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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桥:二战中日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北至唐
这片黄土地又震了一震。四周的空气立马浑浊不清,所有建筑物随时要崩塌一般持续晃动,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没有人自乱阵脚,都按部就班地操作手上的事。
与此同时在激烈的火力交锋间,小小的指挥营帐里。
“他们反击了!” 田中秀浩扔掉望远镜,连忙要靠近话筒发号施令。藤原按住他把电话放到耳边的手,沉吟:“再等等。”
田中嘴角下沉:“还等什么?他们要反击了,你没看见!?”
“还差一点,要等目标点积满人再开炮。”
“这样很冒险!”
“相信我!”
俩人都拔高声音,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田中恶狠狠接着对话筒喊:“四号!六号!火炮准备——!前叁点钟方向!——准备!”虽然还瞪着藤原桥,也没有违逆他的意思。
两人在等。
时间煎熬地走着。
田中中队长和藤原桥都死死抱住手中的望远镜,忽然藤原桥疾声:“就是现在!”
田中下达立马开打指令。
“攻击——!”
视线中,前线的指挥官开始挥刀。
“攻击——!”
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火光交汇、血肉四溅,所有的东西都开了花。
藤原眯了眯眼,他们的坦克车开上前去,望远镜里的水平线上,又很快挤满了第二批人。藤原桥砸了咂嘴。相比旁边田中的快慰,他心中莫名气闷。
中国人没有相应的重机械对付坦克,往往会排成一队,为了最后一个士兵能够更接近目标,不惜完全暴露自己冲到敌人的阵营让机关枪扫射,也要用血肉引爆身上的炸弹与坦克同归于尽——的确很有送死的勇气。
拉锯线横铺,两方人马争夺不下,你前我后眼看就要杀平山头。从天空望去,黄土绿色犹如奔腾汹涌的血色河流。太阳东升西落,天色见黑。子弹迸射的火花就像阎罗王的眼睛,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层一曾层堆积起来,烧焦味混着炸、药味和血腥味,在恒久的月光下显得残忍凄凉而诡异。
照明弹的发射下,弹尽粮绝的守军全部上大刀与日军近身肉搏。冰冷的银光刺破内脏和喉咙,惨叫声的最后,几个誓不做战俘的中国青年被围在圈内自刎。已经夷为平地的山头,残破的青天白日旗被火熊熊燃烧,和那些烈士一起与土地化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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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对中国犯下的罪行,我们不能去替当时的牺牲者原谅。”这句话我认为是对的。
所以更加觉得战争是世界上最糟糕最罪恶和最愚蠢的事情,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如果哪天别人告诉我中国要和谁谁谁打仗了,我真的会当场晕过去的~





常安桥:二战中日恋 四十二章霞光
士兵高呼天皇万岁的欢呼从阵地传来,藤原桥和田中中队长都松了口气,但面色都算不上愉快,两人对视一眼,沉吟:“部队马上就会合。”藤原桥走到电报员面前,望向田中秀浩示意:“让各队长立马清点我军死伤人数,我要上报联队参谋。”
......
常安再次中断手术,给伤患紧急缝合后跟着部队转移。据说是因为要和波田支队的总联队会合。护士们来来往往抬着担架把伤员移上车带走,很多骑兵骑着战马从停着的医护车前迅速擦过。常安背后就是大片裸露的黄土崖臂,她累的很想靠在上面休息。太阳刺目,她罩了顶宽边帽子,视线中只有一截马腿和军裤军靴,部队绵延不断,看样子要有一会儿才能走完。
几个骑马的军官带领部队走过,护士拿来刚整理好的麻醉药品清单要她过目,常安从上衣口袋拔出钢笔。藤原桥望住红十字包裹的卡车,眯着眼沉默了会儿,随后“驾”的一挥马鞭前进。
常安抬手扶住帽檐,她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
忘眼刚刚过去的一串马上的高大背影,伴随着军靴底铁钉踩出的步伐。
国际护士看常安忽然抬头,“怎么了?”常安摇了摇头,签好字递给护士:“快去准备吧,五分钟之后上车出发。”
自己一定是听差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音色相像的男子。
6月12日。
波田支队在安徽安庆登陆,和其余分队会合,至此安庆被占领。
下午。
医疗所急救室。
叁五个人在外,不断张望过来看里面的情况。医生西乡拿住器械,试图把伤口扩张,手术的过程中,某处血液忽然喷溅。护士急忙给他擦血污的脸,但西乡顾不得,抹了把脸,察觉情况不对头,手一挥对护士喊,“去叫安娜!快点!”
