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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这一剑灌注了盖聂十成的内力,本来绝无失败的可能。但是现在的他,身上统共有三个弱点:第一,为了保证飞剑的准头,他发这一剑用的是惯用的右臂;虽然已经拔出毒针,逼出一部分毒素,但这只胳膊上却仍有些麻痹的感觉,令出手时的角度有了毫厘的偏差。第二,他方才历经苦战,失血过多,体力比预想中的耗损更大,飞剑出手那一刻的速度也因此削弱。第三,盖聂使用的青蛟剑正是他从鬼谷中带出来的那一把。当年为了在决战时控制自己的杀性,他亲手将剑的尖端掰断了一寸三分。虽然在寻常情况下这把剑仍然足够锋利,但如今盖聂体力不支,真气虚盈,因此这一剑的力道也受到极大影响。
盖聂在青蛟离手的那一息便知不妙。
纵剑术的最后一式“开天”,又名百步飞剑,是旨在一剑止戈、不留活口的绝杀之剑。这一式并不适合与多人相争;而在高手搏命之时,发出这一剑就意味着比试的结束。
曾记得师父说过,“开天”一式的髓并不在凌厉狠绝,而在“”“微”二字。无论多么庞大的目标,在足够遥远的距离之外都会变得微小;而在为了命中猎物,用剑人的呼吸必须确地配合真气的运转,神必须绝对地集中,从上臂到手掌再到指尖的肌肉筋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在鬼谷修行时,盖聂常常做的练习是从百步之外出剑刺中一只饮露的鸣蝉;因此又被师弟卫庄戏称为“蝉杀”之剑。
但是这一次,在三大弱点并存之下,号称无坚不摧的百步飞剑,仅仅贯穿了一名挡在郭开面前的死士的胸骨,然后插入郭开上腹部,当场血流满地,却不致命。
然而形势已不容犹疑。盖聂一见郭开倒下,反身便走。众人因这突发的血案慌了手脚,大多都围着郭开大呼小叫,只有寥寥几人赶了上来。盖聂一面以“化雾”的功夫在树木房屋之间游走躲避,一面寻机发出弩箭,连接射中追来的府兵。等到越过最外围的院墙,与等在那里的荆轲、左三会合时,他身后已没有一个人了。
“往这里。”
盖聂在前方不断领路,穿过两条街巷,最后一头钻到先前停留过的驿馆附近。来时的那辆马车早已不见,拴马桩上却系着一匹黑色的良驹,显然是特意留给盖聂的。
一见四下无人追来,荆轲兴奋地一把抓住盖聂的右臂,雀跃道:“如何,得手了?”
盖聂猛地皱了一下眉,不着行迹地将胳膊抽了回来。
“我没有把握。”他说着将方才草草缠在右臂上的布条一圈一圈解开,“虽然亲眼见他倒下,可是,出手那一刻的感觉,让我没有‘必杀’的信心。”
等他除去胳膊上所有的遮蔽,荆轲不禁担忧地“啊”了一声。
盖聂的整只前臂肿了起来,以臂弯的针眼为中心,在腠理之间“长”出了青紫的纹路,令人一见便毛骨悚然。
“奇怪,上一次并没有如此这般……”盖聂自言自语道。
“好厉害的毒!”荆轲咂舌道,“我虽不清楚你们赵国有没有厉害的名医但我有种感觉,这暗器上的毒不简单,绝非寻常人可以对付!右手是剑客的性命,阿聂,你还是随我一起,去云梦泽寻一趟医仙婆婆吧。”
盖聂沉吟不语。墨家的医仙与鬼谷子有些旧交,自从离开鬼谷,他便不太愿意见到师父的故人。然而如果因此丢了一只手,也确实得不偿失……
两人还在低声商议,左三已经解开了黑马的辔头,拍了拍马背,眼珠子时不时地往这边溜。
他的手里仍提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
只有一匹马,却有三个人。
就在那一刻,左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寻常情况下他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的。荆轲的本事有多大,他早听豺狼窟里的人吹嘘过;他那个从水里钻出来的朋友,眼神如此凶狠,想来也不是善茬。但是,如今他们中一个受了重伤,另一个要照顾伤者,又背对着他……
何况,他们只有一匹马。
从见到盖聂的第一面起,左三便和荆轲一样一眼注意到了他提着的包袱,心中大呼晦气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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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们找了半天没找到的财宝,竟被此人捷足先登了。他没听见盖聂和荆轲钻进书房说了些什么,也不晓得他们方才在内院里放火喊话是折腾些什么他只明白一件事,这包袱里装的,是足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逍遥快活的宝贝。
包袱的分量愈发沉了。左三仿佛看见了整整一大包熠熠生辉的珍珠美玉,翡翠玛瑙……全部都系在他这只手上。手心里已满满得都是汗,连眉毛上都不知不觉沾上了汗珠。他的目光一直黏着那两人,手却从怀里悄悄掏出一把剥皮短刀。
盖聂和荆轲同时听到一声马的嘶叫。两人回过头,恰看见左三一把将刀子扎在马臀上,同时飞身而起,跨马便走那马本是军马,吃痛之后跑得奇快无比,如一阵黑风一般瞬息间消失在夜幕中。
荆轲呆了一呆。突然大吼道:“喂!喂喂!!左三你你你,你小子”
盖聂马上想通了原委,咬牙。“他大约,误以为那个包里装的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咦?不是么?”
