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徵白
美人为妖 分卷阅读17
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暖春将近时,雪狼族将要迁往北方。凛封看着盈盈怀里挣扎着要扑向自己的雪刃,淡淡道:“将它留在映疆城吧。”
“为何?”盈盈不解。
“他不吃生肉,只吃些野果,如何能撑下去?”凛封将手贴在雪刃毛茸茸的头顶。雪刃欢喜地使劲蹭着他的掌心,一道明亮的光芒在凛封手心绽开,轻柔地送入雪刃体内。
凛封将自己一半的修为度给雪刃,于是雪刃化成人形,变为一个约莫两岁的婴儿。
盈盈手足无措地看着婴儿在自己怀里啼哭,求助地望向凛封。凛封转过身去,不再看向他们:“将她送到映疆城中,找户良善的人家。”
似乎感觉到自己将被凛封丢下,雪刃哭得越发声嘶力竭,盈盈手忙脚乱地哄她,再抬头时,已不见凛封的身影。
雪刃被送到苏映雪曾经所住的宅子隔壁,林府那位与盈盈有着一面之缘的林府奶娘常氏家中。常氏极为喜欢这个在雪地里捡回来的孩子,雪刃哭个不停,她便一刻不停地温柔哄着,丝毫也不觉得累,眼底都是欣喜的笑意。
盈盈躲在窗子后边观察她们,见常氏如此喜爱雪刃,总算放下心来,悄然离去。
这一寄养,常氏便养了雪刃十三年。
期间凛封时常于半夜里将雪刃接出来教习武功,苏映雪留下的两柄弯刀也交到雪刃手中。雪刃对于如何使弯刀极有天赋,可除去弯刀,她与苏映雪没有一处相同,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情,她像是一个完全新生的人,与那个名为苏映雪的女子毫无干系。
凛封也从未在雪刃面前提及过苏映雪,他只是尽心地教导着她,对除此之外的全部包括雪刃对自己懵懂的情思视而不见。
雪刃不懂凛封的心思,她如幼时一般极度依恋着凛封。有凛封所在的地方,她便能感到安全与温暖。她将凛封视为世间至亲,将雪狼族视为自己的族群。她始终无法彻底融入人群,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狼。
即便凛封从未认可她是雪狼。
直到那场祸事发生。
雪刃是仆人家养的女儿,无权无势,模样也实在漂亮,且柔弱胆小,便有不少人在她身上动了心思。
林家大少爷林思便是个中翘楚。
他对雪刃旁敲侧击,明示暗示,雪刃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于是林思的耐性终于用尽,他给雪刃投了药。
红绡帐暖,满室旖旎,雪刃满脸晕红强撑在桌边,她身后还站着谁也看不见的一人一妖。聂江寒看得啧啧称奇,颇为站着不嫌腰疼地把林思此人从头到脚点评了一番,末了总结一句:“纨绔典范,世家之耻!”
自然惹得青黛对他无语了许久。
林思最终未能得手,因为雪刃有两柄弯刀。
雪刃从未用过刀,她的刀自然从未见过血,除去跟凛锋学刀外很少戴在身上。因雪刃的模样柔柔弱弱,这两柄刀也巧漂亮得像是两鸿映月寒泉,所以旁人从未将这两柄弯刀放在心上,甚至都不晓得她会武。
林思便被这两柄刀废去双腿,若不是门外守着的护卫及时将雪刃制住,他都险些被废去命根。
“给我杀了她!动手!给我杀了她!”
林思歇斯底里地对她咆哮,而后眼前一黑,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白若冰雪的衣角,便不省人事。
雪刃的记忆昏昏沉沉,身体像是深陷在泥沼里动弹不得。她只知道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她认得他的气息,他是凛锋。
这便足够了。
她安心地放任自己睡去,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时,她正躺在凛锋所居住的山洞里,而凛锋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切,也不是安抚,而是用平静的,甚至有些平淡的语气对她说道:“你的乳娘常氏被林家拷打成重伤,穿着单衣被绑在城墙上吹了一日寒风冻雪。我瞧着再这般吹下去,她约莫撑不过明日。”
雪刃怔怔望着他,咬紧唇,沉默不语。
她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是抚养了她十六年的乳娘。凛锋是希望她能回去救出常氏的,只是林家定然不能容忍她们母女再住在映疆城内,而雪狼一族,又怎会留一个人类?
