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eer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过去叶飒和黎嵩会觉得这个女人像阿河。原来人本质上的相似与相貌外形或者性格都无关,那是一种灵魂深处贯穿的东西,只会通过无意识的反应、动作和表情等等流露出相似之处。多少次阿河独自发呆的时候,被他出声叫醒,都会流露出这样平和而温顺的表情。那就是他对这个世界逆来顺受的态度,是他内心的柔软善良造就的一种与世无争随遇而安。似乎不管世界如何对待他,他都会一如既往地温柔坚定,内心深处永远固守着自己的原则,这正是沈郁翔最爱他的地方。
可是,这个女人刚刚丧偶、刚刚牵扯进一桩人命官司,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黎嵩问得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一阵沉默后,宝心移开了目光回答:“我很好啊。”她的声音没有颤抖也没有飘渺,反而很坚定,让人觉得她所言不虚。
黎嵩把食物放在桌上,不知道从何说起,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节哀。”
宝心没吭声,过了一会儿转了个话题:“学长,谢谢你保我出来。”
“呃……是他给的钱……宝心,你还记得他吗?”黎嵩借这个机会把沈郁翔推了出来。
宝心朝他偏偏头,但并没跟他对视,好像正在极慢极慢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哦。上次就是你替我付账,这次又麻烦你了。”
“你记得我?”沈郁翔很吃惊。
她没回答,重新看向窗外:“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不用我陪你吗?你现在这个状况,我不放心。就算是为了姜闯,你……”
“姜闯死了。”宝心说。她的语气就像是陈述事实,好像是在告诉自己。
沈郁翔突然插了话:“你答应我不去寻死,我们就走。你还欠我钱呢。”
宝心愣了几秒,突然轻笑一声,回答:“嗯,我不死。”
沈郁翔拉了拉黎嵩,后者叹口气:“好,我明天会来找你。”
宝心没再做出反应,两人就后退到门口。翔看到门旁柜上有一串钥匙,小心地拿起来交给黎嵩,掩上门走了。
回家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心里对这一番事情有了自己的评判。黎嵩问:“你真相信她今儿晚上不会寻死?”
“应该不会。”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我觉得她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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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你明天找她谈吧。”
“我说,找她代孕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候还提这个,我可不想干趁人之危的缺德事儿。”
“那你什么意思?”
“唉。”沈郁翔叹口气,明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要上心:“你尽量帮她吧,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说话。”
第22章
今天天气有点阴沉,不过阿河的神还不错,宝心陪着他,在病房里随意聊天。阿河突然提起从前的事:“姜闯去世八年了吧?”
“嗯。”
“你记得很多吗?你们俩之间的回忆。”
宝心认真地想想,摇着头:“不太记得了。”
“真的那么轻易就忘了?”阿河很失望。
“说是忘了,不如说是想不起来。”宝心解释着:“比如说,到了某个地方,我会知道,这地方我们一起来过。可是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了什么,具体的细节就完全想不起来了。就是那种……你经常会做的事情,可是让你仔细描述,却怎么都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哦……”阿河点点头:“会不会是因为太悲伤了,所以大脑自动选择遗忘呢?心理上的自我保护。”
“不知道。反正就是想不起来。”
“……当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姜闯去世的时候。”
宝心想了想,笑道:“我也说不清楚,很混乱,但是……最大的感觉就是不真实。”
“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到那个人。”
“比我想象中简单。”宝心回忆片刻说:“当时姜闯的学生们算是当事人,跟着警方去做笔录了。那种游览船票是网购的,上面还附加了保险,所以很容易查到购买者的信息。警方应该是跟景区负责人要来的资料,有两个胆大心细的孩子就趁乱偷看了那人的信息告诉了我,包括身份证号手机号什么的。那人是外来务工人员,集体户口,登记的户籍地址就是他上班的工厂,我在那里等了两三天,就等到了。”
“你当时真是去杀他的?”
