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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酒过两巡,上首的紫衣人举杯满饮,面露伤感之色,叹道:“自从荀卿辞官归隐,这兰陵佳酿,也仿佛少了许多旧日的香气。”
卫庄也陪了一盏,道:“虎狼东进,这些饱学之士怕是也忧心身家安危,只能遁世避祸。”
紫衣人又道:“新郑陷落,山东有识之士无不为之扼腕。可惜近几年来我国的处境愈发艰难,西北各地都要提防秦人袭掠,兵员、粮秣亦很是紧张。国君为了是否出兵陷于两难,又有许多老臣上书劝阻,这般反复之下,竟延误了救援的时机……”
他这话避重就轻,硬是把楚国的“不救”说成了“迟来”,但卫庄绝不能与之争辩,只能顺着道:“哎,恐怕此亦天意。”
紫衣人缓缓点头,接道:“不期竟蒙横阳君不弃,仍愿客居我国。”
“我君臣落难于此,仰赖公子留,卫某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倒不知横阳君此刻身在何处?在下已于城中另外备下酒席,还望今夜横阳君与卫统领皆能赏光。”
“哎,此事说来颇为不巧,”卫庄道,“我主因舟车劳顿,又不适应此地气候,身体微恙,现在逆旅中静养。”
“原来如此。”紫衣人抚须道,“的确,中原初入我国之人,多有水土不服的,是某疏忽了。不过逆旅狭窄,恐怕横阳君久居不适。某在城中尚有一处别馆,虽然简陋,倒还清静;或请横阳君移居馆中养病,可好?”
“我替我主先谢过公子美意了。”卫庄微笑拱手道。“我等仓惶去国,礼数全然不周,望公子见谅。仅有一件薄礼,望公子笑纳。”他拍了拍手,便有随从奉上一只锦盒。
紫衣人掀开盒盖,忽然神色一僵,目光渐冷;那道笑容,倒是咧得愈发大了。
盒中铺着层层锦缎,却空无一物除了一只鲜红欲滴的李子。
今日的逆旅比往日安静了不少。
卫庄外出,也没有发出新的指令,流沙麾下训练有素的杀手多半趁此机会养蓄锐,同时也没有放松对这个临时居所的警戒。
赤练在窗外探视了好一会儿,见盖聂孤自一人伏在案上写写画画,时而站起身来,拖着哐当作响的镣铐取水、研墨,看着倒真有几分可怜;倘若没见过此人执剑刺棺那一刻的霸道模样,几乎就要相信他与那位传说中的膑脚军师一般纯良无害了。
她深吸一口气,闪身进了房内。刚要开口,一个身手利落的白影蓦地从天而降。除了白凤还能有谁。
“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人嘱咐我盯着他,若他有什么异样举动,就,”白凤说着右手往脖子上一抹,露出了狠辣的表情。
“不给他午饭。”
“……你说的话和手势完全不搭好吗?”
盖聂抬头看看,搁下了毛笔。“两位找我,有事相询?”
赤练微微抬起下颚,不自觉地有了些当初身为公主时的姿态:“不错,是我有话问你。”
“姑娘请讲。”
“我问你,昨日你和卫庄大人讨论了半天的‘那人’,究竟是谁?大人谋划的事情,你又知道几分?”
盖聂面沉如水,仿佛陷入了深思;赤练最恨他这幅模样,火魅术讲究观色诛心,但对盖聂这样的对手,实在无法从其人的表情神态中推断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可谓老奸巨猾。
“你若不肯开口,可休怪我们严刑逼供了。”
“严刑逼供?”白凤一下来了兴趣,指缝中露出几根削尖的羽毛,对盖聂步步逼近,“甚好。我这就动刑,你可什么都不能说哦”
“……在下知无不言。”
“你!”白凤对盖聂的毫无气节极端失望,只能坐到屋子一角生闷气去了。
“此事本非机密。”盖聂又用他那种念书般的口气徐徐道来,“古有公子重耳游历诸侯,得楚、秦等国君襄助,十九年后方才归国继位;而小庄此次本就是保护韩国宗室逃亡的,以当今秦国实力之盛,也唯有投奔楚君才能保全。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往国都,而是暂居陈地,恐怕与楚国的一件旧事有关。”
“旧事?”
