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牧葵
撑到上车后,在阿龙不稳的驾驶中,他才开始吐。
吐到彷佛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一颗心也腐蚀成一滩混着胆汁的酸水。决定抛下两个人的最后一眼,他把小女孩绝望的面孔、和孟尹死寂般的表情烙印在脑海里。混着他这双手葬送过的无数条命,记忆如走马灯──没有谁苛责,只有逐渐暗下去的光得以遮蔽剪影。他告诉自己:不能忘。
饭局隔天,听说孟尹设法杀死六叔的女儿、接着自我了断。
谈判最终以无果告终,刘经理丢尽了脸,自此开始,受四尾家当家冷落。
第21章章之二十一彼岸与伊甸
章之二十一彼岸与伊甸
1.
绝望上升,这世上的其余一切便随之陷落。
不谈孟尹,即便此人在他心中象征着一段最为青涩的光阴,不亚于愚鸠或罗森──光说六叔的女儿,梁谕其实并未想过对那么小的孩子赶尽杀绝。
他们的世界没有怜悯。即便明知如此,梁谕仍在自己房间窗前彻夜未眠。
一开始,他细数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件事,到后来、回忆起小时候。而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想了,恍惚地靠在窗台边,从他的窗户望出去,花园中央的喷水池静静地涌出白色的蝴蝶,高高划出优美的盘旋弧线,旋即飞入水中。
他早发现愚鸠站在房门外。
他待在那儿很久了,梁谕不经意地别过脸,才发现他的身影。那人像个骑士,不声不响地陪着他,哪怕倦然的深色眼睛熬得通红、又也许梁谕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他不放弃执着的守护。这让梁谕回过身、盯住天上月亮时,一度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愚鸠。」
「是。」
他不是因为愚鸠的痴等而鼻头发酸。男人在那里,安静地待着,却也无所作为地看他踏上条不能复返的路。起了头,在泥泞里滚上一身腥,他没有告诉他到哪里该停止、或者,根本不该开始。
「我已经连喜欢过的人、或那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可以弃之不顾了。」
梁谕这么说,回头,笑了笑。
「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吗?」
他见到愚鸠的脸,是雪白的。因为投入室内的月光、还有些许的惨然。那人的视线随着他提出的问句有一瞬间的飘移,但很快地恢复平静,轻轻摇头作答。
梁谕于是不间断地笑,目光下移,落到愚鸠的手指上。自从他打郑家回来后,手指上便多了一样东西。梁谕并非没有机会与郑家小姐碰面,所以他知道,愚鸠把她送他的对戒套在手上。
他盯着银色的指环,明明不方便,这家伙还戴着。本来他什么都不打算说,想着自己与这个人终究只是主仆关系……可他发现了,早该发现了,如果只是主子与保镖,不该是这样。
「她给你戒指、我却甚至不能把你束之高阁。待在潮湿阴森的地牢里开心吗?你不是说我只让身边的人痛苦?那你回来做什么?」
「少爷让属下在哪里、属下就去哪里。」
梁谕脸上那闪过了难解的神色,他「砰」地甩上窗户,转身走近愚鸠。未裹紧的丝绒睡袍滑落肩头,他故意这样□□地走到愚鸠面前,看对自己毫无反应的对方,又拉起愚鸠戴着戒指的手。
「郑小姐给的……那时没办法不。」
愚鸠急于辩解,哪晓得梁谕根本不在乎。他打量着戒指的款式,内敛、不太起眼,跟梁谕铺张的个性迥然不同。想到静恬的郑小媛,从父亲死后被他迫得身不由己,可依旧她是天仙、他是贱人。
「不用解释这个。我又没说不准你戴,我只是想问,如果她那么体贴──或者我没要你回来,是不是,你就干脆留在她身边好了?」
「……少爷。」
眼前的人有些动摇,眉眼低了下来,有蹙起的意思。梁谕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他波动的心思,想着:你生气了的话,现在走出去,我不拦你。
可愚鸠长长地一顿,问出了梁谕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我可以说些话吗?」
梁谕哑然失笑。
「讲啊。」
他退开半步,想给愚鸠少点压迫感。岂知后者得到空间,猛然便跪了下来,高瘦的身形在他面前拉成浸润黑暗的长影。
「──小谕。你为什么不能相信,陪在你身边就是我最肯定的意志?」
他在他的影子中,毫不避退。
「因为……不合理啊。」
