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孙诡
陆凉不着痕迹地将此人打量一番,自信自己更胜一筹,眼底竟然生生流露出一丝不屑。
索性除了恨不得将他二人看出个大洞的梁渠,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情绪。
董绯听完她的诉说,也同化般愁眉苦脸起来。
此女子名叫白映月,是金陵最具盛名的梨园满堂春的名角青衣,董绯在自贬之后,她是最早也是最大的胭脂主顾,也亲自来董绯处选购过几款胭脂,二人颇为投缘,便结交为友。
白映月一般都是抽空去衍芳和他聊聊天叙叙旧,很少像今天这样直接登门,只因有事相求,又比较急,所以事先没有告知。
起先白映月顾忌人多,有些犹豫,但是见这几人与董绯都是实打实的亲近,便也没有扭扭捏捏,讲述了她的烦恼。
原来,还得从一个名叫长孙屏的小公子说起。
人都道戏子无情,却不曾想那庙堂之上的权臣们只手遮天,往往官宦与那追名逐利之人才最是无情。
长孙屏大概就是那样一个无情之人。
他出生很好,具体怎么好呢,这么说吧,他的父亲在朝中虽不是什么特大的官,却生生管着南市的贸易,各家商户都要得到他的审批才可以开业营业,自然少不了送礼通融。他的母亲则是镇国公程老的亲侄女,据说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家中只有这一个独子,生下来相貌自是不必多说,一双桃花眼像极他的母亲,惹人喜爱。何况不谈他的相貌,自由家中亲友无微不至的关心体贴,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了。
有人说,他简直就是一个简约版的湘文王,但是说完这话不久湘文王家就飞来横祸,于是这些人赶紧改了口,又说他他简直就是某某福星转世。
可就是这样的福星,在半年之前触了霉头。
首先是他的父亲牵扯进了某起比较轰动的贪污案,很不巧的是现任的丞相亲手接了这个案子,体察民情,更不行的是这位很不开心的屈玉丞相对于贪污只是一向是严厉无比绝不姑息,最最不巧的是,这起案子据说还与没落的宗氏一族有些联系,所以,这么多不巧凑在一起,长孙家被心中有隐痛的宣成皇帝亲口判了抄家。
听到这里董绯嘴角抽搐,心中暗暗不平,宗家都满门抄斩了,还什么屎盆子都往人家头上扣,这些人也真是爱现。
白映月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讲述。
按道理,不被斩首也是应该要流放的,不知为何,这长孙家竟然留在了金陵城,只不过一朝被贬,树倒猢狲散,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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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风光无限的大家族变成了一家三口,蜷缩在南市最不起眼的小砖瓦房内,没有脸面出来见人。
在自己尚且风光的日子,长孙屏获得可谓风流潇洒,红颜知己数不胜数,故而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他可以说是很有造诣了。
白映月回忆起这一段,粉嫩的脸颊微微染上些红晕。
白映月并非一开始就是梨园名角,也是从一名不起眼的青衣做起的。
白映月虽然生的美丽,但是梨园自是很少有什么长得不端正的人的,所以他也算不得几位特殊,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是别人不能比的,大概就是她性格温润,比较能忍气吞声,比较吃得起苦。
那天她是最早一个来到梨园吊嗓子的。说是梨园,准确点是梨园所在的大宅院的后山,倒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若是傍晚月亮升起,肯定会有许许多多年轻人前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但是这大清早,倒是清净。
白映月站在溪水边,反反复复得练习着今日演出所需要表演的那一段。好吧,其实她难得登台,也只给她分配了这小小的一段,还是个念完唱白就要被拖下去打死的短命小丫鬟。
她久久得练习这一段,倒也是把被冤屈的小丫鬟的委屈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山林间除了早起鸟儿的清亮鸣叫,唯有她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溪水对面的那棵榕树上竟然传来了响动。
她有些害怕,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想要跑走的样子,刚转身,突然听见背后穿来清亮的少年音。
“哎你别跑啊,我不是坏人。”
她将信将疑地转身,果然看见一个身着褐色衣袍的少年利索的从树上滑下,站在了溪水边冲她微笑打招呼。
“唱的真好,你是满堂春的角儿吗?”少年无比熟稔地同她搭话。
溪水并不宽,两人并不算隔得很远,白映月仔细看,还能看见少年有着小虎牙,让人畏惧不起来,疏远不起来。
但她还是有些紧张,有些磕磕巴巴地回话,“啊.....算,算不上什么角儿,你,你是谁啊,怎么躲在树上啊。”
这么显而易见的不安,少年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于是他抿着唇退了几步,抱着手臂,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啊,我昨晚和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结果藏在树上睡着了,人也没见着,听见你的歌才醒呢。”
他回话的时候笑着,有些窘迫的样子,但是语调倒是轻松无比。
白映月倒是微微一愣,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但是这话自是不好说出来的。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放松了警惕,向前一步。
“那你一晚上不回家,你的家人不担心吗?”
