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武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一而
“姬统领,今日心情欠佳啊,那镇北军部将如何,肯做证人吗”迎面一身着华服,面肥身胖的老叟问道。
老妪一扫刚才回忆往事的不快,正色道:“回禀大人。他说俞龙飞精忠报国,抗击妲跶,他不做叛徒。”
老叟又问道:“那你如何处置的啊。”
老妪:“十二钗铁签,二插双眼,一穿口舌,三贯头颅,又二插喉咙,再二插心口,最后两钗插子孙根。”
老叟微微点头道:“对这不识时务之人须得如此,皇上的江山何须他俞龙飞一人守护什么狗屁精忠,这些将兵不过是皇上的家奴罢了,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
老妪默然不语。
老叟又道:“姬如凤,老夫当年救你,不曾贪你外貌,我所图的就是你的心狠手辣,你的血海深仇,你的爱之深恨之切!”
老妪原来便是当年的姬如凤,她身体微微一颤,依旧不发一言。
老叟继续道:“你当年可是个江湖叱咤风云的人物啊,武侯夫人,练就魔功,一人灭了魔教余孽,这便罢了,亲夫尸骨未寒,携偷天卷远走江湖,还力压华山群雄,夺得武侯,后来却被你那青仁小情人带正派夺你武侯之位,老夫知悉你是个可用之人,派人在悬崖下寻你,于江中将你救起。”
“这十几年来,你为我效犬马之劳,我除了这高官厚禄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可是,如今,我倒知悉一件事情,你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老妪道:“老身不敢,这条命都是宰相大人的。”
老叟道:“我知道你想报仇,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小情人除了灭你门派外有何瓜葛,但我收到线报,那青仁如今在俞龙飞处暗中效力,你帮皇上和我除去这心腹大患,你也能把仇报了。”
老妪沉默一阵,沉声道:“是!大人。”
老叟朝天大笑,此时此刻,地牢的后门跑出了运着四具碎尸的牛车。
第九章 以身赎罪
紫檀窗台送走了白日的阳光,迎来了薄如轻纱的散漫月光,远处不时传来呜呜咕咕的乌鸦叫声,除此以外,蕴香阁这一最高的高楼饮月亭作为阁主的闺房便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娇柔叫声和此起彼伏又粗重的喘气声,两者坦诚相对地在以锦绣丝绸为装饰的黄梨木床上缠绵,一阵粗鲁不失分寸的摇动把这外表清雅的闺床弄得咯吱作响——终于,一声舒缓下来带着叹息的男声结束了男人对他身下那诱人身体的冲击,女人面朝被褥,哎呀得叫了一声,眼角流过一滴暗泪,随即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而来,轻轻叫了一声哎呦,男子见状,揽过女子的腰肢,将头靠在女人耳边,用嘴唇温柔地亲了下这女人已经红透的耳朵,用手把女人后背的及腰长发处拿起一小撮秀发抚摸着,道:“丹心,今日提前与你行夫妻之礼,日后定当好好补偿你一番。”
这女子便是蕴香阁阁主辛丹心,她此时,身心疲倦,目光迷离,恍惚中仿佛觉得与自己鱼水之欢的是那早已过世之心上人,而非现在还在她闺房内的张远山,她也不知为何今日自己答应了他的求亲,如果仅仅是因为想借云台派之力杀青仁与安如凤偿命的话那没必要在晚饭过后主动提出与他同游蕴香阁后山,这也罢了,又何必在他与自己回到饮月亭之时答应他邀明月共饮的邀约,明知他按耐不住的内心,又何必让他进了这屋子,自接手蕴香阁阁主以来,饮月亭顶楼的闺房便从无一男子进入,而如今,不仅他进了这门派禁地,还夺走自己的身体,虽说早晚是夫妻,而且当年师父与顾无天也立下婚约,但这数十年两人从未完婚,江湖也对此颇有微词、流言四起,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
但是,值得吗
值得如此轻率,未行法礼,两人行房
她须得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因为她现在极度后悔,仿佛今天的她不是她。
