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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蹉跎兮自逍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祢处士

    过了许久,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悬桥对面那扇透风的门,而后坐下来从怀里摸出冷硬的面饼嚼了一口,拾起脚下的坛子。坛子里的水已经封冻,他拾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一下一下砸在坛口的封冰上,直到砸开了一个裂缝。他凑在那个裂缝上饮了一口冰水,把面饼的渣子灌了下去,胸口透寒,像是血都冷了。

    他这样嚼了几口,灌了几口水,又站了起来,默默地面对着那道悬桥。

    雪又下了起来,绵绵密密没有尽头。从门缝里看去,他的身影渐渐被暮色和雪花吞没了。

    “今夜的雪,会下得更大吧?”老人喃喃地说着回头。

    侍从们默默地跪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一身身的黑衣,像是夜色中的枭鸟。老人也没有期望他们回答,他知道这些人都没有舌头

    “你怎么还未回去?”

    “我等着先生回心转意。”

    “我为何要回心转意?你和我素不相识,你折磨自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诚心。”

    “世上有诚心的不只你一个。”

    “我比他们都有诚心。”

    老人笑了笑,仍旧坐在油伞下饮酒。

    第三天的早晨,雪停了,悬桥前的一树老梅静悄悄地开放,在皑皑的银白中红得惊心动魄。老人就坐在悬桥的对面饮酒,遥遥地赏着梅花,看着风里偶尔有细琐的轻红飘落。比梅花更红的是少年人的血,他垂手立在那里,手上裹着布条,布条是从他的衣襟上撕下来的,血迹渗出来把它染得通红。山风寒冷而干燥,他的手先是肿胀,再是裂开,满是斑斑的血污。他清秀的面孔也肿胀起来,看着有些滑稽。只是那股神色还没有变,他修长的眉宇上沾满雪粉,斜斜地飞扬着。

    侍从们又抬着老人回去了,少年人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面饼,还有两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说着杨季白已经揽过了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理着她带汗的长鬓。外人看去杨季白就是那么柔情蜜意地怀抱着佳人,梁谋心头也有如鹿撞,不过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杨季白的手冷如寒冰,而且微微发颤。她微微抬头看杨季白的眼神,那双眼睛悄悄地扫视周围,仿佛捕猎的鹰。

    她忽然感到自己遇见了一个何等可怕的人。

    美人已醉,美人已醉!”杨季白挥手向着不远处的一个下人高呼起来,“我要送梁女士下去休息,府中可有客舍?”

    下人们还不知他的身份,看他大醉而呼,正是洛邑名士的气魄,不敢怠慢,凑过来看见梁谋面颊上满是酡红,这些倒是根本不必伪装。

    “我欲睡眠,尔等且去!”杨季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手不轻不重地箍着梁谋的腰肢。

    下人犹豫了一下,招呼几个使女上来扶着杨季白和梁谋,从后门廊送了出去。

    后园一片白茫茫的积雪,踏上小溪上的木桥,暖阁里的喧闹声已经远去。杨季白忽地止住脚步,扶他的使女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重重的一拳击在后脑。梁谋此时才确信他真的全然不会武术,那个使女不但没有被击晕,反而惊叫出声来。

    梁谋一抬肘击中使女喉间让她闭过去气去,而后瞬间解决了剩下的两人。

    “快走!希望大门尚未封上!”杨季白一拉她手,顶着朔风大雪急奔起来,身后隐约传来人声,已经被姬府中的武士发觉了。

    梁谋苦笑了一声,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这个白衣的陌生人冒这样的大险,就因为他曾与自己共舞么?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自己共舞过的人。

    两人奔到街上,夜色已深,鹅毛般的大雪掩住一切。

    杨季白不由分说把一个乘马的路人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抛下一把钱就和梁谋一起上马。梁谋策马,他跨坐在后面,低喝了一声:“快,去南门大营!”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以为姬魴真地是去死谏?”杨季白在她后脑上拍了一巴掌,“现在若是还有谁能挡得住天子,只有你我。”

    “为什么?”梁谋一惊,直到刚才她还深信姬魴正在劝谏的路上。

    “我听到了。”杨季白只好说。

    “你……听到了?”

    “他想要杀了我,把你困在他府中。如果他此刻是要去死谏天子,他还有心思做这些?他是要你我两人都闭嘴,因为他刚刚以拥护王室的名义招揽过我们两人。此时天子若死,申公鹿必然铁腕镇压王室余党。如果被我们暴露出他表面亲近申公鹿,暗地里是个帝党,他只有死路一条。他这是在灭口。”

    “你怎么听到的?”

