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刃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旧雨封池
一行人准备离开时,他还特意跟导演请了十分钟的假,跑到一处高而视野广阔的地方拍下照片。
程锡有些遗憾:“因为工作赶时间,所以一路上没来得及细看,从洛杉矶开过去又一直贴着山走,希望有机会的话,还能有多一点时间再去看一次。”
那边半天没有动静。
程锡以为是信号的问题,他走到窗前,重复了一声:“徐至?”
“天还不是很热,我会尽快处理手里的事情,安排行程。”
他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徐至道:“不是你说的‘想我’吗?”
“正好,我也想你。”
第26章
正好。
这大概是程锡到目前为止,碰到的最美妙的巧合。
旧金山不过九点,城市的灯还在亮的时候,程锡觉得自己被光晃了眼睛,刺激得那儿一疼,连带着鼻子也一酸。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他踩在地毯上,在窗边踱了几步,“我的‘想’,并不仅仅局限于朋友之间……我早就不单单把你当作朋友了。”
人都是贪心的动物。
他怀着一定居心靠近徐至,从萍水相逢到朝夕相处,哪怕如今能得到对方一个信赖的眼神、小动作也能心领神会,可他仍然渴望徐至,想和他紧紧相拥,深深亲吻。
这种心情在数次的暂别后被彻底放任,以想念浇灌,而后恣意疯长,如同被割尽复又春生的野草。
藏着真心固然难受,说出来也不是难事。
只是,决定权不在他手里。阐明真心更像一场赌博,赢的姑且不谈,输的打破现局,从现有的柔软境地滚到另一个长满刺的地方去。
他程锡不怎么怕痛,可也挣扎了许久,才有这一星半点的勇气。
“明白。”那边像是在斟酌语句,“感情方面,我不敏感。但我想,这次我还不是太迟钝。”
徐至道:“我有没有让你等太久?”
程锡又是一怔,他的心已经快跳出来了。
这个人说是不擅长应对感情上的事,哪想每一句话都正中红心。
大概像徐至这样的人,在任何方面都受到天赋的垂青吧。
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不久。”
“那就好。”
程锡:“徐至,你今晚能不能不挂电话?”
那边轻笑:“为什么?”
他说:“我想听听声……什么声音都好,睡着了也没关系,电话放在枕头边、床头都行。”
明天是周日,也无所谓耽不耽误上班。
徐至没有回答,好一阵,程锡的听筒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程锡听见徐至上楼,进行简单的洗漱。他仔仔细细地刷了三分钟的牙,然后用流动的凉水洗脸。有盖子被打开的细小声响,喷头被挤压了两下,水雾也许绵密。之后是布料摩擦,的一阵,时近时远。
习惯用凉水洗脸,再用面纸擦干;睡前会来一点清淡的香水,程锡只是听,就已经在脑中形成了画面,也开始猜想徐至会伴着什么样的味道入眠。
他站在窗前听了很久,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不放过,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想徐至已经睡了,于是打算也准备一下上床,谁知耳边却突然响起徐至低低的一声:
“晚安。”
那一晚各种各样的声音,一直被他记在心里,一个人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就会陷入回想,在安宁和静谧之中睡去。
后来,徐至赶完手里的工作,休了七天的假和程锡一起去旅行。
他们租了一辆jeep的suv,从旧金山自驾,经停圣西蒙和圣巴巴拉,走到洛杉矶,又从这座城市回到纽约。
程锡准备了很多cd,摇滚,爵士,也听甜甜的邓丽君。eagles的《hotelcalifornia》是徐至买的,等换他当司机的时候,他就会选那张碟。
有时徐至嫌吵,把他从驾驶座上赶下来,换一张莫扎特,程锡不爱古典,于是昏昏欲睡,直到徐至将车停在崖边,将车门打开,让带着腥气的海风吹拂他的脸,他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
