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恒山羽
只是一两天没见,怎么闹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番邦人真的矫情。
他心里故意腹诽着,却忍不住闭上眼睛,静静贪恋了一会儿赫戎皮肤微凉的温度。在李兆堂实在看不下去,惊天动地咳了数十声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退开几分,才得以撞见赫戎略微干裂的嘴唇,以及眼下新泛出的淡淡乌青。祁重之心尖一跳,探头往他身后一瞧,果然见那三人也无打采靠在一起,皆是一副快要虚脱的凄惨模样。
他不可思议道:“你…你不会一直站在这里等吧?”
看这样子,恐怕是自打他进城以后,赫戎就没再挪过脚。
“你傻子吗?”祁重之心疼极了,忙从腰间解下酒壶,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快喝口水。把他仨放了吧,走,跟我回去。”
那三人如获特赦,连声谢也不敢道,见鬼似的跌撞跑了。李兆堂望着他们屁滚尿流的背影,感慨鬼帅不愧是鬼帅,即便辞别沙场,还是有他的“可怕”之处的。
他想给祁重之一个“你看,果真等急了吧”的眼神,可惜祁重之一心扑在赫戎身上,没看着。
站桩似的杵了几天,赫戎倒不见什么疲色,喝过两口烈酒,他问道:“你们遇上了什么麻烦?”
祁重之哑了哑口。
他本来不想跟赫戎提的,结果开场就被看出端倪来了。
他摸摸鼻尖,只好从实招来。
“我不小心把没改印记的银子交给城门口的守卫了,被他们发现了不对劲,差点把我俩当贼给抓起来,好一通逃,所以耽搁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赫戎当即皱眉:“你不是把银子分类装起来过吗?你不应该会犯这种错。”
“你也记得我把银子分起来装的?”祁重之一拍大腿,“那看来我没记错啊,可怎么就出了岔子呢?”
李兆堂小声插嘴:“会不会是在装的时候就装错了?毕竟公子那会儿脑子不太清楚。”
“不会,”不等祁重之开口,赫戎率先反驳,“他不是会因此误事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选在祁重之忙正事的时候去打搅。
祁重之亦然,他还是清楚自己的秉性的,之前就在疑惑,现在有了赫戎的确定,便更加琢磨不透了。
赫戎沉默片刻,视线毫无预兆转移,径直冷厉慑向了李兆堂。
李兆堂愣怔一瞬,忽然后退半步,面露惶恐。
“将军……将军怀疑是我调了包?”
第52章第五十章
“赫戎!”
祁重之猛一拽他,呵斥道:“别瞎想。”
赫戎仍旧视线不转,盯得李兆堂浑身发抖,几欲站不住脚:“只有我们三个人,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李兆堂抱着一兜沉甸甸的药材,手在袋子外紧紧揪着,接连退后了好几步,处在想夺路而逃,却又不敢动脚的状态。
他的模样着实可怜,眼底闪动的委屈和惧怕不是假的。想想他的那点儿胆量,确实不足以支撑他在赫戎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多疑如祁重之,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李兆堂,但一则没有确凿的根据,二则他想不出李兆堂这么做的目的。
他可是跟祁重之一同进的城,是一损俱损的关系,李兆堂绝非笨蛋,即便是记恨当初被祁重之连累,也没道理傻到挖个把自己也埋进去的坑。
何况
“我们两个身上的伤和毒全都要仰仗先生来医治,先生如果要下手害我们,何须用得着这么大周章?”
或许因为“银子被调包”的事险些危急到了祁重之的性命,赫戎的怒火来得异常迅猛,祁重之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拦着,他能瞬间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兆堂撕碎。
他的半条命都攥在李兆堂手中,现下明面上竟然就要跟人家撕破脸,都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吗?
这也是祁重之始终没有将心中疑虑表露出来的最大缘由。
他话都提点到这份上了,可赫戎还无动于衷,不由气急:“你听话!”
