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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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三十六
破之章四
船一靠岸,盖聂便拔出剑飞快地溜走了。但火魅怀疑他仍在附近,窥伺着随时可能醒来的卫庄大人。
河的北岸仍是一片荒凉的滩涂。听说再往东走些,便是当年牧野大战的古战场;往西则是魏国的修武县。因为车马大多丢在了南岸,沉重的棺木不得不由四名大汉扛着走。另外有些伤者也需有人搀扶,而无双只有把他放到临时搭好的木筏上拖着走。他们在河滩上又行进了接近两个时辰,眼前方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比干庙。
这庙宇不知是多久以前何人所建,历经风吹日晒,庙里的泥胎早就褪了颜色;只有从塑像胸口故意挖出的一个大洞,和手中捧着的一颗丹砂染红的“七窍心”,方能辨认出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少师比干。
老艄公带人绕着小庙转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躲藏,然后才用五根手指握住比干像手上托着的“心”,用力一拧,泥人的脚边便徐徐拉开了一个敞阔的黑洞。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抬棺之人走在当中,赤练和白凤殿后。随着最后一人走下地道,老艄公又在洞穴内部摸索了什么机关,地上的洞口随即自动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这样便不怕那位使剑的汉子跟上来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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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点燃了火把。火魅勉强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在地道中走了许久。重见天日的时候,赤练惊喜地发现外面竟是一座豪阔的大宅,地道的出口就在后屋的角落里。房内有不少忙碌的仆役,他们将棺木搬运至正堂,为伤者包扎上药,伺候其他人沐浴更衣。而那位老艄公脱下蓑衣外袍,底下穿的竟是绫罗绸缎,再略略理正衣冠,赫然一位面色红润、心宽体胖的富商。火魅唤他叫做“简叔”,似乎也是一位聚散流沙的元老。
流沙如今的势力虽然局限,但类似的隐秘据点也有十来个,大多分散在韩魏两地,还有少数位于楚国边境。每一处据点的统领都是卫庄千挑万选出来的亲信。但是,这些人彼此之间并不相识,更不会知晓他人的据点位于何处,所执行的命令也只有通过卫庄本人直接发出、或是拿着事先约定好的信物才能调动。
赤练沐浴梳洗之后,将头发高高束起,换了一身不那么碍事的衣服。从新郑出逃后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到此处后总算松快了些。她听师父和简叔议论道,即使过了河依然不可掉以轻心,因为罗网的耳目在七国如今是六国都无孔不入,那些睡在路边的乞丐,醉醺醺的游侠,贼头贼脑的扒手,沿街叫卖的贩夫……都可能是他们的眼线;无数的消息从耳目传到盘踞在六国重要城池内的罗网聚点,再由头领一一派出刺客去解决。这番话听得她暗暗心惊,决定主动到屋外查探一圈,看看有无可疑人物。
结果她仆一踏出后屋的小门,双脚便凝住了。
盖聂就坐在后巷外面的地上,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睡。
赤练又惊又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听说高明的剑客,哪怕在睡梦之中也能杀人。”
她抬头一瞧,见白凤就站在对面的房檐下,唇边带着一丝微笑。她几步走了过去,也站进檐下的阴影里。
“你信不信?”