“是。”
“可是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姜闯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我压根没想解决问题。只想求个心理平衡。”
阿河表示理解:“我早就猜到了。”
宝心点头,她的逻辑可能很不同,但是阿河一定能理解她。
她对姜闯的意外离世,与其说是大受打击,倒不如说是措手不及,她想自己总应该做点什么。没人有资格根据任何价值观来评判哪个人该生存,哪个人该死,人存在的价值是没法定量的。就算姜闯才华横溢,道德高尚,他可以创造出巨大的价值,也没办法斩钉截铁地定论,他比那个人更有资格活下去。他自己选择了救人,自己遇到了意外,这都是他的命运。但是那个间接导致了姜闯死亡的人,总该在情感上有些表示吧?
自责、忏悔,或是感激。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宝心知道,警方找过那人几次,他逃得干脆利落,撇得一干二净。这个人的死跟他毫无关系。他其实是害怕要求赔偿,他要留着自己的命,留着攒下的钱,去过他那个小家庭的幸福日子。这个世界上其他人与他无关,哪怕有人因为他付出了生命。
其实对于宝心来说,姜闯的死就带走了一切,她压根不关心赔偿。但是倘若姜闯的死换来的是另一个人的生存,那人能带着对他的感激而生活,宝心即使伤心,即使痛恨,也是可以感到一丝欣慰的。因为她知道姜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价值远远不止体现在艺术上,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价值,而他的离开,使她的生活从此黯淡无光。可是这样的结果让她始料未及。她只觉得,自己一生的幸福丧失得很不值得,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改变。
于是她就那么找到了那个人,站到了他面前。其实她身上带了把刀,她确实有杀人的念头,但她根本没掏出来,因为她觉得,姜闯为了救他而死,自己却想要杀死他,这两种行为非常矛盾。她很认真地考虑,如果自己杀了人,她还能配的上姜闯吗?她不想做姜闯不喜欢的事情。于是她就那么犹豫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可那人大概是做贼心虚,刚一看见这个眼神直勾勾的女人就察觉到了危险。他向前走了两步,正要摆出无赖的面目讽刺,却被她呆滞到近乎疯狂的眼神吓到了。于是他拔腿往回跑,想要撤到安全距离之外。
真的是刚巧,一辆正在拐弯的卡车将他刮到了后轮下,就那么自然地碾了过去。
“你内疚吗?”阿河问。
“内疚?”宝心重复了一遍,承认:“大概是吧。虽然我恨他,恨到想要亲手杀死他,可是看到他在我眼前死去却本能地害怕。我从来不想伤害谁,也不想被谁伤害,可是姜闯的死让我没法释怀,所以一直很矛盾。整件事情本来可以是更简单的因果的,却因为各种意外弄得这么错综复杂。阿河,你也有这种感觉吧?对你父母。”
阿河叹着气:“嗯。现在也很恨他们,没法原谅。”
“所以你真的不叫他们来见你最后一面?”
“还是别见了吧。你们结婚后,他们骗我回家囚禁那一回,彼此都闹得筋疲力尽,恐怕把这辈子缘分都耗尽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来看了肯定又要伤心,又要怨恨我。还不如等我死了再见,到时候伤心肯定大于埋怨,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也能图个清净。我留给他们除了财产外,其实也有不少别的念想。彼此原谅是不可能了,可父母毕竟是父母,亲情也是亲情。希望他们最终记得的,是小时候听话懂事的我吧。”
宝心看了他一会儿问:“我一直很纳闷,你到底是懂事还是冷酷。”
“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有个弟弟,从小爱哭会闹,父母虽然并不重男轻女,可是毕竟会哭的孩子得到的关注会多一些,我理所当然地会选择懂事儿,尽量不让父母操心,尽量不过多要求,至少可以得到表扬。可你是独生子,你干嘛要这么懂事儿?”