她想起,在张远山给自己斟酒时,她明明看见对面的是若尘那恍如隔世的脸庞;她想起,在张远山解掉自己第一颗扣子的时候,她用手抓住了张远山的手,但她想起了那日华山论剑顾无天莫名吐出鲜血被叶瑶打下比武台,又想起顾无天被利器贯穿胸口血流满地的恐怖场景,又想起了自己轻信流言与江湖各派将凤舞门上下屠杀殆尽,这些血案人命,无一不从当日安如凤给的天混散开始,从华山瀑布旁的那一夜开始,她的双手就已经沾满鲜血,所以,她放开了张远山的手,即便衣裳褪尽,尽管贞洁被破。
她傻到以为接受张远山,便是遂了当年顾无天的愿,也把对顾无天的愧意发泄出来,她还傻到,认为将把无尽的后悔和想替若尘赎罪的愿望寄托在答应顾无天徒弟、若尘师兄张远山三十年来的追求是赎罪的一种方式,可惜的是,当她认识到自己傻到无可救药的时候,洁白的床单已经落红了。
她背对着张远山,任由眼泪流出,也不擦拭,她光洁的香肩上撒着薄薄一层月光轻纱,突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来,张远山看得呆了,缓缓将身子靠下去。
可是,这会儿辛丹心才醒悟过来,虽然迟了,她还是本能地往床帐里面挪了挪,嗔怒道:“今夜你须得回自己房里去睡,不能让我门下弟子看见。”
张远山一阵奇怪,小声道:“看见又何妨,大家都知道咱们有婚约在身再说,咱们刚刚都”
辛丹心娇喝道:“让你去便去!”
张远山虽不明所以,但仍乖乖地穿衣轻轻踮脚走出房门关上门,听不见脚步声地走了。
辛丹心感受着下身的疼痛,终于肆无忌惮地哭了。
痴女赎罪人,恨道阴阳隔情郎。
若是当日不曾踏错第一步,或许结局会少些悲痛。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松帝国真定府,绵延千里的城墙和烽火台上映着的盔甲亮光,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在大地上蜿蜒扭动的银龙,令人感叹天下雄关漫如铁。
城楼的屋檐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这影子带着一撮白胡子,白胡子一身黑衣,腰间一壶酒,正在望月对饮,他正呆呆地一口酒一口酒地灌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那轮圆月,今日的月光与当年华山那瀑布下的看到的月光极为相似,让他回忆起那素裙白衣,腰若约素的佳人,以及给他带来一生最大的痛和悔恨的那个人,他的人生,从那一晚,与辛丹心和若尘一样,都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忽然听得,屋檐下一阵脚步声,一中年男子,约莫五十出头,虎背熊腰,剑眉丹凤眼,身穿深蓝儒衫,来到白胡子影子所在屋檐下,小声问:“渡苦,你又在哪喝酒呢,不带上兄弟我,可还是人啊”
白胡子从失神中醒来,听到挚友的声音,哈哈笑了,道:“你上来,分你一杯。”
中年男子身形虽粗壮,但轻轻一踩城墙墙头,如飞鸟落地,人已在屋檐上,夺过白胡子手中的酒坛,拿来便喝。
中年男子喝完数口,方道过瘾,问白胡子:“渡苦,想啥呢,又在忏悔了“
白胡子原来叫渡苦。渡苦嗯了一声,也无话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都十几年了,你替这边疆百姓也除去多少匪徒和敌军你替我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你虽是不得见天日,但这偌大镇北军和这数十年边疆安定,你居功甚伟啊,还不够弥补你对徐将军的愧意吗”
渡苦道:“不仅仅是将军,还有凤舞门上下,还有许多的其他人,我罪孽深重。”
中年男子道:“你当时也是为奸人所迫,怪不得你。”
听到“奸人”二字的时候,渡苦想起了那窈窕身影,陷入无尽的回忆中。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收到一些线报,关于那个奸人的。”
渡苦身形一颤,又恢复平静,哦了一声。
中年男子接着道:“如果京城的线报没错,她应该是如今的天儆首领,天尊!”
渡苦内心急怒,没想到她竟为虎作伥,替这侵吞前线军粮的狗官办事!