蓦地哽咽,梁谕捂住嘴巴,久违的称呼一下将他拉入错乱的时空。他忍不住,弯腰拔走愚鸠手上的戒指,丢向墙角,「啪」的一声,眼前的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你有感觉的不是吗?觉得我残忍、不愿意见到他人被我凌迟。你不支持我,但还是要口是心非地替我做事,为什么啊?笨鸟,为什么?」
若说愚鸠的称呼让梁谕想起走远的阳光,这声「笨鸟」无疑就在提醒愚鸠他们身处的黑暗。一个个人来了、又走了,当他紧牵着弟妹的手,他便被圈养在缺乏光线的笼子内,终日望着铁栏杆斑斑生锈。
翅膀大概是自行退化的,但最开头时他自己选择了此生再也不眷恋青天。他们的日子谈不上光,他还愿意冒着踩空的风险陪他的少爷走钢索。
愚鸠一时失语,梁谕低下头,靠在他膝上,声音逐渐低下去,每个吐出嘴唇的字被喉头的情绪哽得含糊。
「不委屈吗?」
「不委屈。」
这回愚鸠倒答得飞快,他看着梁谕背后的窗子,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抬手要摘,没碰着,落下的手指却碰到少爷轻颤的背,他想他冷了,便脱下自己的衬衫盖在他身上。
听见抽鼻子的声音变大,冲着胸膛而去的灼烫心情变成了绵长的延烧,笨拙地想说话,生硬得似乎在徒劳地找寻前世会言语的证据。
「小谕、听我说……我这辈子永远记得,那时候我对你不好。」
梁谕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所指何事?泪眼朦胧地抬头,愚鸠到他不解的眼神,艰难地解释。
「你肯出房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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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听到了弟兄们说话,说到齐优儿她哥哥……的死。我没发现你在害怕,那天晚上,我弄痛了你。」
如若丢掉的是为了回想起、留下的是为了忘记。
──什么啊。
梁谕大致想起他说的旧事,可他不提、自己根本回想不起来。多久以前了?多大点的事。他们各自在情场上滚出了满身尘埃,这种时候愚鸠还讲得出这种话,要不正忙着哭,梁谕甚至觉得好笑。
「妈的,我睡过的男人都可以组成另一个梁家门了。你现在说你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故意逗我呀?」
不是。愚鸠还想说清楚,但他找不到更多合适词汇。他□□过他,他说不出口。
没有什么比行动更为直接迅速的辩解,他仅仅迟疑了两秒钟,便忽然出劲,放在梁谕背后的手一下扣住他肩膀,另一手稍微用力、便将人按倒在地上。
愚鸠双膝跪地,身下跨过梁谕不堪一击的腰肢,敞开的上衣间唯见到一具纤细莹白的身体。当属于魔女的,柔弱如枪孔前的飞絮,不必开枪都能零落飘散的是──他的心上人。
「我可以伤害你。」
轻易地使他摧折。梁谕的眼中映出他沉静的脸,瞳孔逐渐放大。
当愚鸠的神色有了变化,他突然理解──
「但我不愿意。所以,我只听你说出来的命令。」
愚鸠没困他太久,道出话后便起身。替梁谕拉起了敝体的衣物,自己则别开脸。
理智也好、爱欲也好、权力也好,是会让他会错意便伤到梁谕的东西,他通通可以割舍。愚鸠不笨,他知道人有矛盾、会口是心非,所以他在弟妹真正成为那样的人类前,决定好他的誓言:我会成为您的左右手。舍弃记忆、情感、自我,只依您的命令行动。
手脚可以自伤,但绝不会背叛他的主人。
「你……」
梁谕捂住嘴,豆大的泪珠由脸颊侧边滚落。他觉得以前的兄长真的回不来了,他开始确信,疯魔的路走到底,愚鸠都不会阻止他。
不必善良。要下地狱,他就陪他去。
「我还要很多人死、我要弄得满身血腥,这样,你都要听我的?」
愚鸠并未立刻回答,也非犹豫、只是那一刻正伸手想帮梁谕擦眼泪。他的手最后没碰着梁谕的眼眶,移向了对方脑袋,小心翼翼地抚过细软的发丝。
他颤声。
「就算我更愿意替您开枪。您要自己来,我仍会尊重您自己的决定。」
刚想站起,梁谕倏地拉住他。带着水气的目光可以说骇人了,那种复杂彷佛已分不清现实和疯癫的交界,只能看见他们与世隔绝的伊甸园。道德繁茂生长、世事枯荣衰败,就两人自己知晓。
愚鸠猜不到梁谕在想什么,他也不猜了。
「对不起。」
数月前,他在医院病床上失控地折腾梁谕。对他吼:不要逼我伤害你!但愚鸠总会明白过来,他不舍得那人儿。他对他,还不够好。
身下的人不再哭,拽着他把脸埋进自己肩膀。泪痕冰冷,迷醉的呼吸又像泛起毒瘾。但等到再一次抬头,睁大的眸子黑白分明,梁谕说道:
