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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我记得。”
“真到了那一天,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阿丽和这个孩子陷入危险。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可能被诸侯通缉。不管怎样,与我搭上关系,本身就是致命的危险。”荆轲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是啊……或许,还是不要让这孩子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对他比较好吗。”
“是吗?丽姑娘这么说?”
“不……我不知道。阿丽很好,很好……就是有些神秘。我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次日清晨,虽然两人谁都没有睡好,却都竭力在主人面前表现得一切如常的样子。丽姬拿出几十枚钱来,请荆轲为家中置办些东西布匹、针线、粮食、调料等等。荆轲风风火火地出门了。而盖聂找到一把小斧,上山砍了两捆柴枝回来。丽姬家里养的那只黄犬很喜欢他,当他把枝条劈成更细的引火木的时候一直绕着他打圈儿,后来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冲着屋后的池塘狂吠。盖聂想到了他的钓鱼计划,于是找来树枝和细线,又借了根缝衣针弯成钓钩,坐到了水边。
池水不算清,也不算浊。水里有不少浮动的绿藻。他把泥土里翻出来的蚯蚓穿上针,抛进池里,屏息等待。俄而,不远处明显出现了一丝水纹的波动。什么东西来了。
那些东西游到钓钩附近,甩了甩尾巴。这下盖聂彻底看清楚了。一阵寒意爬到背上,令他右臂一颤,差点把钓竿落到脚下的泥里。
丽姬的声音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脑后。“先生想要钓鱼吗?”
盖聂转过身来,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丽姑娘,你可知道……这些并非普通的鱼。”
“略知一二。”丽姬嘴角含笑,眼神却显得肃然。“阴阳鱼以血肉为食。但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它们的奇妙之处,只把它们当成玩赏之物,或用来防备窃贼。很少有人知道它们真正的用法。”
“丽姑娘,你究竟……”
“先生请随我来。”
盖聂亦步亦趋地随着丽姬走入充作厨房的茅屋之内。他感觉很对不住荆轲,可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紧紧粘着这位美貌女子的手脚,以防她随时发难。但丽姬看起来毫无防备。她踏中某块略微凹凸不平的石板,足尖以下立即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暗阁。盖聂随她走入地下,只见四壁一面是晃眼的黄铜、一面是厚实的乌木,剩下两面都是打磨光滑的岩石,正中分别刻着水纹、火纹。脚底则是黄土。暗阁中央置放着一只样式古朴的青铜圆盆,角落里还有一只枝形灯台,一只怪鸟形状的香炉,一条堆满了竹简的桌案。
青铜盆内,一条黑鱼、一条白鱼缠绵游弋,宛若共舞。
“先生请坐。”
盖聂点头坐下。只见丽姬不知从何处取下一把小刀,割破食指,将血水滴入盆中。鱼儿马上扑腾起来,盆内顿时清水四溅,随即渐渐平静。
“先生听说过阴阳家么?”
“阴阳乃九大家之一,虽不如儒、墨二家那样号称‘显学’,却也有许多弟子追随。在下浅陋,仅仅略知一二。”盖聂谨慎地回答道。
丽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什么,却不点透。“阴阳之术据称传自黄帝战蚩尤时,九天玄女授予的天书;也有人说,阴阳家源于周公时的羲和之官……当然这些不过是太过久远的传说罢了。从近前来说,数十之前,齐地有位大宗师”
“邹衍。”盖聂悚然一惊,忍不住道。“丽姑娘莫非是邹子的传人么?”
“哎呀,先生果然知之甚详。既如此,小女子恐怕什么都不必说了。”
“抱歉,在下无意打断”
“先生不必自责。”丽姬笑道,“先生既知我派,恐怕也知道,先师以为,天道并非无常五行更替,阴阳相生,决定世间万事万物的规律。我辈倘若潜心研,便能从星象卜筮中窥知些许征兆,从五行盛衰中推演出些许人情。”她叹了口气,语调渐渐沉重,“先师逝后,我派之内纷争愈烈,有些弟子渐以阴阳之力操演霸道之术,妄论‘代天行道’,但此并非先师本意。”
“姑娘是否知道,阴阳咒印……”
丽姬将一只手指置于唇上,“逆天之术,终遭天谴。先生还是不要说了罢。”
盖聂点点头,“那么姑娘相邀,到底为了何事?姑娘似乎对荆卿和在下的行踪都十分了然,今日莫非也是故意支开荆卿,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么?”
