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他紧抓父亲的衣袖。
“父亲—”
此时,有什么东西“嘶”的一声击中了他父亲的脊背,接着听到他奇怪地叹了口气。顿时,喊声大作,梅柯文人站起来,挺身冲入箭雨之中,挥舞着兵器杀向登岸而上的人群。他们几乎是以一敌三。尼尔闭上眼睛,也随他们冲出去战斗。他的手冻得无法感知自己的矛,不过可以看见矛被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
随后,有支箭s中了他。在他身上啄出一个跟他父亲一样的伤口,只是稍稍高了几寸……
他猛地醒了,发现自己的手贴在前胸上,呼吸声急促得像奔跑了一里格路似的。他感觉在下坠。
我在哪儿?
这个困惑只持续了几次心跳的时间。当他意识到这不过是船的颠簸,看清自己的小舱内熟悉的摆设时,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接着他触到了背上那个小小的疤痕。
八年了,但在他的梦里,那段往事毫不褪色。
整整八年。
他呆坐了几分钟,听着头顶甲板上水手们的喧哗。与其蒙头再睡,不如早早起身洗漱。他希望今天有个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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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扈从(2)
他磨了磨剃刀,接着从侧脸到下颚,熟练地用锋利的刀刃剃去新长出的胡碴。没有留下任何一道刮伤。然后,他拿刀片修整了一下有些碍眼的麦色刘海。
那天,海滨的黑色玛丽花凋谢了,而他内心的激动却与时俱增。今天!今天他将见到荆棘门!
他冲了冲脸,眨干蓝色眼睛里不小心渗进的水,而后走上甲板。
下午三时许,他们到达了罗威岬。而后顺着左侧的大理岩绝壁又航行了一小时左右。绕过一个尖岬,他们转而驶向浮沫海湾,那是一个状似三分之二满月的宽阔港口。此港口北接罗威岬,南靠克雷格。尚。爱尔,西面宽广的海洋。而他们的盐枪号船首所指向的东方,则伫立着一道奇景,尼尔看后心如猛鼓捶击,即便现在就死,亦心甘情愿。
“海与雷的圣者啊!”他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其感动简直无以言喻。
西风飕飕,一位咧嘴微笑的老人走近尼尔,他名叫费尔。德。莱芮。他的头发飘扬在风中,就跟一缭轻烟似的。他看了尼尔一眼。尽管他的脸伤痕累累褶皱多纹,写满了六十来年的风霜雨露,但吃吃笑声中的他,看起来仍然青春焕发。
“孩子,就是她,”老人说,“这就是荆棘门。怎么样,够不够气派?”
尼尔默默地点点头。此刻,他们的船已经将岬口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荆棘门后那片东方的天空,像烟灰似的黑雾蒙蒙。重重叠叠炭黑的泡沫云,在膨胀、破裂,又膨胀。与之相对的是西方那片清爽的天空,西沉太阳洒下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港口,还有这个庞然矗立的海滨要塞。
“荆棘门,”他重复道,“我是说,我听见—你说过—”他停顿下来,努力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想要理解她的大小。
如果说泡沫海湾是三分之二个满月,那么它整个东部的三分之一长—大约有四里格—则是一堵巨大的象牙色城墙。由相同的石块垒筑的七座尖塔,毫不犹豫地刺向天空。尖塔中心处,正自璀璨夺目。
城墙上有六个拱形入口。这时,其中的一道拱门里驶出了一只小军舰。尼尔猜想,舰上的桅杆至少有二十码高,但其出入拱门却丝毫无阻。而且,这拱门的高度,不过是城墙的一半。
“圣者啊!”尼尔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是人建造的?不是异壳兽?”他弯曲手指,并在前额碰触了一下,这是他们提到邪恶的异壳兽时的手势。
“对,是人类建造的。他们从两百里格之遥的英格费山采掘的石块。据说用了六十年。而现在,没人敢从海路来进犯克洛史尼王国。”
“真是个奇迹,”尼尔说,“能效忠于此,我感到很自豪。”
“不,小伙子,”费尔温和地说,“无论她怎样雄伟,你要效忠的都不是石头。绝对不是。你要效忠的是克洛史尼,是克洛史尼的国王,还有戴尔的王室血脉。”
“我就是这个意思,费尔先生。”
“在国王的语言里,应该称骑士为阁下,小伙子。”
“费尔阁下。”这个词听起来很笨拙。就跟其他许多国王的词语一样,里面似乎缺少一些音乐的韵味。不过这是他雇主的语言,他已经学过,并且勤加练习,就跟练剑、标枪、g棒一样。
是的,没错,几乎同样地勤奋刻苦。
“费尔阁下。”他又叫了一遍。
“很快你就是尼尔阁下了。”