“不是。但,不能不追。”
盖聂正要提气纵身,被荆轲掰着肩膀拦了回来。“阿聂你别急,我听医仙说过,中了的毒的人万万不可妄动真气,否则毒素随着血脉流到全身,之后就愈发不好拔除了。左三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我大概也清楚,东西我一定替你追回来。我知道你在城中肯定有落脚的地方,先回去重新包扎休息一下;天明之前,我在邯郸北门等你。”
盖聂还要说什么,荆轲却笑着摇摇手指。“是兄弟的就不必言谢。我去去就回。”他双腿一蹬,如发现了兔子的鹘鹰一般,几个起落便蹿得没影。
盖聂望着黑漆漆的巷口,头次露出了这一晚最轻松的笑意。
荆轲压根没有特地追踪左三那一人一马的去向,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回了豺狼窟。他在曹老大的酒坊外面发现了一些斑斑血迹,却也不动声色,笑着跟酒坊里的伙计打招呼。
“荆老弟回来啦?”曹老大带着几人匆匆从后堂跑了出来,脸上浮着一层油汗,笑得横肉堆起,“我们哥几个之前还一直担心咧”
“有劳各位。”荆轲往地上一坐,把背后的长剑解下来往手边一拍,“外面风紧,我让几个弟兄先走一步,不知他们到了没有?”
“到了,都到了”
“左三呢?也回来了么?”
“呃……刚回。他前脚才到,老弟你后脚便进来了。”
荆轲笑笑。“他没事便好。我还担心那马惊着了,摔着人可怎么办。啊对了,说起来,那马上还系着我兄弟的一个包袱,大概他没看仔细,给一并带走了。还请曹老大帮我问问,能还回来么?”
曹老大与身后几人交换了个眼色。他也在对面坐下,脸上仍然挂着假笑,吩咐手下重新摆了酒。
“荆老弟,咱们明日不说暗话;这忙了一整夜,若就这么空着手来去,兄弟们那里我实在给不了交代。左三儿那小子做事太莽撞,我替他给你赔罪;可是他也是为了辛苦一趟的大伙儿着想。荆老弟若是肯卖我一个面子,那包里的东西,我只要三成,全当给兄弟们的跑腿钱,如何?”
“老曹啊老曹,我也真不瞒你。那包袱若是我的,给你十成都行。可惜是我兄弟的东西,我已答应了他要回来……我连那包里是什么都不清楚。”
荆轲说得诚心诚意,可惜豺狼窟里的人多半干惯了偷盗掳掠、坑蒙拐骗的勾当,没一个肯信。
“荆老弟,你这便有些不厚道;为了这桩买卖,已经有几个兄弟折在了郭府里。难道你非要一分情面也不讲么?”
荆轲叹了口气,故意转向曹老大身边的另一个人,也是这群匪寇中的‘军师’。“老刘你说,若是我不讲情面,左三那小子,还回得来么?”
“老刘”干笑道:“荆大侠和我家老大是自己人,怎会为了一点小事便伤了和气。只是,荆大侠,你当真要关上屋子吃独食,连点儿汤汤水水都不漏出来,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别人的东西,我做不了主。”荆轲摊手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老家伙嗦嗦,定不肯爽快。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打个赌若是你们赢了,包袱你只管拿去,我自己去向丢东西的兄弟请罪,无论是断我一手还是一脚,荆轲绝无二话。若是我赢了就请你们完璧归赵。”
曹老大左右转头,又和“老刘”等人眉来眼去了一阵,终于点头道:“怎么赌?”