“公子不必心了,”李兆堂苦笑,“将军若不信我,李某就是为他医治,他怕是也不敢再用李某的药了。”
“不不,李先生,他一向冲动,并不是真心要怀疑……”
李兆堂低声开口,截断了他的解释:“一路来多谢公子照料,有劳公子再借我些盘缠,凑够我回济世峰的路吧。”
他说罢,把怀里药材放到两人面前,沉默着低头站好,嘴抿得很紧,显得有些倔,让祁重之记起在城中酒馆,那些地痞在大庭广众下肆意笑话他的身世,把他难以启齿的过往当作下酒料来宣扬时,他也是这副难堪又隐忍的神情。
包括在神草堂一众因为祁重之而蒙冤下狱后,他再见他,也只会惆怅万分地埋怨一句:枉我如此信你,你瞒得我好苦……
倘若这次真的是祁重之一时大意犯下的错呢?只是一块碎银,印记又小,兴许就是失手放岔了也说不准。
赫戎笃定祁重之没错,也难有护短的情绪在里面。
那李兆堂岂不是又冤枉大了?
祁重之撇开赫戎,上前几步,拉起李兆堂便往前走。
“先生听我几句,此去济世峰路途遥远,通缉令说不定已经由荣阳发放到了各处,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李兆堂摇头:“可我继续留在这里,早晚也会被将军活剐了。”
“你到底对他有什么误解?”祁重之皱眉,“他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公子啊,”李兆堂停下步子,徐徐长叹,“疑心一起,再想消弭,就比登天还难。其实你也怀疑过我的,对吗?”
祁重之蓦地怔住,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他方沉沉颔首:“是。……我想听先生亲口告诉我实话,只要你说,我就信银子究竟是不是你调包的?”
当面被质问,李兆堂反而平静下来,眼睛有些发红。
“是与否,对你们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他微微摇头,像是在反问祁重之,也像在自己规劝自己,“我只是大夫,你们只是病人,病人发现大夫开的药方有问题,但万幸自己没有吃坏,质疑大夫一通,自然就
潜锋 分卷阅读72
走了,从此不再来。如果大夫医治好了病人的病,病人谢天谢地后,也自然就走了,等下次再得了重病,兴许还会再来。”
但早晚都是要走的。
“不是亲人,不比朋友,你我相交泛泛,除却一帖药方,再无瓜葛。银子或许被调了包,可你如今也毫发无损,一个过客是否欺瞒了你们,哪有那么重要。”他轻轻笑了,侧首遥遥看向赫戎,见那位将军始终望着他们的方向,眉峰紧皱,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前来,把祁重之从他这个“两面三刀”的人身边扯离。
“将军愤怒,也并不是因为觉得被我欺骗,而是因为你因此身陷险境,差点没能脱困而出。”
同样,祁重之明明早就怀疑过他,可迟迟没说出来,还在赫戎面前为他辩解的原因,也是为了能留住他为赫戎解毒。
李兆堂回目光,眼底怆然一闪而过,被祁重之敏锐捕捉,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先生。”
可一时不知道怎么张口。
李兆堂的话,正中心坎,让他无话可说,心虚至极。
可李兆堂决计不能离开,那是赫戎唯一的活命希望。他只得硬着头皮请求:“请先生留下,救赫戎一命。”
李兆堂没有再看他:“济世峰百年盛名,一朝出了个勾结外族、致同门死于非命的叛徒。我去救他,谁又来救我呢?”
“先生!”祁重之紧跟一步,郑重道,“祁钧无以为报,愿为济世峰驱使。凡先生所求兵器,举我所能,必为先生铸出。”
李兆堂的神情忽而变得万分复杂,沉默了许久,终是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扑通一声钝响,他心尖剧颤,震惊回头,竟见祁重之豁然单膝跪地,垂首恳求:“请先生务必救他一命!”
他话音刚落,赫戎飞身疾至,伸手就要拽他起来。
祁重之低喝:“退后!”
赫戎的手狠狠一滞,不管不顾地去抱他:“起来!”
祁重之猛然将他一甩,抬头不躲不避看向李兆堂,目光灼灼:“赫戎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从前是身不由己,迫于家国压力才做下诸多恶事。而今他已有悔过之心,今后也必然会做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先生仁心仁德,如若愿意保他性命,祁钧自会去济世峰求见峰主,向他解释清楚荣城事件的前后始末,还先生一个清白。”
最后,他语气一缓:“我也一直当先生是朋友。先生可愿再信我一回?”
