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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贾浪仙
“那……两位官人要几间房?”店小二终于发问。
“上房两间,再另要五间中房,即刻入住。”王吉快口吩咐。
“好,诸位客官随我来。”
待到房中落座,沈鲤推窗望去,夜色已经漫开,楼下并无万家灯火,只因此窗面朝翠湖,仔细嗅着,水气咸淡,沈鲤自胸口掏出一竹哨,轻吹两下,有鸟语从其中发出。随后回屋坐下,窗外一阵飘风,随后,一袭人影,轻盈跃入房内。
沈鲤看过去,眼中顿生喜意:“好久不见。”
是叮当。
依旧是一身缁衣,窄袖束腰,身姿笔挺。叮当略加点头,示意问候,便将一袖珍竹筒交给沈鲤。
沈鲤接过,边解开边问:“子最近怎么样?”甫一出口,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歉意道,“对不住,忘了你不能人语。”
叮当比划两下,沈鲤读懂,宽慰道:“顺利就好。”旋即低头看向拆出的纸卷。
阅毕,思忖片刻,沈鲤一声叹息,对叮当交代:“信儿我先不回,这一趟公事完毕回京前,我寻个空子过去见见子……”说着,沈鲤眼波些许飘忽,近乎喃喃道,“有些话,当面才能说。”
叮当略微迟疑,点头应下。
翌日。
不过才寅时,一行人马已经抵达一处华府。
若说此刻沈鲤轻松,那是绝不可能的。
犹记得四年前,初见沈府,第一眼就是街中立着的两只大石狮子。而今石狮跋扈依旧,可一切终究物是人非了。门前再无笔挺站立的守门小厮,更无闲话家常的绮罗妇人,仅剩风扫落叶徒留一地的萧条。
沈鲤抬眼,三间兽头大门之上,紫檀镶金的大匾上方正楷书的“敕造文武第”五个大字,蒙了些许尘。
到底意难平。
待人马纷纷就位,沈鲤对王吉耳语道:“王公公,我一介闲杂人等,待会颁布圣旨时,就寻一处静地回避吧。”
王公公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了,又问道:“奴才差个人跟着?”
沈鲤摆摆手:“公公有心,不劳神。”
待进入沈府,王吉等人员在一进正房花厅宣旨。沈鲤毕竟心虚,赶在沈家人出来接旨前就堪堪绕路走开了。
沈鲤神情茫然,可脚步却熟络不改,往者平日常走的道儿走着,不时见丫头小厮往正房花厅赶去听旨。
“鲤哥儿?!”
一声惊呼,沈鲤回神定睛,竟是……
“翠袖?”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
第53章第53章
“翠袖?”
可这一次相见却不如往常,翠袖再没蹦跳着上前讨要脂粉,但见姑娘脸上神色骤变,先是震惊,旋即疏离,最终定格为……厌恶。
沈鲤苦笑。
翠袖四下看看,最终从袖中抽出一物,砸向沈鲤。
沈鲤眼见一团斑斓直往脸上撞,旋即落下,脸上却丝毫没有痛感,只因姑娘砸出的仅是一方秀帕。
也是翠袖唯一能砸出的东西了。
报复不见成效,翠袖连发话都带上了哭腔:“你个白眼狼!……亏老祖母这么信你……老祖母就是让你活活气死的!”
沈鲤没听到指责,只惊呼:“老祖母去了?”
翠袖没来得及答话,只因红巾赶到。红巾扳过翠袖身子,直直朝前院花厅走去,连半分眼色都不屑留给沈鲤。
沈鲤双目失神,缓缓跌坐地上。
帧帧回忆,或远或近,或模糊或清晰,霎时风起云涌,涌进沈鲤因酸涩而紧阖的眼帘。
犹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当时被沈越差的人监视得紧,是老祖母派了红巾,保驾护航般将自己带进云寿。
甫一进屋,老祖母撑起病躯,朝自己艰难招手,道:
过来,看看咱们鲤哥儿受了越儿多少委屈。
自己欲要掩饰,老祖母却拆穿道:
你还当我不知道越儿那性子么。……越儿遇事,脾气就烈,多疑之症更是骇人。若是他有做的过分的地方,还望你看在老祖母疼你的份上,莫要记恨他……
当时跪坐榻前,面容不能瞧见,但仍清晰记得头顶嗓音沙哑却不掩慈爱:
鲤哥儿





狡童 分卷阅读95
是个好孩子,老祖母知道的。
几乎可以想见老祖母眉目间慈悲神态。可是,老祖母也有她的无法释怀:
今后沈家不如往日风光了,还望你不弃,继续辅助越儿。
句句话语暖如温泉,严丝合缝,淌过沈鲤皲裂不堪的心田。丝丝模糊的念头,趁机萌动,破土而出。
顿时,不知何处生了一股力气,叫沈鲤终于有气力踉跄着站起,待昏厥彻底褪去,沈鲤视线恢复清晰,只见眼前走道已无行人,一缕尖细嗓音自身旁院落传出:
奉天元年五月,大齐恭皇帝诏曰:
两江巡抚沈越,官至二品,却以身犯法,侵吞盐铁税款,盘剥治所生民,包庇官司,罪行累累,朕甚恨之。
赐,抄没一切家产。沈越罪首,充军西北。
念沈府先辈辅佐有功,特赐家眷死,废为庶民。
钦此!