「好,我们一起去看十八层地狱。」
他很快地笑出来,如疯如癫。耽溺于情(不啊)欲、腥血,又是那个人前的少爷。他的疯狂从表皮渗入血液与骨头,弛张着每一细胞,让身体忽地轻盈。
抱住了愚鸠的腰,梁谕在他耳边低喃:
「操(嗯)我。」
他旋即封住了愚鸠的嘴。
翻云覆雨,他们的喘息一路从房间延续到客厅的神桌上。梁谕感觉他很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提出一个接一个要求,要愚鸠抱起他做、舔咬自己的耳朵。他努力地用身体吞入愚鸠的全部,直到发觉不如就让对方直捣横冲。
「嗯哈──!」
梁谕仰躺在神桌上,看着巧的香炉、烧完的线香、后方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还有他父亲……夹紧双腿,凭那正红的佛灯映着脸,叫得一声比一声酥麻入骨。
我作不了你的天仙。
但也许你更爱娼妓。
2.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窗上倒映的剩下床帐后两具汗水淋漓的肉(好虐啊)身。愚鸠习惯性地起身,想抱梁谕去浴室清理,可并未失去意识的少爷搭住他的手,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他手背上,眼说道:
「留在这里,睡一下吧。」
愚鸠有些犹豫,他稍微靠了回去、但没有直接躺下。在薄薄的阴影中见到少爷凝视他的目光,眼波作祟,少爷的双眸很通透、明亮,看到底却好像总是显得薄情。
「属下身上不干净,至少、先去清洗一下。」
「噗,有关系吗?还有不干净的……」
梁谕环抱住他的后颈,把他拖回被窝中。柔软的身躯如蛇般依附,他凑近的嘴唇呼出温热的气息。
「全射进来不就好了。」
好冷。他随后抱怨。梁谕自小怕冷、也怕热,标准娇生惯养的体质。现在被窝给两人捂得像个暖炉,潮湿、黏腻,他贴着愚鸠的胸口,听对方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
呵了口气,感受着那人圈住自己的力道。梁谕闭上眼睛,对自己微笑,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很难得地,他前所未有得清醒,等喘息渐渐缓下来后,他对愚鸠说:
「……第一次,看到那白子为老师献血、还有老师屈从于优儿计划的样子。我就在想,那就是他们厮守的方式吗?」
他叹息。
「在这种看不到阳光的世界里,讲厮守会不会太愚蠢了呢?可怎么偏偏那天,见到那白子注视老师的眼神,我觉得他们好像才是对的。该说真是干净得教人受不了吗?呵,可惜我满身污秽,已经没办法切身体会了。」
「少爷……」
嘘。梁谕用指头点住了愚鸠的嘴唇,阻止他出声,彷佛在提醒他,他的想法并无所谓。眼前的少年已脱胎换骨,成了真正的魔女。
「我也想对老师那样付出看看。我要知道,用血来沐浴、是否能把我自己变得干干净净?你会支持我的,是吧?用你有的、这个。」
梁谕碰了下愚鸠的胸口,心跳声分出了净秽,还是以一样的频率慢慢鼓动。愚鸠想说什么,终究没说,默然地点下头。
「那就这样吧。刘经理毁了他的名声,再来,我们看看还能用程光这个人谈到多少东西?」
他们愿意放过罗森自然很好。但不放,更合他的心意。
「等你睡醒之后,去了解一下四尾家现今的情况,有哪些可能的人选,能协助我们将它连根拔起……保镖的工作不用做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你脑袋比我好、得明白大局。」
他语气轻柔,充满缱绻。
「我要你也掌控一些权力,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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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少爷。」
愚鸠慢上几秒才回答,不愿意争夺、更不放心梁谕。他感觉少爷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说不出来改变什么,但那确实使他不安。
「她给你戒指。我却想帮你打个项圈。」
「属下会戴着的。」
梁谕「噗哧」地一声,手放到他颊上,轻轻地吻了吻:
「那我们去给你订制一个。」
翻了个身,他背对他的男人,等到了「嗯」的轻声回复。梁谕不晓得这人会不会又感到不知所措?也说不上来心底慢慢酝酿成形的念头孰是孰非?他只明白他终得强大起来,如果、这是他唯一的路。
第22章章之二十二当家
章之二十二当家
1.