若她不去救,便是无情无义,若她去救,便要从此离开他,四海为家。
雪刃想了很久,对着映疆城外的无边荒野,和映疆城内的万家灯火。
她想起自己幼时,有一回不小心变回了小雪狼,在床褥上撒欢地打滚。常氏推门进来时,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变回一个孩童,怯怯地躲在褥子下偷偷看她。常氏只是愣了片刻,走到床前望着她,有些颤抖的手抚摸上她柔软的脸颊。小小的她伸出脸蹭着乳娘的手,撒娇地讨好。而后乳娘的手不颤了,将她从床上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她记得常氏的怀抱,在她最弱小最脆弱时为她遮风挡雨。即使自己挨饿,常氏也从不会短缺了她的衣食。
常氏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子,肯在她病时顶着寒风敲遍全映疆城医馆的门,肯在满手冻疮时为她挑灯缝补衣裳,肯因为她不当心摔伤了腿,便在她床前默默抹了一夜的泪。
如今常氏受苦,她如何忍心视而不见?她如何能弃之不顾?
常氏是她的娘亲。
清晨时分,天光还未亮起,雪刃便离开了雪狼族群。凛锋站在山洞前,望着她瘦小的身影渐渐化作了荒野上的一点尘埃,他的脸色比平日里更苍白几分,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风又度边疆,冬雪将消,它们该离开了。
只是凛锋一直站在山洞前,并未有任何动身的意思。他在等一个消息。他等的那个消息在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他面前。一只年轻的雪狼妖跪伏在他脚下,将自己清晨于映疆城城门外所见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禀报给凛锋。这只雪狼毫不吝啬对于雪刃勇敢和强大的赞美,末了,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着狼王,道:“她临走前,对着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她看起来很难过。”
凛锋久久不语,久到雪狼开始忐忑地琢磨他究竟在想什么时,荒野上传出一声悠长清冷的长啸,这是雪狼王的啸声。而后,成千只雪狼的啸声接连响起,雄浑而苍凉的狼啸漫开在天地之间,经久不息。
远处一身血衣,背着乳娘翻越群山的少女听到了这声长啸,泪水猝然从脸上滑落,但她紧咬着牙,始终倔强地不肯回头看一眼。
从此以后,她失去了族群,失去了家。她此时的心间已是一片荒芜,她不想因为他的啸声,而在自己荒凉的心中开出任何一朵美丽却无比脆弱的花。
伏在她背上重伤的乳娘,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雪刃将背上的乳娘向上托了托,继续埋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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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回家
常氏终究没能熬过来,在开春的第一场暴雨中溘然长逝。
她伤的太重。
映疆城只是边地的一座小城,雪刃背着她尽全力也未能及时赶到下一座城。她死时暴雨倾盆,雪刃抱着她坐在废弃的山神庙里,呆呆地望着屋外的大雨。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息。雪刃握着她的手,摩挲着上面每一个她熟悉的老茧。不知多久,终于有滚烫的泪水从她眼里流出,她才从梦中惊醒一般,抱着乳娘的头,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被淹没在狂风暴雨里,飘摇破碎,零落成泥。
她哭得累了,在乳娘的怀里沉沉睡去。有人从雨幕里走来,雷光映出他锋利的眉眼和如同堆雪的白衣。凛锋坐到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在梦里依旧哽咽的雪刃,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
“别哭。”他说。
而后他就在她身旁坐了一夜。直到雷雨渐止,天光破晓,他才悄然离开。
雪刃不会知道,他陪了她整整一夜,她也不会知晓,在离去前,他曾把唇轻轻印在她额上,对她说:“活下去。”
聂江寒摩挲着扇柄,对青黛道:“你说这小姑娘的乳娘已去,为何雪狼王不将她带回族群?”
青黛轻轻叹息一声,同他说道:“你听说过狼孩吗?”
“怎讲?”
“我曾听来访西月阁的妖谈起,他遇到过一个被人抛弃于荒野中的孩子,尚在襁褓中时被狼养,便形如狼一样活着。不论吃食或者行止,与狼别无二致。你说他是人,还是狼?”
青黛望向聂江寒。聂江寒眯起眼:“自然是人。”
青黛继续问道:“倘若让你遇见这孩子,你会将他带回人间,还是任由他继续过着狼一般茹毛饮血的日子?”
