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一把推开李弼地手。李绩拿起一樽酒就向李贤举手示意,竟是当先一饮而尽,其他人见状虽说都面露惊容,却是劝无可劝。于是,从李敬业到李敬猷李敬真,人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李贤,希冀他能够帮帮忙。
明知很可能效用不大。李贤还是轻咳一声劝道:“师傅,你身体不好,若是康复之后。别说一~。|。今天就算了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话不是你说的么?”李绩眯缝着眼睛投过来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随即沉声吩咐道,“既然有酒怎可无歌?来人,传令歌舞伎献舞献歌,也让雍王看看我们家里的这些绝色!”
若是平时。李贤肯定是兴致盎然,但今天他实在没心思看什么莺莺燕燕。然而。刚刚被干净利落堵了个驳斥不得,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一群盛装丽服的歌舞伎盈盈上来,唱着那承平之歌,舞着那承平之舞。然而,虽然耳边有天音,眼前有天魔,他却始终只看着李绩,唯恐一个不注意,那一位似乎永远都能挣扎过来的老头就会一下子倒下去。
作为李家的当家人,李绩地权威是至高无上的,因此即使是李弼这个同辈也不敢说什么,一群小辈便只能五味杂陈地喝酒,尽管他们此时连酒的味道也难以分辨出来。几~。怪圈里,干脆便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心中满是郁闷。
而李贤也顾不得自己视若兄弟地李敬业,眼看李绩已经喝空了一壶,却大手一挥还准备继续喝,他终于忍不住离座而起,顺带把自己面前那个满满的酒樽给捎带上了,大步来到了李绩面前,低沉而不无提醒地说:“师傅,父皇母后可是很关心你的身体,你别自己糟蹋了!”
“我地身体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李绩哈哈大笑,一扬手又将酒壶中的美酒一下子完全倾倒进了嘴中,最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李家虽说原本还算殷实,却不过是经商之人,如今我能位列三公备位一品,已经是人臣顶峰,何必奢求再多活几年?子孙满堂富贵已极,这已经够了!”
李贤隐隐之中觉得这话有些托付后事的味道,虽说心中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却不得不聚精会神听着。旁边的李弼原本想趁机退走,却禁不住李绩铁钳似地手,硬是也被拉得坐了下来。
“陛下对我一向器重,我死后哀荣自不必说,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纵使坟墓能高过泰山又如何,难道还能荫庇子孙千世万世?”
李绩说这话的时候,带出了强大地自信,竟是流露出了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味道:“我其他的不c心,只是如今要轮到敬业他们几个撑持家业了。敬猷敬真兄弟虽说年轻的时候胡闹了些,如今好歹已经改过,我可以放心了,只有敬业……”
敬业?李敬业如今不是很出色么?李贤一下子愣住了对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头一位名声赫赫的同龄人,他和李敬业的关系可以说比其他任何人都铁,更为其塑造了一条光辉灿烂的坦途。历史上那位是因为待遇问题和野心才造反的,可现如今李敬业官当得舒心,野心似乎也没看出迹象,还有什么值得李绩c心的?
“敬业从小就是你的伴读,他的脾气你应该清楚大半。油滑而不失正直,文采武略虽说没有一样是顶尖的,但在年轻一代中已经算是数得上的人物。但是,六郎你可曾想过,他和普通权贵子弟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李贤一下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恨不得转头在李敬业脸上看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而李绩显然也没有一直打哑谜的打算,自己干脆利落地揭开了谜底:“只要不是一味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这人生总是有抱负的,就比如敬业,虽说他看似凡事并不在意,对仕途也没有多大的进取心,只是沿着你和我给他铺好的路一步步前进,但焉知他就没有出将入相的心思?我虽然自永徽年间就一直不管事,但毕竟有不少旧交或是属下位居高位,他就真的不会利用?”
