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贾浪仙
沈鲤嗓音模糊:“不小心……鱼刺卡住……”
公子是吃鱼高手,怎么会卡住刺。电光火石间,引章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而对也是一脸关心的玉漱解释道:“方才公子才说起大夫人身子,甚是关心。当下听到这么个好消息,你瞧,开心得都让鱼刺给卡住了。没事,我拿些醋给公子喝,化了那鱼骨即可,玉漱姐姐莫担心。”话锋一转,又道,“老祖母他们一直挂心大夫人身子,玉漱姐姐快些把这消息告诉开去,让他们好早些安心。”
果然,玉漱闻言,安慰了一声便急急跑开了。
待人走远,沈鲤才直起身子,可却似乎力气让人抽干了去,竟连抬腿迈步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一时松了意志,身子一软就直直往地上栽去,引章撑都撑不住。
公子这番失魂落魄之相引章从未见过,也理解多少辛酸多少泪都独自吞下,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的,引章见公子软趴趴伏在地面,咬咬唇,大起胆子,将人抱起,揽入怀中。
引章没安抚过人,便学着往日姐姐安慰自己时候那样,一下一下抚着公子后背。公子上半身几乎压在自己身上,久久,突然抽搐起来。引章一吓,忙要推开公子看看什么情况,不料人家突然使力,死死抱住引章不让她推开。
片刻,引章突然感到肩膀一片湿热,霎时明白公子此刻动作,可却找不到语言安慰,一时着急,竟也哭了出来。
沈鲤觉察异常,抽出身子,红着一双眼淌着满脸泪打量起怀中丫鬟,见她哭得眼睛眯成缝,两条宽面条泪挂其下。饶是沈鲤聪明,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沈越是我姘头,他出轨(?)了你哭个啥。无奈,只得搜索从沈摇情身上学来的经验:女孩子都爱比美,可能惨这方面也会攀比,引章大概是觉察自己哭了,发动了她的攀比之心,非要比出个更惨来。
沈鲤替引章抹了泪,道:“好了好了,你更惨,我不跟你比就是了。”
引章:“??什么我更惨,明明惨的是公子……”
这下沈鲤不解了:“那你哭啥?”
引章啜泣道:“哭我自己没用。以前沈爷教训公子,总是胆小怕事躲一边,而今公子这么伤心,我却找不到话安慰,可每次我难过都是公子陪着,而今不能回报,真的好没用。”
沈鲤顿时了然,决定记入小本本,以便日后另总结一个如何安慰女孩子专题。不过当下实操机会难得,赶紧组织语言安慰道:“傻丫头,说什么呢!还好你在,要不然我连可以哭的肩膀都没有。”
此话奏效,果然,引章再抽噎了几下,就平静下来了。
再难过,太阳还是照旧升起,日子还是得过。
沈鲤觉得这两日自己是挂了副人皮的行尸走肉,会说话、会笑、会做事,但就是没有感情,一切都是在按着本能机械进行。而沈越为照顾孕妻,充分发挥好男人该有之担当,除开必要官府应酬,其余工作几乎都交给了沈鲤,自己衣不解带陪伴妻子。
不过这样也好,沈越的工作不允许马虎,沈鲤必须全身心投入,因而反倒能暂时从痛苦中抽身。另外,为了避撞见发狗粮画面,沈越也尽量早起,悄悄把公文放好在沈越书桌上,再悄声离开。这不,天上星星都还眨巴着眼睛没睡醒呢,沈鲤就已经背着一包袱公文,对,背着、一包袱、的公文,准备出门。
才要踏出水无月院门,不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呵,大清早,肯定不是找自己的,沈鲤提了提包袱,退后一步,翻身躲到月拱门后。
沈越视力也不差,远远就见沈鲤躲开了去,这几日明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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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疏远,知道他是闹哪般,便大步流星,踏过院门,顺手将躲在门后佯装数星星的人揪了出来。
果然,沈鲤一脸‘这位大爷是谁、怎么认得我、怎么还揪上人家衣袖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吗’的表情,被沈越拉着走回府里。
引章本在拾床铺,听闻外边动静,以为公子又落下什么东西了,忙出来看。却见沈越拖着一脸不情愿的沈鲤,引章自觉,问候了一声就带上门退出去。
将人拉至桌案,沈越回身,取下沈鲤的包袱,沈鲤倒没反抗,乖乖卸了包袱后就转身离开。果然,让沈越一把拉住,沈鲤哑声道:“爷,我去泡壶茶。”
闻言,沈越才放开人。
待沈鲤回来,已面色如常。斟好茶水,沈鲤主动开口:“沈爷凌晨到院里来,不知有何贵干?”