他已对李兆堂跪过两回,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无论哪次,都不是在为他自己。
“你……”
李兆堂鼻尖发酸,百感交集,卑微的哀求不足以让他心软,但铁血男儿的千钧一跪,彻底让他难再继续怄气。
“我答应你就是!”他终是认命叹息,弯腰搀扶起祁重之。
“李某何德何能,能结交祁公子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见他如此,祁重之心里大石可算是落了地,边随他站起,边露出了一点儿笑模样:“李先生人中之龙,愿意不计前嫌答应我的请求,才是大仁。只望你别再生我的气就好。”
李兆堂说:“将军别生李某的气才……”
他话还没说完,赫戎从后突兀插过手,捞过祁重之,板正他的肩膀。
李兆堂知情识趣,不再多言,独自去拿那袋被三人弃之路边的药材。
刚刚还慷慨激奋的祁重之,转眼成了等候宣判的鹌鹑。
赫戎紧盯着他,不容许他逃避:“他如果还不答应你,你打算再用什么办法求他?”
祁重之辩解:“他会答应的,先生不是狠心肠的人,他只是被朋友怀疑,心中不平。”
“如果真是他做的呢?”
“真是又如何?”祁重之摇头,“我把他坑成这样,他心中难有怨气,就是想整一整我也情有可原。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赫戎许久没有说话,祁重之担心他还在生气,有些忐忑地抬头,额际却覆来一只大手,严严实实盖住了他的眼睛。
视野里陷入一片黑暗,祁重之茫然不解,忽觉唇边微热,不算特别柔软的温热触感贴覆其上,一碰即。
他随即反应过来那竟是一个吻!
手底下的睫毛颤动,蹭得赫戎手心微痒,他松开手,将祁重之拥在怀里:“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
他用的是“得到”两个字,听起来没有那么柔情蜜意,满满的都是赫戎式的专横占有欲。
他接着说:“北疆的女人,除了上神和领袖,只能跪自己的丈夫。”
祁重之一听,心里的感动和温情立刻一扫而空,神色变得颇为古怪:“等等,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女”
“你是我的妻子,”赫戎理所当然地对他陈述未来的规矩,“我会娶你,在我解毒以后。做我的妻子,不可以再向其他男人低头,我是你唯一的领袖和上神,也是你唯一的丈夫。”
祁重之连惊都不知道该怎么震了,嘴角微抽,丝毫没感到被“求亲”的喜悦:“我怎么觉得跟被宣判似的,而且,你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你们北疆人求亲,难道都这么……”
一言难尽吗?
“怎么着,”祁重之有点头疼,“跟了你,还得每天给你三跪九叩?”
赫戎点头:“理论上来说要这样,但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给你特赦。”
祁重之:“……”
祁重之:“你滚行吗?”
第53章第五十一章
他们俩求亲都求得跟旁人大不一样,半点暧昧都没有,还差点你死我活地打起来,把捡完药材调头回来的李兆堂都给看懵了。
“怎么了这是?”李先生火急火燎跑近,一手劲提着袋子,一手去拉祁重之的胳膊。
祁重之边被拉开,边不忘在赫戎身上奋力蹬了两脚,留下俩灰扑扑的脚印子,煞是醒目。
赫戎那厢也不服输,伸出手便欲抓他的腿,祁重之急往回缩,兼之破口大骂:“别他妈做梦了,滚蛋!”
李兆堂满头雾水:“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祁重之脸色涨红,是被活生生气的:“你问他!”