“简直不敢相信。国王真会授予我骑士封号吗?无论怎样,只要能长久地效忠王室,即便只是国王的步兵,我也同样感到自豪。”
“孩子,在我十八岁时,曾经与西蒙。阿。哈鲁卓逊阁下厮杀过。在鸦莽荒原战役,我跟柯雷逊五兄弟并肩作战,还护送过杜盖。麦普阿瓦阁下—他杀了二十多个骑士—护送他去幻影城,还有他的副手,一直送到凯瑟瓦门。于是我就成了骑士。我告诉你,我这五十六年,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年轻人比你更配得上骑士的称号。”
第三章 扈从(3)
看着面前这个顽强的老人,怀着对他的爱与感激,尼尔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谢谢您,费尔阁下。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吹吹风吧,孩子。我并不想把你弄哭,你知道的。”
“是风,先—阁下。”
“好。这样就好。到了宫廷,可不要让那些花花公子牵了鼻子走路。你是一个只会前进的战士,你优秀的父亲把你抚养长大,后来跟了我。但要记住一件事,记住你自己是谁。软金总是需要钢铁来保护。金子的确漂亮,但用来切黄油都嫌钝。所以不要去在乎外表,孩子,只需要在乎你的刀刃够不够锋利。王宫对真正的战士来说,比一千个维寒寇都危险得多。”
“我会记住的,阁下。”他挺了挺腰道,“我会为您增光的。”
“跟我到下面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我原来准备把这件东西一直保存到你被册封骑士为止,但你的甲衣在黑暗边境战役时已经破损得差不多了。来,拿着。让战士们看起来威武些,也是作为雇主的义务嘛。”
尼尔说不出话来。当他看到荆棘门的第一眼时,他的激动就已经难以言表了。而这时,费尔打开海豹皮的包裹,一件油润的铁甲衣正摆在他的面前,折s出柔和的光彩。
尼尔从十岁起就已经甲衣披身了。第一件坚韧的皮甲,一直穿到他父亲战死的那个宿命的黎明。然后是铁帽与锁子甲。他现在穿的是连环锁子甲,还有胸甲,虽然有些破损,但很耐用。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费?
荆棘王 第 3 部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费尔。德。莱芮会赠送他这样一套珍贵的盔甲。块块甲片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做工也极为精细,没有虚饰,也不累赘。
肯定花了不小的一笔费用。
“费尔阁下,这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怎么能—我不能接受。我怎么配……”
“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老人回答道,“在上次添置衣服时,我记下了尺寸。没有其他人能穿。而且你也知道,如果礼物被拒绝的话我会很难堪的。”
“我—”尼尔露齿一笑,“我绝不让您难堪,费尔阁下。”
“来试试吧?”
“感谢圣者,好的。”
就这样,当他们的盐枪号穿越过荆棘门的巨大拱门时,尼尔。梅柯文自豪地站在甲板上,身穿那套极为合身的铠甲,外披绣有德。莱芮家族徽章的战袍。他内心欢愉,更感觉心底某种坚定的信念在成长。
到处都是奇迹。穿过拱门后,只见一块高地横贯中央。
“两条河在这里交汇,”费尔告诉他,“巫河从东南方流入,露河则源于北方的霸哥山。”
“那么中间这座小岛就是王室旖旎岛?”
“对。两条河在五里格远处已经汇合,但这岛又重新把它们分开,直到这里才再次交汇。”
“旖旎岛!那伊斯冷城在哪儿?那些地上悬河,又在什么地方?”
“噢,耐心点儿,孩子。伊斯冷城在远东,我们会在日落时分到达。至于那些悬河,沿途你就能看到。”
旖旎岛低处是平原,几座山丘上点缀着精致的尖顶城堡,还有红瓦屋顶的村落,田地与森林。而环绕岛屿的那些平原,大都是种满谷物的田野,绿得耀眼。有农舍,有种田劳作的身影,也有运转的大轮怪塔。人们从河中引水成渠,一些沟渠相当长,消失在朦胧的远方,竟望不到尽头。
尼尔的兴奋逐渐膨胀,他意识到自己简直就是在藐视这片风景。河畔有筑堤,是为了防止河水暴涨吞没田舍。
“当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夺取异壳兽的最后一个要塞时,这里还是一片旷野,传说里大约是这样说的,”费尔阁下道,“旖旎是他们建造在城堡之外的一座防护山。当他们战败,当伊斯冷城堡被攻破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沉入沼泽与湿地,无影无踪。据说异壳兽曾用过某种巫术,使得水不内浸。他们一死,巫术也就消失了。住在这里的人们本来可以去东方寻找更加丰美的土地,但他们却不愿意抛家弃园。他们发誓要让这里恢复原来的面貌。”
第三章 扈从(4)
“他们发现了异壳兽巫术的秘密?”