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给李绩一下子翻出来,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搞不清楚李绩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仿佛是为了给这一段敲警钟的话划上最后的句号,李绩连连咳嗽了几声,终于道出了最后的重心。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有什么不臣之心,而是在提醒你!有道是君子不党,但你不是君子,虽然你没有刻意地笼络别人,但是,你不要忘了如今你实际上掌握着多大的权力!敬业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你的心折早就远远超过了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天子!你知道分寸,我也希望你时时刻刻提醒你注意分寸,千万不要哪一天被敬业得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虽然是大冷天,但这么一席话不但把李贤说得汗流浃背,就连李弼这个旁听者也觉得脑门上湿湿的,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早知道如此,他绝对不会因为担心哥哥的身体而在旁边伺候,这种话听着可是要命的。
李贤已经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得结结实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当李绩一口气又饮尽了一樽酒时,他的手忽然又被紧紧抓住了。
“倘若有那么一天,不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整个李家,你都不可手软,立刻将他除了,以免后患无穷!”说这话的时候,李绩的眼睛中冒着凶狠的光芒,丝毫没有往日在教导孙子时的温和善意。仿佛担心李贤下不了杀手,他又转头看着旁边的弟弟,重复了同样的吩咐。而李贤分明看到,李弼虽说勉强点头,但整个人已经快要吓瘫了。
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李绩倒好,人之将死其言犹狠,那种腾腾的杀气和他在战场上对敌何其相似?
李贤勉强喝干了樽中美酒,一回头瞧见李敬业正在看自己这边,神情中满是关切,他不禁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任凭李敬业平素怎么机敏练达,也绝对想不到李绩的嘱托居然这样狠辣,该说是老狐狸的本性毕露,还是临死前老糊涂了?
接下来,李绩并没有下令撤除酒乐,而是继续饮酒作乐,哪里看得出早先别人报的病危?正当李贤思忖此次李绩仍能够安然撑过险情的时候,却只听李弼忽然发出了一声难以掩饰的惊呼。心知不好的他回头望去,却只见李绩紧紧捏着酒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含笑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只觉得从头到脚尽皆冰凉一片,想喊什么喊不出来,想挪动手脚却动弹不得,甚至连眨眼睛转头这样容易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眼睁睁看着无数李家子孙呼啦啦拥上来哭喊,看着李弼一下子晕了过去,看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李敬业号啕大哭……到最后,他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所有人的目光好不容易从李绩身上移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旁已经一头栽倒过去的李弼,旁边还有和木头人没什么两样的李贤。于是乎,本就忙乱的李家人顿时更手忙脚乱了,至于那些原本绝色的歌舞伎则是被人撂在大厅中,艳丽的服饰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第六百零六章 … 病来如山倒
魂落魄的李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蓬莱殿的,也在老爹老妈面前说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的就是皇帝老子的惊呼,还有武后那难以掩饰的惋惜之色。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完全不知道了,兴许是打击过大,兴许是这些天压力过重,总而言之,他报告完之后,竟是摇摇晃晃一头栽倒了过去。
“贤儿,贤儿!”
李治只模模糊糊看清面前的人影似乎一下子仆倒在了地上,耳朵捕捉到了扑通的声音。紧跟着,他就听到自己的妻子慌乱的惊呼声。这下子,他就算眼疾还没恢复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连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上去看个究竟。
“怎么这么烫?”
武后的手一触到李贤的额头就吓了一跳,见丈夫也过来,只得先撇下李贤站起来搀扶,旋即对旁边惊呆的几个内监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雍王扶到床榻上,再去叫太医?”
这一下,刚刚呆若木j的一群人顿时全都动作了起来,两个身强力壮的上前将李贤搬到了一旁空置的木榻上,一个机灵的则一阵风似的冲出蓬莱殿去宣太医。而偏偏李治这眼前模模糊糊搞不清状况,等到这一阵忙完之后方才连声催问是怎么回事。
“早晨狩猎的时候还看着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起了烧?”武后对这种状况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眉头不禁皱得紧紧的,“他平素练武。身体壮得很。怎么忽然说病就病了?就算是刚刚去了李家亲眼看到李绩病故,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李治自己在听到李绩病故的时候就已经心神失守,此时儿子这忽然倒下,他更是心里发慌,听武后这么说顿时更急了,竟是使劲跺了跺脚:“这些该死地太医怎么还不来?”