    杨季白愣了一下,“那你别管了。”

    “这种证据……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梁谋被他气得噎住了。

    杨季白看她生气了,急忙摆手,“唉……笨!你仔细想想,内侍来的时候,四百多禁卫已经,虽然还没有杀到申公府,可是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帝都。申公鹿需要的无非是个听话的傀儡,可如今陛下扯开了君臣和睦的面纱,这个傀儡就没用了。赢无翳不杀陛下,无以立威。姬魴去劝谏,未必能成功,即便成功,陛下不去冲申公府邸,未必申公鹿就会放过他。你明白了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啊……那可……怎么办?”梁谋发现原本混乱的局势在杨季白几句话里就忽然清晰了,但她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只能接着问。

    “姬魴表面上依附申公鹿,背地里是天子党。他就是要悄悄保住宗室的地位,以图将来。如果还没有事发,他一定会劝谏天子,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他去劝阻天子,他就得在四百多人前暴露他天子党的身份,也是死路一条。姬魴是个什么人?那是个杀伐决断的老贼,关键时刻,他大可以牺牲天子,保住他自己。如果现在他跟着天子去送死,他才是最傻的,什么用都没有!”

    “你……你这么有把握?”

    “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带走天子的弟弟,封锁消息,任凭天子被杀,而后继续辅佐新,新没准就是天子的弟弟,谁知道?”

    “可姬魴已经答应了天子的弟弟。”

    “多动动脑子,如果姬魴真要死谏,应该当场一呼,看看宾客们中还有没有效忠天子的,一起前去。那样胜算岂不大很多?可他刻意封锁消息,独自前去,为什么?他不希望这件事任何人知道!天子的弟弟是个小孩子,很好骗的,你看我随便扯了几句‘灰中燃火’他就信了。”

    梁谋脑中嗡嗡作响,难道什么“灰中燃火”、“以不可能为可能”都是这家伙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话?可是听到的时候……分明感觉到那种震撼的啊,跟一起跳舞的时候一模一样。

    “要是我,我就会带着天子的弟弟出发。反正今夜雪深都快埋过半条马腿,想把他堵死在路上进退不能又有多难?”杨季白接着说。

    梁谋吸了一口冷风,沉默了。她忽然回忆起了姬魴离去时的眼神,杀伐决断的眼神,瞳孔中弥漫着致命的铁灰色,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人”,不是朝堂上的老好人,而是一只正在缓缓张开羽翼的老鹰!

    姬魴在那个瞬间必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某一个可怕的决心!

    “梁长史,我这些话可不是胡扯……”杨季白扭身看着梁谋的侧脸,有些小心翼翼。

    梁谋回身一把狠狠地抓住杨季白的衣领,目光森然。

    “真不是胡扯!”杨季白急得声音都高了。

    “别废话了!陛下绝不能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梁谋大喝。

    梁氏数十代英魂仿佛在她身上苏醒,这一刻的梁谋脸颊煞白,剑眉飞射,震得杨季白一时没说出话来。

    “赌一局咯。”杨季白耸耸肩。

    “说话说完整!”梁谋烦透了这人在关键时刻的好整以暇。

    “赌赢了,就彻底光复王都,赌输了,你我这两颗人头就为室送葬。”杨季白拉过梁谋的手,看了一眼她的掌心,“看掌纹,梁将军你将来姻缘上不好诶,你看手掌中央的纹路隐约汇成一个方框,这就是所谓的‘牢纹’,是说姻缘不利,如坐苦牢……”

    梁谋冷冷地看着他。

    “好吧,我其实是说画个图,”杨季白说,“你想像这方框是天子都,如今申公鹿在王都里屯驻的军队接近三万人,我们手中没兵,申公鹿就稳操胜券。唯一可以就近勤王的人是驻扎在虎牢的武伯侯。”杨季白点点梁谋的小指尖,“武伯侯是忠于天子的,他的位置大概在这里,他手下有两万五千装备精良的士卒。从虎牢出发到这里,大概要半日的时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们哪里有半日?”梁谋急得冒汗,“陛下已经出发,决战就在今晚!”

    “不是半日,算上信鸽飞到虎牢关的时间,明天傍晚前武伯侯才能赶到。”

    “这些不是重点!”

    +“我们需要争取大约一日的时间……那么只有劫持天子!”杨季白握拳虚空一击。

    “劫持天子?”梁谋愣了。

    “别无他法。蒋夫士都劝不回天子,他能听我们的话?”杨季白摊手,“我们现在需三五百人,拦在半路劫持陛下,退守王城。申公鹿闻讯必然带兵逼宫,王城的地图我看过,城高墙厚,易守难攻。陛下手里算起来还有三千人的金吾卫……这些人都是些好吃懒做的世家子弟,除了当箭靶子用处不大……一百人的虎贲郎……这些人确实是精兵,只要坚持一天,坚持到武伯侯赶来。”

    “你有把握?”梁谋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筹划前一时反应不过来。

    “以前研究过,那时候读先天子故事,想像天子以狮牙会为羽翼,重兵围困王城,为什么不干脆打进去算了,还要等待武王宣布降位给他。”杨季白说,“所以我就潜心数月,在地图上以棋子布阵,思考怎么才能攻陷王城。你猜结果怎样?”