“天命难违,天意难测。人与人的相遇,相知,或许与这天下的更迭一般,乃是天意使然。虽然小女子从先师留下的典籍之中学成了一二占卜推演之术,可那种种卦象和影子,反而愈发令人迷惘。我不知该如何向先生剖白。先生是否相信,荆卿的命途与小女子是相连的,而先生的命途,又与……又与……”丽姬看上去有些羞涩,但还是说了出来,“与小女子腹中胎儿之命,相连。”
盖聂与她四目相对,两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坦率真诚,与困惑不解。良久,丽姬勉强笑了一下,手指搭在青铜盆边沿,将小刀递给盖聂。
“此鱼据传产自海上仙岛。一旦以人血饲喂,则奉献血的主人能从它们游动的波纹之中看到未来的征兆。先生不妨一试。”
“呃……我以前喂过一些。”盖聂忍不住道,“……不但喂过血还喂过肉。不过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什么都没瞧见。”
丽姬猛然站了起来,声音发颤:“先生竟可是先生为何不过倘若如此,先生将要看见的,恐怕会远比小女子能看见的还要多……多得多。”
盖聂有些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按照丽姬所说,把视线集中在盆中双鱼的游动之上。丽姬踮起脚,关上了头顶的暗门,不让天光漏入;随后点起几支蜡炬,在屋内焚香祷祝。一时间,盖聂只觉气味十分好闻,头脑昏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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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恍惚入了梦境。
水面上烛光点点,两条鱼越游越快,忽而雷鸣阵阵,蓦地化为一双蛟龙,互相纠缠着爬上天际。盖聂悚然大惊,想要退后,身体却犹如穴道被制一般无法行动。
他看见一支庞大的车队,车驾华丽、马儿健壮,却散发出阵阵腐肉的气息。他看见一头黑色的鹿被撕裂成碎片,许多饥饿的野犬抢夺着地上的肉块。他看到毁坏的舟船,折断的戈戟沉入水底。一座华丽的宫殿熊熊燃烧,一座城池淹没于火海之中。
脑海中犹如一道惊雷响起,他抬起头来,屋内的一切已经恢复原状。
“不知先生看见何物?”丽姬急迫地问。
“在下,不明白。”盖聂揉了揉额角。“似乎是战事……然而天下纷争不断,也不知是哪一国的战事。”
丽姬看上去有些失望。“原来是战事……先生没有看到……算了,此亦天意。”
“姑娘还有什么要对在下说的吗?”盖聂问道。丽姬凄然一笑,眼中含着秋水。“先生想必已经猜到了,一年前,我在喜鹊楼初见庆卿醉酒拔剑,虽然爱慕他的英雄气概,但这并非我想要见他的原因。我那时已经知道,他将来必成为名动天下的豪杰,却也有无可化解的劫数。月前他又来探望,我想告诉他我所看到的,可是他说,他不信天命。”
盖聂摇摇头。“我亦不信。倘若天命如此,又何必‘事在人为’?在下以为,无论姑娘告诉他什么,荆卿想要做的事,都不会有所更改。”
丽姬喃喃道:“正是如此。因此,或许,或许这个孩子……不可以告诉他,他真正的父亲。”
盖聂心想你们二人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他对阴阳家依然心存芥蒂,但终于对丽姬放下了戒备之心,道:“姑娘不必太过忧心,这孩子出生后,即便荆卿不能时常在他身边,也必会托人送来财物器用,令他衣食无忧。”
丽姬理好裙裾,向他盈盈下拜。“这孩子将来……还望先生多多看顾。”
傍晚,荆轲赶着大车满载而归,除了柴米油盐,还不知从何处弄来几坛即墨老酒。那一晚丽姬兴致极高,竟与荆轲拼酒拼得大醉,面上竟也带了几分风尘之色。
而暗格中的对话,成为盖聂与主人的秘密,谁也不再提起。
数日后,盖聂觉得自己长留此地恐怕有些打扰二人,便提出想要独自南行。不想同一日荆轲也到一份秘密消息,说有位秦国的旧友遭遇不测,不久将被处以极刑。尽管不舍,荆轲还是与丽姬依依惜别,起身前往函谷关。
“秦国在西面……不在北。”临行前盖聂自言自语。他有些厌恶自己,明明不该相信这些卜卦命途之说,为何对冠子的话还是如此在意。他与二人同日话别,孤身向西南行去。
盖聂进入魏国境内后,一路游览了马陵、桂陵等古迹;又悄悄寻访了几处“山鬼”的秘密据点,没有得到召回军中的消息,却听说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秦军大举伐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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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时隔太久的前情提要:
