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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有大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桃前偷闲
冬至,白天短得出奇。华灯初上,烛光打亮了整个屋子,将女人和孩子并坐的剪影清晰投到糊满薄纱的镂空门牖上。
“这些天在国子监都学了些什么?”贤妃将一盘糕点推到孩子面前。
荀裕咬了咬唇,低头不语。
贤妃了然地笑笑,摸了摸他看起来异常沮丧的后脑勺,“来,吃块桂花糕。”
荀裕听话地接过,刚吃一口,嚼了两下便神色怪异地顿住,看了眼贤妃,见她全无反应,又小口小口吃起来。
“好吃吗?”等他面不改色吃完整块“桂花糕”,贤妃才适时扬起嘴角道。
荀裕眼睛眨了眨,犹豫了好一会儿,极轻地点一下头。
“好吃那多吃点,”贤妃又递给他一块。
荀裕再次接过,无视内心的拒绝,又面无表情地住嘴里塞。
贤妃笑容淡去,声音貌似温柔,“好吃吗?”
荀裕这次想也不想点头,他甚至都不需要为说谎而挣扎了。
贤妃久久凝视着他,这孩子的行动让她吃惊,他吃的根本就不是桂花糕,而是带着苦味且极其瑟嘴的红瓤糕。很少有人真正吃得下红瓤糕,即使是最贫穷的老百姓寻常日子也不会选择吃这个,只有闹饥荒了实在没得食物吃了,人们才迫不得已吃它。
她一个妃子之所以有红瓤糕,是因为她爹穆平川穆大将军原是平民出身,早先闹饥荒时差点饿死,靠吃红瓤糕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她爹为皇上立下赫赫战功搬进了将军府,给穆家定了一条家规每年冬至穆府上下皆要吃一日红瓤糕,旨在提醒子孙们记住穆府的今日都是皇上给的,要时刻忆苦思甜,不能忘了皇上的恩德。
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这个,死活不肯吃,最后饿了一整天才勉强吃下去一个。而眼前这个孩子却熟视无睹吃完了俩,很好,她突然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来,再吃一个。”贤妃温和地笑着,亲手拿起一个给他。
“别停。”
“接着吃呀。”
……
盘子空了!
荀裕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正要偷偷松口气,一股激烈的回流猛地窜上喉咙,小孩咬紧牙关看了一眼贤妃,深吸一口气表情扭曲地吞了下去,起身道:“娘,孩儿去如厕。”
贤妃点头应允,神色复杂地目送他出去,看着那道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右角转弯处,只觉一阵彻骨的凉意和悲哀,这孩子对他自己太狠,狠到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她都做不到的事,他一个仅仅七岁的孩子却当着她的面做完了,而且还貌似很轻松地做完了。他对自己够残忍,又足够能忍,从这点上看,他或许极有可能成为皇室斗争中的赢家。
荀裕如厕回来,把吃进去的奇怪糕点吐出了半数,觉得肚子舒坦多了。





皇子有大疾 分卷阅读11
“怎么样?都吐出来没有?”贤妃问得不容置疑。
荀裕身子一抖,手脚同时顿住,眼里露出一丝惊慌,“娘,我……”
贤妃冷下脸,“娘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荀裕闻言暗暗低下头。
“桂花糕好吃吗?”贤妃严肃道,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荀裕掰了掰手指,半晌,摇了摇头。
“娘要你亲口告诉我!”贤妃道。
“不好吃,”荀裕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好比做错事的孩子。
“既然不喜欢,那裕儿为什么还吃?”贤妃似乎根本不想放过他。
“娘要我吃我就吃。”荀裕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意识有什么不合理的。
贤妃愣了愣,这就是孩子的世界吗?随即转威为怜,叹了叹道:“娘是要你吃,可是你要是不喜欢,告诉娘就是了,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那么多呢?你若是跟娘说你不想吃,娘难道还会让你吃吗?”
“我可以说不喜欢吗?”荀裕抬起头,眼睛忽闪忽闪,带着不确信问。
“当然可以,”贤妃道,说着话音一转,“现在娘问你,你喜欢去国子监吗?”
荀裕双眼亮起了光芒,“不喜欢。”
不用说她也知道他不喜欢,去国子监半个月以来,她见他每天都是无打采地去,闷闷不乐地回,问他在在国子监过得怎么样又什么都不说。她心里也清楚,一个不受宠的残疾皇子在一群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里头,又怎么可能不受委屈?