聂江寒略一思索,回道:“他是人。”
“他是人。”青黛点头:“所以他不能像狼一样活着。那只妖当初便做出了选择。他将自己视为亲子的人类孩子送回人间,那孩子恨了他一生,恨他抛弃自己,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陌生的人间。可那妖从未后悔。因为他的孩子是人,不是狼。”
青黛望着沉睡中的雪刃,低声道:“凛封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想必雪刃心里也是明白的。”
山神庙外雷雨渐止。云散天开时,雪刃从梦中醒来。
她将常氏埋葬在山神庙外,这里远远可以望见映疆城的轮廓。她在常氏墓前磕了几个头,而后抹去眼泪,咬牙往前走下去。
她并未回去雪原,而是往凛封曾指给她的南国的方向走下去。
这个瘦小的小姑娘,孤身一人翻越崇山峻岭,吃了不知多少苦,终于来到凛锋曾对她说过的水乡。
她看到了南方最美的景色,遇到了最美的人。盛渡河上画舫穿行,华灯初上,她在桥上遥看见画舫船头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他也望见这个趴在桥上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朝她微微一笑。
他叫杜辞舟。
那夜恰逢杜辞舟设宴,他不在意多宴请一个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小姑娘。雪刃被请到画舫上,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狼吞虎咽,听着他们将王城的趣闻。
听说十几年前盛渡河上最美艳的花魁宋嫱为自己掷千金赎身,义无反顾地跟着一个书生而去。结果书生考取了状元,迎娶太傅府上千金为妻,休了宋嫱。宋嫱不堪其辱,投湖自尽。
听说远嫁西北的郡主红颜薄命,她的兄长万里远赴西北想接她遗体回家,却空手而回,回来后再不提起这位胞妹,且不知为何开始吃斋念佛,信鬼神之说。
曾经多少盛名荣华,如今尽付与他们一场笑谈之间。雪刃不懂这些见闻哪里好笑,只将其全都默默记在心里。
在满场锦衣华服当中,雪刃一身破旧衣衫无疑异常显眼。有人嗤笑一声,上来挑事:“来时曾道杜兄志趣高雅,所往来者皆非寻常之辈。没想到还有如此不堪入目之人混入场中!真是脏了此处的美景,污了诸位公子的眼!”
雪刃茫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席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她向来懵懂,不善于辨识人心,顷刻间慌了手脚,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惹来众人瞩目。直到说话那人朝她走过来,指着她的鼻尖挥斥她:“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与诸位公子同坐?还不快滚!”
雪刃终于了悟,这人是在嫌弃自己脏。她想起凛封曾对自己所说,即使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自己也不能作践自己,任由别人轻贱,要学会反抗。
于是她鼓足勇气,将面前盛着酱肘子的盘子卡在那人头上。
满座哄然,哄堂大笑。
嘲讽雪刃的男子暴怒地掀开头上卡着的盘子,扬手作势欲打雪刃,雪刃吓得推倒桌椅蹿到画舫边上。杜辞舟及时挡在她身前,抓住那年轻男子的手:“诶,李兄,看在在下三分薄面上,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舫中设有汤池,有佳人伺候!”
说着,杜辞舟用扇子轻轻敲了下男子的腰,男子会意,脸上浮现满意的笑,瞪了雪刃一眼便走进画舫中私会佳人。
杜辞舟平息骚乱,又举杯劝了众人酒,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岔开,待到众人酒酣饭饱时,舫中陆续走出几名手持乐器的美貌女子,以歌舞助兴,好不风流快活。
而杜辞舟悄悄跑到忐忑地重新坐下的雪刃身边,饶有兴味地吓唬她:“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胆子不小!你知道你用酱肘子拍的那人是谁吗?尚书大人子侄!小心他唤来官兵将你逮进狱里去!”
雪刃警惕地瞪着他:“是你唤我来的,你要反悔赶我走吗?”
杜辞舟见她瞪圆杏眸,娇俏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立马又板起脸,严肃且认真地忽悠她:“我请你上来,不是请你来惹事情的!这个。”他用折扇敲了敲一碟被雪刃吃得干干净净的糕点盘:“好吃吗?”
雪刃迟疑地点头。
“想吃吗?”
雪刃更迟疑地盯着他,但喉间忍不住咽下口水。
杜辞舟见鱼儿上钩,用折扇指向画舫行去的岸上,对她道:“约莫还有一炷香这座画舫便会靠岸,一炷香之内,你讲个有趣的故事给我听,之前发生的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可是……”雪刃落寞地垂着脑袋看着鞋尖:“我没有故事可讲。”
她的脑袋快垂到桌子底下,连背影都写满可怜。杜辞舟手握在嘴前咳嗽几下,陡然间满是欺负小丫头的罪恶感,唤来侍女重新上了几盘糕点,全都堆到雪刃面前:“好好好,不讲不讲,吃,今夜放开来吃!”
