眯起眼,忽然笑了。
沈易莫名其妙:“笑什么?”
顾昀:“笑你,文采登科,第二天却与翰林们背道而驰,怡然进了灵枢院,在灵枢院里方才做出一点成绩来,正有人猜测你要当上奉函公的接班人,你却又辞别灵枢院,以护甲师身份进了玄铁营,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军功卓著,总算是走出了一条别人眼里一步登天的神路……解京城之围,救驾有功,弄不好马上能封侯拜相,别人都觉得你谋算得当,你倒好,要为了娶媳妇辞官挂印。”
沈易继续愁眉苦脸地笑了一下他本就胸无大志,这些年一直秉承着奶妈之心,照顾照顾这个、照顾照顾那个,跟着顾昀瞎混而已,可惜安定侯身边太过腥风血雨,一不小心带着他也混出了名堂,所得并非他所愿,因此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
有人心异变,三头五年就面目全非,也有人如止水,十万八千里走过,初心不改。
顾昀看着他,突然有点感慨,方才听见宫闱之事而微微升起的一点郁结也不翼而飞,亲昵地勾住沈易的肩,拍了一下。
“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陈姑娘,让我去跑腿呗,”沈易全然没有体察到安定侯心绪之起伏,还在那里忧愁忧思,不知不觉地开启了无穷絮叨模式,“就是……唉,你说没名没分的,我老去找人家,会不会不太好?以后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不太正派?哎子熹,你倒是说句话算了你不用说了,你本来就不太正派,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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