碧海蓝天,远方有座小小灯塔。
日落时,夕阳渐渐沉入海中,一如心酿造的醇酒。海面动荡,粼粼波光,岸边就像是有少女一边歌唱,一边往海中撒下细碎的闪耀金箔。
徐至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光辉穿过他,进入自己的眼中。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徐至的身边,做了一直以来他想要做的事
他吻了徐至。
身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水与壮美绚烂的日落,他不知道那个吻持续了多久,只记得徐至的嘴唇比他钟爱的软糖更软。记得徐至由均匀变得粗重的呼吸,和他身上沉静冷冽、又似有若无的一丝甜味。
由亲吻到吮咬,性与爱相隔如此之近,以至于差点擦枪走火。
他们在车上互相抚慰,不知餍足地开到最近小镇的旅馆,激烈地拥吻、做爱,在简陋而狭小的房间里留下难堪的雄性气味。次日昏昏沉沉地醒来,床单与衣物都很糟糕,错过了早午饭时间,饥肠辘辘地买了牛排和奶油蘑菇意面。
徐至已经没有顾虑,疲倦地趴在旅馆里睡到下午,他一个人开车到最近的沙滩,捡了海螺和贝壳,装了一小瓶子透明的海水回来。
星星并不是每天都有,他刚从沙滩折返,外面的天便下起了暴雨,把他们困在旅馆。两个人跑到窗前,什么话也不说,看雨划过玻璃,打落树叶和花朵。
他们一路走,一路停。加州阳光毒辣,程锡已经黑了不少,徐至耐热,皮肤倒是一向的偏白。他最讨厌的环节就是早上涂防晒霜的时候,程锡这人总爱在此时化身流氓,手伸向不必要涂抹防晒的地方,弄得两人气喘吁吁,耽搁行程。
快走完一号公路时停在路边吃三明治,海鸥却飞过来,毫不客气地咬掉一大半,徐至笑得很轻,将自己的东西分给程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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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凑上去又是一个亲吻。
最终他们谁也没吃饱,索性将车开得快了一点,终于在饭点赶进洛杉矶,选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吃了顿豪华晚餐、喝了不至于让程锡醉过去的红酒。在楼层很高的房间里看星星,看夜景,也看身边的人在玻璃上的倒影。
没有忧愁,没有奔波的劳累,如此纯粹。心爱的人就在手边,一个动作就能拥抱和亲吻。
程锡既希望此刻须发尽白,又想将这燃烧的青春永远停留。
程锡看向徐至,他的脸比记忆中的样子更瘦,不知道是不是不爱笑的缘故,眼角也没有细纹。因为生病脸颊有些微红,嘴唇微微干裂,身材比从前更结实。徐至像一个异类,他从没有气焰旺盛的时候,他向来内敛而沉稳,在历经岁月的洗礼之后更甚,就这样从冷水变成了一块不化的冰。
明明一切都很好,这个人那时也常常笑。
“关于从前的那些事,我都放下了。我不打算再演戏了,也不需要再得到任何人的认可,所以……从今往后,除夕夜,你不用陪着我了。”
第27章
程锡已经不想管自己脸上挂着如何的表情。
他困在回忆里太久,到了现在才有勇气拨开那些美好的浓厚云雾,面对并不斑斓、甚至于寡淡的现实。
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用惊人的速度功成名就,能拿到的奖都被他摘了个遍。他认识无数国际、国内知名大导演和演员,拿过顶级品牌的代言,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身后有一个优秀的团队。
行至如今,他身上的斗篷星光璀璨,头顶的冠冕无比耀眼。
这些东西是有重量的。
可最沉的,却还是对面的这个站在他心尖上的人。
徐至那张违和的病容先是出现了惊愕,然后他偏过头去,不作声。
程锡此刻也没有关照他心情的力,他只想把话说完:“我一直在跟你保持距离,尝试和你做普通朋友,但总会忍不住,想更近一点。但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做朋友,不是吗?你是守诺的人,否则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履行约定这么多年。其实我的除夕夜早就有人陪了,就是安安。我快四十岁了,徐至,人到不惑之年,总该放下一些东西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程锡遇到另一个能让他如此心动的人之前,徐至都会是他的最爱。