中年男子拿手按住渡苦肩膀,示意他别动怒,叹了口气,道:“有个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渡苦未发一言。
中年男子道:“皇上召我尽早进宫,说是我守边有功,要封我护国公,回调京城。”
渡苦道:“这是十足的坏消息!明明是削你军权,还可能是要杀你!”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道:“那不然怎么叫坏消息呢。”
渡苦:“那好消息是”
中年男子道:“你可以见你的老情人兼大仇人了。”
第十章 物是人非
光阴似水不复回,骸骨随风尘归土。
华山翠竹峰下来了两名女子,为首的一个身着红袍,头发梳的是同心髻,眉眼如画,虽然面有细纹,但风韵犹存,脸颊带着一圈微微的红晕,这女子便是即将为人妇的辛丹心,后面拿着竹篮的一个是个青春少女,粉桃束身裙,潘鬓沈腰,双瞳剪水。
少女走得略微有些疲累了,用手背轻轻擦拭自己的下巴,问那红袍女子:“师父,到了吗”
女子面色淡漠,只是微微回头道:“嵋儿,你累了就先歇息,那盐卤池应该就在此处不远,待我寻到再找你。”说罢脚不停歇,快步向前走去了。
少女嘟囔着小嘴,在旁边石头坐了一会,捶捶腿,又赶忙提着竹篮跟着她师父前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提着竹篮精疲力尽,一内心焦急脚步生风,不多时,来到一片开阔池塘前,面前是一个高达千尺的石壁,这池塘水位甚浅,水色浑浊青绿,中间露出一石龟的背部,在太阳下照得发亮,女子停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看着那石龟,那便是她心上人魂归之处。
石龟脖颈处有一铁链穿过,铁链锈迹斑斑,呈暗红色,她仿佛能想象到当若尘被铁链穿过胸口时,他喊不出声音,只剩下双手在水面上无力地拍打,直至最后沉入水中。
她扑通地跪下了,哭了出来,后面的少女不明所以,看见那石龟知道那是若尘被铁链锁于水下之处,心里一阵悲怆,心道:这与我未曾谋面的叔叔真是可怜。忽而少女想起师父与张远山订婚之事,心里更替这可怜叔叔感到悲痛,想着这叔叔或许已经投胎转世了不然灵魂还在世的话知悉此事不得把魂都气没了
辛丹心环顾四周,在池塘边一棵大榕树旁边找到一微微凸起的土堆,上面插着块木板,上书:“云台派甄公若尘之墓”。
少女提着竹篮,拿起柱香纸钱递给师父,拿出手帕替师父抹去眼泪,辛丹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嘟嘟囔囔的,似乎在念着经文,良久,辛丹心吩咐她徒儿:“媚儿,帮我打个火。”
少女原来叫做媚儿。
媚儿从腰间口袋拿出两颗火石,咔嚓几下点着了纸钱,师徒二人烧纸钱点着香,就在池边祭拜起若尘来。
少女性情活泼,不时环顾周围看有没有什么好玩之处,不自觉地抬头看,只见这池塘上方是不见有顶的千尺石壁,光滑平整,这池塘日渐干涸,才露出那石龟,可见很久之前,这池塘应该比现在大不少,只是没了水源如今只剩浅浅一滩。
少女道:“师父,这池塘以前该有水源进来吧,我猜这以前是个瀑布,水往天上来。”
辛丹心道:“徒儿,你不知,这石壁对面山顶便是当年武侯比武之台,可惜二十多年前水道改了,瀑布便成了石壁”
辛丹心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找寻一处地方,眼睛来回晃荡,终于在离自己不远处发现一道木栏杆,便是当日自己和若尘以及那魔女相遇之处!
辛丹心想起便是那女子和崆峒派青仁、叶瑶将自己的爱人用铁链穿过琵琶骨,丢弃在石龟之下,想那若尘受着穿骨之痛,水淹之苦,痛苦地死去,她心里泛起了无边的恨意和酸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手一摸腰间铁扇,一扔,只见阳光下一道光影呼啸而过,将那木栏杆砍成了碎屑,铁扇如回环镖一般,一晃又回到辛丹心的手中。
媚儿疑惑道:“师父,你打那栏杆作甚”
辛丹心默然不语,此时纸钱已经烧尽,并没有接徒儿的话,说道:“这几天我们留华山一阵,给若尘重新修个奢华大气的墓座,这也是我现在唯一不靠任何人能给若尘做的事情了。”
媚儿叹口气,道:“若尘师叔也算有天相助,让这瀑布不再流水,不然这池塘底的秘密永远不见天日,还背了那偷盗秘籍和连累凤舞门灭门的罪名,起码现在能证明当年凤舞门和刑天卷一事的确与青仁和姬如凤有关。”
辛丹心怒喝道:“什么天的相助,什么公道,如果有天道,若尘又为什么要死,那青仁和姬如凤为什么还能苟活于世!”