“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难得难得,你我竟会有同感的时候。”
三枚白羽破风而去翎羽并非坚硬之物,但这些羽箭可能比世上的任何一种暗器都更快,也更准确。
准确地击中了一道突然出现的青芒,在空中化为碎屑。
“二位,可以让在下稍事休息片刻吗。”
盖聂剑回鞘,仍然阖着眼睛。“在下需要调息养神。否则今后遇上强敌,恐怕对诸位也是不利。”
“哼,如今既然已经渡了河,你便没有用处了。”白凤嗤笑道,手指之间又露出了一根羽毛。
盖聂摇了摇头。“不可小看罗网。诸位渡河北上只是挣断了从韩国来的那根蛛丝,此处却未必没有更多的陷阱。”
他说着将一只手垂到地上,袖管里居然游出一条青绿色的细蛇令赤练吃惊的是,盖聂脸上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那条蛇也没回到她身边,反而如逃跑一般飞快地爬走了。
“……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姑娘能不知不觉令毒蛇潜进在下的衣裳内,这才是高明的术法呢。可惜蛇都喜欢温暖的地方。在下的身上太冷,它不愿长住。”
赤练难以置信地盯着此人。他的脸上的确没有一丝血色,眉毛上结着一层白霜,双颊凹陷,眼睛四周有一圈乌黑;即便如此,赤练也不得不承认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虽然和卫庄实在是天差地别。他们二人同样高大魁伟、容貌端正,但卫庄即使在荒野之中也会穿着金线刺绣的锦衣,哪怕浴血苦战亦不减风度,像皮毛华美的山虎或花豹,有种天生令人慑服的气质;而这个人呢,衣袍破旧,看上去很久没有梳洗,他施展轻功的时候,像苍鹤、像猿猴、像狡兔,而这幅坐在地上灰扑扑的模样,又像条守着领地的野狗。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说,这两人哪里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啊,分明是白与黑,冰与炭,顽石与美玉;另一个声音却道,他们二人别处或许不同,然而论谋略、论胆识、论杀人的手段,却高明得不相上下。
她不禁想到,这个人在河边守了两日,怕错过任何一艘渡船,之后又昼夜不停地跟着他们;他可曾停下来吃喝?可曾合眼小憩?可曾揉捏过酸痛的双脚?
没有人会为了一句盟约里的空话做到这个地步。他到底有何目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白凤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在下略知机关之术。”
……看来此人不仅发现了比干庙的秘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宅子里现身,再走到外面,期间竟然没有惊动一个人。
“我可不蠢。谁都知道,遇到虚弱的敌人一定要趁虚而入,傻子才会给他们养蓄锐的机会。”白凤一边说一边再次用羽毛发起了攻击。盖聂先是拔剑抵挡,后来终于站起身,寻隙腾空跳出十几步。
“在下并非敌人。”
“你自己当然这么说。”
“……”盖聂压低斗笠,似乎已经无可辩解。他最后扫了一眼宅院的后门,安安静静地从巷口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去追?”赤练不甘心地瞪着小蛇溜走的方向。
“追上又怎样。又杀不了他。”白凤眨了眨眼睛,“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在这里会碍我们的事;我只是比较喜欢活靶子罢了。”
盖聂前脚刚走,后门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赤练认出他是简叔的小儿子,唤做简八。简叔的亲生子死于战火,这些儿子都是他多年来留的孤儿,有两个还是从河水里捞起来的多半是上游逃难的人抛弃的婴孩;为起名字图个方便,干脆从老二开始往下排,一直排到老幺简廿。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都在简叔手底下做事,效命于流沙。
“二位,火魅夫人找二位入内议事。”
赤练答应了一声,转身跨过了门槛;简八笑眯眯地跟着,白凤懒懒散散地坠在后面。
刚走到庭院当中,忽然一阵微风拂过鼻尖。她蓦地站住,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血。这是血的味道。
虽然十分微弱,但这几日来赤练对类似的气味实在太熟悉了;她猛然明白了什么,飞快地旋身想要往外跑,却被简八的身体堵住;她只能一边抽出链剑一边冲着白凤大喊:“去找他去找他回来”
“再出声哼哼,便叫你下巴上开个洞。”
太迟了。简八距离赤练不到半步远,链剑尚未施展开,少女的两臂便被他一把抱住,一柄剔骨尖刀紧紧地抵在下颌和脖子连接的地方。赤练被迫高高地昂着头,一声不吭地被推搡着往内走。她没有机会回头,只能心底暗暗盼望白凤没有被什么人捉住盼望那小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越往里,血腥的气味便越浓。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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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放那具棺木的正堂,赤练便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有些头晕目眩。
大宅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拥挤在此处,以棺为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伙;一具白发的尸身倒在当中的空地上,背后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正是片刻之前还招呼过她们的简叔。火魅被简叔的一个儿子半搂在怀里,脖子上架着长剑;而随她一路从新郑逃出来的流沙部众都在棺木的另一边;简叔的十几个儿子有的在这一侧、有的在另一侧,个个剑拔弩张,却一时谁也不敢妄动。
“简十六,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你竟敢竟敢做下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与火魅相对的那一边,一人满眼通红,哑着嗓子大吼道。
“大逆不道?你们这些贼子包庇重犯,这才叫大逆不道。”挟持着火魅的男子发了话,看上去,他便是另一伙人中的头目。“你们可知罗网为了那两人悬赏了什么数目?生擒者赐钱十万,拜爵三级;献首者赐钱五万,拜爵一级。老子早就劝过这老头不要太过顽固,是他自己听不进去……不过是个养爹,就算是亲爹,挡在老子的财路上,老子一样要杀!”