空气似乎停滞了片刻,才听得错落几声答应谢圣上隆恩。
沈鲤往回望去,却只见庭院深深,几许竹影耷拉在院墙之上,继而是脚步阵阵,不一会儿从院里出来几行兵士,往各处院落进发。沈鲤抚了抚眼角,信步跟去。
一路恍惚,待沈鲤回过神来,竟鬼使神差回到了最熟悉的一处院落。月洞门上嵌了‘水无月’仨字,石壁配上黛墨篆刻,更显冷硬。院中假山依旧,只是再无水流如歌,睡莲也早已湮灭殆尽,只剩几卷残叶,漂零水面。
沈鲤本就没什么贵重玩意儿,故而走进院子时,兵士已清点完毕。
兵士领头知道迎面而来的人物,是连王公公都要讨好的富贵闲人,故而堪堪朝沈鲤点头问候,便绕道往别处去了。
沈鲤踏进这所三进小院,搜刮后的室内一片狼藉,抽屉摔在地上,吐出一地零碎,都是些书笺,沈鲤突然捕捉到什么,正要快步上前,才往前走突然脚底一处顶硌,抬腿,发现是一枚白玉扳指
是在沈府的第一个年头,给沈越庆祝生辰时送的那一只。
自生了罅隙,沈越就摘了这信物,小小一处变化,沈鲤却看进了心里。虽然沈越不再佩戴。但自己最终也没回,为何会在自己屋里?
答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之后玉扳指遭沈越丢弃,丢回到这座院子。
沈鲤苦笑,将玉扳指拾起,摩挲片刻,将苦笑吞回嘴里,将扳指藏进广袖。
继续往前,来到散落一地的信笺前。过去沈鲤闲暇时,总会翻翻这些通信。自己忙碌脱不开身,但所谓见字如面,重读了信件就当跟这些少有的思念见过面了。所以,不待沈鲤俯身一一拾起,每一封信笺的内容,沈鲤都熟悉。俯身稍稍翻动,寸寸难舍涌上心头,可惜这些却是不得带走的禁忌,沈鲤叹息一声,正待起身时,瞥见一张牛皮纸在重重信笺伸出一角。
沈鲤捡起,展开,上面几痕墨迹淡淡:
齐悦廿五年夏,适扬州,爷赠点心,是为‘浇切糖’,以此存念。
霎时眼中酸涩异常,沈鲤平息了片刻,将纸折好,塞入胸襟。生怕继续待下去,自己会恨不得搬空整座院子,只得咬牙起身,正要转身,眼角忽又扫到一处事物,定睛看去,是一块扔掷在地的豹皮毯子。
老祖母那次看望为救疏桐而骨折的自己所赠。
沈鲤不由上前,摩挲过毛毯,细腻的触感勾起阵阵回忆。稍作犹疑,沈鲤最终横下新将毯子叠好,屋内找出一段绸带,将毯子绑在小腿,待衣摆放下,审视下瞧不出异样,才走出房去。
身上藏着‘赃物’,沈鲤本打算径直回马车上去,不料经过宣读圣旨的那座大院,沈家一众人等,竟被王吉发落到院墙处跪着。
沈鲤不可避地与他们对上了眼。
老祖母真的不在其中,沈鲤心下一阵绞痛。
方才还是蔫耷耷的沈家一众下人,见了沈鲤,俱是横眉冷对。沈超垂眸,不知神情,而沈鲤最怕面对的沈越,此刻,再不见他眼中有忿忿,却是嘴角一撇,嘲讽之态尽显。
沈鲤知道自己该避开眼,可偏偏挪不开视线。
王吉本是翘腿端坐椅上,一旁有侍从太监殷勤打扇,一见沈鲤回来,立马站起,又是一脸谄笑,道:“丘老板!”转而吩咐身旁太监,“还不快请坐。”
沈鲤生怕沈家人跳出来揭底,忙婉拒道:“有劳王公公心。只是我方才走着,突然又犯头疾病。到底帮不上公公的忙,我这闲人就先回车上等候吧。”
王吉忙上前,瞧了会儿沈鲤,担忧道:“丘老板昨儿才犯头疾,想必难以安眠,而今儿又清早出差,现看您脸色实在不好。这沈家一时半会抄不完,估计晚上才能完工。要不,丘老板别等了,回去请郎中瞧瞧要紧。”
沈鲤略加思忖,片刻才故作为难道:“好,多谢公公。”
“哪里哪里。”一边说着,王吉一边送沈鲤出了府门。
车马回到客栈,沈鲤看了天时,不过辰时,盘算了下,拿定主意,遂叫来小二问道:“和我同行的那位官爷,你还认得吗?