“是因为娘叫你去所以你就去吗?”贤妃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原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完全没有料到这孩子会这般信赖她,以至于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不管他内心有多抵触,都会闷声不响地按她说的做。
荀裕点头,他讨厌国子监,讨厌那些破小孩,讨厌陈先生,甚至讨厌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严师傅,他讨厌所有人,除了娘。“我能不去国子监吗?”小孩渴望地看着她,语气里透着几许恳求的意味,小心翼翼道。
她发现这孩子已经把她当成唯一的依靠了,谁对他好他就愿意听谁的话。她原本以为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可现在她却不能不承认在这个孩子的世界里,已经形成了一套好坏喜恶标准了,也许这些标准都是粗暴甚至可笑的,但对这孩子而言却绝对简单易行。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心里头都清楚着呢。
终有一天,当这孩子经历得多了,心思复杂了,发现好与坏之间再也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了,他会长大。只有等他渐渐舍弃那套并不适用于成人世界的好坏标准,而换之以更复杂的利益冲突作为判断依据时,这孩子才真正长大。
现在,她希望能让他明白,人活在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够只凭一己喜好做出决定,必须从长远的利益角度来考虑。
“裕儿,娘知道你不想去国子监,可是在这件事上娘不能依你。去国子监的机会是娘花了力气去太后那里求来的,上学是件好事,是件可以让你获益终生的事,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不能不去上学。”贤妃望着他一丝不苟道。
“可是娘刚才都说了,我不喜欢娘就不会让我做。”荀裕一脸失落。
“娘是说过,可不喜欢吃桂花糕跟不喜欢去国子监是两码事。食物可以只挑喜欢的吃,但我们活在世上,很多事却不能只挑喜欢的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你有你不想做的事,娘也有娘不想做的事。可如果我们都不去做不喜欢的事,我们就永远无法成长,甚至还可能产生谁都承受不了的后果。你要是不上学,那你就只能当个不学无术的人,永远不能领略到学问的好处。你明白娘的意思吗?人可以挑食,但不能挑事。”贤妃道。
“那我要是只想做个不学无术的人,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国子监了?”荀裕仍然不死心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裕儿如果想当个不学无术的人,就会少了很多乐趣。”贤妃道。
“我可以不要这些乐趣。”荀裕眼巴巴道。
贤妃板下脸,她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要换作别人,她早就一巴掌拍出去懒得理了,可是这个孩子她舍不得不管!当了他这么久的娘,每次看到他,她就会想起十年前她那个胎死腹中的可怜孩儿,传言都说她生不了孩子,可实际上她曾经怀过一个,只是那孩子不足两个月便被人谋杀了。
当她听到裕儿开心地唤她娘的时候,她便觉得她的孩儿又回来了!她们虽然相处得不久,但这一个月下来,不仅是他把自己当成了娘,她也把他当成了她的孩子。
“这样吧,只要你答应娘一个要求,娘就再也不强求你去国子监了。”贤妃眨眨眼道。
“什么要求?”荀裕听到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心情立马偷偷雀跃起来。
“娘跟你约定,只要你看完了论语、孟子,并且把诗、书、礼、易、春秋都看完了,再把老子、庄子及孙子兵法都看完了,而且通过了娘的考核,便可以不去国子监如何?到那时你就是还想做个不学无术的人,娘也不会拦你。”贤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荀裕心里默念了一下,论语、孟子、诗、书、礼、易、春秋、老子、庄子、孙子兵法,正好十个,便歪着脑袋道:“娘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贤妃挑了挑浓眉,一本正经道,光这点东西,够你看个十年八载了。
“一言为定!”荀裕黑溜溜的眼里焕出神采,却不知道姜终是老的辣,贤妃正挖好一个大坑等他跳呢。
☆、第9章庙堂之高(四)
贤妃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道,“裕儿,你想不想学武?”
“学武?我可以吗?”荀裕迷惘抬头,眼里带着难以置信。
“当然可以!”贤妃极有力地点头。去国子监以来,这孩子每天辰时三刻去午时一刻回。而按道理,所有的学子下午还应去武馆学习一个时辰才对。这样看来,国子监的师傅们该是照顾到了他的脚疾而特许他提前放学,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别的不能明说的理由也说不定。
荀裕捏了捏手里的拐杖,盯着那只显眼的残脚,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可是我的脚……”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脚不是问题,娘说可以就可以。”贤妃掷地有声打断,“娘只问你,你可想学?”