流沙众人禁不住高声喝骂,各种恶毒粗鄙的言辞滔滔不绝,有些难听的词句更是赤练闻所未闻的。可惜谁也抹不掉简十六脸上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已经占尽了上风,杀了养父,控制了火魅、赤练和无咎,他的兄弟中也有好几人协从他。他们唯一忌惮的只有卫庄,便当着众人的面将棺木的四角都钉死,以为万无一失。
“你这禽兽!狗彘不食!!”赤练忍无可忍地也骂了起来。她刚一出声,便感到尖刀戳进了肉里,滚烫的血水顺着脖颈淌下来。火魅冲她摇了摇头。她只能眼睁睁地盯着那些人将长钉钉入木材,有如钉在自己的皮肉里一般。
她从被带进来的那一刻起便试着召来蛇群,却没有效果。她忽然想到,之前无意中从侍女那里听说,老爷当年挨过蛇咬,因此便在这庭院里到处洒了些防蛇虫的药酒。而最后那条保命的毒蛇,偏偏被她用在了盖聂身上一想到此处,赤练简直悔得肚腹里阵阵绞痛。
“十六,这些人如何处置?”她身后拿刀的那人问道。
“别弄死。他们都是卫庄的手下,其中肯定有人知道横阳君的去向。听说韩国还在的时候,卫庄在大狱里熬过了十九道刑,指望他本人开口多半不成的……不过这些人嘛,啧啧。我就不信人人都是硬骨头。”
我要杀光你们。让我的蛇撕开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赤练恨恨地想着,可手脚都只能无可奈何地停在原处。眼前恍惚浮现出一双眼睛……一双如古井一般,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掀不起风浪的眼睛。
她实在不想承认,此刻她非常想见到这个人。
就在这时,屋子里一下子变暗了。似乎是什么机关被拨动,四面的门帘同时垂了下来,而上方的天窗也被木板挡住。在黯淡的光线中,先后传出好几声凄厉的惨嚎。
赤练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倒下了。她迫不及待地用链剑绞住他的脖子,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矗立在屋子正中,一手高高举起,手中提着另一个人,指节之间发出“咯、咯”的噪声。
被拎起来的那人正是简十六,他双脚离地,随着颈骨被一寸寸地捏断,身躯不断抽搐、颤抖,像一只从泥土里翻出来的蠕虫。他惊恐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兄弟。
帮我他的眼神这么说着那几人手中人人拿着剑,只要有人有胆量冲上来手起刀落,斩掉这只手,他就能得救。然而他那些共谋大事的兄弟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莫说冲上去,有些人吓得连剑都拿不稳。
因为抓着他的人,是卫庄。
在濒死的那一刻,简十六终于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赤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光线昏暗,可仍能看出那口棺材还好好地阖着,没有翻开的迹象。他就像一缕幽魂一般行动自如,一出手就除掉了三名首恶;叛徒手中没了人质,形势顿时倒转过来。
卫庄把软成一团的简十六扔在地上,斜眼看了看仍旧举着剑的几人。那几人惊慌得手足无措,仿佛一窝被蟒蛇盯住的田鼠。终于,有人崩溃一般地哭喊了出来:“别杀我!杀了我们也没用……罗网,罗网的大人们,很快就要到了……”
“他们不会来了。”
门帘被掀开。一个半身染血的人走了进来,回答了他的话。
是盖聂。
卫庄挑了挑嘴角,看上去并不十分吃惊。
“师哥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盖聂摇了摇头。“我国的李牧将军功勋赫赫,爱兵如子;他为赵国击退匈奴,东略燕地,西却强秦;然而还是有许多赵人想要杀他。包括他自己的部下。”
“哦?”
“为了利益背叛,并不罕见。也不可笑。”
“师哥这算是安慰我?”