一旁地王福顺看见皇帝已经方寸大乱,只得轻咳一声建议道:“陛下。这太医署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不若先用软布浸上凉水敷在额头上,看看能不能把热度降下去再说。”
“我居然忘了这个!”武后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吩咐了下去。结果。刚刚被李贤这忽然一倒吓丢了三魂六魄的阿芊这才魂魄归位,赶紧指挥侍女们去打水。等到秦鹤鸣和崔元昌两个太医署首席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整个蓬莱殿乱成了一团的场景。
“两位陛下……”
李大帝一口打断了两人的行礼问安:“废话少说。快去看看贤儿这发烧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说在路上已经知道是雍王李贤忽然病倒,但秦鹤鸣和崔元昌心里还真的有些嘀咕。要说这皇族之中谁身体最好,那绝对是李贤莫数,甚至可以说壮实得像一头牛似地,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就算是李绩病故的消息太过打击人。那也不至于如此。
然而,这一诊脉。两人方才不得不信,左右手轮流诊了一次,他们便交换了一个眼色,转身站了起来。秦鹤鸣和李贤关系熟络些,此时便躬身禀告道:“两位陛下,雍王大约是这些天思虑过多,因此心有郁结。而今天早上地打猎这么一高兴,下午又骤闻噩耗时地一悲伤,再加上前时的病气,这才发作了出来。不过雍王身体强健,只要服下药去,这烧很快就能退下。”
这要是换成其他纵情声色身体虚浮的皇亲国戚,给秦鹤鸣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但对于李贤他却可以下这样地断言。奈何李治和武后已经被李贤刚刚那忽然推金山倒玉柱的那么一下给吓怕了,两夫妻谁都不相信,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崔元昌。
当另一位道出了几乎相同的判断时,皇帝夫妇才双双吁了一口气,本来沉得如同外头那y天一样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而一旁心惊胆战的阿芊也感到心神一松,结果脚下一软,要不是她旁边就是廊柱,只怕就要一下子瘫倒在地。
而对于李贤来说,迷迷糊糊只感到有人在嘴里灌进了极苦地汤药,有人在额头上盖了冰凉沁湿的软巾,有人在身上盖了厚厚地温暖锦被,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呼唤着……虽说有这样的感觉,可他就是难以睁开眼睛,脑海中仿佛像走马灯似的晃过了昔日的一幕一幕。
虽说之前于志宁去世的时候他也曾经为之心痛,但却及不上这一回。他从八岁出头开始就拜了李绩作为师傅,无论是武艺还是韬略,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他都从对方身上受益良多。他的皇帝老子皇后老妈尽管对他都相当不错,但老狐狸的地位还是不可替代的。
他只感
犹如置身火海,那种犹如烈火焚身似的烧灼感让他浑却一个手指头也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火烧火燎的痛苦方才渐渐远去,而他也总算从那种刻骨铭心的回忆中解脱了出来,沉沉睡了过去。
“贤儿,贤儿!母后,他都昏睡六七个时辰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贺兰,镇定些,秦鹤鸣和崔元昌都断言贤儿这烧只要退了就没事了!你和申若阿嫣且在这里守着,你们的父皇也是一宿没曾合眼,刚刚睡下,我得先去瞧瞧他!”
李贤朦朦胧胧听到这么些声音,连忙奋力睁开眼睛。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长,所以一睁开眼睛就醒得炯炯的。此时此刻,他看见床前四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那背影都是极其熟悉的,连忙开口叫了一声。
“母后!”
他这么一出声,就只见四个人齐刷刷回过了头,紧跟着就是两个人影先扑在了他的身上,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候,他方才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酸痛,竟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下一刻,比较沉得住气的屈突申若就一手一个把贺兰烟和许嫣给拎到了旁边。
“这烧虽然退了,可六郎的身体却还虚,哪能禁得起你们这样一压?”
武后顾不得理会那边三个女人的别样心肠,在床榻上坐下之后,先伸手试了试李贤的额头,发现果然和刚刚一样不见有发热迹象,她这才稍稍放心,目光中更露出了难得的温柔:“好好一个人忽然弄成了那样子,你要把你父皇和我吓死么?先头你五哥忽然来这么一遭就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倒好,连你也居然也学会了!”
李贤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先前那一下似乎挺吓人的,但听武后这么一说,便明白铁定是把老爹老妈给吓坏了,便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份尴尬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就感到肩头猛地一痛,却是武后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狠狠砸了一下。
“我知道李绩的去世给你打击很大,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不老不死的,你年纪轻轻更得看开些!你父皇已经令中书下诏,封李绩为太尉,并让群臣合议拟定谥号。不过,这都得等七天之后了,你父皇已经下诏停朝七日,并在光顺门为李绩举哀。”
这样的死后哀荣已经是人臣极致,不得不说李大帝已经设想得极其周到。李贤轻轻点头的同时,却想到倘若李绩知道,对于这些必定是并不如何在意的。然而,整个李家在丧失了一根最坚实的顶梁柱之后,对于天子这样隆重的表示必定会感恩戴德。
李敬业如今怎么样了?