也许他的后半生再也不会遇见另一个徐至,那也不重要了。
他放下的,只是重圆旧梦的痴心妄想。
不去做梦,也不会为梦醒而担心受怕。
“你要过新生活,所以开始扔东西,”徐至看向他,“我就是被扔掉的其中之一。”
“你愿意这么想我,就随你的便吧。”程锡站起来,“谢谢你今天替我照顾安安,按时吃几次药,你的病会好的,我带他回去,不打扰你继续休息。”
他转身欲走,手臂却被人拉住了。
“别走。”
徐至的声音沙哑,他的力气很大,程锡一个趔趄,手肘直直地磕在桌上,碰翻了徐至身前的瓷碗和勺子,大半碗咸粥飞溅到桌上和他们的衣服上,勺子直接落地,变成了一地碎片。
徐至扣着自己手臂的劲儿被了回去,但没有一点放手的意思。
“别把我扔下。”
程锡挣扎着重新站稳,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睛扫过徐至,神色有些漠然。
“可当初,”程锡眼睑微垂,“是你先逃跑的。”
他的手臂一阵刺痛,然后蜷起来的手指伸开,徐至回手,坐回椅子。
他居然觉得那个骄傲的人竟有几分颓然。
程锡知道那一定是自己因为心软而产生的错觉。他低声笑了,哼出的声音都带着自嘲。
他掏出手帕把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东西给擦干净,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程安身上,将熟睡的小孩子抱在怀里,走出了徐至的家门。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程安被这一阵颠簸晃醒了,打了个大哈欠,眼眶湿湿的,看见抱着他的人是程锡,又甜又响亮地叫了一声:“爸爸!”
他听着,一滴泪从脸颊上滚下来。
只是一滴泪,却还是被程安看见了。
程安把手从身上盖着的衣服里掏出来,擦过程锡的下巴,弹了一下:“爸爸,不哭哦,痛痛飞!”
那一小滴眼泪被这么一弹,变成更小的咸涩水珠,飞向四处。
他对着程安笑了一下,又把儿子的小手放进暖和的衣服里:“爸爸不是因为痛才哭的,是开心。”
“开心什么呢?开心就应该笑呀,你看我,爸爸。我见到爸爸就很开心。”程安朝他甜甜地笑,露出整齐洁白的小牙齿,一头软软的发跟着他歪头的动作动起来。
这小屁孩,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他给程安戴上帽子,抱紧了他,亲了亲他柔嫩的脸颊,走进雪里。
其实不为任何事。
若是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就归咎于这一场来得正是时候的雪吧。
不偏不倚,下落在他的心头。
程锡走了,留下徐至一个人和满桌、满地的狼藉。
家里的灯足够照明,他却还是觉得不够,走到玄关按了一排开关。说不上金碧辉煌,可也足够亮。
他把桌面清理干净,又蹲下来捡勺子的碎片。
徐至心不在焉,被尖利的瓷片割了手,痛觉也姗姗来迟。血珠从食指指腹渗出来,他拿了张面纸擦干,压了一会儿,就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
总觉得伤口的样子似曾相识。
拾完弄脏的部分,徐至回到卧室,在抽屉里找了张创可贴,眼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盒子上。
被创可贴绷着的食指解不开上边微小的搭扣,徐至换了左手,弄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打开。
里面是张皱巴巴的糖纸。
简陋的包装纸,上面还沾着去不掉的污渍,细小的字和花纹早就没了,只剩下模模糊糊“水果糖”的字样,生产厂商也许早就关门大吉。
他八岁从徐更那里得到这粒糖,吃掉以后就把包装纸藏了起来,出国的日子也带在身边,回来之后一直把它放在父母家的书房,前不久才又重新取出,放在了住所的卧室里。