“当今楚王,乃是先楚考烈王嫡子。当年楚考烈王在位时,以春申君黄歇为令尹;春申君于政事,深谋远虑,深得楚王倚重。但春申君一直忧虑一事,便是楚王在位多年膝下无子,为此进献了许多美人亦无用处。这时,有个赵国人李园来到楚国,将他的妹妹献给春申君为姬妾。听闻此女堪称国色,很快得到春申君的宠幸。然而不知为何,数月之后,春申君又将此女献给了楚王。楚王也十分宠爱这位夫人,后来又将她所生的儿子立为太子。大约七八年前,先王卒,太子继位,就是当今的楚王。”
“难道说……”赤练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段暧昧不明的说辞中最重要的地方,眼神闪烁不定。
“不错,至今在楚国,仍有人怀疑这位君主的血脉……如果当今太后在入宫之前便怀有身孕,那么这位楚王的身份,便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可惜就在楚王继位的同一年,春申君遭到一伙刺客的谋杀。有人怀疑,此事乃是李园主谋。”
“当然是他!这样世上除了李家兄妹,便无人知晓楚王的真正身份了!”赤练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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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未有定论。而且在如今的楚国,楚王缠绵病榻,太后临朝,李园执掌国政,不但春申君全家被族灭,像屈、景、昭这样的王族世系也遭到打压,国内无人敢明言这段秘辛。”
“原来楚国的国政,也如此险恶……”赤练沉吟道,“那这与卫庄大人要做的事又有何关系?”
“如今的楚王在位多年,也没有子嗣,王位大约会兄终弟及;若是传给他的同母弟,李家兄妹或可继续一手遮天,但这位公子与其兄一般多病体弱,不知能支持几年。除这两人外,考烈王还有一位庶子,公子负刍;听闻此人于射艺,在封地广纳贤士,结交游侠,其志不在小。他便是我们昨日提到的‘那人’。”
话说到这里,赤练终于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卫庄所谋之事。她想了想,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前几日来此地的那个楚商,卫庄大人唤他‘猗顿公’的,又是什么来头?”
“陶朱、猗顿,古之巨富也。听说猗顿是陶朱公范蠡的弟子,当年在西河一带畜牧、煮盐起家,成为富比王侯的豪商巨贾。但后来河西之地尽为秦国所有,而商君变法之时,又着重抑商的政策,规定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孥;另外成倍增加关卡关税,还将山泽之利统一归国家,禁止私人开发牟利,所以猗氏一族的子弟便迁离原籍,改换旧业,如今主要以荆山为基,经营玉器生意。但他们怀念祖辈的辉煌,每一代的家主仍以‘猗顿’为号。”
赤练微一点头,心道如此背景,难怪成为流沙和楚国公子之间牵线搭桥之人。
“……卫庄大人的计划,连在我们面前也没有提过;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
盖聂极浅地笑了一下,快得让赤练疑心是她眼花。“在下也只是猜测。如果决定在南方落脚,也只有这两个选择:如果去国都,就等于投效李园;此人阴鸷狡诈,贪恋权势,但目光短浅,对秦国的步步紧逼毫无备战之意。而公子负刍却是坚定的反秦派,在楚军中甚得拥戴。况且,流亡的韩国公子不投楚王而投负刍,也能在民间大大增加公子的声望。两相比较之下,小庄会做出何种选择,便显而易见了。”
“那么,你们说的危险”
“对。”盖聂低声道,“怕就怕这位公子,等不及了。”
这晚,卫庄直到月明星稀之时方才返回;回来的时候浑身酒气,被随从搀扶着,似乎连路都走不稳。然而一待进了自己的屋内,便立刻挺直腰杆,目光如炬,看不出半点醉态。
“你今日……见到他了?”盖聂依然带着镣铐坐在榻上,问。
“不错。”卫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啜了几口,“今日除了既定之事,还有件意外获。负刍似有意透露他在陈有一所别馆,说是到此地打猎时的居所。”他说着用手指蘸了水,在案上画出两条交汇的线,表示颍水和淮水,在颍水下游摆了个橘子,“此人的封地在钜阳,”又放了个橘子在上游,“为何来回奔波,常来陈城狩猎?”