“想!”荀裕不暇思索道,小身子微微前倾,答应得异常洪亮。他不止一次藏在武馆附近的桂花树下偷看那些公子哥满头大汗地练武,他知道他们在强身健体,他也很想强壮起来,他并不喜欢这样一副瘦不拉几的模样,他渴望男儿气概,他觉得只有那样的男儿才有力量保护自己。




皇子有大疾 分卷阅读12
“那好,以后每日申时娘都教你习武。”贤妃拍板。
“娘教我?”荀裕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相信娘的武艺?”贤妃眯起眼。
荀裕有些为难了,犹豫着到底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贤妃一巴掌拍他头上,看着劲足,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娘是武将世家出身,功夫由穆大将军亲传。未进宫之前娘的名气也算得上响当当,提起将军府的穆瑶,江湖上没几个不知道的,你还别小瞧了你娘去。”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事,贤妃越说越带劲,胸膛挺得笔直,双眼顾盼生辉,脸上不由露出自豪的神情。
“娘是穆大将军的女儿?”荀裕双眼发亮地望着她,如同仰望天上的太阳。他从小就是听着穆大将军的英名长大的,他听说他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一出征则必与土兵同吃同住,边境的蛮夷听说他的名字没有不闻风丧胆的,四方叛军只要发现穆大将军带兵来讨伐,也都四散而逃了。在大梁朝,穆平川三个字就是一个神话。
贤妃但笑不语,飞身取下墙壁的九节鞭,纵身一跃,人即到了庭院。贤妃破风而立,下一秒身形灵蛇挥舞,鞭子顿时有了生命,在半空凌厉旋转,带出一片杀伤力极强的影子。事实上九节鞭还不是她最厉害的武器,若是上战场杀敌,她会选择更加致命的双枪。而寻常时候,她更偏爱九节鞭,九节鞭的优势在于远攻,很能让她享受战斗中处于主动的乐趣。
荀裕紧跟着来到庭院,目不转睛盯着她,生怕错过什么的细节。他一直觉得贤妃跟别的妃子不同,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种不同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多年的武学积累沉淀出来的。这种不同就好比当别的妃子瑟瑟发抖站在风中等候皇上降临时,她却只是气定神闲地看她的风景。这种美并不是美在表面,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由内及外的涵养气度,是一种即使容颜衰老也不会减少分毫的东西。
鞭子从空中翻腾几个圈,又丝毫不差地落入手中。贤妃回鞭子,稳稳立在荀裕面前,看着他张大嘴的神情,泰然自若道:“从明天开始,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荀裕觉得去国子监上学似乎也并不难熬了。他依然不怎么说话,在别人眼里,他也是绷着一张冰山脸。他说的不多,但听的却多了很多。放学以后他也再不会偷偷摸摸去武馆附近逗留,只是加紧脚步赶回丽阳宫。
短短半年时间,他的身上便发生了变化。要问这种变化具体是什么恐怕少有人说得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感觉上的变化,眼睛甚至都看不出来,非得细腻的人用心感受,才能发现其中的区别。
“荀裕,你站住!”他听见孔有德在后面叫他。
荀裕回头,看到一群衣冠楚楚的公子哥簇拥着一个六岁的孩子走过来,那孩子正是三皇子荀瑾。
三皇子上前一步,指着荀裕道:“你为什么偷孔有德的玉佩?”
荀裕面色一冷,“我没偷。”
三皇子疑惑地指了指后面的公子哥,“他们说你偷了他的玉佩。”
“我没有偷他的玉佩!”荀裕重复,微不可闻地皱眉。
孔有德叉着腰道:“你敢让我们搜身吗?”
“你们凭什么搜我的身?”荀裕定定地望着他。
“三皇子你看,我说是他偷的吧?他要是真没偷,为什么不敢让我们搜身?”孔有德一脸肯定地指着他。
荀裕迎上三皇子怀疑的眼光,半晌,“若搜了我的身没有找到玉佩呢?”