隔壁病房的常安还在和一条右腿作斗争。这位十九岁的士兵,夜晚突然伤口恶化,炎症转移需要截肢,得知自己会失去一条腿,士兵开始大幅度疯狂扭动,常安无法找准位置注射,梅德林拿起木锯:“把他压住!”
护士双手双脚都用上,常安的针头才得以机会扎入血管,病患渐渐平静下来。常安在口罩下呼一口气,“打吗啡。”才刚蹲下埋在双膝休息不到十分钟,日本护士就匆匆跑进,叫:“anna!”
常安:“……”
这边。
西乡压力很大,问护士“怎么还没到!?”
门外,远远看见之前跑调的护士带着一个医生走进,“来了来了!”护士在前面开路, “excuse me!” “excuse me!”
医生一边拎着自己的手术箱,快速走进手术房。众军官退至两边注目这位亚洲面孔,西乡看她来,松下一口气。常安迅速带起口罩,耳边听着西乡快速的解释,朝护士伸出手:“手套”。
“子弹偏离心脏四公分,卡在肋骨之间,取子弹时血管破裂,能不能缝合血管?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西乡还记得她初次去安全区介绍,自己是胸外科专业,在心血管实习过,处理精密繁重的血管应当在行。
手套消毒的时间,常安俯身皱眉观察,随后对西乡示意:“我尽力。”她对护士摊开手掌,“最小号止血钳。”
外面有人焦急地踱着步。里面的两位医生还在全力配合地投入手术。将近两个半小时,手术进行到末尾阶段,西乡在皮下缝合:“观察血压、心率。”
“出现下降!”
“病人休克!”
常安没慌,“你继续,我来做静脉注射。”
“好。”
最后,西乡看眼器械上数字:“一切正常。”他宣布手术结束,医护五人都重重呼出一口气。西乡朝常安伸出手来,“辛苦了。”
外面的军官立马凑上前紧张问:“怎么样?!”
西乡先摘下了口罩,“手术很成功。”
他们松一口气,大喜过望。
“不过,患者年事已高,加上这里条件简陋,很有可能出现并发症,最要命的是器官衰竭,十二小时内要随时观察。”
清丽的女声随后响起,“我们的建议是,尽早送他去后方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
西乡点头附和:“对,越快越好。”
鼻腔里都是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想到之前门口情景,常安看了眼要转移到病房的那苍老面孔,她问西乡:“两个医生,叁个护士,所输掉的血液有八袋左右,就为了救活一个手术成功率很小的人。为什么这么不计代价?”
她知道原则上,国际医疗队绝对不会这么做。西乡十分尴尬:“是他们强行要求的。”常安抬头松了松自己僵硬的脖颈,“不要再答应。这些物资省下来可以救活很多伤兵——”
西乡叹了口气:“听说他是最高指挥……好像是个将军?”看出常安的不高兴,拍拍她的肩放低了声音,“哪里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在他们看来,保住长官的性命是几十个士兵的牺牲也不足为惜的。”
说罢指指外面,“我们这边也提出了要求,要想我们同意进行手术,至少需要有人献血补给。”
常安叹口气 “那他们同意了吗。”
果然不出所料,西乡在她的注视下摇摇头。
常安垂几下后背,“知道了。”
她插着腰和护士一起收拾自己的手术工具,西乡挠挠头皮叹口气出去了,他实在饿得很,口渴的很,要休息和补充能量, 至于这次失败的协商,真是烦人,不提也罢。他知道常安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也没有特别叮嘱她先不要让马克知道,这事是自己处理的不够周到,搞砸了。
在西乡咂咂嘴的时刻,办公室门口出现了护士鞋小心翼翼的脚步,他闻声转头,脸上浮现笑意。
......