媚儿被师父这一下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师父道:“师父莫认真,是徒儿玩笑话,徒儿错了。”
辛丹心凝视着媚儿,道:“媚儿,我跟你说个事。”
媚儿道:“师父请讲。“
辛丹心道:“明年又是十年一度的武侯论剑大会,当今武侯门派是那白鲸帮,但白鲸帮简直是朝廷走狗,江湖对此早有怨言,如今唯有云台派与抚仙派能与白鲸帮一较高下,但江湖传言道当年的刑天卷和偷天卷应该分别在安如凤和青仁手上,似乎这两人因为当年叶瑶和叶瑶之子的死已经反目成仇,这两人或许都意图染指武侯之位,为他们背后的主子卖命。”
媚儿听了半天,还是没明白师父要说的是什么,问道:“师父,那您说我能做什么呢。”
辛丹心倒不急,接着讲道:“二虎相争必有所伤,我要你与那夺得武侯之位的门派联姻,取得那刑天卷、偷天卷,便如当年那魔女安如凤设计谋取偷天卷一般。”
媚儿呆立,急忙道:“师父,不行啊,我怎么能像那安如凤一般谋杀亲夫,以亲儿子之命换秘籍,那可是丧尽天良的啊!”
辛丹心道:“你跟我讲丧尽天良天若有良知又怎会让好人受欺负,让坏人逍遥!我当年不过是想和若尘成婚,却受师父之命要嫁那张远山,就是因为我们门派微小,对名门大派俯首听命!你看那武侯,背靠朝廷,门派业大,多少江湖冤案都被武侯替恶人压下去了!只有拿到那两卷,我们蕴香阁才能不受朝廷和江湖掣肘,天下谁人不从!”
媚儿听着,还是摇头,道:“那非要打打杀杀的吗!我怎么下得去手!“
辛丹心嘲笑道:“三十年来,顾无天惨死华山客舍,凤舞门因被诬告窝藏若尘被崆峒派率武林各派和朝廷灭门,一代名将晚年死于非命,崆峒派内乱四分五裂,安如凤血洗魔教,这些年来白鲸帮还劫掠百姓,杀害江湖义士,供奉贪官污吏,这桩桩血案尽在眼前,你说能不打杀,能不流血吗!你想不成为羔羊,你唯有自己成为屠夫。”
媚儿捂住耳朵,痛苦流涕,辛丹心指着若尘坟墓前的木碑道:“若尘当年是武侯顾无天之徒,可却死于非命,无辜身背罪名,这江湖就是吃人的江湖无论高官富商,将军士人,只有手握权力或者武功绝顶才能主宰自己命运或者逍遥于江湖,其他人,都是嗷嗷待宰的绵羊!”
媚儿此时不哭了,摸着眼泪,呆呆看着若尘那简陋,字体歪斜的木碑,若有所思
第一章 边将入京
三论华山,云尊,崆峒继之,又三论武侯,三家四宗,五门商帮,尽归天儆。
江湖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纷纷扰扰,幸而边关有俞龙飞统领镇北军抵御北方鞑靼,才有边境无忧,当今大松帝国毅甫皇帝感其劳苦功高,特召俞龙飞进京封赏。这日,俞龙飞只携数十亲兵,身着便装,由边境镖局派人护送一路奔赴京城,远远看去,镖局之人虽然拿着兵刃却不如那跟随其后不持兵刃的亲兵汉子威武雄壮,沿路百姓有认得俞将军之人差点以为后面跟着匪盗然后报到地方官处,一时传为笑谈,边关大将,竟要镖局押送,亲兵不上刃,也是千古奇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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