三皇子小手拍着胸脯,“若没有找到,我叫他们给你道歉。”
荀裕摇头,“我不要他们的道歉。”
“那你要什么?”三皇子歪着头,肉嘟嘟的脸上满是不解。
“如果没有搜到,我要孔有德趴在地上学狗叫,叫到三皇子喊停为止。”荀裕道。
“这个好玩,”三皇子拍手叫道,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奶声奶气指挥后面的人,“你们都去搜。”
荀裕如同一尊木偶,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极好地配合他们搜,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孔有德。他凭什么诬蔑他偷了他的破玉佩?他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这个从他第一次进国子监就怂恿大伙玩什么“瘸子学步”的浑蛋,他那张恶心的脸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以至于无时无刻他都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用刀子划个稀巴烂。
他举起双手让他们搜,七八只手来来回回翻他的衣袖,最后嘘了一声,人群失望散开。
荀裕整理好弄乱的衣袖,重重抬头,眼里露出报复的快感,“三皇子,这下该他狗叫了。”
“哦哦,该学狗叫了,快趴在地上,我要听狗叫!”三皇子拍着手跳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学狗叫!学狗叫!”人群也兴奋起来,齐声起哄。
孔有德双脸涨得通红,“三皇子,我觉得这……”
“愿赌服输,你自己没搜到玉佩,不能当无赖,男儿一言九鼎,你要说话算数,别嗦了,快学狗叫。”三皇子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道吩咐。
孔有德哆嗦着脚后退一步,“三皇子明鉴,他肯定是、肯定藏别的地方了。”
“可是你都没有搜到,你就是输了,你要是再不学狗叫,我就告诉父皇去砍你的头。”他才不希望孔有德搜到,这样子就看不到别人学狗叫了。
后面几个孩子笑着一推,把他推到了人群中间。
孔有德踉跄一步上前,四顾看了看,见人都一脸渴望地盯着他,咬牙看了眼荀裕,别扭地弯腰趴到了地上。
“汪…”声音小极了,如同一声蚊子翁。
“后面听不见!”几个孩子异口同声抗议,语音分明带着急切,唯恐错过什么好戏。
“大点声,”三皇子跺脚命令。
“汪汪!”声音终于大了一点。人群爆发一阵大笑。
“学得像小狗,不像大狗,”三皇子嘟着嘴道,“再叫,再叫,要叫得像大狗,要像这样叫‘汪汪汪’”三皇子高声示范了一下,声音越走越高,尾音也拖得很长。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孔有德完全豁出去了,片刻间仿佛变成了一只炸毛的疯狗。
“对对对,就是这样叫,”三皇子一边跳一边笑,不停地鼓掌,“不要停,太好玩了,我没叫你停不准停。”
一阵又一阵的人造狗吠传过来,伴随着嘈杂的尖笑,胖子朱承秉终于扭着身子气呼呼跑来。
“找到了,玉佩找到了!”朱承秉大声道,引得全部人回头。
“三皇子,玉佩找到了!”他又说了一遍,声里有一丝颤抖,像在害怕什么。
三皇子觉得狗叫玩腻了,适时挥挥小手,朝地上的人道:“好了好了,玉佩找到了,你起来吧。”




皇子有大疾 分卷阅读13
孔有德两手并用爬起来,抹掉膝盖上沾着的泥土,恨恨瞪着朱承秉,嗓子沙哑道:“死肥猪,你从哪里找到的?”
朱承秉肥胖的身子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吞吞吐吐道:“从二、二皇子椅子下找、找到的。”
孔有德抢过玉佩,用力捏在掌心,猛地跪在三皇子面前磕头道:“三皇子,你要替我做主,一定是二皇子偷了去掉在椅子下的,他也要学狗叫才是!”