小二略微思考,回答道:“记得。”
沈鲤遂交代:“晚上他回来了,若问起我,就说我出去看郎中了。”说着,还塞了几块碎银子给小二。
小二低头一瞧,再抬首时已是笑容满面,连声应好。
出了客栈,沈鲤在一家镖局租了头坐骑,便纵马奔出城门。
许是因赶路心切,才不过一个时辰,便入了扬州城的门。过了检查,沈鲤长驱直入,径直抵达献王府门前,让小厮通报进去,不多时,一胖圆人物就出来了。
“侄儿!”
沈鲤不由得拧紧了眉毕竟相认以来的这几年,子对沈鲤向来直呼‘寻壑’,只在听到沈鲤被迫投靠虎穴的经历后,慈爱之心满溢,就此一旦见面,‘侄儿’之唤便不绝于口。
待进了王府,踏上抄手游廊,阵阵丝竹入耳,走了几步便见‘暗香盈袖’里宾客满座,戏台上正扮演《灰栏记》。沈鲤子经过时,竟无一人侧目。当下沈鲤就对献王之众生起一股油然赞叹。二人绕开了亭子,转而进入一处花厅。
子热了炉火烧水,斟茶置盏间,问道:“你亲自冒险跑到这儿不容易,长话短说,好早些回去。”
沈鲤接过茶,道:“我从丞相处听得口风,说楚将军喂不熟,丞相有意借新政缩兵权。”
子却答非所问,倒是哼起一段小曲儿:“一梦中十八年,见了酒色财气,人我是非,贪嗔痴爱,风霜雨雪……”
沈鲤听出其中关键,问道:“酒色财气?……你的意思是,楚将军有所图?”
“自邬太傅为相,对军资的把控是越发紧了。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呵呵……只有傀儡才符合邬丞相心意。”
沈鲤




狡童 分卷阅读96
不由得提心,着急道:“如此这般,楚将军还靠得住?”
子替沈鲤满上茶,嗤笑道:“楚野恭战功赫赫,只要这尊西北门神不倒,国境的安宁就多一天,你放心,朝廷离不开他。你丈人再任性,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
“别拿我打笑。”
子捕捉到马脚,问道:“怎么,在邬家受了气?”
沈鲤摇头,搪塞道:“你也清楚,这桩婚事并非我愿,以后少提。”
子点头,转过话锋:“你让叮当空手回来,转而亲自造访,真的只为盘问楚野恭情况?”
沈鲤哑然,那些在心底盘旋已久的想法,此刻郁结在喉,说与不说,似乎都让沈鲤进退维谷。不堪面对子越发疑惑的眸子,沈鲤转而打量周遭,突地想起此处正是第二次拜访献王府时,自己与中门客射覆耍牌的地方。想起那晚沈越出资替自己给了牌款,而后每逢休假,见自己缩在水无月不出去,沈越总敦促去扬州找‘朋友’散散心……霎时间,满头满脑只剩下他的好,还有……最后一次见面,老祖母的郑重嘱咐,两相交织,最终让沈鲤破口:“沈越他被发配,充军西北。”
子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而了然,问道:“你想借我之口,托楚野恭行个方便?”
“还有其他……爷,哦不,沈越虽是一介文官,可秉了祖上武将出身的习性,保持着练武习惯,闲时见他看书,《孙子》《尉缭子》是他最爱,他是顶有抱负的一人,而献王正是用人之时……”
子厉声打断道:“沈越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子似乎怒极,一时竟择不出词汇,片刻,才稍微缓了声,“你知道吗,要是事成,他会拿你怎样!”
“这我清楚!只是,你方才说人生在世,酒色财气总得图上一样。而我这辈子,只想图个心安理得……亏欠沈家太多,只要他们歹一日,我就彻夜辗转……所以,子,”沈鲤站起,继而缓缓下跪,俯身,徐徐贴头在地竟是朝子磕头。
“求叔叔成全。”
子眼眶酸涩,别过眼去,强忍许久,才出手扶起侄子: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还有续集,叫《天堂鸟》,算是二人的破镜重圆,放在长佩了,等攒多点再放回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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