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然而此刻又有数人从后方朝无双杀来。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改刺为削,虽然不能一击毙命,却在无双的身体上划出多道血淋淋的口子。无双被他们撩得兴起,大喝一声,抱起地上的死尸,像抄着铜棍一样在空中挥舞还当真将其中一人撞了个正着。其余几人趁机四散逃开,他还想追,却听背后无恤大喊了一声“小心!”无双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一枝力道极大的羽箭从空中飞来,射中了他的小腿。他吃痛一个踉跄,踝后又中一箭,登时跪倒在地。
原来这些用短刀行刺的杀手便是“腾猿”,而几名“夜枭”根本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藏在大树顶上,不断朝下面发射弩箭。红莲正要抽出链剑,突然被身边的一名哑女推了一把,躲过一波从斜上方坠下来的流矢;那少女本人却被命中了脖子,一头栽进了泥土里。
“啊!”红莲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脚踝又被人猛地拉住她身子扑倒,被人硬生生地拖进了马车底下这时又有好几支箭插在了她先前站立的地方。
“这里比较安全。”
她扭头一瞧,方才拉她之人竟是白凤,脸上还挂着一副“你又欠我一次”的表情。红莲却没神和他计较,她往外爬了寸许,手试着往前伸去。
救了她一命的少女倒在几寸开外的血泊里。她的手还是暖的。
太快了。
无论我杀人,还是人杀我,都是那么快。快得来不及恐惧,来不及哀恸。
红莲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瞧了瞧那些射出弩箭的树冠的位置,用力闭上眼睛,嘴里默默念诵。很快,一条条草蛇、花蛇、蝮蛇渐渐向她身边聚拢。红莲温柔地盯着它们的眼睛。
“去。”她说。
蛇群像当真听懂了一般,潮水一样地向着四面八方涌过去。它们攀上树干、爬上树梢很快,不远处传来了哀嚎和坠落的声音。
“哼,有两下子。”白凤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他灵机一动,问:“你叫来的这些蛇,最毒的是哪一种?”
红莲瞥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银黑相间的小蛇。白凤出手如电,一把捏住蛇的七寸,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石头,啪地一下便将蛇头在地上砸碎了。
“你做什么?!”红莲怒喝道。白凤却不理她,往外招了招手,立刻有几只乌鸦飞了过来,停在他身边;他捉起两只,将它们的脚爪放进那一滩蛇肉蛇血之中。红莲恍然大悟,终于忍住了没有揍他;只见白凤将这些爪上涂了毒的鸟儿依次放飞,令它们往高处寻觅猎物。不久,她又听到了高处的几声惨叫,心中暗暗窃喜。
为何我会因为杀戮而喜悦?当时的红莲顾不上考虑那么多。她只恨不得把所有的敌人都杀光,杀尽。
就在这时,变数又生。几个发着光的火球从天而降那竟是燃着了的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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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柩车上的棺材是特制的,其质地入水不溺,遇火不焚;然而某支火箭命中了马车的帷幔,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师父!”红莲惊叫一声。火魅抱着麟儿及时从车厢中跳出;还来不及藏好,又是几支利箭瞅准了空隙向她射去。千钧一发之际,无恤冲过去一剑劈断了那些箭枝,然而他背后的空门却就此暴露出来,被某只“腾猿”伺机发出一计飞刀,正中背心。
“不”火魅腾出一只手臂,正接住倒下来的身躯。无恤身体沉重,将她也压得跌坐到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沫,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却勉强撑住身体,努力想要触碰火魅的脸。
“娘……”
他小声呢喃着,咽了气。
大概是濒死时产生的幻觉吧。
红莲用力咬住了下唇,几乎咬出血来。趁着火光明亮,链剑在空中舞出一环环凶狠的圆弧,刚好套住某个藏在暗处的杀手的脖子。“成了!”她心中欢呼,正要往回力拉紧,脑后却传来破风之声。
“不好!”那一瞬间她心中透亮,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不够老练的杀手最容易犯的错误在捕获猎物的那一瞬间露出了破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为了更顺手地使用链剑从马车下面钻了出来,却把自己暴露在一个容易受攻击的位置。
她屏住呼吸,手脚冰冷,几乎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寒刃即将刺进身体却看到一只握着短刀的手从她身侧擦过,扑了个空。
只有手。
那只手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同时身后传来惨叫。红莲慌忙跳了开去,只见一个杀手还保持着要从背后扑向她的姿势倒下了。从他背后走出了另一个人。
竟是那个先前路上遇到过两次、戴着斗笠的怪人!