李兆堂不敢问,赫戎先自己交代了,亦是满脸的不悦:“我要娶他为妻,他不愿意。”
“这不是挺好的吗?”李兆堂夹在当中,突然有点尴尬,“你们情投意合,私下结为连理,也是一段佳……”
他还欲往下再说,冷不丁撞见祁重之的脸,简直黑得吓人,登时便闭紧了嘴。
且说这两个人是如何好端端打起来的
祁重之喜欢男人,早已毋庸置疑,自打他成人以后,就没少往倌儿楼妓院里跑,可他干那档子事的时候,素来是处于上位,因为见多了柔弱小倌们被各式兴趣奇特的嫖客折磨到死去活来的惨状
潜锋 分卷阅读73
,对于“承下”一事,可谓饱含抵触情绪。
因此,当他知道赫戎一直将他视作“未来妻子”看待,且已为他量身制定了一套北疆媳妇应该遵循的三从四德,摆明了一副“我是你丈夫”的样子时,差点没当场咆哮出来。
回想赫戎大多数情况下对他的态度,确实强硬了点儿、专横了点儿,但祁重之一向以为他是大将军当久了,习惯了发号施令,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合着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把弯转过来,直接就把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
怎么,他祁重之长了一张就该被压的脸吗?!
赫戎居然还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打起来才怪。
“这事儿谈!”祁重之大手一挥,“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你自己跟自己过吧!”
赫戎眉心一压:“由不得你。”无视茫然无措的李兆堂,一弯腰,竟把祁重之单肩扛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他大步流星朝昏暗不明的密林深处走,祁重之直觉大事不妙,依赫戎的脾性,还真有可能出其不意地对他做点什么,因此施展浑身解数,奋力挣扎扑腾起来:“疯子,你别乱来!”
赫戎一按他的腰眼,他惊嘶一口凉气,眨眼成了哑火的炮仗,朝李兆堂拼命使眼色。
赫戎脑后长眼似的,半转身一瞥正欲抬步来救场的李兆堂,成功让他刹住了步子。
“你敢往前一步试试。”
李兆堂一屁股坐到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眼见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被赫戎吓蔫儿,祁重之恨铁不成钢,只得施行迂回策略:“你冷静一点儿,把我放下来,咱们好好说话成不成?”
赫戎充耳不闻,扛他像扛个空无一物的麻袋,脚步依旧稳健如飞,及至到了彻底见不着官道,四野皆静的地段,他才舍得将肩上的人放下,但还依旧捞在怀里,不肯撒手。
祁重之警惕非常,惟恐他来个突然袭击。
“你怕我吗?”赫戎感受到他的紧绷,亲昵去蹭他的发顶,低声安抚,“别怕。”
可手却扯开了他的衣带,顺着贴身衣服滑了进去,微凉的掌心摩挲过光滑后背,祁重之呼吸一滞,猛地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这家伙嘴上说得好听,手里动作越来越急躁,粗重呼吸撩在祁重之颈侧,让他一个激灵,急声制止:“停!停!”
没用,赫戎是动真格的,不仅不停,还往前一推,将祁重之牢牢压在了树干上。
两人力量悬殊,祁重之动弹不得,隐约察觉有硬东西在下方抵着自己,便真有些慌了。他万万没有露天野地里胡来的喜好,也绝没做好“承接”赫戎的准备。
他也是个正当火旺年纪的大男人,被摸得野火躁动,可迟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一口淤气堵在胸口,让他烦乱不已。
“我说了停!”在赫戎要解他裤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是带着愤怒吼出来的一句,成功喝止了赫戎,后者的大手扶在他腰侧,低头沉沉看着他:“为什么不愿意?”
为什么?这种事情,得有个天时地利的预备,不是中原人规矩太多,是他们番邦人忒不讲究,哪有说色心一起,就把心上人拖到荒郊野外来胡闹的?祁重之虽然不大注重礼法,但也不愿做没开化的野蛮人。
但这些话,跟赫戎说了他也未必理解。
祁重之试探着去推他,赫戎主动退后了一步,他不诧异抬头觑他,意外从他冷峻的脸色中看出一分失落。
祁重之毕竟心疼,火气也消弭得差不多了,无奈道:“我只是现在不愿意,你能明白吗?”
赫戎摇摇头,不清楚现在做和将来做有什么区别。
“太突然了,”祁重之绞尽脑汁和他解释,“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而且你刚刚的样子,让我觉得你会把我活吞了。”
可事实证明,赫戎的脑回路就是和他的不一样,祁重之想的东,赫戎说的西:“我会轻一点。”
祁重之青筋蹦跳:“不是说这个!”