番吾、漳水两战后,赵国享有了短暂的和平。随后的一年,盖聂因为谋害上卿的嫌疑不得不逃出国都,跟随荆轲游荡到了齐国。
【冬-春】
【因为算是番外所以两人的画风都有点不(逗)对(比)】
第33章三十三
破之章一
韩王安九年,秦国的大军从南阳出发,讨伐新郑。
恐怕无论是秦人还是韩人,心中都已确确切切地明白:这一战,便是最后了。
去年九月秦国发兵接受南阳之后,便源源不断地从国内运来粮秣、牲畜、军械,堆满了南阳的仓库,其用意早已不言而明。相比之下,新郑的准备极不充足。虽然加深加固了城壕和城墙,补充了箭矢,然而近郊的农夫纷纷逃亡,大片大片的田地弃置荒芜,国都简直成了一座孤岛。王城守军的士气极为低落,恐惧有如黑云一般在笼罩在军营上方,仿佛随时都会挤出水来。
开春刚过,驻扎在南阳的三万秦兵在内史嬴腾的带领下从容不迫地包围了这座孤城。云梯、投车、床弩、冲车,各种重型攻城器械隆隆地开到了双洎河岸。在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中,一波又一波的□□和巨石像滂沱的雨点一般砸向城内。其中最大的床弩,绞盘机需要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共同协作才能转动,但是一旦发射,一次可射出七箭,每箭能飞数百步,力道大得惊人,连泥铸的土墙都能穿透。新郑的大小街道上到处可见中箭而死的人畜尸体,连躲在屋瓦底下的人都难以逃过。
起初,还有稀疏的弓手在城墙上射箭还击、投掷火把,随着韩军的死伤越来越惨重,慌乱和放弃的情绪逐渐占了上风。发号施令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只要有一个人扔下武器,便会有一百个人追随他。将军抛弃了他们的士兵,而士兵抛弃了他们的城墙。不知为何,新郑东南面的仓窖还燃起了大火,许多相邻的房屋亦被火势波及,滚滚的黑烟呛得人几乎无法喘气;虽然跃上城墙的第一批秦国勇士也有许多被烟火熏得倒下,但,被火舌吞噬的那些面目不清的尸体,绝大多数还是城内的韩人。
整座王都被新鲜的血,铁,和烟的味道充满了。
韩王安坐在深宫的卧榻之上瑟瑟发抖。他在几名机要内臣的陪伴下,本打算提笔写些向秦王求情的奏本,冥思苦想些还能割让出去的城池。然而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了站立在他几尺开外的武士,泥浆一样的血肉从岩石和地砖之间的裂缝内渐溢出来;粗黑的箭矢将慌乱奔逃的宫人牢牢钉在鲜红的圆柱上,飞溅的血沫弄脏了他笔下的丝帛;终于,在目睹了这一切后,他放弃了作为一国之君的最后的尊严。
秦王政十七年,围新郑。韩废王安开城降,韩亡。
*
“韩室宗族所有的子弟,都在这里了么?”
赢腾在韩王宫的正殿中慢慢踱着方步。殿下跪了好几排衣着鲜亮的人,被数十名执戟武士两边围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面色惨白,忧心忡忡。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都是一国之中地位最高贵的人。
“都,都在这里了……”
曾经的韩王战战兢兢地答道。他在这一群人的最前面,因为年老体衰,不用跪,旁边还有两个人搀扶着。
嬴腾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数目好像不太对啊。”
韩安马上改口道:“是了,寡……罪臣还有庶出的一子一女,不在此处,宫里到处都找不到他们。”
“哦,哪两个?”
“儿子是罪臣的第三子韩成,女儿是……”
“女子就不必提了。”嬴腾挥手打断他道,“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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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横阳君?听说横阳君在韩国极有人望,是下任太子呼声最高的人。这位公子私自出城,身为一国之君竟会不知?难道大王您今天在这里降了秦王,明日他便要在别的地方自立为王么?!”