“可是学狗叫都不好玩了。”三皇子皱着眉头道。
“不是我偷的!”荀裕又一次反驳。
“你这该死的小偷,跛着脚还狡辩,怪不得皇上讨厌你!”孔有德气极了,破口大骂。
荀裕捏住拳头,身子绷紧站着。
“都嚷嚷些什么?”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人群顿时噤声。
“参见皇上!”人群全跪到了地上,原本还边笑边跳的小孩也都把头伏得低低的,脸上只剩下一脸敬畏和害怕。
皇上来了?荀裕身形一紧,骤然回头。
☆、第10章庙堂之高(五)
这就是皇上吗?这就是我的父亲?荀裕愣愣地仰望着眼前这个身穿黄袍的霸气男子,他觉得就好比有一个巨人站在面前,他的身围大概只有巨人的五之一二,他的头也还没有齐他的腰,他站在他带来的阴影里,如临泰山,他的心怦怦直跳,双手死死揣住衣袖,本能往后退去。
两道目光相交一起,他看到了巨人眼里正酝酿着的来势汹汹的风暴,他从里面读出了令他解的震惊和愤怒,还有一些别的他也说不出名儿的东西。
他可真威风,只要往那里一站,谁都忍不住要跪倒在他脚下!我什么时候才能像荀瑾一样可以坐他腿上呢?他长得这么高,要是抱着我肯定都能揭那屋檐的瓦了!可是他看起来好凶啊,他的样子就像是吃人的怪兽,他大概很讨厌我吧,他那么讨厌我又怎么可能会抱我呢?他只喜欢他的三皇子。
“这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见到朕竟然不下跪?”梁王荀治怒火滔天地指着胆敢直视他的孩子,鼻翼两旁勾出一对深深的纹络,眼珠子似乎都快要跳出来。
荀裕意识到了什么,腋下的拐杖划出一段规整的圆弧,啪的一声直角倒地,激起一片细微的尘土。孩子扑通跪在地上,全身发抖道:“参、参见皇上!”是要这样说吧?刚才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荀治胡子都在抽动,嘴角紧紧往下抿着,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出。他知道他是谁!这张酷似容妃的脸,这副充满耻辱的拐杖,还有那只他想要藏着掖着的残腿,无一不在宣告着他的身份。荀治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污点,他一直刻意遗忘他的存在,多少年了?十年还是八年?好不容易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干吗要出现在他面前?
“父皇坏!孩儿腿都跪麻了。”三皇子跪着扭了扭上半身,一脸委屈地看着荀治。父皇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我就在这里,他却像没看到我一样,跪了这么久也不叫我起来,哼,瑾儿决定今天不理你了!像是打定了主意,荀瑾嘟着嘴把头偏向了一旁。
荀治闻声望过去,见三皇子荀瑾满脸孩子气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柔和,朝他招手道:“瑾儿,到父皇这来。”
荀瑾立马忘掉了刚才的决定,气也全消了,蹭蹭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跑过去。趁父皇荀治俯身抱他的时候,又抓准时机在他胡子巴拉的脸上使劲啵一口,胖乎乎的小手牢牢挽住了他的脖子,看着地下顶礼膜拜的人头,自豪之感油然而生!父皇真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也是全天下我最喜欢的人,更是全天下最喜欢我的人!
荀治轻轻捏了捏眼前这张圆润的小脸,咧嘴笑了笑。他老了,已经步入不惑之年了。每当这个小家伙用那肉嘟嘟的小嘴亲他的时候,他感觉心都美得融化了。他抱着他站直,匆匆瞥了眼地下的人影,刚变晴的脸瞬间又拉了下来,敲他一个极有分寸的响头道:“告诉父皇,你们这都闹些什么?”
荀瑾咯咯笑着摸摸脑袋,头舒服地伏在荀治宽阔的肩膀上,指了指下面跪着的二皇子,有板有眼道:“父皇,他偷了孔有德的玉佩。”
荀裕惊慌地抬起头,身子不由自主缩地一起,使劲地摇头道:“不,我没有偷!是他自己……”
“放肆,朕没叫你说话谁叫你说的?”荀治叱道,恶狠狠地盯着他,如同看到一只拦在路上的老鼠。周氏当初是怎么教你的?怎么教出个这么不懂规矩的野种!你呆在房里就算了,做什么偏要跑出来碍朕的眼?
“启禀皇上,就是他偷的,我们都可以做证。”孔有德伏在地上头也不抬道,说完又竖起耳朵听周围的风吹草动。
“孔有德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荀治冷哼道。
“回皇上,臣的玉佩不见了,到处找遍了都没有,结果却在二皇子的椅子下找到了,”孔有德一口气说道,似乎觉得还没有讲到重点,又急急补充道:“臣以为就是二皇子偷了臣的玉佩,求皇上给臣主持公道。”
荀治默不作声听着,余光瞥见那个欲言又止的瘸子,双眼只觉一阵刺痛。按孔府公子的说法来看,光凭“在他椅子下找到玉佩”这点并不能证明那废物就是小偷,他甚至觉得真正偷玉佩的人不可能是他,如果真是他偷的,他又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让它掉在自己的椅子下?他即使再不小心那也该掉到别人的椅子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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