依旧是小小的绿色营帐。
十几个人成排站在一起,他们多少有些灰尘,脸上有刮伤擦痕。身上的军装因为野间作战和日夜行军的磨损,腰间武装带也压不住横生的破旧与褶皱。色调该是暗沉的蓝灰,这是一群刚歇口气的前线指挥官和参谋官们。他们的身子和脑子都沉甸甸的,酷暑下的咸的汗液混着黑的硝烟味儿流淌,皮肤泛黄色油光,绑在脖子上的白汗巾,湿腻缩成一团。
背后的尸体堆成山,伤亡数字写在黑板上,有小队人在尸体堆里剁手掌放进粗制大麻袋,他们甚至不能把士兵烧成完整的骨灰送回国。
藤原桥拿块干净手帕掖了掖额头。黑板前的那个人没说话,凝望着他们还有背后,旁边的田中中队长有些紧张,手肘碰碰他。
“有烟吗?”
藤原桥摸了口袋,把红色烟盒盖子打开,田中抽了一根叼在嘴里, “多谢。”摸出火柴盒,手有点抖,擦了叁五次还没燃,被支队长忽然发声吓住,烟一松掉在脚边。
“我们的确损失惨重!”
“但时间不容再拖,目前来说对我们仍是好消息!”
支队长的胡子快要吹起来,手中的棒子在图纸上挥得山响,就要戳出一个洞,按大本营的意思,他带领的支队与第11军等其他部队溯江西进,先后占领安庆、九江等地。
“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此番安庆登陆成功,命令各大队原地修整叁天,叁天后整装西进,攻克码头镇!海军会配合我们。”
“田中中队长!”
“到!”
“饭田中队长!”
“到!”
支队长迈着挺括的八字步走到他们身边,“做得好。”
低下头的两人受宠若惊,没等他们出言感谢,支队长继续道:“带着你们的参谋,合成一个大队,做进攻头阵部队。”随后向后看,“永井联队长。”
“到!”一个圆脸戴眼镜的矮个子出列。
“他们归入你的靡下。你的大队加山炮联队一个小队,组成左翼集群。协助接下来的部队发起进攻。”
“是!阁下。”
代表着中国华中华南的地理景观的高低沙堆穿越河流,放置在简陋的桌板上,标识着各种飞机、大炮,部队代号和旗帜。支队长用那根木头杆子在里面推来推去,伴随着发收电报的节律敲击,一群沉甸甸的人围堵住空气,聚精会神俯视着。
人越来越少。只留下参谋们聚集在一起出谋划策,激愤地讨论着接下来最合理的军事防御和战略部署。 末尾他提到:“好了,山本联队长还在医院,我想你们可以去探望探望,顺便看看我们光荣作战的士兵。”
接近夏季的黄昏时刻,藤原桥才得以从窒闷的空气中解脱出来,他拿起一根烟递给田中,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打火机很不错。”田中笑着看他。
打磨到光亮的银色外壳,开合时有清脆的咔哒声,金黄的火焰稳定而垂直。藤原桥笑了笑,两人的气氛比之前好。至此,田中秀浩倒没有从他身上看出陆大毕业生一贯的嚣张跋扈,藤原参谋很沉稳,谋略很好,还很会配合。他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这个老兵的尊重。
藤原桥看了眼西落的太阳和不甚清晰的霞光,放松后感受到肩膀的不适,还是要去医院换药,田中刚好提出要去看望那位山本。
“一起吧,吃过晚饭他们都会去。”
夕阳正式落下时,常安得以吃饭。下午的手术让她饥肠辘辘。晚饭照样简单,好在还有肉类罐头和咸菜,一碗烧的很烂的米饭常安想起在上海收容所的那段日子,收容所的厨子就喜欢烧这样的米饭。
医生加濑凑巧坐在她手边吃,问她:“来这里之前,你都做什么工作?”
常安再四天待满一月就走了,她和加濑一直配合的不错。加濑是心直口快的人,头发很少颧骨很高,说话时左右脸不对称,因为弹伤的后遗症走路时会跛。
大概是即将分离和炮火的暂歇,让一向不多说废话的他关心起她的过去。
常安:“在上海救治伤兵和难民。”
加濑“哦”了一声,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我听说也有日本侨民受伤。”
“有这种情况。”
“那你们怎么安排,优先谁?”