盖聂思索片刻,了然道:“陈往南三十里便是项氏一族的封地。就此可以看出,他与项氏的联系极为密切。”说着也取了一只橘子,紧贴着第一只橘子放下。
“不错。如果项氏一族投向他,那么公子负刍的实力必定大增。如今楚国的锐之师,正掌握在大将军项燕手中。”卫庄又押了一只橘子在淮水南岸,表示寿春,“但是,项燕身为大将,秉性中正,他能为负刍做的事,只是在朝中上书请求立公子为嗣。这,恰恰不是眼下负刍最想要的。”
“他果然等不及。”盖聂叹道。
“项燕的军队,只能在拥立新君时,引为外势。屈景昭这样的大族世家,虽重血统,却也极为谨慎持重,没有必胜的把握,不会将他们的家族明确地赌在某一方。最关键的一点,还是王位必须空缺出来才行。”
“假使……假使秦军接下来从颍川出兵伐楚,拿下陈、上蔡,岂非打乱了你们的整个步调?”
“那就要看赵国还能在北面拖住秦人多久了。”卫庄拍了一枚橘子在正北。
“你认为秦王绝不会两线作战?我却听说,秦国正在荥阳筹建一座巨大的粮仓。一旦建成,军队即使深入楚国腹心,也不愁补给。在这种情形下,南北同时开战,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荥阳么……你以为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梁还是陈?”
“……啊,橘子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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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三十九
破之章七
自那次林中密会之后,流沙全体都受到盛情邀请,迁入公子负刍的别馆之内。别馆比逆旅之内自然宽敞了许多,各种家俱器用也样样致,堪比当年的韩王宫。不但如此,公子负刍还经常谴人来慰问“横阳君”的病况,每次都捎来许多药材、香料、布帛和美的玩器物什,足见主人盛情。
唯一的遗憾是,公子负刍所见到的那位横阳君,实际上是卫庄令部下假扮的。虽然那人与真正的韩国公子只有三分相似,但他经过训练,举手投足不至于失宜;再加上其胞妹红莲公主以及侍卫统领卫庄随侍左右,说他是横阳君,又有何人能反驳?
按照卫庄的说法,横阳君公子成此刻藏身于阳翟,如果骤然行动,遁入楚国,反而容易引起秦人注意;但是如果没有一位身份相当的人与公子负刍直接谈判,又恐怕不足以取信对方。两相为难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只有等形势更安全了,才好派人去接横阳君来此。然而盖聂却仿佛品出了这层理由之下的更深一层意思如果是真正的韩国公子与楚国公子缔结盟约,横阳君未必会将他与负刍的私下谈话每一句都转告卫庄,也未必不会生出自己的心思;以卫庄的性情,不如换做事事都能一手掌控的部下,方能安心。
除却负刍的使者,时常出入别馆的还有那一位“猗顿公”。他与卫庄称兄道弟,十分热络,也常常送来贵重的礼品。然而他还有一样特别的爱好,就是每送出一件礼物,都会当面大肆谈论其如何珍贵,市价几何。此举令赤练十分不喜,觉得此人满身铜臭,俗不可耐。卫庄也道,贾人重视的唯有利益,当年吕不韦认为嬴异人“奇货可居”,因此才倾心相待;在这位猗顿公眼中,我们想必也如珍珠、玉器一般,是一样稀奇的货品吧。
这一日,猗顿得了公子负刍的首肯,借了郢陈在当国都时的一座旧宫室举行宴会,邀请了不少朝中的达官贵人,也请横阳君、卫庄等人赴宴,想来是要借此拉近这些未来将会“共事”之人的距离。
白凤立在微微翘起的垂脊尖端,高举双手,数不清的鸟儿在他的头顶翩飞起落,有如随着音律列队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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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把手放下,鸟儿立即四散开去。只有一只蓝色的小雀停在他的手腕上,耳语般细碎地鸣叫着;白凤也郑重其事地随着鸟语频频点头。
“如何?”卫庄抱臂立在檐牙之下,问道。
“……他之前去了北市,停留了两个时辰。然后出了城。回来以后便去了王宫。”
“小庄,你们可是在监视公子负刍的行动?”盖聂问道,最近他被允许活动的范围延伸到了院子里。
“是又如何?”卫庄答道,“正如师哥所说,我等身为外人,却有意插手楚国国君的家事,必会引起多方猜忌。负刍究竟对我等有几分信任,最后会不会如约行事,都十分可疑。此举有如凭着一道绳索行于万丈深渊之上,只要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之局。”
“我虽不知你和公子负刍怎样约定,但总觉得有些蹊跷身为楚国公子,身边必有许多从最初就跟随他的亲信;如此隐秘危险之事,他为何不倚靠这些身边人,反而不惜钱财粮帛,与你们结盟呢?”