该凭悼的、该迟疑的、该有所不纯粹的,不复存在。等到明日之后,谁再也没有半滴眼泪。
有可能吗?唯剩下笑靥,血洗后,说不定仍洁白如初。
──旧梦。
渐渐敞开心扉的弟妹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似乎并未因老师的死去受太大影响。他只是变得更加黏人,自从愚鸠成了他的保镖,他们形影不离,而那时他们的关系尚与过去没有太大不同。
还是成长、还是青春,还是青梅竹马。
年少的梁谕开始懂了情()欲,在夜里纠缠他,一寸寸越界。第一次进入他身体时愚鸠浑身僵硬,骑在身上的少年只是笑,粗鲁地藉他的阳()具摸索自己的身体。很生涩、却温暖的一次初体验,但后来他们渐渐便熟悉了流程,愚鸠开始主动在入夜时把那人揽入怀里。
梁老察觉后私下地把他叫了过去,面色铁青,却沉默良久。最后只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你对他好一点。
对他好一点。
愚鸠没有把那句话听进耳里。那一年,他太年轻。太小看梁谕谨慎藏起的、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取代不了罗森。更不可能抹去事件中、四尾家对待优儿兄长的种种残忍。
……本来是我会变成那样吗?是我这样的打扮,作为替身的他才会被他们□□?那些人就是想这样对我的?因为我像个女孩子?
他没听见,那晚少爷内心悲鸣般的质问。他如常地将他压到身下,把拒绝的话当作寻常的撒娇。
直到奇异的湿润感包覆了阳()具、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溅了一床血。少爷压低的哭声开始夹带了撕心裂肺的音节,他呆呆地看着床上蜷缩的人,第一次切身地领悟,他轻易地伤害了他。
「──愚鸠!」
由梦魇里回神,思考有几秒的空白。梁谕叫了他声,正靠在沙发边搅动给自己刚泡好的姜茶。他把一叠文件递来,迅速瞄过,上面似乎出现了某个陌生的人名,愚鸠愣了一下,接过后,在沙发另一端读起来。
「老师以前的中介。另外──还是他堂哥。」
梁谕简短地解释,啜了口热茶,突兀地笑起来。白皙的颈上留有一道吻痕,他有意无意地触碰它,讲的却是全不相干的话:
「好像也是最熟悉的亲人了。拿老师要挟他,托出情报倒也很爽快──当然,或许他认为那不是些重要的事。」
不过够用了。梁谕笑着补充,瞧愚鸠翻过文件,神色中逐渐显出讶异。他给他的工作不多,近乎不按牌理,然而其中复杂的脉络,梁谕比他想象得更早开始疏理、整合。
「少爷,您确定……」
「一步算一步。我没问你,不准质疑我。」
愚鸠闭上嘴,点了点头,梁谕「啪」地将马克杯摆到桌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喃喃道。
「那么,就先去处理酒窖里的那几位。有个叫黄铭的吧?呵,还替他们养狗。大概可以交给他,希望年轻人办事利索点。」
「是。」
「你的话,周末的会议,出席吧。」
愚鸠翻到文件最后一面,却是梁谕划了几个地点、标示了管道,让他放手去经营。旧的人脉他可以自己找回来,需要的部属人力,却……
「别找本系的人。去跟郑家要。」
少爷彷佛看穿了他的疑问,迅速地给出更加令人错愕的答案。只见梁谕像又想起什么,往睡袍的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包东西,打开后见到一枚擦拭干净的戒指。
「你还是戴着吧。她肯定会借你的,不借的话,你还可以试试向她求婚?」
梁谕被自己逗笑了。愚鸠笑不出来,他摸不透梁谕眼底真正的思维。话说,从来就如此,但他又一次见到梁谕的眼光这样冷,泰然、不夹杂情绪──似乎即使出口的话成真了也满不在乎。
黎明前缠绵的余温理应仍在体内翻腾。愚鸠莫名想到李伊尔仍在时说的一句玩笑话:试试丢着,让他满肚子()液睡到明天早上,下次,就知道巴着你撒娇了。
现在他知道,不会的,他的少爷会自己爬起来。整理好衣妆,笑容仍然妖艳。
「我去洗澡。」
梁谕起身,某种黏腻羞耻的液体从腿间滑落,他恍若不觉,光着脚便踩过。愚鸠望着他消失的走廊转角,久久。
那样冷淡、孤寂的一道影子,单薄得和羽毛似的,兀自凌空。其实他可以为孟尹他们的事表现得更脆弱一点、彷徨得更久一点……