“没有。但他们很勤奋,筑了堤防。还制造了你见到的那些水泵,由风力推动去汲水。他们与波浪搏斗了两千年,漫长而艰辛,你瞧瞧这结果。”他把住了尼尔的肩膀。
“那么这也是人类的功劳了。”
后来,他们驶进了悬河,就跟在神话故事里似的行驶在地面之上。远远地,伊斯冷城的三面城墙已经映入眼帘。
城堡筑在最高的山头上,八座白石塔在夕阳余晖中变得彤红,飘扬的黑色三角长旗映衬着玫瑰色的云彩。自此,整座城市像喷涌的泉水一样呈流泻状,一圈圈并不完整的城墙自高而下错落有致,各式建筑的房顶则如缓缓的水晕一般,绕盖过各个小巧的山头,直至山脚滨水地区那些石筑的码头与船坞。半山腰处,缠绕着一些水雾与炊烟。从各式窗户里透出的烛光,已经星星点点可见。
“好壮观啊,”尼尔喃喃道,“就跟古老的传说里那些栎人的魔法城似的。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怕它会一下子消失。”
“伊斯冷城并不是用月光和蛛丝建造的,”老骑士肯定地说,“这些都是真实的。口中的壮观,等看到王宫以后再说不迟。”
“我简直不能再等了。”
“噢—你要学会等待,小伙子,这是无需置疑的。”
盐枪号驶进一座码头,或者叫水上广场。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船只,泊满了周遭的各个船坞。其中,有一艘庞大的五桅巨舰,盐枪号在它面前,简直跟侏儒没什么两样。尼尔对此大为倾倒。但当他看清舰上飘扬的旗帜时,又本能地握紧了腰中佩剑。
费尔拍拍他的肩说:“尼尔,别这样。”
“可那是寒沙战船。”
“没错,那的确是。却也没什么特别。记住,我们要跟寒沙与瑞克保和平共处。”
尼尔的嘴张了又合,接着再次张开道:“和平?他们付重金给那些维寒寇要买我们莱芮人的头皮和耳朵,他们的海盗船搞得我们的商船船破人亡,这也能叫和平?”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费尔说,“这里有朝廷。朝廷要我们双方和平相处。所以,即使你见到了瑞克保人也不许去招惹,不许去逞一时之口快,听见了?”
尼尔感觉就像吞下了某种恶心的东西一样不舒服:“听见了,阁下。”
当他们的船靠岸时,周遭已经被夜色染得漆黑一片。在这个陌生的晚上,尼尔脚踩着鹅卵石,进入了伊斯冷城。
码头灯火闪耀,可以看见来去匆忙的男男女女。漂亮的、j诈的、天真无邪的、冰冷无情的,各色面孔来来去去—所有的都印象淡薄,像魂魄似的出现又消失。或登船或下船,或问候或离别,或鬼鬼祟祟地窜来窜去,或大大方方地肩挑背扛。咸鱼、焦油、燃烧的煤油、发酵的污水味儿,全都混杂弥漫在空气之中。
“上一段城门已经关闭,所以我们得在这里住一晚旅馆。”费尔对他说。他们挤出人群,穿过一条购物街。这里,有年轻端庄或者相貌不敢恭维的女士们朝他们抛来媚眼,瞎子瘸子们在y影处乞讨哀嚎,孩子们在穿梭的脚步和手推车轮之间打打闹闹。
街边排满了三四层高的建筑,就像肩膀挨着肩膀的巨人正蹲着玩耍一样。它们吐出喜气洋洋的亮光和袅袅炊烟,还有烤r的香气,使得寒冷的空气变得温暖。
但他们要找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巨人”,名叫银月鱼客栈,入口处高悬着一个镀金的招牌。
“好好干,小伙子,”费尔说,“去看看我们的马拴好了没有。给马倌的小费,一匹马一个铜板,不要多也不要少。做完这些事后脱了铠甲,到休憩室来见我。”
“保证做到,费尔阁下!”尼尔说。
鳕鱼麦酒味儿馅饼的味道不错—至少比船上的好多了—但尼尔却几乎没有觉察到。他已经眼花缭乱了。从来没有一下子看到过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和奇特的装束,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多不同的口音混杂一堂。相隔两张桌子远处,坐了一群黑色肌肤的人,他们穿着华美的礼服,却粗嘎地说着一些脏话。当女招待来上菜时,他们噘起胡子拉碴的嘴,作出令人生厌的丑态;女招待走时,又在她身后打着各种古怪的手势,而他们面前的食盘倒受尽了冷落。他们后面,坐了两桌相同打扮的人,像是在轮番说辞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们穿着暗色的紧身衣、血色长筒袜,佩带着傻里傻气的长剑。