红莲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跃出藏身之地,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断箭,向空中连连掷去他掷得又快又准,而且仅凭腕力便和弓弩射出的一样强劲,一样远。顷刻之间便有好几只“夜枭”中箭堕地。剩下的“腾猿”自然把他当做了心腹大敌,一股脑儿地冲了出来,怪叫着向他的周身要害袭去;一时间,他的前、后、左、右四面都是敌人。
怪人拔出佩剑,在空中干脆利落地斩了数道,霎时寒刃相接、血花飞溅,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怪人剑入鞘的时候,周围只剩下一片死寂。
“你究竟”
是什么人?有何企图?为何要杀死罗网的刺客?该问的问题太多了,红莲却觉得嗓子被噎住一般,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却见那怪人跨过地上的死尸,径直走向了柩车上的棺木。他敲了敲棺盖,忽然手指用力一扯,拉断了一根系在上面的束绳。
就在那时,流沙剩余还能动的成员,心有灵犀地全体冲了上去,齐齐将武器对准了他。
怪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开口道:“在下,是友非敌。”
“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你说什么咱就信什么啊?!”不知是谁大吼道。
“不管你是何人,都不准动那口棺木,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无咎脸色灰败,满身都是血,依然支持着走了出来。
怪人道:“你们不认识在下,可认识这套剑法?”
言毕,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充作长剑舞了起来。虽然故意放慢了动作,却仍能感到那股剑意中的气势。
红莲身躯一震,禁不住脱口而出道:“横贯四方!”
怪人了树枝点点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是鬼谷派弟子,卫庄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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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三十五
破之章三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卫庄他就在此处,是也不是?”怪人用手抚上棺木,问。
“你为何会知道?!”无咎皱眉道。这本该是只有聚散流沙才有资格知道的秘密。
“起初,在下在路上巧遇诸位的车队时,只是觉得有些可疑,却不敢确定你们是不是在下要找的人;在下曾以剑气试探,却没有得到队伍中任何人的回应。所以当时在下便离开了。”
“但是后来你又去而复返。”
“因为在下在蒲阴村发现一些秦兵的尸体,都是被人以白刃断喉,干净利落……可见你们绝不是普通人。但倘若在下要找的人的确在你们当中,为何会对剑气毫无反应?在下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在下忽然想到还有一种可能。”盖聂指着车上的灵柩道。
无咎甩了甩剑上的血迹,却没有进鞘中。“原来如此。所以你一直跟着我们。”
“在下本以为,如果事情与在下猜测的一样,那么当大敌当前之时,‘他’必定会现身。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在下怀疑自己是否全然想错了,诸位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人……直到有火箭点燃了马车,在下看见一位故人”怪人说着向坐在地上的红衣妇人行了一礼。“火魅夫人,别来无恙。”
“你……是盖聂。”火魅放下怀中无恤的尸身,又把拉着她衣角的麟儿抱在怀里,站了起来。“数年未见,我还以为既然我家少主人能够从鬼谷平安离开,你一定早就死了。”
盖聂道:“在下的运气不错。侥幸捡了一条性命。”
原来他真的是卫庄大人的同门……红莲难以置信地心想。不过嘴上还是不服输地道:“师兄弟又怎么样?我听说鬼谷派的同门从来就是势不两立,不死不休。别以为我没听过孙膑和庞涓的故事。”
盖聂想了想,道:“师父以前常说,小庄比较像庞涓。”
“……你什么意思?!”
火魅咳了两声,打断他们道:“盖聂,方才你说你在找卫庄大人?可是你怎会猜到他在此地?又为何要襄助我们?”
盖聂道:“两年前在漳水之南,在下曾与韩国的将军卫庄歃血而盟,约定如果将来韩国有难,赵国定会来救援;新郑被围之时,在下正流亡国外,还来不及赶回邯郸求兵,便听说新郑已经陷落了。但在下又听闻韩国公子横阳君有他的臣子卫庄护卫着逃亡国外,所以在下为了践诺,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赶来。”
红莲不禁动容道:“倘若真如你所说,你倒是个重信义的人。可惜,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你仅仅听说了新郑城破,公子逃亡,怎么能够事先知道我们要走的路线?不要告诉我你从赵国来,刚巧就在路上遇见了我们,这一切都是巧合?”