“罪臣不敢!”韩安惊呼道,吓得几乎老泪纵横,“罪臣的的确确不知道我这个儿子的下落。但近几日来城门并无人出入,他想必依然藏身于新郑城中。此子近些年来野心越来越大,私下结交了不少豪强游侠,恐怕连城东的大火也是他放的,罪臣实在拿他无可奈何呀……”
嬴腾沉吟不语。人群之中一名老人忽然出声道:“……还有一个人。”
“哦?”内史的目光转向他,“这不是丞相韩熙大人嘛。你说,还有一个人,是指谁?”
韩熙顿首道,“还有一名韩国王族子弟不在此处,正是大王的侄子,宫廷侍卫长,卫庄。”
“卫、庄。”嬴腾一字一顿地把这名字念了出来,“可是那个在漳水之战中,背信弃义、私连赵国的贼子卫庄?这个人居然还活着??”他猛地转向韩安,不悦道:“大王口口声声说愿为秦王臣,却不除去对秦国有威胁的人物,你让秦王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韩安眼神躲躲闪闪地道:“臣有罪!卫庄虽是王室远亲,但与韩国宗室血缘淡薄,只是一介侍卫统领,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因此罪臣便忽略了……”
韩熙却道:“卫庄与横阳君一向私交深厚。此人武艺超群,城府极深,党羽遍及韩国上下。公子成若是计划逃出新郑,定要靠着卫庄护卫方能成功。”
嬴腾冷笑一声,对左右道:“传我的将令,在新郑全城搜索两人的下落。有提供线索者,赏钱百贯。有知情不报被人举证者,弃市。”
传令兵刚刚下去,另有部下匆匆入内,行了军礼道:
“有一支韩人马队并数辆马车,杀了我军数十人,冲破东北门逃了”
“什么?!”嬴腾猝然变色道:“看清楚是何等人了么?”
“听街道上的人说,那是横阳君的车骑”
“果然是他!”
“内史息怒。”左侧一名年轻校尉接话道,“我大军入城后,大多数驻扎在韩王宫,只有数百甲士分散在新郑的各个要道上监视巡逻,维护秩序。忽然一支早有准备的车骑冲了出来,自然措手不及。然而公子成的门客私兵未经过真正的操练,不堪大用;用马拉车的速度亦赶不上骑兵冲锋的速度。末将请拨三百骑,定在入夜之前将公子成和卫庄的首级带回!”
“我给你五百人,每人配两匹快马,带上最好的□□。”嬴腾点头道,“此二人不论生死,决不可放过。尤其公子成身份特殊,倘若韩人拥立新君,我们无法向君上交代。”
“末将理会得。”
这位年轻校尉马上点齐部下锐人马,不到半刻,五百余骑风驰电掣一般出了东北门。他令有经验的斥候搜寻着地上杂乱的车辙,判断出横阳君逃亡的方向,果断折向东面追击。
追出城外不到半个时辰,斥候发现道路中铺满了大片的铁蒺藜,阻碍了骑兵的道路。年轻校尉冷笑道:“雕虫小计。派几个人砍伐树枝、清扫路面,继续追。”
“诺!”
日头渐渐偏斜,这五百人又沿着小路奔出数里,抵达一块略有洼陷的草地。跑在最前的马匹一不提防,竟然马失前蹄、把骑士掀了下来。
秦国骑士这才发现这块洼地上挖了不少深浅不一的陷马坑、有的里面还布置了尖桩。大大小小的洞口用树枝、杂草掩饰着,不近看很难发觉。
“枉心机。我看他们布置这些陷阱所浪的功夫,比我们通过这块洼地的时间都长。”
校尉鄙夷道。他再次派出数人探路,用树枝标记出陷马坑分布的大致区域;骑兵分为两翼,从侧面绕过了这些地段,继续向前急追。
出了洼地,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杏子林;斥候来报,说前方有圆木、乱石、和马车塞道。
“抛弃了马车?”校尉沉吟道,“看来横阳君的手下中,也有人懂得追踪之术。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发现我们已经迫近,所以不顾一切地想要提高速度。”
“那我们应当怎样做才能赶上?”
“搬开少许木头石块,留出□□尺宽的缺口就够了。骑兵变一字阵依次通过,不得有误!”
“遵命!”
这支骑兵果然人人都是锐,效率奇高,很快清理了障碍,队伍如一条长蛇一般从缺口当中哧溜一下钻了出去。就在众人斗志昂扬,冲着新月依稀升起的方向策马前行之时,身后蓦然传来破空之声,以及人仰马翻的巨响。
“有埋伏!!!”