“就赌嘛……”荆轲眼珠一转,抄起手边的一个酒坛,在掌中掂了掂,又重新放回地上。接着他一把抽出佩剑,悬在坛口上比划了一下。“就赌我这一剑砍下去,这个酒坛,会裂成几片?你赌单我就赌双,你赌双我就赌单。”
曹老大眉头紧蹙,迟迟不肯答应个“好”字。连“老刘”凑在他耳根子后面说了两句,都被不耐烦地挥开了。
装酒的陶罐是他们自家的,动不了手脚;陶器的质地刚而脆,稍微碰撞便裂成碎片,哪里听说过用剑去砍的?况且碎成什么样子,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就像古人在乌龟壳上钻个孔用火烤一样,谁知道会裂成什么纹路?但那小子如此放话,莫非他……莫非他的剑术已臻化境,能像劈木头一样将这陶罐劈开?他曹老大纵横黑道好些年,从未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剑术……
“有什么不放心的?”荆轲摇头晃脑地道,“在下的为人你们也清楚:好酒不醉,好赌不诈,江湖人称‘酒中仙’、‘赌中圣’……”
曹老大终于迟疑道:“那我便赌双。”
他想过了,如果荆轲他真的练成了一门神功,一剑也只是一剑,最多便把这陶罐分成两半;如果他没有那种功夫,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剑劈到酒坛上也只是胡乱一撞,碎成几片都是天意。
“好,我赌单。”
荆轲微微一笑,剑光蓦地一闪,酒坛便当真从中间一分为二切口平整,有如切在泥里一般,看得曹老大身后的几人伸长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酒浆洒了一地,满屋都是醇香。
曹老大心中正要叫好,又听细小的“啪”的一声,其中一半的酒坛再次一分为二,似乎是自己裂开的。
“哎呀,好运气!”荆轲自己都十分惊讶的样子,了剑,捧着半片酒坛喝了一口,“就是有些浪……”
曹老大脸色铁青,却又强忍住了脾气。他并不想和荆轲当真撕破脸。对面的那位,可是天下闻名的墨侠、非攻院第一高手,当年年方十七便和赫赫有名的另外九人并称为“十剑”。他刚刚露的那一手,无论是剑术、眼力、内力,足以将自己这边的伙计尽数震住。虽然猛虎难敌群狼,但是倘若荆轲真要大闹一场,恐怕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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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窟也必定损失惨重不划算。虽然不舍,但还是得舍。
“去,把东西拿来。”
荆轲一面仰起脖子灌酒一面偷笑。从他一开始托住那个酒坛的时候,已经用拇指扣住坛口的一侧,以内力震出了一道极小的裂缝。如果对手赌单,他便顺着这条裂缝下刀,酒坛自然被切成两半;如果对手赌双,他便在没有裂缝的一侧将酒坛切开,酒坛分成两半的同时,其中有裂缝的半片便会被他的剑气所冲,又崩碎成两块,总共便是三块。
等了片刻,左三从后堂抱着包袱出来了;他面如土色,满头都是虚汗。
他已看过包袱里的东西。
曹老大却还不知。他接过包袱往地上一放,道:“荆老弟要不要点点数目?”