第三章 扈从(5)
这里也有些尼尔所认识的人—比如金发的史查丁渔夫,他们的手粗糙而宽厚,笑声短促而洪亮;也有来自特纳非群岛的海上漂泊者;还有一位火籁国骑士和他的扈从们,他穿着黄色的牡鹿皮袄,佩戴着五条梅普豪家族的肩章。尼尔问那是谁。
“是芬库斯。朗塞史阁下。”费尔回答道。
“那个人呢?”尼尔指着一个深红色短发的大个子问,他留着整洁漂亮的胡须,披着黑貂披风。他身上的纹章由四部分构成—跳跃的金色狮子、三朵红玫瑰、一柄剑,和一个头盔。跟他坐在一起的另外六个人,都有着充满北方人特征的面孔,有些可能来自维寒。尼尔见后即刻有了不悦之感。
“我不认识他,”费尔承认道,“他太年轻了。不过他的纹章是高施芬的威希姆家族的。”
“那么就是寒沙人,是从那条船上下来的。”
“不错。但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老人警告道。
“是,阁下。”
就在那时,火籁骑士桌上的一个人走了过来。
“费尔。德。莱芮阁下,我的雇主芬库斯。朗塞史阁下向您一行致意。”
“荣幸之至,”费尔回答,“可以前去就近说话么?”
“真是折煞在下了,应该是我们老爷前来才对。毕竟,无论资历还是名望,您都毫不屈尊。”
“或许是吧,小伙子,”费尔说,“但是我们只有两人,而你们有八位,况且你们的桌子也有足够的空位啊。论资排辈本来也不错,但这里不过是一间客栈,我们还是随意些吧?”他站起来,侧身对尼尔说:“尼尔,去邀请威希姆骑士过来说话。”
“阁下,”火籁扈从说,“我也曾为我们老爷邀请过他,但他却不屑一顾。”
“那他大概也会对我们不屑一顾。去邀请,不过是稍尽地主之谊,免得人说三道四罢了。”
尼尔领命而去。
他走到寒沙骑士的桌前,礼貌地小站了片刻,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们用自己的语言戏谑玩笑,完全无视尼尔的存在。最后,尼尔只好清了清嗓子。
“各位,打扰了。”他用寒沙语说。
“圣泰武哪!这东西还会说话!”一个断了鼻子的大块头扈从说道。他用邪恶的蓝眼睛瞪着尼尔。“小妞儿,再来一品脱爱尔啤酒,给老子快点儿!”
其他人听了哄堂大笑。
尼尔深深吸了口气,微笑道:“我的雇主费尔。德。莱芮阁下,向您一行致意。”
“费尔。德。莱芮?”寒沙骑士作沉思状,“我可不知道有这样一号人。倒是有个哆哆嗦嗦的老家伙叫那个名字,不过那老家伙怎么可能是什么阁下?你,小东西,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扈从,”尼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如果您没有听说过费尔。德。莱芮阁下的姓名,那是您自己没长耳朵,或者是太过聪明连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主子!这听起来简直是侮辱。”寒沙扈从之一惊呼道。
“是吗?”威希姆说,“我听来不过是一头畜生在放p。”
蓝眼人用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鼻子说:“我们的主人不想为你弄脏了他的手,我警告你。只有骑士才配跟他动手,也就是说你根本不配。你的侮辱就当是放p。”
“但是我们可饶不了你。”另一个寒沙人c嘴道。
“我答应过我的雇主,不会动武,也不愿破坏室内的和气。”尼尔告诉他说。
“这人是个懦夫!”此人吼叫道,声音大得足可以打断休憩室内所有人的谈话。
尼尔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颤抖:“我邀请过贵方,但贵方并不承情。那么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他转身朝着费尔和火籁骑士所坐的桌子走去。
“别走啊,你!”