猛地想到这个念头,李贤先是一阵黯然,转而就想下床,谁知这动作刚露出苗头就给武后按了下去:“你给我老老实实躺一天,如今群臣都知道你哀伤过度以至于暂时卧病在床,没有人会指摘你不够尊师重道。明天这个时候若是你的病全好了,再和我一起去祭奠也不迟!”
对于老妈的这份坚持,李贤想要反对也没辙,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这时候,武后方才瞥了一眼旁边的贺兰烟三人,微微笑了笑便径直出门去了——李治固然是今天早上才躺下,她却是直到现在也不曾合眼,待会去看过丈夫状况之后,她也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不说李贤怎么应付三位妻子的嗔怒关心,只说外头辍朝七日为李治举哀这样一桩,就让里里外外震惊一片。李大帝即位以来也不是没有元老重臣去世过,但原本应该配得上这种礼遇的长孙无忌却被贬官赐死,其他宰相也全都没有享受到,于是,这样惊天动地的礼遇自然是让人人津津乐道。就拿如今拟定号来说,政事堂私底下就已经有了结论。
“清白守节曰贞,刚彊直理曰武,这若是给英国公定谥号,这两个字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几乎是政事堂集体通过的结论,虽然定谥号并不是他们的职责。李绩这一生丰功伟绩就暂且不用说了,而他其他的c行也让人深为敬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奉上忠,与友义,事亲孝,当然,最后一点就是知天命。至于善于审时度势这种人人心知肚明的优点,则根本不用放上台面来说——谁都知道李绩不是权臣。
在表示哀悼的同时,首席宰相上官仪还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雍王这个弟子是如何伤心欲绝,居然会硬生生病倒!”
第六百零七章 … 一日两夜,小病初愈
少有人知道,就在李绩去世的那天夜里,号称活神仙离开了人世。他虽说这一世留下了无穷无尽的传说和神话,但临去世的时候,身边却只有徐嫣然一人守着。在停止呼吸的最后一刻,他的手中紧紧攥着李贤命人送来的那一本书,嘴角犹带着一丝笑容。
倘若说李绩已经是高寿,那么袁天罡的寿数就足以羡煞无数人了。他早就过了百岁,足迹几乎踏遍中原各地,更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因此,在朝堂正在为李绩的丧事而大c大办的时候,袁天罡的下葬却显得悄无声息。
楚遥匆匆从杜康酒肆赶来,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一来是没想到只是这么数日之间袁天罡便会撒手人寰,二来是外头人人都在念叨李绩,却几乎没有人想到袁天罡,破有些愤愤不平。当得知连收殓下葬的程序都是草草了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隆重时,她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袁真人之名天下皆知,这葬礼怎么能如此草率?”
“这是袁师临走之前的心愿,否则不算徐家的财力,就是我自己,要想风光大办还不容易么?”
徐嫣然默默地站在那高高的黄土堆前,凛冽的寒风不时卷起她的披风,而她却依旧恍然未觉。秀美的脸上忽然留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紧跟着她便在那墓碑前行了一个肃穆的稽首礼。
“袁师生前虽未明言收我为弟子,却传我道家典籍精要。我虽无意修习术数,却决定在袁师走后入观静修。雍王曾经笑语,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俗世荣华富贵虽好,却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荣极必败……”
楚遥越听越觉得不吉,心中大急,正想发话岔开过去。却不料自家小姐忽然转过身来,将一个油纸包塞给了她。她心中莫明其妙,不由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这是几张房契和地契,都是我自个的,我出家之后也不需要这些,就留给你当嫁妆好了!”不等楚遥出口拒绝,她又从旁边的一个小道童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郑而重之地交给了楚遥,“这是袁师的遗物,你先拿去送给雍王,让他转交天后陛下。”
“可是……小姐为什么不交给大人转交?”
见楚遥一脸的疑惑。徐嫣然不禁笑了笑:“你别忘了,我爹姓徐。这是要紧物事,你可千万别耽误了!”