“诶?不必了吧”荆轲虽这么说,曹老大却已抢先将那包袱上的死结打开。然后他一瞬间白了脸色。屋里的众人亦是。
荆轲自己也目瞪口呆。他想了想,赶紧重新把包袱系好,恭恭敬敬地抱在怀里。
“阿聂啊阿聂,你这家伙可真是……真是……”
剩下的话,他说不上来。
此刻,盖聂回到了“山鬼”在邯郸城内的据点之一。司马尚和手下的几名亲兵在那里彻夜等着,一见到他,都舒了口气。
“你呀你呀……”司马尚一见他遍体鳞伤的惨状便头疼。他一面查看盖聂的伤口一面问:“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可都好好的。那几个杂耍人也都带回来了,明天一早就送出城去呢。”
盖聂连着咳了几声。司马尚会意,以找药为由头让亲兵都退了出去。
盖聂将一夜的奇遇极快地叙述了一番,听得司马尚眉峰大皱,长吁短叹。
“你这孩子可真……真是……”他也说不出个字句来,只好叹气,“人回来就好。至于郭开那边,无论老贼身死还是重伤,形势都应该暂且对我们有利。只是和你说的一样,让他们误以为‘盖聂已死’才是上策。你切不可留在邯郸,最好离开赵国。我会令中山重掌山鬼;至于你今后何时回来,只需留意山鬼在各国的暗线,我会传消息给你。”
盖聂点了点头,又道:“但是,那个奸细”
“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司马尚眯起眼睛,两手背起,“照你说的线索,那人是秋场围猎之后才加入百金之士的。我会把那一批人悉数调离将军身边,再逐一排查。你不必担心将军的安危。”
“是。”
“对了,”司马尚看了看盖聂空落落的腰间,从墙壁上取下一柄剑来。“这是我最近得到的一把好剑,你且拿去防身。”
“……多谢将军。”盖聂双手接过。
“这把剑,名曰‘九死’战有九死,勇冠者生。名字虽不好听,却与你再相配不过。”司马尚缓缓道。
“此去……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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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二十九
局之章五
滴答,滴答。
在尖锐的哀嚎和嘶哑的呻吟之中,夹杂着规律的水声。
这里是韩国国狱的最深处,关押的都是最为罪大恶极之辈。这里的刑求之毒,狱吏之酷,令所有出入过此处的人都讳莫如深。传闻被送进去的犯人,有九成熬不到他们行刑的那一日。
人的体臭,血的腥味,生着霉点的木栅,化脓腐烂的皮肉,各种各样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这股气味是如此浓烈又令人作呕,简直有如一条毒蛇绞在胃上,越缠越紧。
但是,为了见到那个人,他们不得不走下去。
为首的黑衣人掏出一方柔软的丝帕,掩住了口鼻;一个弓着身子的狱卒为他打开了最后的那道门。
“公子,他就在这里。”
这间石室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样狭窄。火盆和悬在墙上的火把突然被点燃,照亮了正中的人影。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披散的白发垂到腰下,沾染着斑斑血污;曾经华贵的衣着变成了褴褛的碎布,露出底下筋骨结实、肌理分明的身躯。可惜,他脖子以下的地方近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除了狰狞的鞭痕,更有焦糊的烫伤,一看便是遭受了极为惨烈的炮烙之刑。从天顶上吊下数根巨大的铁索,连环扣了住他的手足,看上去活像一只黏在蛛网上的虫豸。
只看了一眼囚徒的惨状,黑衣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这……卫贤弟,怎会落得如此啊”
铁索微微抖动起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横阳君,别来无恙。”
男人没有睁开眼睛。实际上,他的上下眼睑被干涸的血迹牢牢粘在了一处。然而,他的声音低沉冷静,不缓不急,仿佛在一间气派的房屋里、以酒肉招待着贵客的主人。
“庄衣不蔽体,恐有辱公子尊目,还请背过身去。”
“贤弟啊贤弟,你怎么还是这般……”公子成哽咽了一声,几乎无法说下去。
漳水一战后,卫庄很清楚如此大手笔的举动不可能瞒过韩国上下。虽然他在军中极得人心,也有不少死忠于他的将士,但只要秦国那边遣来使者稍一质问,韩王很快便会发现此战的真相。而他在朝中的敌人,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将他治罪的机会。因此,心腹部下多劝他莫回新郑,干脆带着一部分愿意跟从他的士卒逃到阳翟,再做打算。但卫庄却与众人想得相反。他认为,韩国的君臣此时主要分成两派,一派以韩王为首,虽然恼恨他此举激怒了秦人,却更担心秦国一旦大举攻韩,还有何人能抵挡;留下他卫庄,反倒有一线生机。另一派则是秦国的间人,这些人为了他手中的一样东西,一定会严刑逼问,在得知那东西的下落之前,不敢轻易置他于死地。既然两派都不会杀他,而他在新郑亦别有所图,又为何不回去领罪呢。
回都之后,果然事如卫庄所料。秦国很快遣使向韩王问罪,责问他为何背弃盟约、与赵国共谋攻击秦军。韩王惊恐万分,问责起来,卫庄便将攻秦之事一肩承担,只是不承认与赵国私下结盟。韩王震怒,更为了安抚秦使,立即将卫庄下狱。然而随后,在秦国的使节催促他送去卫庄的首级并割地向秦王请罪之时,韩王却暗暗犹豫起来。他的爱女红莲亦在他座下恸哭求情。
“……韩国数十年来与秦国交战,从未胜过;我国受到的欺辱,还不够多么?为何如今终于胜了,反倒要处死这一战的将军?”