“我会对你好,”赫戎自己说自己的,完全不听他那一套,“我向天神发誓,以北疆神使的名义,会至死忠于你。”
“……”祁重之张了张口,他生平头一次听人对自己许这样深重的誓言,来得猝不及防,没能立时反应过来。
劳烦他下次语出惊人时,稍微打个预警吧,求求他了。
天可怜见,他的脑子到现在都是乱的,自打出城以后,连歇息都没来得及,一连串的麻烦事比在城里的时候还让人心烦,赫戎真不愧神使之名,专门变着法地让他这个凡人头大如斗。
“祖宗,”他深吸一口气,“我愿意和你做任何事,包括你现在渴求的这件。可做每件事之前,我已经习惯先深思熟虑,有个规整的计划,才能让我行事有条不紊,心里安定。你总是想到即做,说风就是雨,从来不跟我打个商量,我知道你是一意孤行惯了,不奢望你能改,只希望你起码能遵循下我的意见。”
“现在,”他说,“让我歇一会行吗?我很困,你肩膀借我靠靠。”
不知道赫戎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总之他言尽于此,要是再不能理解,他只能上手和他打架了。
赫戎很顺从地坐下来,祁重之心力交瘁地整理好凌乱的衣物,歪头靠在他肩侧,鼻尖嗅着让他又是喜欢又是恨的味道,翻腾的心绪宁和下来,不过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人像两柄截然不同的利剑,要想完全契合,还要经过漫长的时光磋磨。
祁重之的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一阵浓郁药香钻入鼻尖,他咕哝着翻了个身,脑袋打滑跌了下去,被赫戎及时捞住,稳稳扶回了肩头。
李兆堂:“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祁重之揉揉眼睛,还在犯迷糊的阶段,拿起个不知谁递给他的馒头,干巴巴啃起来。
“在炼药吗?”他边吃边问。
李兆堂点头:“再有一两天就成了,我自己一个人,制得慢些。”
倒是不着急,总归赫戎还有两粒现成的药加持。最近也没见他情绪激烈过,看来药的见效速度很可观。
“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告知我,”李兆堂提醒,“是药三分毒,何况我的药旨在以毒攻毒,很可能出现副作用。”
赫戎方要张口,见祁重之投来担忧目光,便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李兆堂放心了:“那就好。”
深山老林里是没法过日子的,干馒头不能多吃,赫戎目前算半个病人,祁重之总觉得应该给他加营养,几个月的苦日子过下来,两个人都瘦了许多。
荣城是万万不能再去了,祁重之琢磨着,可以往京郊走,他对那儿熟,先捡家偏僻小店
潜锋 分卷阅读74
暂居,一面疗毒,一面找机会查张平森的底。
想到张平森,他的心口就一阵发疼,算计别人,他可以心策划、不择手段,但一朝要把矛头指向曾经的亲义父,他连手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
要怎么查,查到什么地步,查出来后怎么办,是当面质问,还是悄无声息地……
如果谋害他爹娘的真是张平森,他要亲手弑“父”吗?
他低声叹气,仰头倚在树干上。这段日子里好像叹气叹的格外多,他都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前天洗漱时,甚至找出了一根白头发。
“还是累吗?”他听到赫戎问。
累啊,身心俱疲,怎么能不累。
他重新闭上眼睛,最终下了定论。
“两天后启程,去京郊。”
第54章第五十二章
两天之后,没有马车,三人徒步而行。
其实大可以在道上劫一辆,每天来来往往的客商数不胜数,最不缺的就是马匹。骑马的话,日夜兼程,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若是走路,那可慢了去了,碰上刮风下雨,磨蹭上小半月都不一定能到。
但祁重之不知为何没有提,赫戎是个听命行事的,自然就没有自作主张,可怜李兆堂想说又不敢,只好以柔弱书生之躯,陪这俩皮糙肉厚的老爷们下步干走。
三伏酷暑,地面都被烘烤得发烫,他汗湿了整整一靴子,往嘴里塞了俩薄荷叶,可怜巴巴地干嚼。
“还有吗?”祁重之大汗淋漓叉着腰,“我能喷火了。”
“我看看。”赫戎作势要去扒他的嘴,被祁重之一巴掌拍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