常安想起护士说过,他因为优先轻伤员得罪上级的事,这种问题又要拿过来再次扔给她吗?看来他内心过不去这个坎,常安微笑:“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妇女和小孩子,没什么先后。”
他又“哦”了声,挠了挠头皮,站起身要走。寻思了会儿又返回:“要不一会儿你跟我一起查房。那些小兵很喜欢你啊,说都想听你吹笛子。”
常安点点头,他高兴地笑了笑。
加濑医生的肩膀很宽,走时背影宽厚,不平稳的脚步很沧桑。她知道加濑是很优秀的医生。但军队的残暴和不公磨灭了他的理想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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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男女主下一章重逢啦。
他们之间就好像一场圆舞曲,哪怕兜兜转转换来换去,最后还会回到最初带彼此入场的那个人身边,这就是重逢。




常安桥:二战中日恋 四十三章宿命
赤黄色的电灯泡嘶拉拉地响,电线交叉错乱的拽在一起,常安和加濑进门时须得小心不能踩到它们,运气不好整个室内就会陷入黑暗。地面潮湿,空气中冒出浑浊的雾气,预示着到来的漂泊夜雨。刮起的凉风也卷起了拿在加濑和常安手中的病例本,他们轻声细语:“佐藤,你叁天后出院。”常安看完旁边人的伤势,“你也是叁天,还要注意手部消炎。”
护士按照床号依次递上病例,帐篷外边一个铁水桶倒了,随后哗啦啦的雨倾盆而下,光是听见这浩大的冲击声,病员们都舒服地喟叹,“这下可凉快多啦!”
门口这时有了动静。
帐篷外值岗的士兵昂起手中步枪,窜进来的是一伙披雨衣带伞的军官。加濑率先上前几步敬礼,跟随他的是所有在场的士兵。能下床的都下床了,常安眼前的士兵正是伤在腿部,她下意识要阻止,被身后的护士拉着胳膊退到一边,示意她安静。
“这是规矩。”护士小声说。
再看这会晤场面,个个昂首挺胸。
“感谢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长官左右走动着巡视,身上的雨衣滴着水,他的嘴角些微上扬,眼角纹明显,带着上级特有的倨傲和威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不会失败的,天皇!”
此言一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绷紧身子。
“——会看见你们努力的成果!你们没有辜负他对你们的期望。”
期间一个更年轻的军官放松笑了笑,“你们要赶紧好起来啊,继续投入这场战斗,战友们都等着你们呢!哈哈——”
常安老神在在。她捧着病例目不斜视,一缕碎发被风吹散了遮住眼......护士说要尊重他们的精神信仰不能去破坏这庄严,她又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尽量悄悄地伸出食指把头发勾到耳后,西乡闯了进来:“加濑啊,我的钢笔还没还我......”
西乡是想起来自己上午借给加濑的钢笔,要拿回来签字用,他循着习惯找人,进来了瞧这场面一时未曾反应。直到看清拥挤在过道的都是些什么人才弯了弯腰。其中有几个人是认识他的,下午正是他们几个把将军送到,守在手术室门口。
“呀,是你!刚刚我们去看了山本联队长,他让我替他好好谢谢医生啊!”
西乡谦虚道:“应该的,不用客气。”
有人问起:“那个一起的女医生呢?也让他们见见!她是哪里的人,很厉害啊!”
问话的这位长官早年进修美国,一度爱好医学和美酒,在女人的方面没有那么大男子主义。他好奇战场上难得一见的女大夫,如果是日本人,那就更好了。
夹在其中的藤原桥闻言抬了抬头。他有些漫不经心,胡渣冒出的脸上沾了几滴雨水,茶褐色的轻便软帽湿掉一角,雨衣下是新换上的白衬衫,为了透气扣子松了两颗,露出清晰的喉结和脖子上的青筋。伤口刚刚换过药很清凉,肩膀处的碘伏混着这里的消毒水,气味萦绕鼻尖,烟和打火机都放在外套里没带,没想到会在这里呆这么久,此刻他的喉咙渐渐发痒。他拿出白手帕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再迭好放回枪套下的口袋,枪套里搁置着他的勃朗宁手枪。
西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加濑是知道山本手术的原委的,知道常安不适合暴露在狼窝,出于保护就没有多嘴。但被夸赞的西乡想要表现成谦虚的人,那就不能独揽美誉。他还是决定供出常安这个同伙,转头之际越过加濑,忽视了加濑给他使的眼色,视线梭巡很快找到了后头的常安——她正低着头。
西乡赶紧指了指:“唉,她在那里,anna!”