“……”盖聂低头不语。卫庄转过头来瞧着地上的尸体,脸上依然带着一抹调笑。
“我只想告诉你们,忠于我的利益要比背叛更高。我卫庄并非开不起比秦国人更高的价码。只可惜,有些人自己不值这个价。”
这场惊心动魄的告密竟然如此草草结束,连赤练都有些意外。卫庄将这座宅邸的重责交给了简家余下的兄弟,命他们拾尸体之后,厚葬养父。地上的血迹依然新鲜;堂内的下人来来去去,各司其职,却没有一个开口,好像被什么压得抬不起头来。
打破这片沉默的人是盖聂。“小庄,你是何时醒的?”
“当一把剑悬在我心口的时候。”卫庄微笑着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抱歉。当时乃是形势所迫。”盖聂似乎没有发现卫庄笑意里的冰冷,很是自然地接下去问道:“你的内伤好了几成?究竟是何人伤你?还是说,仅仅是因为修炼那册秘术的关系,与师父当年一样”
卫庄挥手打断了他。“师哥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谁说我受了内伤?我不过是有些劳累,想要好好休息一时罢了。”
盖聂蹙眉道:“小庄,莫非你也信不过我?想让我离开?”
“哪儿能呢。我若信你,自然要请你与我们同行一路,倘若罗网还有人追来,师哥必然是极大的臂助;我若信不过你,就更应该与你同行,因为对于我们将要去的地方,天下间除我之外还能有谁比师哥更通透?倘若师哥与别的人联手,卫某可就永无宁日了。”
原来他在那时便醒了,赤练心道。但是,大约正像师父说过的那样,卫庄在刚刚醒来的时候体力未能完全恢复,因此便格外小心警惕,不信任任何人。恐怕他刚到简家不久便从棺中出来,又将棺盖恢复原样,自己秘密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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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亲信部下也不知其踪。他在藏身之处亲眼看到简十六杀死了自己的养父,却没有急于出手,一来是想等着形势分明,每一个与简十六联手的叛徒都暴露出来,以便斩草除根;二来大约也是觉得简叔没有识人之明,已经失去了作为一方统领的资格。如此在心中慢慢梳理着,赤练觉得从脚底渐渐浮起一股寒意。
我还没有获得被他完全信任的资格。白凤也没有。师父……师父她知道吗?
到底什么人,才能被卫庄在他最虚弱、最危急的时候相托付?
盖聂深知师弟睚眦必报的性情,倒也没有因为卫庄挖苦的腔调感觉不自在。“我是为了漳水之盟而来。赵国受过韩国的恩惠,理应报还。盖某只是想尽微薄之力。如果卫将军信不过同盟,盖某自当离去。”
“我何时说过信不过你?师哥的本事,我是最清楚的了。”卫庄卷起袖子,伸出一只手臂,“我的身体如何,师哥试试便知道了”
盖聂大步走过去,抬起右手搭脉查看。赤练需要咬牙切齿才能忍住不出声将脉门暴露在仇敌之前,乃是武者大忌。师父不是说他们师兄弟自入门之日起便是死敌的么?