队中不知何人大喊道。一支又一支锐利的□□从骑兵的背后射了过来,虽然数目不算太多,但是射中的人马在倒地之时带起了大量尘土,令人一时无法判断暗算他们的兵力究竟有多少。
“马车!是那些马车!”年轻校尉一剑扫断了飞过身畔的数根羽箭,怒吼道,“车厢里有人!!”
“大人!”他侧后方的一名百夫长喊道,“我们回去,尽诛贼子!”
“不可。”校尉攥紧了缰绳,冷静下来,“就这么几辆马车,能藏多少人?这些人一定是横阳君府上豢养的死士,之前洒蒺藜、挖陷阱,也都是为了给他们主子的逃亡拖延时间。现下取得公子成和卫庄的首级才是第一要务,不必理会这些螳臂当车之辈。”他转向方才发话的部下,下令道:“仇远,你带着你手下的一百人肃清这些叛逆,其余人跟我走!不准放慢马速!!”
“遵命!”
百夫长与校尉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东进,一路拨转马头向来时的道路冲杀过去。此刻从马车车厢中射出的箭矢似乎也在渐渐减少。仇远估摸着敌人的箭枝快要用完,不由得大喜,挥剑喊道:“矛兵打头阵,推翻马车!!”
训练有素的骑士和战马立刻整齐划一地让出一条道路,原先位于队伍前中部的长矛兵冲了出来;眼看那些闪着寒光的矛尖就要将车厢中的伏兵连人带车刺个对穿,忽然,从车厢中传来了刺耳的竹哨声。
这是……在发什么讯号?
百夫长微微一怔。他无暇多想,只有率领部下继续冲锋。刺进马车的长矛果然带回了鲜血和惨叫,也有寥寥几人从马车中及时跃了出来,以铁斧和长剑还击;但对于这样一支百余人的锐骑兵来说,实在够不上威胁。竹笛声渐殁,有人偶然生出一种感觉这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颤抖。
正在大杀特杀的秦国骑兵终于发现,他们先前通过的那篇布满了陷坑的洼地,无缘无故地多出了许多鬼蜮一般的黑影。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树林、草地,先前通过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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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斥候统统勘察过,绝对没有埋伏。难道……
“陷马坑!”仇远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好狡诈的一群贼子,他们竟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那些挖设的陷阱想必做了些手脚,不是为了拖延骑兵的速度,而是为了给人制造藏身之所!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一般从他心头掠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身上沾着草叶泥土的伏兵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尽数扑了过来,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跑在最前方的那个,一看便知是南蛮的野人,有常人的两倍高、三倍阔,颈上挂着一颗硕大的铜锁,奔跑时嘴里大声呼号,有如山中出没的老熊一般。他随手掐住身侧的两名骑兵的脖子,将两颗头颅往中间用力一撞,顿时脑浆并裂,两个人都软软地垂了下来。有人想从背后用矛偷袭,却被他将长矛夹在胁下,身体似乎只是轻轻一扭,便把那穿着沉重盔甲的秦兵连着武器一同抛了出去,又砸中骑在马上的另外两人;三人一齐落在地上,同时没了气息。这野人如此骇人的模样,如此凶残的手段,连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吓得魂不附体。
其余伏兵皆身着黑衣,持刀剑鞭斧,在战马和骑兵之间闪转腾挪,出手狠辣。片刻之间,便有几乎半数的秦兵遭了毒手。仇远死战不退,一面高声大喝道:“传令兵!速速突围,传消息给朝东走的校尉大人!”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说话人的气息距离他十分之近,声音优美低沉,仿佛字字都吹进他耳里。
仇远猛得一惊,他拼命想要回头,却只恍惚看见一头雪白的长发。
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起来?
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长相
发梢,手臂,大氅,靴子……视线一点一点地滑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到那张脸。
百夫长的头颅重重落到了地上,滚上了泥。他在咽气之前,总算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真正的快剑,可以让人连身首分离那一刻的感觉都没有。
红莲凝望着战场中的卫庄。她看不清他手中的鲨齿,只瞧见一道红光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蜿蜒游弋,灵巧得像蛇,艳得像胭脂。所到之处,无数秦兵连着身上的铁甲被斩为两截,喷薄而出的脓血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妖物!妖物!!”有人在大声喊。然后他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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