“其一,如我先前所说,这种染血之事,事后想要撇清关系,用外人比用亲信方便;其二,如今公子负刍身边,也并没有足堪大用之人。就比如当年吴国的公子光,他早有野心取代吴王,为何要等到伍子胥入吴之后,方才下定了决心呢?”
“专褚,要离,毕竟难得。”盖聂点了点头。
“不过你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卫庄话锋一转,道,“公子负刍身边亲信之中,的确也有许多人看我们这些外来者不顺眼。”
“你担心他们会对你们不利?”盖聂思索片刻,又仰头对着空中盘旋的群鸟叹道:“天地造化,万物有灵,真是奇妙。不过,鸟雀毕竟与人不同,它们是如何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中辨认出你们想要找的人的呢?”
白凤挥了挥手,任凭鸟儿俯冲到屋檐下,打个个旋儿又再次飞高。“这种鸟,叫做谍翅。它们认的不是人,而是这种鸟羽符。”他又抛下一片柔软轻盈的白羽,“只要什么人身上带着这个,那么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谍翅的眼睛。”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你们仅仅是把这种鸟羽符藏在那人身上或马车上,一旦被他发现,或者在行走时无意中弄丢,岂非前功尽弃?小庄,以你思虑之周,想必还有更加稳妥的办法”
“师哥似乎意有所指?”
“更加稳妥的方法,自然是公子负刍身边有什么人与他一直一起行动,此人故意藏起一片鸟羽符,确保它不会被丢弃。”盖聂说着转头望向卫庄,只瞧见一缕暧昧不明的笑容。
“师哥,今夜之宴,恐非好宴。还望你能与我一同前去才是。”
这晚,赤练梳起了繁复的发髻,披着红绡薄衫,与她的那位“兄长”列坐在贵客之席。鬼谷派的两名传人,一个玄衣大氅,坐在她的次席,一个做侍从打扮,笔直地跪坐在她身后;虽然有些不太自在,不过如今就算有人在屏风后面埋伏了五百个刀斧手,她也可以无忧了。
举行宴会的殿堂十分宽敞,粗略算算,也能容纳得下上百人。猗顿请来的客人不多,却有许多仆役来回奔忙,乐师抚琴鼓瑟,舞姬身姿摇曳,将屋内塞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主人还突发巧思,在屋内备了一口装满滚油的三足铜鼎,侍女将生牛腿切成薄片,下锅烹熟,再以铜勺捞出,分给客人;一时间满室脍炙之香,众人皆赞不绝口。
赤练心不在焉地吃了些东西,忽听卫庄以传音入密之法交代道:“今夜这里的客人,其实大有讲究。荆楚的世家大族不便明确表示对公子负刍的支持,所以来的都不是明面上的人,而是一些不会引人注目的小字辈。比如项氏,项燕就绝不会出面,出席的是一个不起眼的族中子弟,好像叫什么……项伯。屈、景两家亦是如此。”
赤练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小声问道:“那边的那个怪人是?”
卫庄一听她说“怪人”便知指的谁。整间屋子里只有一个最古怪、最显眼的人:他以白垩涂抹额头和鼻梁,两颊则用朱砂画着怪异的花纹;胸前垂着一条沉甸甸的铜链,装饰着珠玉、贝壳和黑色的羽毛。最耐人寻味的是,他就立在与负刍最亲近的位置,却又与其他亲随格格不入。
“那人是骆越人的巫士,名叫阚伯。听说他于巫蛊之术,数年前从西南夷来投奔负刍,因为楚人本就迷信鬼神,他又确实有些手段,因此极得宠信。有传言道楚王至今没有子嗣,便是他暗中下咒的结果。”
赤练不以为然道:“要是他的咒法如此灵验,何不干脆隔空取了楚王的性命?”
卫庄但笑不语。赤练又仔细看了看,问:“他脖子上挂的那些,莫非是鸩羽?”
“不错。不过不必担忧,其实鸩鸟的羽毛本身,毒性并不十分强烈;而用来杀人的鸩酒,是从许多根鸩羽中淬炼出的毒素调配而成;专门调配这些毒素的巫士,又称‘鸩者’。我从一卷古书上看到过记载,传闻世间最厉害的毒药,便是百年前的一位鸩者调配出的‘鸩羽千夜’,以无数鸩羽经一千个黑夜历炼而成,期间不能见一点光亮;然而一旦炼成,其毒性猛烈无比,号称‘日当正,屠尽城’。”
“‘日当正,屠尽城’……”赤练喃喃道,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触动。
卫庄扭过头道:“师哥,你又在盯着谁?”