雪刃抬起头瞅着面前色香味俱佳的糕点,疑惑地看向杜辞舟:“可是你为何要请我吃东西?我不认得你。”
杜辞舟眯起眼,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道:“你让我想起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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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故人?”
杜辞舟点头,脸上带着笑,但莫名略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哄着她宠着她,任由她欺负,然后她远嫁给一个我不认得的男人。”
“后来呢?”
“后来……”杜辞舟笑意渐消,淡淡道:“她死在西北,我连她尸首都没见着。”
雪刃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连忙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推几盘到他面前:“给你吃,你别难过了!”
“难过?”杜辞舟不可置信地扬起眉头:“她哪里值得我替她难过!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些什么?”他将糕点推回雪刃面前:“吃!不吃完不许下船!”
雪刃不知自己哪里说错,委屈巴巴地将糕点望嘴里塞。
她刚塞完一半画舫便靠了岸。杜辞舟将她拎下船,径直领到景德侯府中,闯进书房便直嚷嚷:“苏锦荣!出来!看我给你带回个填房丫头!”
雪刃局促地跟在他身后,看见书房里间走出来个人,手里握着书卷毛笔,容貌俊朗,皱着眉看着自己。
苏锦荣将目光从雪刃身上移开,抬起手隔开朝自己凑过来的杜辞舟,道:“你又来做什么?”
“给你带美人啊!”杜辞舟笑得飞扬跋扈,挤开苏锦荣毫无形象地占了他书案前的位子,示意他看雪刃:“怎样?称心否?”
苏锦荣无言地瞥了他一眼,唤来丫鬟,将全身脏乱的雪刃领下去梳洗并且换身衣裳。
雪刃没被人如此伺候过,缩在澡盆里躲着丫鬟伸过来的手。待她梳洗完毕,回到书房时,杜辞舟已拖着苏锦荣在书房外的石桌上开了坛酒对月赋诗。
苏锦荣被他烦得头痛,抬头看见雪刃走过来时,呼吸一滞,愣了半晌。
月光朦胧,照在人身上仿佛度上层幻影。雪刃腰上挂着两柄弯刀走过来,神色懵懂,小心翼翼。
苏锦荣一把推开赖在自己身边的杜辞舟,扑到雪刃面前,扯过她腰间的弯刀。
他一遍遍地抚摸弯刀银鞘上的花纹,眼泪不知何时已涌了出来。杜辞舟坐在原地托腮淡淡地看着他们,他早在第一眼看见雪刃时便看见她腰间挂着的弯刀。
“你是何人?”苏锦荣握住雪刃的肩:“你为何会有舍妹自幼不离身的刀?”
雪刃被他吓到,猛然推开他连退几步,紧紧握着弯刀提防地瞪着他。
第15章满城烟火
苏锦荣见她惊慌戒备的模样,顿觉是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不舍地放开她腰间的双刀,借助月光仔细看她的脸。
与苏映雪真是不像。
他的妹妹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风华自信,而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眉头微锁,像是有解不开的忧愁,身形也瘦瘦小小,十分好欺负的模样,都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
苏锦荣不由放缓语气,徐徐问道:“可否告诉我,你的刀是从何处得来?”
雪刃想起在人间不可提及妖的规矩,咬住唇,摇摇头不愿开口。
苏锦荣还欲再问,杜辞舟便挤上前来,将他挤到一边:“以你这般问法,问到明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说罢,杜辞舟把酒坛子塞到雪刃怀里,趁雪刃慌乱地抱住坛子的间隙从她腰间解下其中一柄弯刀,抛到苏锦荣手里:“我用这坛好东西跟你换,借你刀用一晚上,明日原封不动奉还与你!”
雪刃想抢回刀,奈何怀里还抱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酒坛子,气得跺了下脚:“你欺负人!”
“我欺负你?”杜辞舟不可思议地捏住她白嫩软乎的脸颊:“你今夜是否无处可去?”
雪刃瘪嘴,不情愿地点头。
“想不想住在这里?”