愚鸠蓦地起身。
他在梁谕踏入浴室前拦住了他,猛然把他困到了墙角。「咚」的一下,阴影覆上。梁谕抱着毛巾紧蹙起眉头,左右看了眼愚鸠架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抬脸便对上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
「做什么?」
可能成了最后一次阻止他的机会?停止吧,不管为了谁,任他人去应付所有事就好……
愚鸠的嘴唇动了下,声音没能发出。旧梦,全是哽在喉头的刺,不止是刺,那简直成了一条躁动的鱼,翻滚、拍打、挣动,想爱他想保护他想拥有他的念头,不带杂念地沉在百尺深海,趁在这时掀起波涛,不过他仍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若他一不小心便伤了他。
「我……」
他垂眼瞧着梁谕的额头,险些哽咽。迟疑的唇有想亲吻的冲动,凑近梁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隔开。
「我说我要洗澡。」
梁谕的指头不过轻轻、轻轻地推开他。却使愚鸠愣然地放下手,他的少爷一个闪身,「砰」地将门甩在眼前。
呆然良久。
「砰」的一声!愚鸠的拳头重捶墙上。
2.
那个血腥的周末。
踏入会议厅的每一人,都瞧见了惨死的阿龙。
他被勒死在门下,四肢折断、舌头长长地吐出。死前仍顶着张惊恐的表情,瞠大的双眼无人上前替他阖上,身边的血则早已干透,代替了红地毯迎接宾客。
当家一派悠闲地坐在会议厅主座,面前铺了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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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纸,他一笔一画地以黑墨提上喜气洋洋的大字、赠予梁家门干部。对于阿龙,却只字不提,来者自然从其中读出了警告的意味。
座位渐渐坐满,旁人还注意到,愚鸠回到了梁谕身边。站在他的椅子后方,颈上多了个皮革项圈。
梁谕将写好的春联交给他,让他发给在座的干部。
「虽然有点早。不过希望明年春节,都能看见诸位亲自挂上。」
他笑笑。下头心知肚明,有人永远用不上这副春联了。众人神色各异,却也没有异见者,纷纷向当家道谢,让自己的手下起东西。
梁谕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扫过几个在场的随从。后者接到视线识趣地退到门外,终于会议厅里只剩下重要的干部们,待当家开口,劈头便提起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
「你们有谁认得穆老三?」
稍微年轻一辈的干部皆愣了,却有几个年长的听见人名后皱起眉头。其中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举起手,作为代表发言。
「当家要找他?」
「我不但要找他、还要他死。」
这句话平淡地出口,老者却浑身一震。他慢慢地挑起斑白的眉毛,目光如箭射向主座。
「不知道当家这话怎么理解?」
「要他死。还能怎么理解?穆老□□隐后在青城经营的生意让我很不满,你们谁能处理掉他,这次程光空出来的地盘就给谁好了。」
「恕属下并没有听闻过穆老三经营什么生意的传闻。」
这次发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同样有点年纪,显然年长一辈的对「穆老三」这个名号都不陌生。小辈们听说当家的悬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很快他们便得知:穆老三,是上上代当家曾器重的一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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