常安:“……”
她其实早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直默默看自己的脚面。想着今晚自己可以仔细的洗个头,安心看会儿书,带过来的一本口袋书至今只翻了十几页,还被人拿去垫过咖啡杯,留下了一圈痕渍。她心中叹口气,不急不缓往前走了几步。
大雨的雨势渐渐变小,速度放慢了,空气中比较安静,室内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清晰。靴子的矮跟走在地上脆生生的,常安在加濑身旁停下。
人群中有一双熟悉而惊讶的眼睛。
她在这里?她真的在这里!她应该在这里。
她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常安瘦了。她的脸上有很重的黑眼圈,皮肤依旧雪白莹润。藤原桥没有她穿裤子的印象,往往是各色款式的长裙包裹,走起路来裙裾会柔软的摆动,勾勒出身体纤细曼妙的曲线。而今白大褂下面是件简单的翻领衬衫,裤脚翻卷起的灰色长裤盖住一双耐磨带齿的牛皮短靴,有些英气。
半年前的那个公寓,门口的兰花盆栽还在,白色圆桌上一张便条只留下二字:保重。上边还压着他的军校吊牌,银制的圆片似乎还残留她指尖淡淡的温度。他抬手压低帽子,脸上紧绷全无表情,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常安就在这时候,也看见了藤原桥,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他个子比一般日本人高,加上清瘦年轻,在一群中年人里很好认。
该笑么?
她想要和他再也不见,拼了命地逃离,兜兜转转又把自己送到了他的面前。其实这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看见他,就开始倒流记忆,自己是怎么从杭州来到安庆,是怎么从安静温馨的公寓来到炮火连天的前线,又是怎么会现在站在这里和军官对峙似的谈话,身边怎么会有西乡,加濑,这些日本伤兵?她怎么会又见到他?是因为他,起源还是因为是他。为了挣脱他的桎梏她匆忙奔走。现在她已经离杭州城越来越远,却再次接近属于他的群体。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个插曲罢了,但这短短几分钟的插曲,很快就会被遗忘的,一段微不足道、渺小至极的插曲, 却让她除了命运想不到第二个词可以去形容这种巧合。就差那么一点儿她马上就要回到后方,哪怕再迟一点,哪怕再过个两天,她和他就一定会错过。
……
田中秀浩不善出头,情商低嘴里开不出花儿的他,面对这种集体应酬一般都有些兴味索然。此时无聊了,随意打量了打量四周,发现不远处的藤原桥低着头,好像在弄他那条手帕
——他的手帕是真的很白,手套也很白,为了保持手帕整洁存放,田中秀浩还亲眼看见过藤原参谋的枪套里甚至又装了一个拉绳的长方形小袋。当时五大叁粗的自己嗤之以鼻,战场上还能有这么爱干净的人?这人不是来搞笑的么?但他的实力让田中中队长不敢小觑。
田中秀浩再次看着他雨衣下的侧影。
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冷漠的英俊,还有点自己搞不懂的漫不经心,似乎并不热衷目前所做的事,输赢都不会大喜大悲,比起周遭人的狂热自信,倒有点像置身度外的看客。这也就是藤原参谋从头到尾,都能够冷静分析战局,做出战略调整的关键所在啊。
田中中队长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头头是道,兀自对着空气点点头。
门口的哨兵恭敬举起手中的叁八式长步枪送走长官,一只白手帕映入眼帘,藤原桥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是随意递过这件东西,另一只手藏在灰绿色的雨衣里,“那个女医掉的,等会还给她吧。”
藤原桥伸出来的一截手腕连带洁净的衬衫很快被雨点打湿,错愕的士兵急忙接过,“是,长官!”他沉着脸色点点头,抿了下唇,挥动雨蓬包裹好自己,走上坑洼的泥路,带金属搭扣的长筒靴子被溅上黄色的泥点。
常安脚步不停地回到宿舍,走进旁边小小的厕所关上门。昏暗的光线内,她才能碰上自己的左胸,大口呼吸着舒缓胸腔内一直混乱剧烈的心跳,黑暗中听见雨停了,她愣愣发着呆。
九点,定好闹钟,她闭起眼睛。同寝室的人疑惑她睡得这样早,放低了脚步进出。十点多寝室熄了灯,陷入漆黑的安静。常安逐渐听见隔壁床安稳的呼吸声,她还是清醒的没有一丝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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