少年这下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愣神,脸色立刻变了变,迅速急急忙忙的拍了拍衣袍,整理了衣冠,口中喃喃。
“完了,是得回家汇报汇报,不然老头又得念叨。”
这话还有些孩子气,虽然语气轻轻地,但是白映月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却还要装模作样不笑出来,表现出同其父母一样的担心模样,虽然擅长忍耐,但不知为何有些辛苦。
那边少年对着溪水整理好衣冠,转身便急着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忍得辛苦的白映月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便有些茫然的回答,“我吗?”
“对啊,这里不是只有我们吗?”少年歪歪头一笑,“小丫头。”
白映月表情僵在脸上,小丫头?
这位小公子怕是还没有她白某人年纪大吧?这样叫她真是岂有此理,但是心中气鼓鼓,表面却是忍得天衣无缝,“奴家名叫白映月,小公子若再不回家,只怕家里该要报官府,派人去明光岭找人了。”
“嚯,方才还羞答答的小丫头这下还会同我玩笑了。”
少年捏着手腕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
“不过确然不早了。”
白映月也抬头看了看东方地平线,那里有一片不算大的湖泊,生着茂盛的芦苇,一轮圆圆的红日正从层层叠叠的芦苇中冒出大半个脑袋,将方才还很是灰暗的溪畔照的亮堂,不仅仅是亮堂,简直是镀上了一层鎏金。
不知不觉间,她看向了仰头望天的少年,被镀上一层鎏金的少年。这才看清他的眉眼,倒是很讨喜的模样,俊美又带着一丝稚气,肯定比自己年幼无疑。
少年也看向了她,笑着挥了挥手,“你是今天登台吧,我会来看,再会了。”
说罢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开,消失在溪畔的小林子里。
白映月在溪畔站了会儿,心道:好一个稀奇的少年。
见天也亮了,也转身回了戏班子。
第11章倾心
那天傍晚,白映月登台之际,忽然又想起了这个稀奇的少年,不过想起来之时,已经是她状态极好得下了场之后了。他也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有没有来。
不过自顾自想了会儿,她又暗暗好笑,何必较这个真,他来与不来都是没有多大干系的。
就在她坐在卸妆台静静地从头上取下繁琐的发饰朱钗之时,突然听见门口的小卓姐唤着自己的名字,说是有位小公子有请?
白映月手中的珠钗罗在桌子上,她懵懵地拾起来放进首饰盒子,也没有来得及洗洗脸上的粉黛水,跟着小卓姐穿过忙碌的同行姐妹兄弟,出了后台,来到了还算僻静的一个看台角落。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少年,他正神情专注地看着戏台上的演出,手中随着台上将军的唱词打着拍子,自己走到他身边坐下他竟然也没有发现。
换幕之际,他才意犹未尽地拍拍手,转身“翠临,添茶......你什么时候到的?”
白映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还沉浸在戏里的小丫鬟,好脾气得笑笑,亲手给他倒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刚到不久。”
少年倒也不客气,接过了他的茶,喝上一口,突然脸上不知为何挂起一抹坏笑,戏谑道,
“阿月还没有卸妆就来,莫不是思我心切,急着相见?”