“确实有事与你相商。”沈鲤听着,觉得沈越语气里,有份隐隐的喜悦。不由抬眼看向他,果然,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温柔。
沈鲤平静道:“沈爷请说。”
“我想提前给孩子取名,阿超的是念白,我想了很久,取了一个无论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名字。”沈越呢喃着,醇厚的嗓音如吟诗一般,可惜对沈鲤而言却是刺,扎得沈鲤浑身发疼,由内而外无死角地疼。
片刻,沈鲤才道:“什么名字,愿闻其详。”‘愿闻其详’,多少年没说这个词了,突然的似曾相识之感,记忆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争锋相对的初识吧,只怪自己关于将他的记忆珍藏得太好,只言片语,都没因岁月流逝而退色。
沈越酝酿些会儿,才字正腔圆,道:“念鱼。”说着还提笔,就着桌面宣纸写下。
沈鲤本做好沈越说完就点赞的准备,可耳朵却似装了过滤器,将二字反复咀嚼,最终让沈鲤明了沈越哭笑不得的用心。沈鲤已经欲哭无泪,便坦白道:“赎我冒昧,爷这是几个意思?孩子是您跟夫人生的,却又烙上我的记号。”一语出口,才反应过来,或许沈越真的只是碰巧在名字中取了‘鱼’字,那代入之感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沈越果然被问得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或许因为从没人敢如此给脸不要脸,当面将他好意拂了去,一时恼怒,揪住沈鲤衣领,责问道:“你这是对谁讲话。”
方才面对一片好意实但于沈鲤而言却是绵里藏针的沈越,反倒是无从发泄,而今既然撕开了去,沈鲤便也不管不顾,虽无动作,任沈越揪着自己衣襟,眼神却极倔强,瞪大了眼瞪回去:“怎么,说中爷痛处了是么。是呀,堂面上妻谐子孝家庭和睦,背地里暗度陈仓爽翻天,内外兼修,真是人生赢家……”
一语未了,就让沈越结结实实甩了一大耳刮子。
沈鲤捂着立马发烫的半边脸。沈越见他低着头,也不知什么神情,便捏了他下巴,抬起人脸,警告道:“就是又如何,记清楚自己身份。再多嘴就……”突然噎住,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鲤一张脸被强硬抬起,明晃晃烛火映照下,所有神情毫无藏匿之地,嘴唇蠕动片刻,沈鲤才道:“是,我知道错了。还望沈爷开恩。”
沈越闻言,才松开手:“知道就好。”似乎良心发现于心不忍,又出手替沈鲤将衣领整理好,接着道,“做好你的分内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分内事是什么,除了替沈越打理工作、处理生活琐事,还有充当他偷|情的玩物?这些质问,沈鲤的理智回来,不会问出口了。但一想到自己爱得毫无保留,至今无家无舍,却落得如此下场,千滋百味涌上心头,一时眼眶发干,又痒又涩,却不是流泪的冲动,
沈鲤又恢复这几日的行尸走肉状态,沈越离去时,不忘送他走出院门,跟他告别。
回到屋里,呆坐不知多时才回过神,发现沈越离去如此之久,引章竟然还没有回来,一时奇怪,便起了身去寻人。
此刻还是清晨,府内除了鸟鸣之外无他杂音,小样儿小玩意以及他们的儿儿女女一见了沈鲤就叫得欢腾。沈鲤才想起没给他们添食换水,本想勉为其过去打理,可一站到小样儿小玩意的笼子下,方才干涩的眼眶霎时湿润了。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罢!罢!罢!