“大概是天生的吧。”阿河无奈地笑:“你知道,懂事儿本身并不一定是逼出来的。我小时候家境不算挺好,但也不差,可是幼儿园全班都定零食的时候,就我没有,因为我爸妈疏忽给忘了,所以我就看着别人吃,连羡慕都不敢有,真的很失落。我跟他们逛街,回来的时候我爸想节省打车的钱,就徒步四公里回家,我也跟着走,他问我累不累要不要坐车,我说一点都不累。你要问我有多委屈,其实也没有,我就是希望父母高兴而已。他们夸我懂事儿,我也挺高兴的,真觉得自己是个能干的人。我觉得家人就是这样,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支持。”
“你真的好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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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有什么用呢?”阿河反问,既是问宝心,也是问自己。他从小这么懂事儿,以为自己生长在平淡的爱的环境里。可是当他需要家人理解、支持的时候,父母是怎么选择的呢?父亲曾说,就算你是个同性恋,我们也爱你。他们确实是爱他的,可他们的爱并不足以打败传统的偏见,打败旁观者的指指点点。他们的爱导致他们以为自己在帮助儿子,实际上却是在伤害他。阿河并没有任何过错,可在他们看起来,他是个令他们心痛的十恶不赦的不孝子。
阿河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亲情是理所当然的东西,不该一定要得到回应。真正的懂事儿,大概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吧?从这一点看来,阿河总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虽然同性恋不是错,但他没体谅父母的苦楚,是他没能照顾他们的感受。
情绪稍微一激动,熟悉的绞痛便涌上来。阿河立刻停止了说话,伸手指指床边的药瓶,宝心赶紧打开喂了一片硝酸甘油在他舌下,然后握住他的手,被他攥到手指发青也毫不反抗。她看着他紧闭着眼睛蜷缩起来,独自强忍着病痛,不禁一阵心疼,似乎对他经历的折磨感同身受。
缓了一会儿,这阵痛总算过去了。
“难受吗?”宝心问阿河。
他点头:“很难受。”
“平时的时候……是怎么样的难受?”
阿河想了想,尽量逼真地描述:“运动起来就力不从心,特别累,胸前很憋闷,喘不上气儿。平静的时候呢,就会想反正快要死了,是另一种憋闷。”
宝心想了想,又问:“疼吗?”
“疼。”阿河苦笑,继续说:“每分钟都疼,有时候觉得是闷闷的压痛,就像刚才,感觉有只手在一下下攥着你的心脏;有时候是尖锐的刺痛;也有时候就像撕裂开一样疼。疼的时候,从这里……到这里,全都疼。”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半个身子的范围。
宝心怜悯地看着他。
阿河仍然笑:“……咳血是常有的事儿,最近有时候还会吐血。以前我以为死就是解脱,但是真没想到还要受这样的罪,倒不如趁没这么严重的时候自我了断算了,现在,我连实施的劲儿都没有……”
“不做手术,你后悔吗?”
“没什么后悔的。”阿河说的是真话:“这个病即使做了手术,五年生存率也只有百分之四五十,我没做手术,不是也挺了四年多了?说真的,我活的比我想象中长多了,当时我还以为只能活一两年。多少次我以为这回大概是极限了,可是多少次又挨过来,结果受更多罪。再说,我这样活着,对你我和翔来说,都是折磨。”
“可是阿河,我真希望你活着。”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许久。
“其实我一直没弄明白,你这样天天来陪我,是在等我死的时候吗?可是为什么呢?”