白映月脑袋一轰,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坐在那儿脸上一阵红黑,哦,不对,她脸上还有红□□面,根本看不清所谓脸色,只能看她微微启唇,瞪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自己。
少年满意她的反应,哈哈一笑,“哈哈,小丫头不经逗。”
“小丫头”算是让白映月找到了一个反驳和思考的支点,她仍旧是那个温润的白映月,只是她也忍不住要用温软的口齿严肃认真地损他一损。
“你这小公子,若要论年龄,你可得唤我一声好姐姐。”
少年被他这般一说,反而更添了一丝笑意,“这般痴呆的好姐姐怎么要的?”
我很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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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吗?白映月心中不平道。再次陷入沉默。今日屡次三番在这个小少年这里想要争一争,却都落得下风,莫不是自己真有些痴呆?
一想到这里,她算有些真的黯然。
少年自然将她的眼神看在眼中,见玩笑过了火,立刻改了口。
“不过,阿月你人虽痴呆,戏倒是唱的很好。”
夸一个戏子戏唱得好,比夸她长得好看更有分量,果不其然,白映月抬了抬头,双目熠熠生辉,“此话当真?”
长孙屏,也就是那个说了这么久的少年见过的美人不少,从理论上来讲,他对于美,本身就有了很强的疫力。可是当白映月这般目光如炬看向他时,他还是不得心神一晃。
“......当真。”
“你这小公子倒是有眼光。”白映月心情愉悦,同他生出更多亲近之意,不疾不徐地开口调笑。
长孙屏摇了摇手中瓷杯,没有接话,像是想着什么,突然他悠然开口道
“阿月,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
“这个,上次你急着回家,我来不及问。”白映月心情一美,也是有问有答。“对了,小公子怎么称呼呢?”
“长孙屏。”又是露出小虎牙的笑。
长孙屏......白映月自然死听过这个名字的,一时竟有些无法将这个稀奇可爱的小公子同那些同行姐妹口中的风流少爷联系在一起,但是突然又想起了他刚刚轻车熟路的出演调戏,倒也心中释然。
“你不惊讶?”长孙屏有些惊讶。大多数平民家的小姐都会因为有幸结识自己儿喜形于色,她却面无波澜,反而没有初见自己时那般波动起伏,实在是没有想逗逗她的成就感。
白映月并没有不惊讶,只是习惯了将这些表情淡去,听他这么幽幽一问,又很刻意地浮现惊讶神色,用很舞台的效果给他表现了惊讶之色,看的他直皱眉头,然后皱着皱着眉,明白她在同自己玩笑,突然又笑出声来。
“有趣。”
这便是白映月与长孙屏的相识。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长孙屏既然说了有趣,便是真的有趣,值得他花很多力。
自那日起,白映月出演的每一场戏,都有他的出席。白映月历得苦中苦,在戏班子也是没人不服她的实力,出场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多,在金陵城的名声也是渐渐起来,有了不少忠实的听众。
然而自始至终,陪着她从默默无名到大红大紫的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长孙屏。
长孙屏起先每日来看自己,她是有些抗拒的。
她是个戏子,也听过不少甚至演过不少痴心女子被富家子弟抛弃的戏码,所以大一开始她就把长孙屏当做普通的小友,何况他比自己年幼,说不定自己还只是将他视作弟弟。
可是长孙屏每次前来很是安静,没有想其他的少爷一般三两成群,浮夸至极,仿佛要满看台的人知道他们大驾光临。
长孙屏每次来都是一个人,偶尔还带着丫鬟翠临,乖巧地坐在台下,和其他观众一样入神的听戏,如果不是每次听完戏都要见自己一面,她几乎以为,他就是来听大戏的。
对此,长孙屏的解释是钱花了,戏得看。解释完突然从身后或袖子里掏出一只漂亮的木簪子或是小玉雕,有的时候甚至是一串糖葫芦。
哟,还真是别致稀奇。
久而久之,白映月也渐渐忘了自己在为了什么担忧,甚至有那么一两次戏开场了,他还没来,她会有些担忧,害怕他遇上设么抽不开身的麻烦事。
大概是太能忍,她自己在有些事上,有些迟钝的。
她开始和自己认识的一个闺中密友在聊天时,不由自主的聊起他,聊着聊着,会失神片刻,去专心想他可爱乖巧的笑,想他风流潇洒快意无边的笑。