沈越去了,此刻只要稍微靠近、联想到与他有关的点滴,就会忍不住流泪的冲动。还是让引章去拾吧。
才到了偏房,就隐隐听得啜泣声,沈鲤一惊,连忙推门进去,果然,引章赤着一双脚,正抱着膝盖在地上流泪。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红肿成两颗水蜜桃了。
时值倒春寒,地板冰冷,沈鲤忙过去一把抱起丫头,将人放在榻上,行动间触到姑娘手背,顿觉冰凉,忙取了暖炉塞进姑娘手里,又盖好被子。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入被探了探姑娘双脚,果然冰凉,便不管不顾拿双手替引章包裹住暖着。
引章这才有点反应,开始不好意思,欲要抽回脚,沈鲤却握得紧。姑娘脸红了一阵,嗫嚅道:“公子,别闹了。”
难得有值得守护的人,沈鲤一脸‘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大义凛然样,以典型直男癌腔调保证道:“姑娘,用我的暖,融化你的冷吧。”
引章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肿肿一双水蜜桃下浮起两朵绯云,羞涩道:“公子,你的手比我的脚还冷,是我在暖你吧。”
“啊?!”沈鲤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抽出手背贴上脸探探温度,再摸摸引章一双小脚,‘哦’了一声,镇定自若替姑娘掖好被角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心里却咒道‘该死的四季冰凉僵尸手’。
引章啜泣两声,才道:“公子,我都听见了。”
沈鲤吓得花容失色x2,片刻,镇定过来,道:“方才是我的错,不该顶撞了沈爷。”
“凭什么!”引章的嗓音一如既往纤细柔弱,出口却是前所未见的坚定,只听她接着道,“我们奴才出身,身为下贱,逃不了任人差使的命。但凡主子们还有一点尊重下人的意思,我们也甘愿为他们脑浆涂地了。”
脑浆涂地?什么玩意儿?联系上下文,沈鲤想了想,纠正道:“应该是‘肝脑涂地’吧。”
引章道:“随便啦,反正公子懂我意思就好。”
沈鲤:“……”沉默片刻,沈鲤才开口,“可说出来也不见得有用……”沈鲤突然觉得觉得手上一烫,吓得看过去,却是引章从被窝里抽出了手,握住自己的。沈鲤生怕冻着了人家,连忙要抽身,却让引章握紧了。
只见引章眼神迷离,似飘渺到很远的过去,嗓音却一如既往温柔,道:“以前我有心事,公子总能一眼看出,让我一定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我依着公子的话去做,果真日子好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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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公子对自己却从来苛刻,凡事都憋在心里。”停顿片刻,引章似下了决心,一字一句道:“以后公子难过,不要憋在心里,也对我说出来,好吗?”
沈鲤久久没答,引章着急起来,道:“我虽懦弱,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听听公子倾诉总是可以的……”
“不是。”沈鲤中断道,“我在想,咱们这样的关系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嗯?”引章侧了脑袋,一副好奇模样。
“应该叫‘相依为命’吧,你跟我,在偌大的沈府。”
引章呢喃着这个词语,咀嚼些会儿似乎才明白其中意思,对着沈鲤欣慰着笑了。
最起码,不是孤身一人了。
第34章第34章
之后一个月,沈越沈鲤保持着正常来往,但沈越再没有在水无月留宿。
好容易挨到旬休,沈鲤决定向沈越告假,拿定主意便移步鹿柴,才到前院,竟然就看见沈越。只见沈越坐在一张板凳上,手中正削着苹果,一旁,田夫人正躺在躺椅上。
偶尔听引章提起,田夫人因高龄怀胎,身体反应极大,常常孕吐不止。而当下却见她神情恬淡晒着太阳,除开脸色稍差外,并无其他不妥。
冬日艳阳天,两口子晒太阳。若这是无关乎自己的一个家庭,想必自己也会为这么一幅温馨场面而感动吧。沈鲤咬了咬唇,走上前去,轻声道:“爷。”
沈越回头,眼神里有诧异,一时竟没回上话,反倒是原本闭眼的田夫人,闻声睁眼,看见来人,眉眼弯弯,甚是慈爱,道:“鲤哥儿,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那当然,为了避伤眼,沈鲤交接工作都是在凌晨进行,那时田夫人多在安睡。其余与沈越在一起的时间,也多在官府,沈府里,二人几乎没单独相处过,彼此都在避彼此的嫌。
心里这么想,沈鲤脸上笑容却温和得近乎谄媚,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动听,道:“偶尔过来也是与沈爷议论公事,夫人没见才好,毕竟听着伤神。”
田夫人点点头。沈越接道:“这个点过来,有什么事吗?”
不过一个月,就沦落到没事就别见面的关系了,沈鲤心口酸酸,出口却平静,道:“这三天旬休,我想告假出去一趟。”
闻言,沈越也没看向沈鲤。自顾自继续手中工作,只见他刀工熟练,一整个苹果的皮削出连续完整的条状,掉到地面,放在盘里切成块,插上果签,在温水里泡了泡,才递给田夫人,接下来泡了第二块,递给沈鲤,沈鲤正要开口拒绝,沈越似早有预料,一个眼神瞪过来,吓得沈鲤乖乖接过。
见沈鲤咬了一口,沈越才问:“打算去哪儿?”