曾经它也是很重要的。
他盯着这张破烂的糖纸看了一会儿,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第28章
这张糖纸被弄丢过。
不怪徐至联想得太慢,关于2004,他印象更深的是03年末他们在时代广场倒数跨年。
他们十一点钟从家里出发,徒步去广场。室外已经很冷,天气预报说是零下十度。徐至经不起程锡说,临出门时又回卧室添了件毛衣。
等他从楼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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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程锡靠在玄关的墙上,手里还拿着条酒红色的围巾。
柔软的羊绒织就,是程锡自己挑的毛线,平安夜那晚他在程锡房间留宿,第二天醒来这玩意儿就躺在他枕头旁。
徐至这人穿衣向来死板,工作时间尚且不谈,私底下身上的颜色也很难离开黑白灰色,之前的加州之行,没有洗涤条件时,他带的t恤衫全靠领口的形状和气味分辨。程锡哭笑不得,明明这人比自己还小两岁,一身古板正经的样子却赶得上他父亲辈的人。
就比如现在,只是出门凑个热闹,他套的却是大衣、毛衣和只留了一颗扣子的衬衫,毛呢西裤以及哑光面的手工皮鞋。
徐至:“这个颜色不太适合我。”
“颜色都已经这么暗了,还嫌弃什么。”程锡直接把围巾挂在他脖子上,打了个简单的结,然后仔细理好上面的褶皱,“很好看,快走吧,再磨蹭就该迟了,今天人多着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门,程锡站在那棵豆梨树下等他,见他背过身来,轻轻笑弯了眼睛。
路上人出乎意料的多,周围的房子几乎没有亮着灯的,跨年,尤其是在纽约跨年,无疑是件很有仪式感的事。
他们去得太晚,靠近广场的街区已经被封路,远远就能听见数万人聚在一起的躁动声响。
他们在人群以外,周围没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也没有摩肩接踵的密集人流。
程锡牵着他的手,试探性地用手指往徐至的指缝里挤。
徐至微微扬唇,眼睛注视着广场高处的水晶球。
十指紧扣的一瞬间,喧闹的声音消失,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倒数,已经有烟火绽放于夜空。
他们没有跟着喊出声音,而是在2003年的最后一分钟里,互相亲吻和拥抱。
欢呼声传来,更多的焰火奔向夜幕,旋即散落。
热闹不属于他们。
程锡离开他的嘴唇,笑道:“只是一分钟,却过了一年,总觉得我亏了。”
为表诚心,他的鼻尖擦过徐至的脸颊,继续深深吻了下去。
那时,徐至在心里默念:
新年快乐,我的爱人。
那之后,程锡装作随意地提了一句看一场午夜电影,他一大早就去了影院,买了最佳观影区域的票。
程锡虽然没有告诉他那两周在加州拍的究竟是什么电影,但徐至看他脸上似有若无的期待,猜测今晚是电影的首映。
他们必须得穿过大多都还在肆意接吻的人潮,一路上紧紧牵着手也没有在意,可惜迟到了半小时,好在电影用的插叙,到场时荧幕里正好是受人欺凌而灰头土脸的程锡。
那个少年渐渐变老,一张脸上皆是沧桑,他胡子拉碴、满脸油光,时常咳嗽。
和身边坐着的这个意气风发的人截然不同。
以前看那支香水广告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如今在电影院里当起了观众,更加觉得程锡是天生属于大荧幕的人。
天赋与生俱来,谦逊进取。
他未来一定会走得更远。
程锡留了票根,一人一张,徐至把他卡进了最近最常看的书里。
却没想到那是他们共同看的唯一一场电影。
下半年,他们的关系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程锡刚刚结束在法国的工作,徐至连续加班两天,他并不属于工作狂类型,比起大量时间的投入,他更希望的是提高效率,因此如此长时间工作的情况反倒很少。
见他的衬衣很皱,程锡过去摸摸他的背:“昨晚没回家吗。”
“嗯。紧急情况,公司的ceo被曝出了性丑闻,有负面影响。管理层和股东连着开了两天的会。”
程锡给他倒了杯水。
“那有结果了吗?”