盖聂赶紧低下头,眼神闪烁。“小庄,公子负刍除了当今楚王,可还有别的兄弟?”
“还有两个庶出兄弟,是先考烈王在咸阳当质子时生的,后来便留在了秦国。不过自从怀王之后,对于楚人来说,留在秦国为质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卫庄扫了一眼坐在首席的楚国公子。“怎么,难道你看着他眼熟?”
“秦国……莫非就是当年平定长信侯之乱的昌平君、昌文君?”
“应该就是这二人。”卫庄眼中光一闪,“师哥,你与秦人也算打过不少交道,莫非你见过”
盖聂不及回答,主人猗顿忽然拍了拍手,舞姬行礼之后鱼贯而出,只留下一个以轻纱掩面的歌者。乐师调弦的曲调也一改活泼轻快,变得沉郁而悠长。
歌者深深一礼,唱道: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此曲一出,屋舍内的气氛顿时一变。宾客纷纷放下酒肉,正襟危坐;赤练也情不自禁地挺直腰杆,心下感慨:“这些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楚人怀念屈大夫,却是发自真心。然而屈原即便投江,从结果来看,却是楚国少




[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分卷阅读91
了一位贤臣,秦国少了一个敌人这对国祚又有何助益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看向卫庄。他神色肃穆,似乎陷入了深思。
一曲终了,公子负刍举杯敬道:“三闾大夫一去,四十有八年矣。诸位皆为我国忠良之后,俊逸之才,在此追念先君之昭烈,感怀先贤之义愤,诚可贵哉。愿今后戮力同心,复兴我大楚。”言罢,一饮而尽。
众人亦纷纷回敬。
歌者停歇片刻,又起宫调,唱上一曲婉转伤感的《涉江》。唱到动情之处,许多来客皆为之掩面泣下。这一曲结束时,公子负刍便以不胜酒力为名,先行离开了。
公子走后不久,主人猗顿也借口更衣,退了出去。席间的气氛渐渐回暖,乐师演奏的旋律轻灵悦耳,宾客之间言笑晏晏,觥筹交错,极为得趣。
盖聂却还呆在那里默念:“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帝高阳之苗裔……”
“师哥,你怎么了?”卫庄见他神色有异,斜眼问道。
与其说是回答,盖聂更像在自言自语。“楚人自称是颛顼帝高阳后裔;而夏的祖先禹正是颛顼帝五世孙;如果他当真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那么他在赵国所谋之深,牵连之广,便远远超过我先前的推测。”
“……你到底在说什么?”卫庄有些烦躁起来,正待逼问,蓦地一阵穿堂风扫过,屋当中几支灯台先后被吹熄了。殿内登时暗了下来。
风中隐约有股淡淡的腥气。然而之前这里烹过生肉,多数人也并未太在意。
就在这时,前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在一片飞扬的尘屑和咳嗽声中,人们隐约看到原先是门的地方堵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它后方的两扇门板被砸了个稀烂,露出一个幽黑的破口,比那影子的颜色更深、更暗,像一个爬出妖魔的穴窟。
屋内的下人慌忙重新点燃了灯蜡。黑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清晰了起来:它足有两丈多高,全身泛着淡淡的铁青色,四肢筋肉虬结,肩背厚实得像隆起的铁块与其说像人,倒不如说像两足行走的蛮牛。然而最诡异的地方,却是这怪物有手有脚,却偏偏没有头。
怪物的手中握着一条粗长的铜棍。方才它砸开门板的那下,有个侍女恰从门前经过,被那沉重的挥击一下子撞到墙上。这一击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竟令她的身体几乎嵌入墙壁之中,直接被铜棍拍中的地方变得像一张皮一般扁平。大量的血水浓浆从她身后缓缓流下,宛如一块赤红的瀑布。
室内因为过度的惊骇一下子变得寂静至极。
刹那之后,屋内猛地沸腾起来:众人尖叫哭喊,像蚂蚁一般疯一样地涌向厅堂另一端的后门;但由于太过恐惧,自相拥挤践踏,一时间反而逃不快。只有几个称职的侍从护卫拔剑跳了出来,寻机攻向那怪物,好掩护其主逃脱。
这几人中不乏剑术高明、轻功卓绝之人,他们晃过了怪物再次挥动铜棍带起的劲风,用剑劈、刺中它那魁梧的躯体然而上好的长剑不是卷了刃,便是直接崩断那怪物的身躯竟比真正的铜铁还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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