听红莲如此一说,虽然韩王安昔时只是摇头叹息,心中却是分明一凛不错,不管卫庄用了何种手段,他毕竟胜了秦国的军队!对于三十年来损兵折将、丢弃无数土地城池,不得不对秦国顺如忠仆的韩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这样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
卫庄在牢狱中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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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舒适。但是,他的的确确还活着。
最初的十日极为难熬。手段最毒辣的并不是狱中本来的酷吏,而是某些大臣私下派来的人目的自然是,姚贾的那部账册。他们手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从罗网得到的消息,账册失窃的时间与韩非之死十分吻合,而听说韩非生前在新郑与卫庄交往密切。因此,假设此事真是韩非所为,那么很有可能,账册已经到了卫庄手里。
对于这样的私刑逼供,卫庄早有准备。虽然鬼谷的内功并不能助他抵挡躯体上的剧痛,然而比这更可怕的,当年为了修炼秘术,经脉寸断、生不如死的那种苦楚,他早就领教过了。
“……你们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么?”
第十一日,之前无论对何种残酷的刑罚都一言不发的卫庄忽然纵声大笑。
他想到卫家灭门的那一日。纵横之战的那一日。因为修炼秘术走火入魔、昏死在禁地之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满头白发的那一日。
区区烙铁,能奈我何?
半个月后,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横阳君公子成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对于这位昔日好友的模样,他确实不忍再看。
“卫某,屡受公子大恩。”身后的囚徒忽道。
“……贤弟言重了。”公子成心想卫庄大概以为自己为了他在父王面前求情了……其实他并没有胆量这么做。但此时不如含糊应下,让他这么以为倒也不错。
卫庄缓缓道:“这十几日,相国大人和公子信那里来了几批使者,想令卫某写下一道供书,说卫某之事背后乃是受横阳君指使。当然此事本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听说当年卫某与公子私交甚笃,为了陷害公子而设计的一出毒计。庄本来以为,公子为了自保,会派出刺客,令卫某死在狱中。却不想公子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亲身前来探望。横阳君之贤,卫某今日才真正见到了。”
公子成起初听得心惊肉跳,甚至开始暗暗后怕,觉得或许自己派一个刺客来会更好……然而卫庄后面的话令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公子于卫某有再生之恩。从此卫某在韩国,只认公子一人为主,侍公子如侍君上,绝无二心。”
公子成心中一震,几乎拊掌大笑起来。他尽可能地令面上不动声色。
若能得了卫庄这般强悍的臂助,他在韩国的势力必然如虎添翼,再不用担心公子信一派的人构陷与他。何况,如今秦国的威胁已到了如刃在颈的地步,倘若新郑被围,有卫庄这样能以两万步卒击退秦军的“将才”在侧,方能保护他安全地逃出危境。
公子成之前与卫庄结交,不能说半分情分也无,却始终抱有一丝提防:毕竟卫庄的武功太高,人也太过明,令他捉摸不透。直到此时,他被卫庄至情至性的语气所感,心中不由自主地以卫庄的“恩人”自居起来,对他的忠心终于深信不疑。
卫庄心中冷笑。朝中支持公子信的人想要逼他写下供书,嫁祸与横阳君,这倒不是虚言。但是,如此被公子信利用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过来想,倘若适时利用这个契机,却是取信于横阳君的绝佳机会。
没有人比卫庄更了解韩国的贵胄子弟。他们桀骜又怯懦,多疑又轻信;他们或许会怀疑别人施恩于己的用心,却绝不会怀疑自己有恩于他的人。所以,卫庄从对谈的一开始,就故意把自己置于一个受了庇护的、报恩者的位置,令公子成不疑有他。
果然,公子成好言抚慰了他一番,说自己定会在父王面前为他请求从宽处置;紧接着语气一变,以对待门客下属的语气忧心忡忡地道:“贤弟,你不在的这几日,朝中又有大动静。秦王因为邺之战未能取胜而怪责韩魏两国,为了向秦王赔罪,魏国献了丽邑,而我国竟决定献出南阳!!”
卫庄摇了摇头,道:“南阳是新郑的根基。失了南阳,恐怕新郑也是旦夕不保。”
“正是如此。我劝父王事已至此,不如广征兵卒,拼死一战倘若令秦国不一兵一卒便得了南阳,那我国更是毫无抵抗之力。父王和朝中元老却皆不肯听从我……贤弟啊贤弟,如今的韩国,可还有一线生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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