“分歧很大。一派想让ceo引咎辞职,一派觉得他继续任职没什么问题。”
“你继续说。”
“性丑闻毕竟是个人作风问题,但也会影响公司的形象。我认可现ceo的经营能力,贸然换人不是明智的选择。这个时候积极回应,认真道歉,划清ceo个人和企业文化的界限,保证现金流,把损失降到最低,毕竟出的问题不在盈利能力上。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提出其他的意见不过是抱着自己控权的念头。还好大股东跟ceo统一战线,否则是去是留,就全看对方的利益相关了。”
程锡乐意听他说些工作上的事,和自己的职业不太沾边,但也有种受教的感觉。
徐至喝完了那杯热水:“我先上楼换衣服。”
换好之后他又去了书房,他觉得书桌上的东西似乎被人移动过。
他条件反射地拉书桌最上面的抽屉,平时只有那一格上锁,钥匙放在笔筒内。
锁开了,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的小盒子。
看起来像是盛放了什么名贵珠宝,或者一沓现金。
然而只有徐至知道,里面不过是糖纸。
它不见了。
第29章
徐至眼中一暗,把盒子归还原位,很快下了楼。
他问程锡:“今天有人进出过书房吗?”
程锡道:“应该没有吧,今天来的女佣不是平常那个,我没给她书房的钥匙,卧室也只让她打扫了地面……什么东西丢了吗?”
“嗯,”徐至点头,“她什么时候走的?”
“六点。我让她留下做了晚饭,”程锡心里一紧,“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徐至并不答话,径自走到厨房里查看那里的垃圾桶。
新套的垃圾袋,里面一目了然,只有些厨余。
“做完饭之后垃圾就被清理掉了,你倒是说说看丢的是什么,我好跟你一起找啊。”
“糖纸,”徐至的口吻无比冷静,“小更之前给我的糖,不是值钱的东西。”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尽心思进门开锁,找到“藏宝箱”,结果发现里面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糖纸,不会有人觉得它只是好玩。所谓报复心理,越是意义非凡的东西,就越是要破坏。
徐至上楼拿了电筒,穿好鞋准备出去。
“你这是……打算去哪找啊,我们再在家里找找吧,万一落在哪个角落里呢。”
徐至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直接出了门。
程锡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虽然没有被责怪,但被人忽略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他们同住这么久,徐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做事有条不紊,哪里有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时候。
徐至的生活里像是充斥着徐更。
单独一组的照片,摆在门廊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那个小孩每周都会给徐至发邮件,附赠的照片和分享的歌曲之类皆会打包下载、保存;每年远渡重洋的生日礼物,徐至也腾了专门的空间放着。
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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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母的影子几乎不存在,要不是之前瞥见了徐至幼时的全家福,和知道现任徐氏的总裁就是徐至父亲,他几乎就觉得徐至的家人只剩徐更,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换作以前,他不会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徐至不善表达,这些事也许只是习惯使然。
他没有兄弟,并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常态。
程锡晃了晃脑袋,仔细检查室内的每一寸角落。
然而越是找,就越是想,如此妥善的对待,是不是已经,超出了兄弟的范畴呢?
在他检查到最后一间房间的时候,徐至回来了。
他一手的脏污,身上的毛衣还沾着碎蛋壳一类的东西,他将衣服脱下,扔在门口,然后进了厨房洗手。
难以想象他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东西去翻遍了垃圾桶。
程锡想问的话堵在胸口。
他难堪地转移视线,无意间发现徐至的食指像是被划破,指尖被水泡了,此时还在往外洇血。
程锡说:“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衣服和创可贴。”
再下来时,徐至坐在矮几前,用纸擦掉那张糖纸沾着的脏东西。它被揉成一团,皱皱巴巴得都看不清模样,纸毕竟擦不干净,用水冲就泡烂了,徐至眉头紧锁,像在做什么紧张的宝物修复。
他也跟着坐下来,试探地轻抚徐至的手,那人倒还顺从,乖乖让他粘伤口。
徐至口吻稍稍缓和:“抱歉,刚刚有点急。”
程锡摇摇头:“本来就是我的疏忽,没确认身份就让小偷进了门。她说是女佣生病,来代替工作的。以后我尽量让她们在你在的时候来打扫吧,这样方便你清点东西。”
“没有必要,以后多找几个女佣应对特殊情况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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