盖聂终于转过头来与她对视,“这位是……”
“这一位是韩国的公主,红莲殿下。”火魅道。红莲却用力摇了摇头。
“韩国已经不存在了,哪儿还有什么公主。那个名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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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了。从今以后,我的名字是……”她说着看向自己的手臂,一条带着交错的红黑斑纹的蛇正昂首盘在那里。“赤练。我的名字是,赤练。”
“赤练姑娘。”盖聂冲她点头施礼,接着细细解释起来:“当初听闻公子出逃,在下便想秦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逃亡的韩国王族,必然在附近设下天罗地网,寻觅他们的下落。而我若想助小庄一臂之力,就只能自行推断他打算流亡到哪个国家。大体上,人们猜测他大概计划不是往东便是往南,在齐、楚之间寻一国栖身;这两国势力较强,国土辽阔,便于躲藏。然而我却以为这两条路都不是小庄所选择的。其一,秦人也大多会这般考虑,所以所有通往齐楚两国的道路必定是重兵把守的对象。其二,无论是齐国还是楚国,国内的黑白两道都有自己的势力,若想求得他们庇护,必然处处受制;这种寄人篱下的处境,以我对小庄的了解,必是他不愿长居的。所以我猜测,有一个地方,是小庄最想去的不但可以出乎秦人的意料,而且他对那一带的地形风貌都了若指掌,足以对付任何追兵。那就是云梦山。”
听盖聂说出那个地名,赤练差点“啊”了一声,又忍住了。
“但,要前往魏境内的云梦山,首先必须渡过大河。秦人在水道上亦有人盘查,所以不能选择众人熟知的渡口。在下考虑再三,觉得从阳武附近的博浪沙渡河,最为隐蔽这里水路交错,地形复杂,车马极不好走,平时几乎杳无人迹。从这里摆渡,便于隐匿行踪,摆脱追兵。所以在下决定碰碰运气,沿着河道在博浪沙逡巡了数日,没有见到船只,遂打算往附近的村落一探。途中便遇见了诸位。”
盖聂如此剖白了一番,又转向火魅道:“起初察觉有刺客袭击诸位时,在下并没有出手,是因为并不能确认诸位的身份;也因为,在下原本揣测如果卫庄确在那具棺木里,危机之时定会起身御敌。可是如今看来,小庄他选择这种特别的藏身之处,并不单单是为了通过秦人的盘查,还有些别的原因比如说,他受了非同小可的内伤,以师门秘术封住了体息五感,不知是也不是?”
火魅蓦然一惊,低头不语。卫庄因修炼秘术走火入魔、内伤发作一事,是流沙之中最大的秘密,无论如何不可泄露给外人。况且她方才听盖聂说“侥幸捡了一条性命”,心中暗忖道:他们鬼谷派素来一脉单传,听盖聂的意思,他似乎曾与少主生死相决,差点死在少主的剑下莫非这次,他是来寻仇的?!
她虽然心慌意乱,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展颜娇笑道:“秦人虽多,可有谁能伤得了少主?你们鬼谷派的剑术,盖先生不是应当最清楚的么?”
盖聂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方才”
“方才那种情形,恐怕是少主人对属下的一次试炼。”火魅截断他的话,故意长长地叹气,“死在这种地方,只能说明那个人没有继续留在少主身边的资格。”
“你们当真有把握”
“我们自然有把握击退那群罗网刺客,只不过,如果没有阁下援手,恐怕会损失惨重。”火魅话锋一转,忽然冲着盖聂盈盈下拜,“尤其是我们母子,全赖先生保全,火魅感激不尽。”
“夫人请起。”盖聂伸出双手去扶。火魅却忽然脚软了一下,仿佛气力用尽似的,身体往前一扑连麟儿都差点滑了出去;幸好被盖聂及时托住。就在那一刻,她手腕翻转,将一把尖细锐利的短剑猛插向他肋骨的缝隙刃端巧妙地朝上一挑,角度正瞄着心尖下方。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出。连流沙众人也愣在一旁,无人想到与她配合。
赤练一眼认出了行刺的凶器因火魅自生育后身体虚弱,卫庄特地从楚国寻来一把便于藏在袖子里的稀世宝剑给她防身,听说论小巧、论锐利,皆不逊于古剑鱼肠;师父也十分喜爱这把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唤作麒麟刺。
出剑的瞬间,赤练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只有见惯生死的人才会拥有的冰冷的平静。
师父或许武功尽失,力气连一个寻常的庄稼汉都不如,但她的美貌,她的柔弱,她的神情姿态,甚至她的亲生孩儿,都能被她化为最致命的诱饵和武器。难怪这个病怏怏的女人,会被卫庄视为最可靠的亲信。
可惜,她还是失手了。
盖聂一把握住了那把短剑的锋刃,不顾被划得鲜血淋漓的掌心,面无表情地问:“夫人,这是何意?”