是了,这位密友就是董绯了,当然这不重要。
董绯彼时并不知道白映月口中的小友是谁,只是笑的花枝乱颤,打趣她中意人家小公子,是否要辣手摧花,老牛吃嫩草。
自然被白映月更加狠厉地用徐徐语气羞辱一番,无非笑他老大不小光棍一条将来是否要嫁人了然余生之流,不做细谈。
羞辱完他,白映月慢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涨红了脸,便匆匆拿了胭脂夺门而出,很是失态。
第二天登台之时,她忍不住瞄了一眼一楼的看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竟然没有熟悉的身影。
她竟然在台上有一刻忘记了词,但是好在立马回想起来,没有搞砸。有些心虚她提高了注意力,紧张的演完,退下台。
自己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仅仅是因为发现他没有来看自己吗?自己真的像灼华说的那样在乎他吗?
好像是的。
嗯,她喜欢这个稀奇的小公子,不管他是长孙屏还是公孙屏,她喜欢那个隔溪霞光流转的少年。
正在她抚着心口,耳根微红站在幕后出神之际,二楼看台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月!”
她惊喜的抬头,果然发现长孙屏站在雕花围栏前冲她挥手,然后蹬蹬从小梯子跑下来握住她的手。
她破天荒没有推开他,只是耳根的热蔓延上整张脸还有脖子。
幸好他看不出来。
“阿月”他有些担忧,一只手放到她的额头,“好烫,你果然是生病了,刚刚就看你在台上有些心不在焉。”
“......”白映月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是想他想得失神了吧,丢死个人。
她抬头看,其实那个少年比她要高出一个脑袋,一年过去,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不少,但是微微皱眉的神情,叫她移不开眼。
“哟,难怪吾由你这么久不去与我们出游,原来是惦记着美人。”
这时,白映月才注意到长孙屏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个华服男人在他身后从梯子慢慢走下来,视线在白映月身上打量。
大概是职业带来的敏锐,白映月觉得此人视线有些肆无忌惮,仔细看,眉目之间也有着隐隐约约的阴郁。总之,不太喜欢。
“郦兄好眼力,阿月画成这个大花脸你都能看出她漂亮。”
长孙屏很乐意听别人夸白映月,但是也没有忘了重要的事。“先不与你叙旧,我带阿月去看看大夫。”
说着拉着白映月就要从一旁走过。
郦广眼尾一挑,与白映月匆匆对视一眼,这一眼让白映月很是难以平复,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手臂上鸡皮疙瘩暴起。
等后来她力和长孙屏解释完自己没有生病,送他回家消失在街角之时,她才想起来,下次相见,无论如何,也应当提醒他一句提防这个人。
第12章苦肉计
郦广,是当今丞相屈玉的护卫,虽没有什么品级并非官员仕人,但也因为办事干脆利落,很受屈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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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在金陵处处受敬重。
屈玉与长孙家有着亲缘,没有少来他们家拜访,郦广自然是要跟在身边。屈玉闷闷的,满脸不开心,长孙屏鲜少与之说的上话,一来二去,倒是和郦广有了交情。郦广和他的主子有着些相似,但又不全然。
说相似,是因为气质上,哪怕他在笑,你也感觉不到笑意,换句话,皮笑肉不笑。但是他又比他主子愿意亲近人,长孙屏每每晚归受其父亲责骂,他也愿意前来为他开脱,让他有机会再去寻找心爱的人。或许这才是长孙屏于之信任的原由。
白映月的打算很好,可是她自那次之后,竟然是很久没有见到长孙屏。
后来她听说,长孙屏被抄家了。
额,董绯扶额,这个消息好像也是自己作为饭后谈资讲给白映月的。
摸摸良心,他当时也不知道这长孙屏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嫩草。自己也就是卖胭脂的时候听那些小丫鬟嘀咕才知道的,讲给白映月,也就是作为底层百姓感慨一下世事无常罢了。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其中原因,此时还和宗府有些联系。