雪刃想起方才泡的又舒服又香喷喷的澡,眼眶都憋红了一圈。
“乖。”杜辞舟拍拍她的头,唤来丫鬟:“去跟着这个美人姐姐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将刀还你,还带你去吃最好吃的东西,去最好玩的地方,可好?”
雪刃眼巴巴瞅着他:“你不能骗人!”
“好好好,不骗你。”杜辞舟笑起来,百般好言哄着才将雪刃劝回房里。
待到他转回来寻苏锦荣时,苏锦荣捧着手里的弯刀,郑重对他道:“是映雪的刀。”
杜辞舟敛起笑意,神色沉重。
次日一早,雪刃打着哈气从房里出来后,睡眼惺忪地吃完早饭,便被杜辞舟拉着去逛街市。
雪刃拍了拍杜辞舟归还来的弯刀,又悄悄瞧了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苏锦荣。她有些害怕这个平素板着脸的男子,即使每回发现她偷看自己时,苏锦荣都会僵硬地扬起嘴角试图扯出一个和善笑容来。
杜辞舟领着雪刃吃遍一条街的美食,吃完便撂下摊子留着苏锦荣结账。雪刃面皮薄,觉得有些愧疚,杜辞舟便揽着她的肩谆谆教诲道:“莫要觉得不好意思,你瞧见他身上穿的衣裳没?还有他腰间挂的玉佩,哪样不要大把银子?总归他是要花掉,不如用来救济你我,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雪刃斜眼瞧他身上同样光鲜的服饰,决定不与这个厚脸皮的人计较。
入夜后,街市上更是灯火辉煌。
远处烟花炸开,十里盛渡河上画舫灯与烟火辉映,绚烂如画卷。
从盛渡河一角飘出来数盏河灯,摇摇晃晃漂至江心,如同河上次第绽放的莲花。雪刃趴在桥上,指着打着旋儿漂到桥下的河灯问:“那是什么?”
“是河灯。”杜辞舟伸头瞥了眼桥底,将扇子摇得万般风流倜傥:“怀有心愿的人会将心愿写在纸上,放入河灯中,河灯会载着他们的心愿漂流至河神所在之地,神便会听到他们的祈愿。”
“神当真会听到吗?”雪刃认真问道。
杜辞舟但笑不答。
雪刃想了想,从身上不知那个角落翻出几枚乞讨时讨到的铜板,跑去卖河灯的小贩那里买了一盏河灯,将自己的心愿一笔一划写在纸上,妥帖放入河灯里。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杜辞舟不由好奇,想勾头去看,被雪刃挡住:“你不许看!”
“那你告诉我,你写的心愿为何?”
雪刃捧着河灯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道:“我写的是,我想回家。”
“回家?”杜辞舟挑眉,望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苏锦荣一眼:“你家在何处?”
雪刃垂着脑袋,眼眶微红:“在西北,很远的地方,我想回家……”
苏锦荣也走过来,看她泫然欲泣的小脸,不由想起苏映雪,心底微疼,安慰道:“别哭,我可以送你回家。”
雪刃摇摇头,抹去眼泪,可眼泪越抹越多,她将河灯捧到他们面前,小声说道:“不是说河神会实现心愿吗?这个要怎么放进河里,神才会看得到?”
苏锦荣与杜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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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一眼,一个连忙去拿火折子点亮河灯,一个给雪刃擦眼泪柔声安慰她。总算弄好河灯放进河里时,苏锦荣看着渐渐漂远的河灯,问道:“你当真不想留在这里?我可以照顾你。”
雪刃摇头:“我已经来过这里,现在,我该回去了。”
她已经看过南方最美的景色,遇见过最美的人。她很喜欢苏锦荣与杜辞舟,这两人带她吃了她从未吃过的美食,看了她从未见过的风景,他们给她讲民间流传的美好故事,还帮她将所有心愿都托付在一盏河灯上,送它漂入满城烟火中。
如今,她是时候回去了。
她已把所见的每一处风景,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牢牢记在心里,不是为了回忆,而是为回去讲给凛锋听。
她想把沿途所有的美好都告诉他,然后对他说,她想回家。
他就是她的家。
苏锦荣温柔地笑了下,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发。
“好。”他轻声应道:“我来为你准备行囊,送你回家。”
雪刃走时,婉拒了苏锦荣送她回西北的提议,依依不舍地使劲朝他们挥手。杜辞舟与苏锦荣并肩站在城门下望着她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忍不住问道:“她有可能真是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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