以前不爱出去,是拿这里当家,当做自己落叶之后可以回归的根,可而今自己的爱人都不再专情了,自己也就没有眷恋的理由。反正哪儿还不是流浪,倒不如按着宁献王指点,去扬州做出点属于自己的事业。突然庆幸当初情浓时也没告诉沈越跟子的关系,因而这点私心要瞒下还是比较容易的,斟酌片刻,沈鲤道:“就想四处走走。”
沈越明白其中缘由,软下语气:“也好,最近工作劳累,得空去散散心吧。”站起身又吩咐道,“你等我一会儿。”
田夫人见丈夫入房,突然想起什么,正要回头呼唤,可沈越却已走入房中了。田夫人只得从躺椅上撑起身子,沈鲤见她吃力,扶了一把。待夫人坐稳,回头唤了一声“甘霖”,丫头立刻跑出,问道:“夫人叫我吗?”
田夫人点点头,对甘霖吩咐道:“把上回我让你给鲤哥儿做的两套夹棉冬衣取出来。”
沈鲤一惊,不可思议道:“给我的?”
田夫人点点头,仍是一脸和善,柔声道:“往年看你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袄子,夹棉穿久了不暖,上回替阿越添衣,想着也给你做上几件。”
沈鲤既惊又喜,伴着感动,还有其他一些复杂莫名的情绪,一张巧嘴此刻再说不出好话,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谢谢夫人”。
沈越和甘霖一同出来。田夫人伸手接过甘霖的包裹,打开了道:“我鲜少出门,不知当下流行什么样式,见你平日穿得素,就选了差不多的料子,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沈鲤受宠若惊,忙道:“重要的是夫人一片心意,沈鲤感激都来不及,怎有怨言一说。”
田夫人闻言,才松一口气似的,将包裹裹好交给沈鲤。沈鲤接过,沈越又在上面放上三锭银子,平淡道:“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沈鲤谢过下,随即告退。走的时候,只听身后田夫人道:“方才逐鹿来不是说官府里还有什么事吗,甘霖陪着,我不要紧,你快些去吧别耽误了事。”
沈鲤突然明白,沈越为了田夫人布置这一整个院子的心意。有些人,哪怕不爱,也值得尊重、值得厚待。
单枪匹马,快。
到达扬州,还只是下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沈鲤纵马飞奔,不多时就到达宁献王府门前。门前小厮入内通报,沈鲤下马等候。远远见着二人,一人骑牛,一人行走。骑牛那人姿态还甚是滑稽,只见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一只腿坐在牛背,也不扶着牛以防摔下,而是一手搭在旁边的缁衣青年身上,那青年沉默着在旁牵绳,面容冷峻。
不是子还能有谁。
这几年真的见识遍了子的物尽其用之道,只要是脊背朝天的,除了家鹅鸭子这类两足动物,沈鲤都见证子尝试或者上路骑坐。眼下骑牛已经算是常规了,如果要说当下还能让沈鲤吃惊的,估计就只有子把叮当也给骑了吧。
子靠近了见着侄子(?),立马喜笑颜开,为了装出点长辈的样子把草吐了把腿也放下了,拍打牛背欢喜道:“小鲤子,总算记得来找你叔叔了。”
沈鲤正待回话,不巧,通报小厮正好跑出,道:“沈公子,王爷有请。”
子看看小厮,又看看沈鲤,果然跳下牛冲过来就揪了沈鲤耳朵:“好啊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的,直接找献王不找我了。”
沈鲤按住才按住子的手不料人家又出脚了,两相厮打,叮当似早已习惯,顺手牵了沈鲤的马,目不斜视,默默步上台阶进入王府。
好容易牵制住手脚,沈鲤才看清子面容,不同于往日的丰润光滑,子整个人都明显干瘪,黑了一圈,看着就像自家一头肥猪在太阳底下晒脱了一层油,沈鲤不禁心疼:“上次找你却说你不在,跑哪儿耍去了,回来变成这副摸样。”
沈鲤似乎捕捉到子脸上瞬间的神色明灭,可立马又恢复常态,只听他道:“王府呆得闷了,出去逛一圈。”沈鲤直觉这回答敷衍,但好像没什么立场质疑,便把疑惑咽了回去。二人步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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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坐看云起’,这是献王冬季赏景之处,园内以腊梅为主景。?暗淡轻黄体性柔,腊梅淡雅,隐约的芬芳和着冰冷的空气,沁入心脾也不觉沉醉,反倒令人清醒,一种拒人千里的美。
献王的娱乐方式,除了戏曲、茶道,就是打坐了。而当下献王虽在理茶,可一旁的蒲团深陷,想必是听闻有人来访才起身的。闻人入室,也不回身,只问道:“回来了。”
显然不是问沈鲤,子难得正经:“是。”沈鲤只觉氛围不似往日活泼,便小心起来,一举一动随着子,默默在蒲团坐下。献王斟好茶,放置二人身前,看向沈鲤,道:“可是想通了。”
沈鲤点头。室内没生炭火,静坐不动,沈鲤只觉得冷意很快蔓延至手脚,只得不露痕迹捧着茶盏取暖。
“子揽了这事,改由他带你去吧。”
沈鲤有些错愕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直到上了街,才问道:“关于我的事,献王好像什么都告诉你了?”