后面不用白映月回忆了,抄家此事也发生不久,就在董绯去明光岭遇见陆凉之前的一个月。
董绯有些艰难得端起一杯茶水递给白映月,自己也保持着注视白映月的姿势,手在石桌上摸索。
梁渠不动声色,推了杯茶水到董绯手边。
陆凉偏头回报一笑。
看着董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梁渠的慈母式微笑再次浮现在脸上。
时清木然看着,突然想起了那个杯子是陆凉用过的,老脸一红就要制止,被梁渠摸了快糕点塞住了嘴巴。
不用解说,董绯觉得这是个悲剧故事。
他沉浸在白映月的悲伤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桌上的小小手脚。
白映月虽然看见了,但也只是面容愁苦微带复杂得瞥了他一眼,瞥了陆凉一眼,继续温吞开口。
“我本来以为他被流放到了边疆,可是昨日小卓姐告诉我,她夫君在南市看到了他。我去找他,他却不肯见我。我知道他就在那屋子里,我都看见他了,可他一见我就进屋关上了门,无论如何,就是不肯与我相见。”
说着说着,一双纤纤玉手挡住面颊。董绯知道她是在哭了,她每每大笑或是哭泣,都会因为觉得这情绪太过于外露而用手掩面。
“灼华,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
董绯也在想。
他忽然有些明白。
彼时的富家公子,无名青衣,谁会想到今日,变为一介流民,梨园花旦。
这长孙屏自是万千宠爱长大的,如今落魄至此却还不得不苟活于世,定是活的相当辛苦,可能,不太希望白映月看到自己风尘仆仆的模样。
......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记起六年前那个午后,那个红衣少年也是那样笑着对他说,灼华,你去帮我把院外的风筝捡回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宗彦哥哥你今天笑的好难看,就又听他追出来一句:
“捡不回来风筝的话,你就别回来看哥哥。”
那风筝上面有只箭,似乎是被谁故意射到了远远的一棵几人高的桐树上。他爬不上去,急的在树下哭起来。
后来时清帮他把风筝拿了下来,他还特别紧张,预备撒个小慌,还有些紧张地走向了宗府,然后,就是那些了。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目光黯淡下来,手指抚上右耳,拂过那枚耳饰,呆呆地,没有回话。
其他的几人也在替白映月想着法子,一时没有注意到董绯微微波动的情绪,他虽然没有哭,但是眸子却暗淡得吓人。
这时,忽然有只温暖的手一把握住他停在耳畔的手,将他拉回了现实。
陆凉将木椅搬得近了些,坐到董绯身侧。
一发呆就摸耳垂,难道他不自知,这个模样是何等勾人吗?
陆凉察觉到他可能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于是自然而然上手,不让他继续想才是眼下最有效的法子。
董绯被握住了手,茫然看了陆凉一眼,看他立马勾唇,像是要笑,立刻转头,不忘心虚得打量另外三人,。
好在白映月还在哭,梁渠......好像是在认真想没有在偷看,时清.......时清果然一想这些感情问题就睡着了。
幸好没人看到。
哎?
不对啊,我紧张什么?我心虚什么?我在做什么?
董绯心头三个疑问句,立刻不自然地抽出手,轻轻敲着石桌,决心好好为好姐妹想个办法。
那长孙屏不愿见她,无非是自尊心作祟,自卑过头,那,这个问题不太好解决啊。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浪子,对白映月情根种的很深。
想到了这点,他的眼中又有了些生动。
正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却有人抢先一步,将拳头砸在手心,一脸恍然大悟。
“我有个主意,不如我门把你绑了去吓唬吓唬他,我就不信他能在那屋子里坐得住!”
“......”
董绯默默回拳头。
“我说梁渠,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什么都能想到一处?”
梁渠很是嫌弃地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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