尼尔没有理睬。
“做得好,小伙子,”费尔阁下赞赏道,并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如果在公开场合争斗起来,对我们双方都是不名誉的。”
第三章 扈从(6)
“我不会让您难堪的,费尔阁下。”
“我来引见,这位是芬库斯。朗塞史阁下,这是我的被监护人,尼尔。梅柯文。”
朗塞史紧紧握住他的手。“我认为他就是你的儿子,阁下!难道不是?”
“我与他情同父子,但不是,我还没能有那样的荣幸。他的父亲是我们军中的一位勇士。”
“见到你很高兴,”朗塞史仍然握着他的手不放,“梅柯文。恕我并不了解你的门第,跟芬杰氏族是同宗的吗?”
“不是的,阁下。我家并非贵族。”
之后是片刻的沉默,就像他们在就扈从的出生贵贱和骑士地位这一组概念作斯文的探讨似的。
“好,”朗塞史阁下打破了沉默,“热烈欢迎你的加盟。费尔。德。莱芮的推荐,比十家贵族的血脉都值价。”
在喝酒的时候,尼尔想到,或许朗塞史的某些扈从并不赞同,不过是出于礼貌什么也没说出口罢了。
“告诉我,朗塞史阁下,”费尔在烤面包片上桌的时候说道,“我很少听说你那位大名鼎鼎的伯父的事迹。他到底是怎么发现鄱堤的?”
两位骑士接下来又谈论了一些别的事。扈从们则相安无事,只安安静静地喝酒。朗塞史的部下大都很能喝。不过尼尔按自己一贯的作风,并未多沾。
在两人交谈的间隙,尼尔轻拍了一下他雇主的肩膀。
“费尔阁下,我去查看一下马匹,”他说,“阿岚和阿阳可能刚上岸不太习惯。”
费尔些微怀疑地看了看他,微笑道:“那去吧。快去快回。”
两匹马状态良好,尼尔知道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同时尼尔也清楚,街头某处,那个大块头的蓝眼寒沙人,还有另外两个寒沙扈从,正翘首等待他的到来。
第四章 见习修道士(1)
埃斯帕在“暴君”的怀抱中醒来,耳旁传来惬意的乐曲声—啄木鸟在噔噔敲击,百灵鸟在啾啾啼鸣,蝉虫合奏亦错落有致此起彼伏。他睡在一张狭长的木质平台上,揉揉眼睛同梦境道别,然后谨慎地坐起身来。黎明已至。
一阵风飒飒吹过“暴君”,铁橡树上那些古老庞大的枝干叽叽嘎嘎,而嫩枝条更是乱颤得厉害,一些叶片儿在碰撞磨砺中差点儿失了碧绿与清香。
埃斯帕听到魔鬼在嘶叫。他斜着身子从栖身处眺望远方低地,瞧见两匹坐骑仍在前夜安置之处,安然无恙,虽然它们在远方看起来并不比狗大多少。
在埃斯帕舒展筋骨准备下去时,啄木鸟又噔噔了起来。今晨他特意多睡了一会儿。在第一缕阳光斜s进来,森林开始变得嘈杂之前,他喜欢待在树下。这个古朴的寝台是他可以做这件事的为数不多的据点之一,他把这个地方叫做“暴君”。而其他地方,遭受了数世纪的生灵涂炭,经历了数不清的火烧砍伐与瘟疫疾病,至多只剩了一两株这样的铁橡。哪像这里,方圆数里格之地,因为没有遭遇过外敌,株株铁橡都精神抖擞,参天而立。它们古老而巨大,枝与枝、根与根,互相交错纠缠,构筑了一个独立的世界。甚至连人亦可以在这里过完一生,渴了便喝苔上凝结的甘露,饿了便吃唾手可得的香菇,松鼠也不错,还有不会飞的鹌鹑,它们总是躲藏在粗壮的枝干后窥探。
下面的世界—人类和瑟夫莱的世界—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地方。
埃斯帕相信这一点。在他还是孩子时,当他发现这块地方并且筑成了他的第一个寝台时,他曾想,或许自己可以在这里生活。
但即便是铁橡也可能被砍伐或者烧毁。即便是长生不老的人,也可能丧命在某个饥饿的木炭工手里,或者因某个贵族的一时性起而遇害。当他还是孩子时就十分清楚这一点。他这半生只哭过不多的几次,当他知道他得去做一个御林看守时,是其中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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