楚遥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接过之后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说道:“可是,我听说雍王在看见英国公病故之后,回到宫里奏事之后就忽然发起了高烧,如今大约还在宫里休养呢。我就是这时候送到雍王第去,大概也见不到人!”
徐嫣然陡然色变:“他居然病了?可还要紧?”
“我怎么知道!”楚遥回答得异常干脆,见自家小姐眉头紧锁。她不由更加郁闷了,“小姐,你分明是对他别有好感,那干嘛不去挑明了?想当初许家那位小姐还不是单相思,可现在这日子还不是过得和和美美?就算你不喜欢他已经有那么多妻妾,那还可以嫁给别人啊!徐家又不曾招惹天后,总不成你就连嫁人也不行吧?”
这心思被人一口拆穿。徐嫣然却并不恼,而只是屈指在楚遥头上轻轻一弹:“小妮子什么时候撺掇起我了?这出家为道又不曾有那么多拘束,反而更加自由自在,就是父亲和哥哥也没法再管束我。我手头还有不少产业,将来生活亦不用愁。岂不是比随便嫁一个人更好?”
见楚遥瞠目结舌,她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向墓碑再致一礼,旋即头也不回地朝来路走去,不由自主地吟出了那四句让她永远难以忘怀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当袁天罡的死讯拐弯抹角经过几重渠道传到李贤耳中,而那个包袱也送进来的时候,他不禁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年对于大唐虽说是取得前所未有胜利的一年,同时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先是皇帝和太子先后病倒,继而是乱七八糟地事情案件一大堆,再紧跟着则是李绩的去世,现在居然连袁天罡也死了!
虽说这样一位世外之人的去世对于天下并没有多大影响,但还是很让人不愉快的一件事。毕竟,老袁和普通神g不同,倒像是一位亲切的邻家长者。
此时屈突申若贺兰烟和许嫣都在,看见李贤在那里发呆,便知道这一位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要说李贤从来没有像上一次那么失态过,于是不免担心他会再有什么变故,屈突申若便故意岔开了话题,
起了个头就被李贤堵了回去。
“放心,已经发过一次烧了,怎么还会有第二次?”
卧床躺了整整一天,被硬压着服下了无数补药,若是再躺下去,李贤只担心自己的筋骨是不是会生锈。把那个包袱暂时丢在枕头边,他便掀开锦被下床,而三女苦劝不住只能帮着他穿好了衣服,但趁机埋怨两句却在所难免。
好容易穿戴整齐梳好了头发,李贤一转头就看见贺兰烟她们脸上都微露憔悴,甚至还能看到黑眼圈。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自然连哄带骗地驱赶她们回家睡觉,贺兰烟和许嫣固然是拗不过他勉强同意,屈突申若临走前却单独提醒了一句。
“可别在宫中乐不思蜀,要知道,你在蓬莱殿侧殿呆的这么一天两晚,外头已经有无数闲话了!早些回来,我和焱娘还有要紧事情和你说,是关于小苏的。”
这屈突申若人是走了,但这语带双关地话却让李贤头痛得很——这他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和苏毓有什么纠缠,人家也躲得他远远的,怎么好好的又牵扯了上来?
无奈归无奈,他眼下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然而,当他一身干净利落提着包袱准备出门地时候,却被两个内监拦了个正着。而仅仅是一瞬间,王福顺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头窜出来了。
“雍王殿下,您这身体才刚好,这大冷天的怎么又要出去?”王福顺亲眼看到那天李贤一头栽倒过后,帝后慌乱失措的样子,哪里敢再让这位主儿出纰漏,因此这时候已经打定哪怕是用强也要把人留住的主意。“两位陛下日日亲自来探殿下的病,若是有什么反复,殿下怎么也对不起二圣的苦心吧?”
李贤看王福顺说得苦口婆心,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只得上前把人拉到了一边,悄悄表示是宫外的袁天罡刚刚殁了,托人送给他这么一件东西,他如今要去转交给自己的皇后老妈。
转交给皇后?怎么不是天子?虽说心中盘桓着这么一个念头,但王福顺明白这种话质疑不得。看看李贤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康健,他心中稍稍一动,但转念还是一招手叫来了两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内监——要说他们有多魁梧?就只看他们比身材高大地李贤还高一个头,就可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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