“有什么好瞒,怎么样我也算是你家长。”
沈鲤:“……”
子难得没骑牛也没带叮当,负手走着,虽然黑瘦了些,但小肚子仍旧鼓鼓,见了路边卖烤馍的,不忘跑过去,沈鲤见他比了个‘二’,忙喊道:“我不饿,不用买我的。”
子似被噎住,回头道:“我意思是一个馍馍放两份肉。”见侄子一副受伤的眼神,才勉强补道:“你真不要?”
待走出一段距离,沈鲤才道:“油腻腻的,我不爱。”
“抱着跟抱骨头没啥两样,硌人。真替你家主子可怜。”子嘴里满当也不忘反唇相讥。
沈鲤瞧着快要走到闹市了,便问:“上回那些商人,铺子都开在市区?”
“不全是,待会去的是你的铺子。”
“我的?”沈鲤不可思议,又问,“献王……”突然想起子曾提醒,出门在外不提献王名号而改叫‘齐公’,便改口道,“齐公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来?”
子将吃完的牛皮纸对折,嘟囔道:“我替你弄的。”
沈鲤联系前因后果,问道:“这铺子可是以‘丘寻壑’的名义接手的?”
子笑笑,答道:“没错,是了。”
沈鲤顿住脚步,质问道:“齐公不方便以府里的名义大量购绸缎,便拿我作个幌子。”傍晚行人渐多,沈鲤一不留神就让人撞了个趔趄,所幸子身手不慢,立马出手扶住,并凑近了低声道:“这里人多,我们到店里再说。”
直到走至繁华街道的尽头,一路商铺琳琅,只有末端一间铺子大门紧闭,也无牌坊,子停住脚步,道:“就是这间了。”
纸窗透出微弱灯火,沈鲤看向子,见他脸上写着‘你家店门你去推’的表情,便自行上前,推开门。一股长期禁锢于木箱的陈旧气息扑鼻而入,却不算难受。只见一众货架倚墙而置,因而店铺中央显得格外开阔。隐隐闻到一股水汽,抬头,阁楼传出轻微脚步声,一只靴子踩下楼梯。
竟是叮当。
只见他挽着袖子,手上搭着抹布,方才那股水汽是他清洁时所带出。
沈鲤回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吩咐他来这儿的?”
“王府门口,看见你的时时候。”
沈鲤想起方才没说出口的质问:“一切你们都安排好了,我不过是作颗棋子,这与我在沈府有何不同?”
子闻言,竟跑到沈鲤跟前,急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在扬州不熟,也不能在此久待,这些就由我替你安排;可至于布料,府里没人懂得,非你不可。”
沈鲤是头一回见子着急,愤愤消了大半,软下脾气,道:“那你可告诉我,齐公突然要这么多布料作甚。”
向来胡话随心编随口说的子,这一次却没能巧舌如簧,顿了片刻,才道:“齐公最近需要银子,只得转卖布匹。可你知道齐公身份多有不便,一次尚可,若长期下来,难招人怀疑。这中间人,非得是自己人。”
听到‘自己人’,沈鲤神色稍缓,又想起子跟自己说起的往事,圣上曾下令削减王府一半俸禄。料理这偌大王府,若无丰厚入,可谓举步维艰,再加子神色诚恳,沈鲤便不再他疑。
子见沈鲤神色恢复平静,才开口道:“你先从供应王府每个季度绸缎做起,熟手了,再开拓你自己的路子。”
沈鲤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是一叠纸张,原来是上回下的名片,道:“今儿天色晚了,明早我再一一拜访,挑选布料。”
子道:“也是,”突然想起什么,喜道:“对了,给铺子取个名吧,取个好兆头,得跟招财进宝有关,你看‘日进斗金’怎么样?不行,这个未太直露了,要不‘来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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