“少主于我家有活命之恩。为少主除去隐患,是我们做属下的义务。”火魅嘴里这么说,眼珠子却止不住地溜向被盖聂接住的麟儿。
盖聂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下地,指着柩车道:“倘若我有加害之意,为何方才不趁乱动手?”
火魅咬唇道:“你现在不动手,定有其他企图。比如说,你想要从少主那里逼问出公子成的下落。”
“……他的下落,真的重要吗?”
卫庄需要的,只是公子成没有落入秦军手中这个“事实”而已;这样将来无论他打算扶持谁当韩王,都可以打着“横阳君”的名号。至于真正的韩成在何处,至少流沙之中无人在意。火魅从盖聂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对卫庄的这些打算近乎了然于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比任何人都危险。
“又或许,你对败在少主剑下心有不甘,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师门之秘,然后取而代之,成为鬼谷之主。”
“盖某,并未败在卫庄剑下。”盖聂一字一顿地说,“也无意成为鬼谷子。”
火魅哼笑了一声,尽显鄙夷之意。
“看来在下是无法取信于诸位了。”盖聂将麒麟刺掷于地上,舔了舔手掌上狰狞的伤口,“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不为。在亲眼见到师弟一面之前,不管诸位是否乐意,盖某都会与诸位同行。”
此话一出,林中的气氛又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默默调整好呼吸,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却见白凤抱臂站在一根树枝上,老气横秋地开口道:“魅姨,你这是何苦。此人身手不凡,目下也没有和我们动手的打算,不如让他去对付那些罗网杀手,待我们渡河之后,若没有秦兵追来,再找机会杀他呀。”
你敢不敢不要当着猎物的面讨论应该何时杀他的问题,赤练腹诽道。
不想盖聂却抬头瞧他一眼,又转头向火魅等人劝道,“这位小兄弟说的,难道没有道理么?”
喂你到底在赞同他说的哪一点啊?赤练简直想用链剑绞着他的脖子大喊。
“你这人太过狡诈,只要看见你在少主的三尺之内,我等便无法安心。”火魅冷笑道。她身后的无咎执起了剑。无双趴在地上低吼了一声。
“……若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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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我不靠近这辆柩车便是。”话未落音,他身形急退,像那些罗网杀手一样蓦地消失在密林里。
“等等!”红莲急忙挥剑去追,链剑有如出洞的蛇一般弹了出去,只扫落几片树叶。白凤在树上挑了挑眉毛。“追他做什么,难道,你能杀了他?”