宝心看着阿河,慢慢抽回手,正襟危坐想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开口:“我想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姜闯去世的时候,我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明明是最爱他啊,我明明是把他当成我自己的生命来爱的,为什么他死的时候我感觉不到悲伤呢?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老是患得患失,每天醒来看到他躺在我旁边,就突然毫无理由地悲哀,等到五十年以后,我们还是这样躺在一起,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另一个人永远地去了,那该多可怕!我想到总有一天,一个人会带着全部的幸福记忆先离开,剩下的人该多么凄凉呀。所以当确认姜闯去世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点庆幸,我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我终于不用面对相伴一生后的死别,也许那才是最恐怖的结果。
可是啊,我又觉得特别不甘心。他这么突然地走了,不是本该存在的一生的幸福都没有了吗?我没有办法相信,我觉得这并不是真实的。真实的是遗体,是死亡,只要我不进去看到事实,事实就不存在。
客观上,我了解并且接受了姜闯已经去世,可是我总觉得还差很多东西。他与我的这一生并没有完结。如果事故发生时我在场,也许我早就客观地接受了,可最遗憾的是,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他被浪卷走之后,到溺水死亡之间,他的神智还清醒吗?他害怕吗?后悔吗?他有没有挣扎?他是不是感到绝望?他有没有想到过我?但我不在那里,我让他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死亡。
我知道人生总有别离,可是,我们还没有好好道别。
所以我没办法感到真实。
阿河,我想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生命尽头。我想知道你心里所有的恐惧和焦虑,既是为了安慰你,更是为了我自己能心安。我想好好地陪伴你度过这一段时间,我想你多点快乐少点难过,也是弥补我自己对姜闯的遗憾。我知道,死亡永远是孤独的,可是至少在你必须独自离开那一刻之前,我都会陪你。”
宝心说完,静静地看着阿河。
阿河想了一会儿,坐起来朝她伸出手去,然后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问:“你感受到了吗?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宝心仔细体会着手下的心跳,微弱,并不规律,但他是温热的。
阿河眼中第一次蓄满泪水。
他带着点哽咽,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宝心:“我怕死。我很不甘心。我还这么年轻却经历了太多苦难,还没迎来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幸福。我还想继续做设计,我脑子里有那么多灵感不能被实现,都是些特别棒的灵感,太可惜了。我还没机会赡养父母,虽然我还没等到他们原谅,也没有原谅他们,可我还是爱他们,却再也没办法为他们养老送终、尽儿子的孝道。我还没有活到十年,还没等到能够跟翔在一起,把我们的孩子们接回来,光明正大过一家四口的生活……我还想带着他们到世界各地旅游,还想养只宠物,还想看着安末安初长大成人,还想和沈郁翔一起白头到老……我有太多感兴趣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可是没时间了,我这一生还没完成,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宝心,我真的不想死……死是什么样呢?在死亡那头是不是还有别的路?我真的害怕……”
这是阿河第一次把心里的话说得这么彻底。不用考虑听的人,不用再去关照别人的感受。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恐惧,多么留恋这个世界。他任凭自己丢人地哭出来,不再掩饰着非要装作若无其事。
宝心不禁动容,紧紧抱着阿河的头,放到自己肩上,像母亲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哄小孩一样念叨着:“不怕……不怕……”
他们两个本来就相像,可以说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阿河跟宝心都觉得,如果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大概就是这个人了吧。如果他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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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或者都是男的,肯定会成为最好的闺蜜或者兄弟,可他们性别不同,这种感情又不能单用友情来概括,肯定也超越了爱情,不是那种泛滥的什么蓝颜红颜知己,而是灵魂伴侣。
可他们偏偏是这样的关系,一个失去了挚爱,一个即将告别全世界独自离开,而且还爱着同一个男人。在这个临终病房里,两个人之间诡异地和谐着。
良久,宝心直视着阿河的眼睛说:“我爱你,阿河。我爱你就像爱我自己。”
阿河平静下来擦掉泪痕,努力朝她微笑:“所以你要好好对你自己。我希望至少你能得到幸福。”
第23章
直到姜闯家人回去,宝心始终避开,绝不肯见他们一面。
姜闯父亲对她这种任性的行为表示理解,没勉强她见面,托黎嵩带话,问她需不需要什么。
宝心想了想,说,她要一半姜闯的骨灰。
黎嵩对这个要求简直难以启齿,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传达给姜闯父亲。老人听完愣了半晌,一再隐忍的悲哀终于敛不住,当着他的面痛哭了一场。哭完,老人让女儿再去买个骨灰盒,真的小心翼翼分了一些骨灰出来。他郑重其事地把骨灰盒交给黎嵩,拜托他照顾宝心。然后,老人朝他深深鞠躬表示感谢,拾了东西踏上归程。
宝心接过骨灰盒,直接打开,凝视了半天,伸手轻轻捏起一片骨骸端详着。
黎嵩没好气地问:“别看了,不是假的,没人糊弄你。”
宝心不理他,喃喃自语:“这是姜闯的哪里呢?”