    “怎样?”虽然明知道不是问这话的时候,梁谋还是不由的自主地接了一句。

    “王城根本就不是作为天子寝宫来设计的,它原本就是座堡垒!想攻进去,申公鹿只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然后呢?武伯侯的军队人数虽多,可申国的甲士相比,完全不是对手!”

    杨季白的手移出了梁谋手掌的范围,在远处虚虚一点,“大概在这里,他想和申公鹿决战,想了很多年,等的就是直捣王城的一天。接到这个消息,他还不欢喜疯了?一定立刻来援,大概是……嗯,快马三日的距离。此外,南方的卫国、宋国也会起兵呼应。到时候申公鹿把我们围在王城里,诸侯联军把申公鹿围在王城里,这场仗谁胜谁败,可很难说了。”

    “你这计策……结果只是很难说?”梁谋瞪着他。

    “还有什么办法?若是这王城是张棋盘,盘面上黑压压的都是申公鹿的子,我们只是小小的两枚白子,我方唯剩下一条大龙,还在不要命地往黑棋势最厚的地方冲去。要在这局面下面做活盘面,不冒险怎么成?”杨季白说,“要么你听我的,我们一起试试,要么我们一起去看弑君,想必场面也是相当地壮观。”

    梁谋低下头,沉思了很久。风雪扑面而来,一片铜钿大的雪花黏在她的眉心,慢慢地融化成珠。

    杨季白看着那粒水珠,“想好没有?时间可越来越少咯。”

    “你这计策,必须执掌金吾卫的仆射、武伯侯、申公鹿、卫国、宋国均按你的想法行事,你凭什么有把握?”梁谋抬起头来,直视杨季白的眼睛。

    杨季白挑了挑沾满雪花的长眉,“就像我有把握梁长史会配合我。”

    “我未必会配合你!”梁谋逼到两人面颊只隔一寸,呼吸相接,她的目光狞厉。

    “我知道,我就是说,我没有把握,”杨季白淡淡地说,“但是我是个赌徒,赌徒上了赌桌……就得相信自己的赌运!”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一刻的凝视漫长,梁谋从他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轻轻一推杨季白的胸口,转身抓起马缰,猛夹马腹,“驾!”

    “南营啊!”杨季白在她身后大声说。

    “知道!闭嘴!”梁谋说,“抓紧我!摔下去你就死了!”

    马还未停稳,杨季白就提着袍摆跃下马,顶着大雪就往里跑,边跑边喊,“阎隋!阎隋!”

    南营是军营,驻守的是守卫城南几道门的军士。虽然没有离**营那样的杀气腾腾,但好歹也是军营,时时有人巡逻,杨季白这样大呼小叫的,绝无仅有。

    有巡逻军士拦住了他,“阎都统已经睡了,杨祭酒找都统是有公事?”

    “事急,要死人了。”杨季白说。

    “死人?”军士一愣。

    “死天子!”

    “杨祭酒说什么笑话?这话可是犯禁的!”军士脸色变了。

    “跟你说也没用,叫阎隋起来!”

    “杨祭酒!你虽然是我们都统的好朋友,可这里毕竟是军营重地!你说着该杀头的话,还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别怪我翻脸!”军士也是一股横劲儿。

    杨季白从背后被梁谋抓了出来,“这位是北河骑士幕府将军长史,你的职级比梁长史低了几级?梁长史没治我的罪你废话什么?”

    梁谋无声地叹口气,沉着脸,什么也不说。她腰带上挂着北河骑士幕府的徽记,是堂堂正正的军官身份,一眼看得出来。那个军士看着这么一个明**人的女孩,这么一身红甲,又是这样的身份,一时间有点发愣。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杨祭酒在哪里结交了如此有力的人物。

    “阎隋!”杨季白又喊。

    “什么人?”有个粗豪的声音从一处亮着灯的营房里传来。

    杨季白拉着梁谋的手,冲过去,二话不说,一脚踹开营房的门,“阎隋,有场脑袋换富贵的好赌!你赌不赌?”

    梁谋往里看了一眼,“呀”一声,把眼睛捂上了。

    她立刻后悔了,在这些男人面前,终究还是露了女孩的怯。

    营房里是一种叫人作呕的味道,混合着脂粉香、肉味、酒气和男人的汗臭。火盆上一只大锅里是褐色的浓汤,咕嘟嘟地不知道炖着些什么,一张桌上几杯残酒,地下扔着几件红裙绿袄,满是油污的帐子后,**的一男两女惊得坐起。那两个女人显然出自什么下等的女闾,姿容说不上美,满脸铅白粉因为害怕簌簌地往下掉。

    “杨季白你发什么猪头疯?”男人怒吼。

    杨季白根本不回答,上去几步把那两个**的女人从男人身边拉开,抓起地下的衫裙扔在她们身上,而后一脚踩在床上,消瘦的身体前倾,直欲凌压熊虎般的男人,“我才是头猪!我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要和你分享!你却在这里睡女人?”

    “建功立业?”阎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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