“这脉象好生奇怪……难道……”盖聂专注地自言自语着,忽然眼神一变,仿佛意识了什么,却已躲闪不及卫庄闪电一般反手扣住了他的内关外关,一股凶悍的内力如火燎一般冲进了他的经脉之中,令他全身真气逆乱,再也无法支持。
卫庄一连点住师哥身上几大要穴,一手扶着瘫软下来的身体,另一手敲了敲身后的棺盖。
“把这东西撬开。”
流沙之中立刻有人拿着凿子和撬棍,打开了方才被简十六钉死的棺木。卫庄冲着不能言语的师哥妖娆一笑,接着将他整个人扔了进去。
“钉上。”
“是。”
赤练张大嘴巴看着这两人一瞬间换了个内外,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卫庄满意地抚摸着棺木的边沿,吩咐手下准备开饭时,她才忍不住走上前去道:“卫庄大人……”
“何事?”卫庄似乎完全没有听出称呼的变化,仿佛赤练从来就是这么喊他的一般。
“大人……属下有个请求。”她咬咬牙,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属下以为,盖聂此人虽然敌友难分,但毕竟在路上襄助我们多次,于我本人也有救命之恩”
“哦?你可是舍不得?”卫庄挑眉道。
“属下只是请大人给他个痛快。”不见天日的活埋实在是太煎熬了;赤练觉得盖聂这个人……至少值得一把剑。“属下可以亲自动手。”
卫庄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却忍不住越咧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来。赤练从未见过他如此高兴过。
“你以为我要埋了他?哈哈哈哈……这主意不错,早晚我会动手,不过不是今日。眼下他的用处还有很多。我要把他活着带回云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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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三十七
破之章五
夜深露重,卫庄却无暇休息。为了补充体力,他一口气吃了数斤干肉,若干蔬果,佐以从新郑带来的祭酒;一边吃喝,一边听火魅事无巨细地叙述这几日来的遭遇。他对流沙途中的数度遇险无动于衷,直到听说无恤等人的惨死,才略微皱起了眉心。
“下臣思虑不周,让殿下受惊了。”食毕,卫庄转头对赤练说道,“公主心思慎密,以假名称呼,行动的确会方便得多。”
“我……”赤练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今后,赤练就是我唯一的名字了。大人您也不必再为过去的名号拘束。亡国之人,还有什么君臣之分呢。”
卫庄轻笑了一声,道:“不错,我等不过一群亡命之徒,今后只有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才能换得些许立足之地。”
他说着匆匆推开杯盘,就着火盆的光亮写了几封绢书,再一一唤人进来,暗中授以机要。得到密令的人便连夜备马启程,除卫庄本人以外,余人皆不知其去向。赤练见他丝毫没有因为流沙的伤亡产生一丝一毫的慌乱,行事从容不迫,与前几日流沙众人一遇到意外便方寸大乱的样子迥然相异,不禁心下一定。
虽然眼下只有区区数十人,卫庄却有如在军营里调兵遣将一般,动止有法,井然有序;倘若不是他身后靠着的那副棺木里不时传出“笃、笃、笃”的声响,就更毫无瑕疵了。
“……小庄,放我出去。”
卫庄起初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然而随着敲击声越来越大,他感觉在属下面前实在有些挂不住,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在棺木的侧面。
“看来这些日子师哥功力见长啊,不到半个时辰便冲开了穴道。”
“为何关着我?”里面的人瓮声瓮气地问道。
“经年不见,在下对师哥甚是挂念,有许多重要的话要对师哥说。可惜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有请师哥随我到某个僻静之处”
“放我出来,我愿随行。”
“哼,怕是我们一到地方,师哥便要以国事为重,后会有期了。”
棺材沉寂了片刻,又道:“……你若坚持如此带着我,必用车载,这样不但拖慢行进的速度;而且行进的路线便只有车马能够通过的道路,容易被人料着先机。但若是放我出来,我们进可骑马,退可步行,走常人想不到的山林小路。况且此趟行程前途未卜,你难道不想多一个可用之人?”
“不必了。接下来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倒是师哥还是最好还是闭气调息,以玄武之术封闭五感,否则接下来的一路上要是渴死饿死了,可算不得我的。”
“就算我不需要饮食,”棺材谆谆善诱道:“可是方才对付罗网的杀手时身上不甚溅上许多血污,倘若不让我沐浴更衣,还长期躺在狭隘之处,衣裳之内必会散发出异味,招来蚊蝇……”
“你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倘若被人拦路盘查,有些异味反而更真些。”
这话说的如此堂皇,白凤却凑到赤练边上咬耳朵“当初卫庄大人在里面的时候,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搁进去些鲍鱼?”
如果自己轻功再好一点,赤练很想在那小子最引以为傲的脸上狠狠掐一把。不过她更担心卫庄的反应。以他的耳力,还不至于听不见距离这么近的胡言乱语。
……可惜卫庄似乎真的不曾听见。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与一口棺材辩合斗气之上。
“小庄,我方才查你脉象,虽然看似浑厚,实则外盈内虚,色厉内荏,非康健之象。倘若你现在放我出来,我便可以以自身真气为你导通奇经八脉,对你复原极有好处。”
“哦?那么这算是一场交易?”
“是亦无妨。”
“那么我拒绝。”卫庄短促地笑了两声,“我对本门内功心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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