谁能杀了他?这话他没有问,也不必问。
火魅轻叹一声,拾起了地上的麒麟刺,用衣服擦拭上面的血迹。无咎走近她,哑着嗓子劝道:“白凤说的对。我们要对付此人,不在一时。只要等卫庄大人醒来”
“我担心的就是卫庄大人。”火魅摇了摇头,“他刚刚醒转过来的时候,体力、真气都十分虚弱;他们纵横两派的弟子向来势不两立,不死不休;或许,盖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倒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白凤从树上跳了下来,用手上的羽刃削断了扎在无双腿上的箭杆。“即使卫庄大人刚睡醒的时候无法发挥出他真正的实力,不是还有我们嘛。”
“如果他对卫庄大人不利,你有办法除掉他?”赤练不客气地问道。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已经不知不觉染上了流沙中人的习惯,开始称呼当年的宫廷侍卫为“大人”了。
白凤看着盖聂先前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他的剑或许很厉害,但他不是杀手。我们才是。
当夜,流沙众人匆匆掩埋了同伴的尸首,将受伤之人搬上马车,摸着黑继续赶路。因为伤者较多,其中无双的身体又太大,他们抛弃了许多马车上原有的食物和货物;而赤练、白凤亦不得不从车上下来徒步行走。次日晌午,终于到达了盖聂提到过的博浪沙。
这里的路的确很难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车夫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通过荆棘丛生的沙丘、连绵成片的水洼、沼泽;远处的大河水汽茫茫,浩浩汤汤,看不见对岸的牛马。
赤练又困又乏,只能勉强自己扶着马车外面的横木往前走;她的靴子上裹了一层淤泥,裙子的下摆也完浸在泥水里,看得她暗暗生气,下决心一过了河就寻个地方换一身男子的装束。马车中安静得有些异常,并没有呻吟哀叹之声,让她不禁担心伤者之中是不是有人死了。
“差不多就是此处。”火魅从马车里叩了叩窗棂,道。
车马都停了下来。一个车夫从身后掏出竹笛,吹出一段怪异刺耳的乐曲他一共吹了三遍,段与段之间停顿了半刻之久。曲终,赤练注意到白茫茫的一片芦苇中有什么在晃动。
芦花飞扬。从芦苇丛中晃晃悠悠驶出几艘颇为宽敞的渔船,领头的一艘有二十尺长,十二尺宽;船上站着几个魁梧的大汉,打扮虽像渔夫,可腰间多半挂着手弩、箭袋、青铜阔剑,分明是一群水贼。站在最前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艄公,驼着背,身后披着件蓑衣。他咳嗽了几声,冲岸上拱手道:“可是打西面来的朋友?虽然有几位看着眼熟,但该要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吹笛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从柩车上扯下那个摇晃不止的铜鱼,郑重地递了过去。
老艄公接过铜鱼在掌心掂了掂,又从怀里掏出一条一模一样的铜鱼,将侧面贴在一处铜鱼有如虎符一般左右相合。他眯眼浅笑,摊手指向身后道:“各位上船吧。”
船上的汉子帮着他们将马车上的伤者、灵柩都扛到船上。渔船渐渐驶向河心,老艄公又道:“岸上的那个,也是咱们的人吗?”
赤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是盖聂那个家伙。后半夜他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她几乎都快忘记了此人的存在。此刻他又戴上了斗笠,站在几根芦苇的顶端,身体仿佛与一只水边的鸥鹭一般轻。
火魅皱眉道:“他果然还跟着我们。千万不能让他跳到船上。”
“原来是对头么。”老艄公呵呵笑道,“夫人莫急,这里距离岸边已有四五十步,据我所知,世上没有一种轻功能令人一下跳这么远。就算他会水也无妨,我家儿郎们最擅长的便是水中捉蛟。”他使了个眼色,原先船上的那些大汉纷纷拈弓搭箭,瞄准了岸边的人。
却见盖聂忽然脚下发力,身躯冲天而起,跳得老高赤练又是吃惊又是奇怪,那人的目的,本来应该是求“远”而不是求“高”啊?几乎就在同时,船上的弓手纷纷放箭出去,箭矢却擦着盖聂的脚底飞过,反而令他在箭杆上借力、往船上急速冲来!
赤练暗骂一声原来如此此人算准了自己一动、船上的人便会放箭,竟然将那些朝自己飞来的箭,当做了空中的阶梯利用。转眼间他已经跳到他们头顶,不偏不倚地重重落在那具棺木上面。
那一刻时间几乎停止了流动。船上的十来名弓手一齐将箭簇对准了他,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射不中。但是他们不敢动。
盖聂半跪在棺盖上,将九死的半截剑身插入棺中六寸有余。
赤练捂着嘴把惊叫咽了下去。她可以想象,此时此刻,锐利的寒刃就悬在卫庄的胸口上,差不过毫厘。
盖聂低着头开了口。
“如果诸位信我,就应该回手中的弓箭,因为我绝不会伤他;如果诸位信不过我,就更应该回弓,因为盖某即使万箭穿身,也有余力将这把剑推入最底。敢问诸位,要不要一试?”
没有人敢做这样的尝试。
流沙的船只就这样载着令他们头疼万分的人,飘然渡过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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