这女的疯了。黎嵩想,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着她。于是他小心地看了她好一阵子,像守护独自走在路上的蹒跚学步的孩童,生怕她一念之差做出什么来,有负姜闯父亲的委托。
死者家属对肇事司机和宝心一起提出起诉。肇事司机很冤枉,他是正常行驶正常转弯,既不违规也没超速,这场官司简直是天降横祸。宝心倒是理都不理,也不打算请律师,好像打定主意一切任由天命。
她没法再到学校上课,也没有别的事做,就每天在家里呆坐着,想起来了就吃点东西,想不起来就算了。黎嵩看着她就那么每天满脸平静地发呆,跟她说话,她能反应过来,回答得也很理智,但是她的心思不在这儿了。
黎嵩觉得她很奇怪,自从姜闯过世,她没流过一滴泪,也没流露出一点悲伤,可是毫无疑问这个打击对她是几乎致命的,直接打垮了她的一切。黎嵩怀疑,也许她根本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她明明知道姜闯早已不在了。
“你打算自己去上庭?”
“对啊。”
“什么结果都无所谓?判刑也可以?”
宝心摇摇头:“我绝对不能被判刑。”
“现在知道怕了?”
“不是怕。如果我判了刑,那怎么还姜闯一个公道呢?”
黎嵩搞不清她的逻辑,也不想跟这个疯子一般见识,于是擅自提出了代孕的话题。他是从双方着想,觉得这件事对两边都有好处。从宝心这边来说,警方已经将整个事件来龙去脉调查得很清楚,并没按照刑事案件公诉,所以现在决定这个案件判决的是死者家属的举证是否详细,能否定性宝心的行为。从人情世故上来讲,如果宝心现在嫁了别人,就说明她对姜闯的感情没有多深,那么在法庭上也许就会减轻她出于报复故意杀人的动机,从而影响判决。就算真的判下来,如果她怀着孕,也势必要缓行。虽然这是个很坏很坏的办法,可是要是宝心接受了,总比就这样等着判决强。
从沈郁翔跟阿河那边来说,这样一个不投入感情,也没有其他目的的女人来帮他们代孕,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黎嵩当时觉得自己提出了最好的办法,虽然后来他为此懊悔得不行。
出乎意料的是,宝心本人竟然欣然应允下来:“行啊。我自己这样也没法生活,不如帮他们个忙,还有人养着,多好。反正,本来这个时候我也打算结婚的。”她说得轻描淡写。
“你想好了?这可不是玩笑。”黎嵩强迫她认真考虑。
“你叫他们来吧,我想当面谈谈。”
叶飒跟阿河得知姜闯死讯之后都倍感震惊。
因为在广告公司做了两年多兼职模特,叶飒与姜闯有过几面之缘,而阿河根本就不认识他,纯粹是个憧憬的学长,可两人都觉得,这个才华横溢的前辈死得太令人惋惜。两人回忆了上学时老师们无数次提到这位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学生所讲的琐碎,不住感慨。
“好人不长命。”黎嵩总结。
沈郁翔除了当年还投资广告公司的时候见过姜闯一两面之外,跟他没有任何交集,就没插话。
“现在找宝心谈形婚,是不是有点雪上加霜?”阿河很犹豫。
“她自己答应得倒很痛快,估计是考虑到了现实状态,不想坐牢吧。”黎嵩转述了宝心的话。
阿河想了想说:“不是,她不是害怕自己做牢,是认为如果被判有罪,就说明她为姜闯讨回公道的行为是非法的……”
沈郁翔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嗯……姜闯为救人而死,那人却没有任何感激或者内疚。如果宝心被判无罪,车祸死亡就是意外事故。也就是说,害姜闯死亡的人也死于意外,这就是命运,符合天道的报应。如果她被判有罪,那就没有这个命运中的公平了……我说的清楚吗?”
三个人想了半天,似懂非懂:“这是什么弯弯绕儿?听着有点道理,又好像蛋用没有。”
“确实没什么蛋用。”阿河自嘲地笑笑:“其实有时候人面对这种极端的大事,总会试图找天理上的公道,胜过人间的审判。比方说,如果宝心为姜闯的死起诉那个人,法律最多判他负点民事责任吧?赔偿点钱就算了。但是一命偿一命,这才是命运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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